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迷藥和人皮

她忽然被屋裏牆上一個古怪的東西吸引住了,那是一張人形的東西,看起來像是雙層,是個什麽東西的套子,有些像橡膠,但質地更嬌嫩;有些像皮革,卻又太輕薄。

韓敏把話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驚慌地捂住了嘴。但說出的話如潑出去的水,韓敏隻好硬著頭皮往下說:“但是我們得一起行動。一來我們都是被楚飛騙了的受害者,二來我們女人都是弱小的……”這是以防杜明明一個人對楚飛施展致瘋大法,有人牽製她總好些。

江菲被韓敏嚇得一愣一愣的,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目光盯著韓敏,臉都有些黃了。

“好啊。”杜明明似乎大悅,但眼中還有那麽一絲不可捉摸的隱光,“我們當然要一起行動。一個人審判總是有失公允的。”

“那我們該怎麽做呢?”韓敏擠出一絲笑容,因為驚慌而顯得諂媚。

“這個嗎……”杜明明把手指點在嘴唇上,歪著頭想著,“我要思考一下……”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過幾天我給你們打電話吧,有了主意我們再好好合計。”說罷自顧自地站起來,替韓敏她們付了賬,飄然而去。

韓敏和江菲呆呆地看著杜明明走出去。等她的背影終於消失在茶館的玻璃門外的時候,江菲忽然發難,“嫂子!你怎麽這樣啊?就算我喜歡大哥,那也隻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大哥無關啊!你要是不高興就全衝著我來,怎麽能連大哥也一起報複呢?”

韓敏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隻是恨恨地看了看還被羅樺摟住不放的張世君,冷冷地說:“我們走!”說罷也自顧自地朝門口走去。江菲茫然不解,一麵跟上一麵咕噥道:“這一個個都犯的什麽病啊,全都大搖大擺站起來就走……這樣很酷嗎?”

張世君見韓敏氣衝衝地走了就知道事情不妙,趕緊掙脫羅樺的懷抱,丟下撅著嘴的羅樺追了出去。

韓敏把江菲拉到街心花園裏坐著,故作深沉地說:“我問你,假如你現在麵對著一條蛇,你是要一動不動地等著它攻擊你呢,還是先下手為強,先引誘它來攻擊你,等它暴露出七寸之後再把它置於死地?”

“當然是第二種……”江菲思忖著說,忽然眼睛一亮,“對啊,杜明明也這樣,對不對?”

“聰明!”韓敏煞有介事地說。其實她剛才在敘述的時候玩了點兒文字技巧,是人都會選第二種。

“引她主動出手,而楚飛哥已經有了準備,那要抓住她就容易多了!是嗎?”江菲高興地說,眼中竟露出了崇拜的光。韓敏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心裏卻在大聲叫苦,“娘呀,這孩子怎麽這麽純真啊!”

“那我趕快給楚飛哥打電話!告訴他這都是嫂子你的主意……”江菲興高采烈地打開手機,忽然想起現在再稱呼韓敏為嫂子已經不妥,不由得尷尬地朝韓敏看了看。韓敏裝作沒有看見,若無其事地走人。她已經沒法再在這尷尬的氣氛中待下去了。

剛走不遠楚飛就打來了電話,手機裏的聲音簡直是在咆哮,“你在搞什麽啊!”

韓敏還沉浸在被張世君“背叛”的不快裏,對他也有些不滿,便愛理不理地說:“你在說什麽啊?我聽不懂!”

“別想再耍賴!你怎麽又和杜明明攪一塊兒去了?是不是又在偷偷調查了?”楚飛還真一猜一個準。

“哎呀,”韓敏翻了翻白眼,陰陽怪氣地說,“對不起了,這次可不像你想的那樣。是因為你那調查對象想象力豐富,看到我上次找你就以為我是一直被你辜負的紅顏知己,找我去一起商量怎麽整你呢!”

楚飛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繼續吼道:“那……還是你的責任!如果那時你不跳出來,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

韓敏輕蔑地撇了撇嘴,不耐煩地說:“那你就一直追究到底是誰的錯吧!小孩!”

