Chapter 22 深度危險

今天巷子裏格外安靜,一個人也沒有。韓敏的鞋底打在地上發出響亮的啪啪聲,在巷子裏傳出老遠。不知不覺,另一串啪啪聲也加了進來。

韓敏走在豔陽高照的大街上,第十四次打開手機,又第十四次把手機合上。她很想打電話給張世君,但又不敢打。天知道他消氣了沒有,現在打電話過去會不會碰一鼻子灰?為了和好也許應該冒一下風險,可女人都應該矜持的。

她的腳掌和腳趾已經被她的高跟涼鞋折磨得又酸又麻。她皺著眉頭張望著,看有沒有什麽近路可走。不遠處有一條巷子,雖然是近路,但有些偏僻。

今天巷子裏格外安靜,一個人也沒有。韓敏的鞋底打在地上發出響亮的啪啪聲,在巷子裏傳出老遠。不知不覺,另一串啪啪聲也加了進來。

韓敏不動聲色地加快腳步,她已經從腳步聲中隱約聽出來者不善。因為不敢回頭,韓敏隻能看到跟蹤者投到她身側牆上的影子。這個人看起來身材高大,肩膀壯碩。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想撒腿就跑,又怕打草驚蛇。

她用眼角瞄著那人投在牆上的影子,用身體掩護著拿出了手機。現在她隻能祈禱上帝保佑,能讓警察及時接到她的電話!

“嘟……嘟……”不知為什麽,警察局那邊竟遲遲沒有人來接電話。也許是因為什麽小事耽擱了,也僅僅耽擱了幾十秒而已,韓敏卻等不及,迅速地掛斷,打了張世君的手機。張世君此時正在百無聊賴地看電視,聽見放在身邊的手機響了,漫不經心地朝手機蓋上瞄了一眼,發現窗口顯示是韓敏的來電,他伸出手去,又縮回來,有些猶豫要不要立即接韓敏的電話。畢竟他的氣還沒有消。

韓敏見張世君不接電話,又打了110——她早該打110了,隻有110的電話才隨時都有人。

韓敏剛按完110的號碼,忽然瞥見身側的影子猛地向她靠近,顯然身後的人已向她撲了過來。她趕緊撒腿就跑,慌亂中手裏捏不住東西,竟把手機也扔到了地上。手機掉在堅硬的泥地上發出啪的一聲,所幸質量還不錯,沒有被摔壞,還在向110發著信號。

“唉喲!”韓敏很不善於穿著涼鞋跑路,瞬間就被崴了幾下,回頭看見跟蹤她的人身材高大,穿著一身灰色的衣褲,頭上套了隻褲襪,手裏還拿著把刀子!天哪!和那天襲擊她的是同一人!

那人飛快地朝韓敏撲了過來,韓敏慌忙脫下腳上的涼鞋朝那人臉上砸了過去。那人的眉骨被涼鞋的尖根砸了個正著,痛得彎下腰去,沒想到剛彎下腰去頭頂又是一痛——又被另一隻涼鞋砸中了頭頂!

那人暴怒地抬起頭來,發現韓敏已經光著腳跑出了好遠,不禁低吼一聲,立即朝韓敏追去。

“唉喲喲!”韓敏一片跑一麵發出叫痛的聲音,雖然跑得飛快,表情卻痛苦萬分。平時不光腳不知道,一光腳才發現土裏的石頭有多麽硌腳!那家夥穿著鞋子,恐怕很快就會追上了來了吧?想到這裏韓敏很害怕,下意識地回頭看去,不料踩中了一個尖石,立即被刺出了血,人也倒了下去。

她一手撐在嵌著碎石的地麵上,手掌也被擦出了血,卻顧不得傷口的疼痛,想要趕快站起來,一回頭發現那人已經撲了上來,把她仰麵按倒在地。韓敏連忙大喊“救命”,卻被他一把捂在嘴上。

韓敏眼睜睜地看著閃著銀光的刀鋒朝她的脖子逼過來,仿佛已經感到了刀鋒割到脖子上的那刺骨的疼痛。但那人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之後並沒有往下割,隻是逼住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藥瓶,打開蓋子,戳到她嘴邊,厲聲喝道:“喝下去!”

韓敏聞到藥瓶裏冒出一股嗆人的藥味,不知為什麽眼前立即浮現出張世明臉色蒼白、沉睡若死的可怖景象,本能地閉緊了嘴。那人見韓敏這副模樣,一咬牙扔掉刀子,用手捏住韓敏的下頜,強迫她張開嘴,把那瓶藥一股腦兒地往她嘴裏灌去,同時用膝蓋壓住她的雙臂防止她反抗。即便如此韓敏也沒有認命,而是拚命地噴著氣,就是不往喉嚨裏咽。那人怒了,又伸手去摸刀,不知要用刀幹什麽。

“住手!不許動!”忽然傳來一聲吼,接著是一陣雜亂的腳步由遠及近。那人駭然回頭,隻見幾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朝他衝了過來。他立即放開韓敏,落荒而逃。

警察們有的朝那人追去,有的則衝向韓敏。韓敏呆呆地看著他們,一時間有些恍惚。她很驚訝這些警察為什麽會忽然……算了,不管他們是怎麽出現的,隻要脫險了就好!脫險?對了!

