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柳暗花明
這五兄弟，行事真是顛三倒四，剛才還說那神算子是凶手，怎麽沒過幾小時就說張鵬飛是凶手了？
張世金五兄弟圍著餐刀看了又看，忽然一起躍身朝那男人撲去。
“你們幹什麽？”張鵬舉連忙喝止他們。
張世金他們已經把那男人按到了地上，眼睛裏充滿了血絲，“當然是給我爸爸報仇！今天這一切顯然都是他搞出來的！他這麽恨我們張家，那個帶血的布條肯定是他送過來的！燈熄滅的時候我們都在餐廳，傭人們又都被迷昏了，除了他不會有別人，沒錯的！”然後恨恨地把那男人的頭往地上按，粗聲喝道，“你承不承認？”
那男人被激怒了，大聲道：“是我殺的我會承認，但要不是我殺的我堅決不會承認。今天這出鬧劇我根本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還敢抵賴？”張世金凶狠地朝那男人捶了一拳。張鵬舉大聲喝止，可他們就是不聽。藍映雪雖然還沉浸在悲傷裏，腦子還是清楚的，連忙喝止五個兒子，“住手！一切等聯係到警察來再說，你們現在如果把他們打死了，隻會給自己找麻煩！”
張世金等人這才住手。張鵬舉叫大家把那男人捆起來，帶到一個儲藏室裏，叫大家輪流看守。張鵬映的那三個醜兒子值第一班，其他人便各自散去休息。
韓敏緊皺著眉頭看著張家人散去，自己卻站在原地不動，竟有種不想就此離開的感覺，因為還有很多很多的秘密沒有解開。比如張鵬宇的死，她總是覺得張鵬宇不會是神算子殺的。就像神算子說的，他現在要靠張家生活，絕不會如此惹麻煩。張鵬舉和張鵬飛也似乎沒有殺他的動機，那會是誰殺了他呢？
見她一副沉思的樣子，張世君忍不住歎了口氣，正想在她的肩膀上輕拍一下，讓她去休息，沒想到手剛舉起來她便開口問他：“喂，我說，你真的以為那個什麽二代神算子是把我們困在這裏，再殺了你三叔的凶手嗎？”
“我覺得不像。別的不說，被關在鬥室裏這麽多年的人會使用電腦嗎？啟用那個係統要經過非常複雜的操作，沒有人教他是絕對做不到的。我爸爸和叔叔絕對不會教他使用電腦，再說他們自己也是個電腦盲。”張世君思忖著說。
“我覺得也是……”韓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輕輕地歎了口氣提議說，“我們去看看張鵬宇的死亡現場吧，看看能找出什麽蛛絲馬跡。”
“你不去休息休息嗎？”張世君可不想叫她累壞了。經過那劇烈的情緒波動，她的臉色已經慘白慘白的了。
“沒辦法，不能等到天亮啊。我總覺得天亮之前總還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好吧……”張世君本想讓她去休息，自己來繼續調查的，可是想到現在兩人在一起更安全些，於是便和她一起回到了張鵬宇被殺的房間。他們遵循著張鵬飛臨走時說的話，踮著腳小心翼翼地進去，盡量保護現場。可是現場早已被破壞殆盡，已經沒有什麽可保護的了。
張鵬宇直挺挺地在地上躺著，身體已經僵直。他的眼睛如死魚一般瞪著天花板，嘴驚恐萬狀地張著，可以讓人清晰地感覺到他死前是多麽的驚恐和迷茫。他頭上的傷口已經被凝血糊住，微微凹陷的形態可以讓人想象到毆打他的人是多麽強壯，而他死前的痛苦又是多麽劇烈。看著那已經變黑的凝血，韓敏忽然感到胸口一陣翻湧，差點兒當場嘔出來。在電視裏看到那些偵探檢看屍體如同翻書，可是輪到自己時才發現這是多麽恐怖的事情。