楚飛不好意思再說了,停了片刻之後才說:“那……你先來警局,我們來合計一下該怎麽辦……”

韓敏撇著嘴掛斷電話,對著手機說了好幾句,“壞蛋壞蛋壞蛋!”正打算把手機放進口袋的時候,手機又響了,打開翻蓋一開,是張世君的來電。韓敏嘟起嘴關了機,不管他剛才是因為什麽抱女人,反正她一想起來就有氣。

韓敏大搖大擺地走進警察局,冷冷地斜睨著警察們,就像這滿屋的警察欠了她很多錢。她可以想象警察們天天都在背後議論她。和楚飛一起辦案的大劉悄悄地問楚飛,“你怎麽得罪她了?”

“不知道啊。”楚飛苦笑著,看了看韓敏,也把臉繃了起來——他生性不喜歡示弱。“呃……你沒來的時候大家已經合計過了……”

韓敏的鼻子裏哼了一聲。她知道這幫警察肯定又是堅守紀律,隻叫她辦事而不告訴她部署。

楚飛裝作沒有聽見,繼續說:“你要做的事情很小,就是杜明明隻要一約你見麵,你就立即通知我們。我們會偷偷跟在你身後,必要的時候就對杜明明實施抓捕!”

“好。”韓敏麵無表情地應了一句,臉上的寒氣更重了。

“那你就回去安心等杜明明的電話吧。”楚飛繼續交代她,終於對她的態度忍無可忍,“你到底有什麽不滿啊?就像我們全體警察都欠你錢似的!”

韓敏臉上的肌肉**了一下,看起來很憤怒。警察們有的很驚訝,有的則捂著嘴偷笑。江菲則如遭雷打般僵住了,擔心地看了看楚飛。

“你們倒沒欠我錢,但是欠我名譽!”韓敏皮笑肉不笑地說,忽然伸出手指來指著他,“你身為人民警察,難道不知道誹謗人是可以構成犯罪的嗎?你到底跟你的同事們說了什麽,為什麽江菲會一口一聲喊我‘嫂子’?”

聽韓敏如此說,江菲的臉刷的白了。楚飛錯愕萬分,臉也猛地漲紅了,停了片刻才衝著江菲吼道:“你胡說什麽啊你!我什麽時候和她……你這完全是造謠!”

江菲不敢應答,委屈地低下頭來,眼淚在眼睛裏打起了轉兒。她沒有說話,旁邊的幾個小年輕卻幫她說起話來,“楚哥,你就別裝傻了,我們都知道了。”

“是啊,心照不宣的事,你就別追究了!”

楚飛臉漲成了豬肝色,說話也不利索了,“你,你們胡說什麽?什麽,什麽心照不宣……”

“我們都知道你們關係曖……關係很好,我們私底下都叫韓姐‘楚哥家裏的’,江菲對韓姐尊敬些,稱呼她‘嫂子’也很正常啊。”

“你們……”楚飛氣得一時說不出來話來,韓敏怒笑著撇了撇嘴,扭頭走出了辦公室。“家裏的”比“嫂子”難聽多了。

“你……你聽我解釋,”楚飛趕緊追出來,“這是他們胡亂說的!”

“他們胡亂說的?一個巴掌拍不響吧。”韓敏斜著眼看著楚飛,一臉不屑。

“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會這樣說……”楚飛急得幾乎要高血壓了。其實也怪不得他,他的確沒有跟同事們說什麽。那同事為什麽要胡說呢?這就得歸咎於他給同事的特殊印象——他在警察局可以說是最帥的,卻又是最木訥靦腆的,簡直像天生不知男女之情似的。這種奇特的反差使人們對他的戀愛特別感興趣,因此發現他對韓敏有那麽一種感覺的時候,大家空前興奮,瞬間就議論開了。一議論多了心理上就會下意識地把她當成楚飛家裏的,但也隻限於背後稱呼。江菲當麵就叫是有些過火。

