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相逢一笑

陸九淵突然見到師父的女兒心中自然是十分高興,他一時欣喜之餘,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的變化。

血滴子,既然是豪格手下的秘密組織,那麽不難想象。這裏的人全都是豪格的眼線,他們一個個都十分警惕的看著木蘭,躲閃著陸九淵的目光,生怕被他看出來什麽端倪。而木蘭離開家這麽遠,突然見到自己師父的大弟子一下子仿佛是見到親人一般,滿臉洋溢著微笑,自然也絲毫沒有留意到豪格的手下,這些血滴子的成員。陸九淵也並未察覺身邊傳來的陣陣寒意,他笑著朝血滴子的營地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你呀,既然是師父的女兒,那也就是我的妹妹了。今天到了師兄這裏,不要客氣,一會兒我叫他們把好酒好肉都端上,也和師兄好好敘敘舊。”

木蘭見到陸九淵這樣說,也是十分欣喜。眯著眼睛,笑嗬嗬地答道:“哈哈,好啊,我倒要看看,師兄這裏有什麽好吃的呢?”

陸九淵回過頭,似乎思索了一番。又看向身邊的手下,那手下正在愣神當中,一時間回過神來,竟被那陸九淵嚇了一跳。陸九淵心中頓時生出一絲疑惑:“怎麽回事?”

不過,正是如今這個令人高興的時候,他也並未多想什麽,而且這些手下在他看來,起碼是現在看來都是十分可靠忠誠的。陸九淵接著道:“你們幾個快去看看,營中還有什麽好的吃食了,可別虧待了我這個妹妹。”

說著他又扭過頭,笑著看了看木蘭:“也不知道平常妹妹你都喜歡吃些什麽,我們這些粗人啊,平常吃的東西也都很粗糙,就怕妹妹你吃不慣。哈哈哈。”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木蘭倒是有些不樂意了,隻見她撅著嘴,哼了一聲,隨後撒嬌道:“哼,師兄,你真是小看我了,我離開義父這麽長時間,可沒你想的那麽金貴,過的也都是一頓飽一頓餓的日子。我可不敢想,千金大小姐的日子呀,我隻想行俠仗義,報效國家。”

陸九淵聽到這兒,放聲大笑:“哈哈哈,沒想到我還有這麽個豪氣萬丈的師妹。本來是做師兄的錯怪你了。”

說著他拍了拍木蘭的肩膀。兩個人在前麵走著,身後的血滴子成員各個心懷鬼胎。其中一個人,盯著陸九淵二人良久,悄悄地對旁邊之人道:“一個陸九淵就夠難對付的,現在又來了一個什麽木蘭,竟然還是那左氏兄弟的女兒,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來路,有幾斤幾兩的能耐,隻怕……”

他話說到一半,便不敢再說下去了,身邊的人見他不再言語,便接著道:“怕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主人吉人自有天相,難道能怕了這個小丫頭不成?到時候,你我見機行事,若是這陸九淵和這小丫頭有什麽異常的舉動?我們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到時候,我們就替主人,除了這兩個禍害。”

聽到這話,一個人連忙捂住了他的嘴:“當心!他們還沒有走遠,萬一聽到你說的話,咱們可就完了。”

他頓了頓,又接著道:“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讓那個送信的兄弟,盡快將這一消息傳達給我們的主人。看看主人,如何定奪。”

那人聽了,點了點頭,兩人一起看向前往營中的陸九淵兄妹。

兩個學弟子門人說話之間,陸九淵兄妹已經說笑著來到了營中,這營中的是外牆上,掛滿了血滴子的兵器,這些兵器俱是陸九淵用上畢生所學的機關秘術,付出心血,打造而成的。那一個個血滴子,牆上閃閃發亮,似乎透露著殺人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栗。而營中的士兵則比外麵裝備更加精良。一個個麵容嚴肅,毫無笑意。更讓人覺得寒意陣陣。看著木蘭不禁打了個寒戰。陸九淵畢竟是心細如發之人,他悄悄的餘光一瞥瞥見了木蘭的異樣。眉頭輕輕一蹙,即刻命令手下道:“你們兩個,去地下倉庫,將那件皮衣拿出來,給我妹妹套上。”

木蘭沒有想到陸九淵竟是如此細心之人,說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得到這樣的照顧了,這位哥哥好像自己的義父一樣,那樣慈愛,那樣細心,頓時心中的防線又降低了許多,同時臉上也微微露出了紅暈。

陸九淵,瞥到這一幕,微微一笑。

“這天氣呀,還是有點冷的。”陸九淵左右看了看,又抱了抱自己的肩膀。

確實,這深夜時分,在漆黑的夜幕籠罩之下。除了遠處有狼在哀嚎,一陣陣寒風也悄悄的潛入了“血滴子”住的營中。

陸九淵下令讓手下端來了一壺熱茶。隻見兩個手下,一人手裏端著一個盤子,盤子中,裝著兩套茶具,雖算不上精美絕倫,但也算是上品了。木蘭看了看兩個手下,對陸九淵道:“師兄,這是?”

“妹妹一路走來一定是車馬勞頓了,現在為兄為你接風洗塵,讓手下泡了點熱茶端上來,你可別嫌棄啊。”說著,陸九淵坐到了麵前的凳子上。

陸九淵沒想到的是,木蘭竟然擺了擺手。一邊擺手一邊,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師兄,我可不喝什麽熱茶,你看這天這麽冷,快上點酒來,喝點酒才能暖身子呢。”

陸九淵又是大笑:“哈哈,我這個妹妹呀,你可真是個性情中人,看來啊,是為兄小看你了,來人啊,取我珍藏的酒來,記得把酒熱好,今晚什麽天大的事也別叫我,我要款待貴客!”