張世君憐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著叫她靠後，自己忍著刺鼻的血腥味在屍體旁蹲了下來。他雖然裝出了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其實心裏還是發毛的，因此在檢看屍體的時候根本不敢看臉，目光隻是往他的手腳上溜，倒因此發現了一個藏得非常隱秘的重要證據。
“哎？這是什麽？”他發現張鵬宇攥著的手中好像有異物。他用力掰開張鵬宇的手，拿出了一張小紙片——那是一張嶄新的鈔票殘片。
張世君拿著這張鈔票殘片反複觀看，思考著它代表著什麽意義。韓敏則出神地盯著它看，眼中漸漸放出了光亮。
“快！”韓敏忽然叫了出來，急急地說，“快看看他的錢包還在不在？”
“在啊，怎麽了？”張世君掏出他的錢包，打開一看，發現它幾乎空了。
“還不明白嗎？”韓敏看著空空的錢包，露出驚喜的神色，激動地說，“今天把我們困在這裏的，就是張鵬宇！”
“什麽？”張世君皺起了眉頭，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你還記得《尼羅河上的慘案》嗎？”因為過度激動，韓敏還被口水嗆得咳了幾聲，“知道了自己的主人就是凶手的女仆勒索她的主人，結果被她的主人滅了口，偵探波羅靠殘留在她手裏的鈔票殘片鎖定了凶手！”
“你是說三叔在勒索某人？”張世君皺起了眉頭，他不相信。因為對他們張家人來說，隻用一隻手就可以拿住的錢實在太少了。
“不，是反過來的！可能是他在給某人錢的時候……就是在背對著某人數錢的時候被敲死了，然後凶手就從他已經僵硬的手裏拽走鈔票，留下了這麽一小張殘片！還有……”韓敏激動得又咳嗽了一下，“既然已經有不明人士下了死亡威脅，他為什麽還敢若無其事地到處亂走呢？除非他知道這件事對他毫無威脅！而他在這個時候要偷偷去見誰呢？”
“那……那個他要見的人……那個拿他的錢的人，就是……”張世君也有些懂了，飛快地轉動著眼珠。
“就是他的同謀者！”揭出真相的興奮令韓敏說話的語速很快，“我們之前不是推定他最有條件和動機把我們困在這裏嗎？把我們困在這裏的確實是他！他被殺隻是因為和自己的同謀者發生了摩擦，原因可能是錢，也可能是其他原因……這隻是一起發生在計劃外的謀殺！”
“哦……”張世君轉動著眼珠，順著韓敏的思路想了一想，果然不錯，不過他沒有就此停止思考，而是繼續往下摸索，“這麽說……他把我們關在這裏還是想謀殺某人……他要謀殺的人，應該是……”想到這裏他忽然臉色劇變，猛地朝走廊扭過頭去。也正在這個時候，走廊上又傳來了喧嘩聲。
韓敏和張世君趕緊朝聲音的源頭衝去，那正是張鵬飛的房間。張鵬宇的五個兒子正圍著張鵬飛推搡，一麵推搡一麵大吼道：“快承認了吧！是你殺了我爸爸，對吧？”這五兄弟，行事真是顛三倒四，剛才還說那神算子是凶手，怎麽沒過幾小時就說張鵬飛是凶手了？張世君口中的忠厚人張庭芳隻是縮在一邊噤若寒蟬，而那個張世琳卻在那裏旁若無人地玩著針線盒。
張鵬舉趕到了，厲聲喝道：“住手！你們說你們五叔是凶手，有證據嗎？”
“大哥！”藍映雪冷笑著開了口，眼裏閃著像貓頭鷹一樣的光，“你就別裝了，說不定殺我老公你也有分兒！”
張鵬舉臉漲紅了，嗓門更大，“莫名其妙！弟妹，你一直是個明白人，怎麽現在也跟著血口噴人起來了？”
“就因為我一直是個明白人，我才能看出你們的詭計！”藍映雪冷笑著說，“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就都說了吧。爸爸那檔子荒唐事，我們家也知道！這次原本就打算通過揭露家醜讓你失去所有的公信力。我原本還很奇怪，老五一直都是維係這個家的死硬分子，怎麽會忽然投靠到我們這邊來呢？你們一起分享這麽重大的秘密，關係一定很鐵吧？那他就是你的臥底啊！我那個死鬼老公見他來投靠還挺高興，為了拉攏緊他就把準備揭露家醜的事情告訴了老五。哼哼，你和老五這麽想維護家醜，當然就會合謀把我老公殺了啊！”