“你真的不知道嗎?”韓敏眯著眼睛,臉上演繹著誇張的鄙夷。老實說,她被如此稱呼雖然感到挺惱怒,但也隱隱有些高興,因此並不想太擠對楚飛,便故作寬宏大量地說,“那好吧。你要是能跟他們澄清這件事情,我就原諒你……”

“好,好!”楚飛連忙點頭,忽然發現身邊已經藏了一圈警察,見他這樣子立即哄笑起來。楚飛自然是不知所措,韓敏則紅著臉低頭就跑——完了,越描越黑了。

韓敏出了警察局悶頭走了好遠之後才想起張世君來,趕緊打開手機。剛一開機就嗡嗡嗡的一連接收了好幾個短信。看來張世君打不通手機也沒有放棄,接連發了好幾個短信。

韓敏看著這些短信,虛榮心得到了很大滿足,也有些感動,更有些歉疚,對他所有的怒氣都散到九霄雲外去了。正要打開短信看看,忽然一陣幽雅的香味飄然而至。

韓敏聞到之後就呆住了。因為這個香水味她特別熟悉,依稀就是杜明明的!等她轉動已有些僵硬的脖子回頭一看,發現杜明明正帶著一臉捉摸不透的笑容站在她身後,“這麽巧,又見麵了。”

“啊……你好……”韓敏一下緊張得話都說不清楚了,偷偷四處打量,不禁在心裏大罵起自己來:你怎麽走路的啊,怎麽又轉回以前的茶館了?

“見到你正好,”杜明明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眼中好像是哀怨和歉意,“省得你回家擔心了。對不起,我為我剛才的莽撞道歉。又不是小孩子,情感上的事情怎麽能孩子氣的惡作劇呢?”

韓敏聽到最後才明白她的意思,便試探著問:“這麽說你……不打算報複楚飛了?”

杜明明輕輕咬住了嘴唇,搖了搖頭,臉上的哀怨更重了。

韓敏頓時鬆了口氣,但也感到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給楚飛定了個引蛇出洞的計劃,這下全泡湯了。

“你可以幫我個忙嗎?”杜明明伸手捋了捋並沒有亂的頭發,愁腸百結地說。

“啊……可以……怎麽了?”韓敏連忙答應。她也可以不答應的,但不知是心裏有鬼還是怎的,總覺得如果拒絕就會讓她懷疑。

“我家裏有些亂……心情不好,我想打掃一下吧,一個人又做不了,你幫我一下可以嗎?”杜明明儼然是一副感情受挫、精疲力竭的樣子。

“呃,好……”韓敏立即想起了楚飛交代的,隻要杜明明一約她就立即通知警察。但是杜明明那雙眼睛,不知怎的一刻都不離開她,再加上杜明明之前說了不再打算報複楚飛了,她便有些放鬆警惕。她心想先跟著杜明明走,再瞅機會給楚飛打電話。

杜明明的家裏並不怎麽亂。老實說,看過外麵的陋巷,再看看杜明明的家,真有種踏入賓館的感覺。

“你的家裏也不算亂啊?”韓敏勉強地笑著,同時偷偷地四處打量。

“亂的是我的房間!外麵都是我父親收拾的。”杜明明微笑著給韓敏倒了一杯水,“你休息一會兒,我先去房間把私密的東西收拾一下。女孩子嗎,總有很多東西不想讓人看的。”

韓敏點頭表示理解,一麵喝著水一麵看著杜明明走進房間。她忽然被屋裏牆上一個古怪的東西吸引住了。那是一張人形的東西,看起來像是雙層,是個什麽東西的套子,有些像橡膠,但質地更嬌嫩,有些像皮革,卻又太輕薄。

韓敏忍不住目不轉睛地看著它,忽然一個可怕的詞語跳入她的腦海,“人皮?”

韓敏已經感到了一陣劇烈的惡心,等到再看它的時候,忽然發現它已經開始融化了……不對!不是它融化了,是她的視線模糊了!