韓敏趕緊低頭嘔吐,把剛才不慎吞進去的藥液全部吐出來。不知怎的,她覺得一滴都可能有劇毒。

警察們是怎麽來的呢?還得感謝韓敏那質量堅挺的手機,被摔在地上之後並沒有歇菜,還在堅持不懈地給110發著信號。接警人員接通電話之後發現沒有人聲,但是可以隱約聽到雜亂的腳步聲和震動,感到這可能不是個惡作劇,於是立即對韓敏的手機進行追蹤定位,讓離她最近的警察立即前往那裏。也是韓敏命大,剛才正好有輛巡邏車就在附近,接到電話後立即趕了過來。否則韓敏不被這瓶藥要了性命,也會被那人拿刀殺了。

楚飛本來正帶著江菲排查杜明明的伯伯和師伯們,一聽到消息連忙趕到韓敏所在的派出所。隻見她臉色蒼白,軟軟地靠在派出所的椅子上,幾縷汗膩的頭發沾在額頭上,使她那張餘悸未消的臉更顯得楚楚可憐。

楚飛感到一陣心疼,趕緊朝她大踏步走過去。韓敏見楚飛來了,刷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也是大踏步走向他,朝他扯起自己被藥浸濕的領子,幾乎是大吼道:“快查查這些藥劑,也許就是它讓張世明他們昏迷和瘋癲的!”

楚飛被嚇了一跳,又看著她眼裏散發的炯炯寒光,竟有些生畏。看來韓敏被激怒了還是很可怕的。

等到張世君趕到的時候,韓敏已經轉移到警察局了。他緊張萬分地衝進韓敏所在的房間,臉上已失去了血色。看到韓敏身上無傷的時候才鬆了一口氣,“還好,我還沒有犯下大錯。”

“是的,我還好。你不用擔心。”韓敏淡淡地說,語氣出奇的冷。張世君馬上意識到韓敏的態度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似乎不止是生氣。但他抱著應該不會那麽糟的僥幸心理,強笑道:“怎麽,生氣了嗎?

“不,我沒有生氣。一個電話接不到是很正常的。”韓敏耷拉著眼皮說。她看起來的確沒什麽怒氣,但是非常的沮喪。

“你……是不是傷心了?”張世君見她這副模樣更加驚慌。

“不,沒有。及時獲救,我很高興。”韓敏裝模作樣地朝旁邊看了看,“江菲在叫我,我得走了。”說罷立即抽身。張世君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皺眉咋舌:看來這次不那麽容易讓她消氣了。的確,即使是無心之過,在她危急時刻不接她求救電話也是很傷人的。但是韓敏呀,我確實是無心之過呀,你好歹體諒一下呀!

韓敏這次的確沒有生氣,但比生氣還嚴重,因為她再度清醒了。她低著頭走向不存在的目的地,剛才想到的又在心頭浮現:你呀你,怎麽不長記性呢?隻是前一陣子被稍微捧了一下,就真以為自己是眾星捧月的公主了嗎?九年前你就該清楚了,你就是不受歡迎的命。那個人不就毫不猶豫地離你而去了嗎?即使能夠被暫時捧著,你最終還是得不到男人的喜愛的。雖然那隻是個沒接通的電話而已,持續的時間也很短,但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人在少年時心千萬不可以受傷,如果受傷了就要趕緊療傷,否則一旦它結疤變成陰影,就會被影響一輩子,即使是很小的事,也會讓人產生荒謬的想法,還會把它當成人生至理。

幾天後,韓敏衣襟上的藥品成分化驗出來了。這是純中藥製成的麻醉劑,裏麵還帶有一些有毒的藥草,如烏頭等物。雖然不知道這些藥的製法和用量,但從理論上說,把人弄瘋或是弄成長期昏迷是完全可能的。這就解開了警察們一直不解和恐懼的謎題:杜明明的男友們和本案相關人員忽然瘋癲或昏迷,原來是這種藥導致的!

不知是不是交了好運,警察在找杜大夫谘詢的時候——因為他在中草藥研究上很有權威,竟意外發現了一條重大線索!

杜大夫一聽警察報出藥草的種類,便說出這是他家祖傳秘藥——偷心麻沸散。主要是在給病人做手術的時候用,如果用量過重,過於麻醉中樞神經,極有可能導致瘋癲和昏迷!