“你……”可能是被氣得太厲害了，張鵬舉一時想不出回應的話。
張鵬飛臉色蠟黃，喃喃地說：“我混入你們當中的確是設法維係這個家族不被分裂，知道你們密謀揭露家醜的時候，也的確想阻止你們，但我的確沒有殺三哥……”說著鬱憤地看了張世琳一眼。張世琳還在那裏悶聲不響地玩著針線盒，好像一切都和她無關。
其實他和張鵬舉在屋子變成密室之後就發覺事情不妙，想趁大家各自回房間休息的時間悄悄地把神算子轉到另一個地方，隻是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動手張鵬宇就忽然被殺，家裏亂成了一團。緊接著張世琳就發現了神算子，還立即指了出來，結果一切都暴露了。
“你就抵賴吧你……”藍映雪嘴邊浮起了狠毒的微笑。張世君冷冷地盯著她，忽然大聲冷笑起來，“三嬸，你不要再裝了。設機關把我們困在這裏的人，就是你們吧？”
藍映雪猛地朝他扭過頭去，張世金五兄弟也通通呆若木雞。
張世君用冰刀一樣的目光掃視著藍映雪他們的臉，把他們剛才的推理跟大家說了一遍，然後輕輕揚起手中的鈔票殘片，“你們也可以說三叔要見的同謀者就是五叔，但五叔是不會找三叔勒索這麽點兒錢財的。因此，殺三叔的隻可能是那個趁我們吃飯時在餐廳啟動應急係統的人，也就是另一個同謀者！至於那個人是誰，我想三嬸你們應該知道吧？”
藍映雪和她五個兒子麵麵相覷，看來他們也沒想到殺張鵬宇的會是那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是驚駭萬分。
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靜等著他們報上那個人的姓名。藍映雪的嘴唇嚅動了半天，卻吐出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我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什麽同謀者，不知道……”
“你胡說！”張世君忽然憤怒起來，“你不願說出實情，是因為怕你們的陰謀暴露吧？”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藍映雪的臉色更蒼白了。
“你不用裝了！”張世君冷笑著說，“僅僅是揭露家醜是不能讓我爸爸失去公信力的，你們的目的恐怕是想殺了我爸爸，然後再把罪責推到那個神算子頭上，對不對？”如果張鵬宇要殺人的話，他要殺的隻可能是張鵬舉，因為那個時候張鵬飛還沒暴露呢，而殺了人肯定需要人來頂罪，怎麽看都是那個藏在密室裏的家族公敵最適合。
張家的其他人頓時一片嘩然。藍映雪和她的兒子們在大家憤怒的目光中低下頭去。差點兒被殺的張鵬舉自然不用說，張鵬程和張鵬映雖然也想分家，但還沒有殺死大哥的想法，所以對張鵬宇的陰謀同樣感到很憤怒。
張世君憤怒地冷笑著，看著已經如同鬥敗了的雞一樣的藍映雪他們，並沒有就此罷休，沉著嗓子繼續指控，“還有大廚的老婆也是你們殺害的，對吧？！”
藍映雪等人的身體齊齊顫動了一下。
“知道這件事的一開始應該隻有我爸爸、爺爺、五叔、神算子、白芳芳，還有大廚六個人。他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但大廚是個妻管嚴，不排除在老婆麵前露出了蛛絲馬跡而被逼招供，而你們是從大廚的老婆那裏知道這件事的，因為她需要錢，很可能向人售賣這個秘密！可能是後來她對你們勒索無度，你們就把她殺了！”