韓敏一頭栽到了地上,耳朵裏嗡嗡作響,意識也迅速模糊起來。難道……她被下藥了?天哪,還沒來得及跟楚飛說……

救命……誰來……救……救救我……韓敏癱倒在冰涼的地上,心底大聲叫著,嘴唇卻僵硬得一絲一毫都不能動。下藥的人是杜明明,這是確定的了。既然把她帶到家裏再迷昏,就一定是對她不懷好意!天哪!難道是要殺了她?

一個人影慢慢地出現在門邊,好像不是杜明明。韓敏拚命掙紮著,想讓自己更清醒一點兒,也拚命地想再看看清楚。那個人的身體因為她視線的模糊已經看不清楚了,可是韓敏卻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手邊有一個閃亮的東西,仔細一看,那竟然是……一把尖刀!

韓敏大驚,清晰地感覺到心髒一陣狂跳,跳得她全身都失去了力氣。一種空前的疲乏感襲來,她終於合上了那撐了好久的眼睛,昏迷了。

“噝噝……”楚飛像鯨魚吸水一樣吸著麵條,腮幫子頗有節奏地一鼓一鼓。他的吃相顯然很不雅觀,但在江菲眼中卻是賞心悅目的,她一直在偷偷欣賞著他這副吃相。

她是很喜歡楚飛的,一直都很喜歡;又不敢向楚飛表白,一直都不敢。因為她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她之所以要這麽殷勤地稱呼韓敏為嫂子,其實是為了給自己施壓,向自己強調:楚飛大哥已經有主了,你不要再癡心妄想了。沒想到卻因此引來了麻煩。她一直想跟楚飛解釋,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楚飛放下已經被吸空了的麵碗,重重地出了口氣。今天調查有了重大突破,雖然確認了在莊挺家門前逮到的就是強暴張世敏的人,但也使案情顯得更加撲朔迷離。那人供認是受莊挺的指使。莊挺給了他一筆數目不小的錢,叫他什麽都不要想,隻管去幹。而莊挺也是張鵬程雇人伏擊張世君的中間人。

楚飛皺了皺眉,沉思了起來。案情由此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表麵上看那人似乎是在故意挑撥離間,可那人為什麽要挑撥離間呢?他和張家的官司完全無關呀,難道還有什麽人在指使他嗎?

楚飛的手機忽然響了。他一激靈之後幾乎是閃電般地拿起手機——現在是非常時期。

“喂——你好嗎?”杜明明的語調正常,語氣中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和陰冷,“我沒有打擾到你的工作吧?”

“沒有,當然沒有,”楚飛趕緊換了副諂媚的口吻,可憐的他以為這樣就能討好女人,“你無論什麽時候打電話來都不會耽誤我。”

“你的嘴還真是甜,”杜明明語氣中的陰冷感更足了,“不過我不想再聽到你這副諂媚的語氣了。”

楚飛一凜,立即全神應對,假裝驚訝地問:“怎麽了?”

“我相信你心裏都明白吧,你這個玩弄女人心的家夥!”杜明明忽然咬牙切齒,“如果你還有良心的話,就快到我這裏來,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楚飛敲著杜明明的家門,表情凝重得像沉在深水裏。其他的警察則藏在屋外的樹蔭裏。他們雖然被蚊子叮得七葷八素,但誰也沒有動。

杜明明帶著莫名的笑容打開了門。屋裏沒有燈,她的臉孔被慘白而又明亮的月光映照著,看起來竟像被塗了一層石灰。

“你終於來了,速度還真快嗎。”杜明明皮笑肉不笑地說。

“因為你叫我嗎。”楚飛勉強地笑著,“你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嗎?”

“哦,是有重要的事情,”杜明明眯起眼睛,那張臉顯得更加詭異,“不過你來得太遲了。”

楚飛臉上的笑容迅速退去,忽然有了一種巨大的不祥預感,“太遲……什麽意思?”

“在你來之前,韓敏已經在這個房子裏,悲傷得自殺了!”杜明明移開身體,殘忍地笑著。屋子裏一片昏暗,隻有窗戶裏能照進一點兒光亮。在那團鬼火似的光亮裏,楚飛赫然看到了趴在地板上,身下已經溢出一片紅的韓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