“您說這是您家祖傳秘藥,那您也會配了?”不知是不是疑心太重,聽杜大夫說這是他家祖傳秘藥時,楚飛感覺很異樣。

“我不會配,”杜大夫的臉上波瀾不驚,“這個秘方在我父親那一輩就遺失了。”

“這麽說……現在找不到會配這種藥的人了嗎?”孫雄麵露難色,同時也露出了不信任的神情。

“不。”杜大夫的臉上仍舊波瀾不驚,“我不會配,但我的幾位哥哥會配。當時我父親怕他們日後走投無路,便把這個藥方當成壓箱寶給了他們,他自己留下的那份反而遺失了。”

“那您……有沒有找他們要求共享?他們不願意跟您共享是嗎?”楚飛很善於尋找矛盾。

“我對他們那個藥方並沒有興趣。”杜大夫的臉上現出幾分孤傲的神情,“人生在世,就應該靠自己的本事打天下,靠祖上、靠秘方都不是好漢。再說這個藥方的主要功能是手術時用於麻醉,但在西方手術通行的今天,這個藥方已經形同廢石,毫無用處了。”

“哦……”楚飛思忖著點了點頭。他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裏還存在著懷疑。首先,即使是純中藥也好,如此厲害的麻醉劑進入人體後一定會在血液裏留下蛛絲馬跡,可當初對相關人員進行抽血檢查的時候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其次,如果把知道如何配藥的人當做嫌疑人,那麽杜大夫的哥哥們暗算杜明明的男朋友的理由是什麽呢?襲擊韓敏的理由又是什麽呢?暗算杜明明的男友也許還有原因,可襲擊韓敏卻是萬萬沒有理由的。雖然杜大夫看起來清心寡欲,不像和犯罪有什麽瓜葛,但是萬事皆有可能。他到底會不會配偷心麻沸散,這一點也很有待商榷。

警方立即傳訊杜大夫的大哥莊永昌。這老小子在莊挺出事的時候對他和杜家的關係隻字未提,孫雄對他的印象很不好。此次他聽說襲擊韓敏的人用的是他家祖傳的偷心麻沸散後非常驚慌,幾乎是失聲問道:“真的嗎?那人用的,真是我家的偷心麻沸散?”

“是的!希望你能夠告訴我們有多少人會配偷心麻沸散,那些人和張氏集團、和被襲擊的小姑娘之間有沒有關係?”孫雄見他反應如此劇烈,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麽。

“呃,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莊永昌竟驚恐地往椅子裏縮,一看就是在說謊。

“你最好實話實說!”孫雄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這是他的招牌動作,“你可知道自從確定襲擊者用的是你們家的麻沸散起,我們就把你和楊永廉以及你們的家人都圈入調查範圍了!你現在實話實說是在救你們自己,希望你好好想清楚!”

老頭子被嚇蔫兒了,臉一苦就竹筒倒豆子了,“我說,我說,警察同誌,我和永廉,以及我們的家人是絕對不會做壞事的啊。能做壞事的,就隻有那個迫害了我家三代的華家的當家人——華靈啊!”

“華靈?他知道偷心麻沸散的做法?他怎麽會知道的?他家不是你家的世仇嗎?”孫雄感到更加振奮,一連聲地問道。

杜永昌的臉上現出了些微的羞慚,“這個……說起來有些慚愧啦。這個方子,是我賣給他的……”

杜永昌用舌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艱難地說:“老實說,他們家自從發現了我們家人的行蹤,就隔三差五地來找我們買配方,軟的硬的都來……當初迫害我家的原因,好像也是因為這個麻沸散……前陣子我實在拮據,就把方子賣給他了……”

楚飛帶著江菲和幾個警察來到了素問醫藥集團的老總華靈的辦公室裏。警察已經查到,素問醫藥集團在不久之前還和張氏集團有過劇烈的摩擦。嫌疑,已經慢慢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了。華靈坐在老板椅上紋絲不動,對著他們做了個請坐的手勢,臉上卻是一副深藏不露的不屑。楚飛高高地抬起下巴,朝他露出高傲的神態。麵對犯罪嫌疑人時,不用氣勢壓住他可不行。

華靈果然對警方的懷疑嗤之以鼻,“警察同誌,你的論點太荒謬了。如果說僅僅有犯罪動機和犯罪條件就可以被看成罪犯的話,那麽這個世界已經擠滿了罪犯!”

“對於我們警察來說,就是人人都有可能成為嫌疑人。所以還是請您告訴我,您在這些時間都在幹些什麽吧。”楚飛毫不示弱。

這個案子的受害者涵蓋了杜明明的七個男朋友,時間跨度非常長。老實說警察們能夠找到他們的大致出事時間已經不錯了。華靈麵對這些時間點更加不屑地笑道:“警察同誌,你這可就難為我了。我倒是想積極協助你們辦案,可是這猴年馬月的事你叫我怎麽想得起來?”

“你不是在協助我們,你是在幫助你自己。我們已經把你圈定為一號嫌疑犯了。”楚飛現學現賣。

“對不起,現在看來,我是沒法幫助我自己了,不過我想我的律師可以幫助我。”華靈毫不在意地朝椅背上靠過去。

楚飛和華靈的第一次交鋒以失敗告終。他並沒有就此灰心喪氣,又準備帶著大家再去調查華靈的社會關係。正在大家準備分散行動的時候,楚飛忽然接到了韓敏的電話,“你在哪裏?快回警察局!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