這是他聽藍映雪說那件家醜他們家也知道後忽然想到的。他們憑什麽知道這件事情？隻可能是從瘦老虎那裏知道的，那麽瘦老虎的死就顯而易見了。他和韓敏一開始以為瘦老虎是看到了大廚被殺而被滅口，現在看來可能不是這樣。當然她也可能看到了大廚被殺的經過，但張鵬宇叫她不要說出來，因為要讓神算子在這個宅子裏留到被栽贓的那一天。
藍映雪的臉已經蒼白得像石灰，可是還在負隅頑抗，“好玄妙的想象啊！你有證據沒有？”
“當然有！”張世君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大廚的老婆是被人用包著烏頭堿的膠囊毒殺的。而那個膠囊材質特殊，隻有你們的藥廠可以生產！”
“這你可說錯了！”藍映雪大笑起來，“那種一個小時才溶解的膠囊隨便哪個藥廠都可以做……”話出口之後才發現失言，她驚恐地捂住嘴巴，但已經來不及了。
“哈哈，露餡了吧？！我隻說那種膠囊材質特殊，沒有說它一個小時才會溶解啊。你自己招認了，怪不得我吧？”張世君露出了勝利的笑容。終於抓住了這個狠毒的女人的痛腳，他感到非常快慰。
“不……不是的！我是從警察局打聽到的！警察局裏有我的熟人……”藍映雪真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到現在還在頑強抵抗。
“那就隻有讓警察來調查了。”張世君輕蔑地說，“到那個時候你們有沒有罪，自然見分曉！”他已經完全占據了優勢，表現得有些居高臨下。
“好的！自然見分曉！”藍映雪毫不示弱，但是那中氣不足的聲音已經讓她的惶恐暴露無遺。
“對不起了，弟妹，”梅若芬如惡狼一樣逼了上來，她早就忍不住想插一腳了，“現在大家都對你們不放心，如果你們還能自由走動，大家都會坐立不安的。”
“那你想怎麽樣？”藍映雪翻著白眼，滿不在乎。
“隻有把你們鎖起來了。”梅若芬狠笑著說。
張世金五兄弟開始躁動，藍映雪卻喝住了他們。大概是覺得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們還安全。她故作鎮靜地大聲說：“悉聽尊便！”
“那就請了。”梅若芬驕矜地一擺手。
把藍映雪他們鎖起來之後，張世君如釋重負地出了口長氣。張家人的其他人卻仍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原因很簡單，殺害張鵬宇的那個人不知所終，很可能還在這個房間裏。把人的頭蓋骨都打陷下去了，可見他有多凶狠。無論如何，和這麽一個人共處一宅，實在是讓人害怕的事情。
“兒啊，他們是被鎖起來了，可是你三叔的那個同謀者呢？”梅若芬貼近看起來已經很疲倦的張世君，低聲下氣地問。她對這個兒子本來就寵溺，現在見他像偵探一樣解決了一個案件，不知不覺中對他有了種敬畏。
“對啊，”韓敏愁眉緊鎖地應和，“雖然不知道那個同謀者為什麽要殺你三叔，但我總覺得他會有下一步行動。偵探小說裏不有很多這樣的情節嗎？一個人在一個家族發生內訌的時候假裝幫助其中一方，把合作者利用完了就殺死，因為他的目的是毀掉這整個家族……”她這番話立即在張家人當中引發一陣恐慌。
“這個啊，不用擔心！”張世君趕緊穩住大家，有些惱怒地瞥了韓敏一眼，“馬上就能解決！”
張世君帶著大家浩浩****地來到傭人們吃飯的飯廳，數了數，人數不少——除了一直在房子外麵的看門人，然後拿把大鎖就把飯廳鎖了，“好了，不管凶手是誰，一定是傭人中的一員。他在吃飯的時候為了行動肯定沒有服下迷藥，殺了三叔之後很可能也服下迷藥混在其他人中間，也可能在那裏假昏迷。不管他是真昏迷還是假昏迷，現在都已經被鎖住了，大家可以高枕無憂了！”
這時他才算卸下所有的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