陸九淵說的句句都是心裏話。畢竟在這種地方,自己也沒有什麽家人,能遇見這麽一個師妹,陸九淵覺得,那是自己的幸運。這樣的時刻,陸九淵不由得叫手下,端出了他珍藏已久的好酒,看來這酒沒有白白儲備,如今正是用到了對地方。

不一會兒,神機門的手下,將茶桌上的兩個茶盤端走,取而代之的,則是陸九淵那瓶珍藏已久的佳釀。陸九淵兩隻手合攏,抱住了那隻酒壇,眯著眼睛,將酒湊到鼻子邊聞了又聞,道:“怎麽沒什麽味道?”

木蘭掩麵一笑,笑道:“師兄,怕是忘了打開酒蓋子了吧,這酒,要是這麽輕易能被聞到,那肯定是師兄儲存的不夠好呀。”

陸九淵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一邊摸著腦袋,一邊憨憨的笑道:“嗬嗬,正是正是。”或者被用手擰開了紅綢布,酒蓋一打開,頓時一陣香氣充盈了整個房間,在外麵的那幾個侍衛也都仿佛醉醺醺的,而那牆上掛著的,散發著凜冽寒氣的血滴子,也好像柔柔軟軟的銀片,仿佛被這酒的香氣給弄醉了。木蘭聞到酒香,大呼道:“真是好酒!”

陸九淵笑著,取出了兩隻碗,已將其中一隻遞在了木蘭身前。他將酒桶抬起,緩緩地倒入了木蘭的杯中,而後又將自己杯中的酒滿上,看了一眼木蘭道:“妹妹,來與我共飲此杯!”

木蘭也不客氣,隻見她將手中的杯子端起,一飲而下。

這一下子確實讓那陸九淵吃了一驚,他豎起大拇指,眼睛睜得像銅鈴一樣圓,驚訝道:“好好,妹妹,好酒量!”

而木蘭呢,喝完酒以後用手擦了擦嘴,隨即端著酒杯,向麵前的陸九淵敬了敬道:“還望師兄,不要怪妹妹,沒有禮貌,妹妹從小就是這樣喝酒,而今見到師兄心中又是十分開心,所以還望兄長,不要見怪。”

陸九淵搖了搖頭,笑眯眯地道:“我是不會怪你的,我這個兄長,高興還來不及呢,看到我妹妹如此豪爽,那我這個做哥哥的,也要多喝一些。”

說完陸九淵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下,木蘭見狀拍手稱好。你又從陸九淵手中搶過了酒壇,倒入了自己的碗中,又是一飲而下,那陸九淵絲毫不示弱,從妹妹手中搶過酒壇玩笑道:“妹妹,哥哥在這裏,可不要獨飲啊。”

這樣二人有說有笑,一時間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酒過三巡,陸九淵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他眼睛迷蒙的對木蘭道:“師妹,我這血滴子據點,隱蔽得如此好,你是如何尋找到的呢?”

“那師兄可是小看我了,我跟著師父修行了這麽多年,一些簡單的追蹤,還是沒有問題的。”木蘭紅著臉答道。

陸九淵看著臉上有些灰塵的師妹,這也是有些動容。不知道師妹受了多少的苦,才來到這裏。一時間眼角竟溢出了一滴淚。他擦了擦鼻涕,又掏出手帕來擦拭著眼角,一邊道:“師妹離開師父之後,都去了哪裏呀?這一路坎坷辛苦,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就在這時一陣寒風吹動了火燭,燭影搖晃,木蘭此時心中,也突發一絲悲愴,也許是想念起了,在遠方的義父和義叔,或是酒精的作用,兩行清淚,從木蘭的眼角流下。木蘭緩緩坐在陸九淵對麵,語氣低沉道:“當初我和義父義叔,居住在北方苦寒之地,雖然天氣寒冷,心卻是暖的。後來,義父叫我下山曆練,我想著,曆練也是好的,不過也許是我太過單純了,這一路上受了多少的苦,有時候躲避那些賊人花上不少功夫,有時候剛遇見那麽兩個好人,卻又被那賊人所害。如今在這個地界,我想,唯一相信的,也隻有師兄了。”

陸九淵聽了此話,麵色堅定,他一捶桌子道:“師妹你放心,就一定會保證你的安全的,不過,你離開的時候,我們的師父怎麽樣了?”

話說到這兒,木蘭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想了想,對陸九淵道:“師兄不必擔心,兩位師父,現在應該很好,他們身體無恙,現在每一天,在院子裏種菜,製作一些機關的小玩意兒,還很開心呢。”

聽到這話,陸九淵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好,好,那就好。”他舉起酒杯,朝木蘭舉了過去,木蘭見狀,也回敬陸九淵。

就這樣酒過三巡,兩人越聊越歡,酒也越喝越多。

木蘭對眼前這位師兄更是信任不疑。這時她放下酒杯,想要對陸九淵說什麽,不過話剛到嘴邊,卻又停住了,她看了看四周的下人,又看了看陸九淵。

陸九淵見狀,自然是心領神會,不過倒是也並未在意,因為在他眼中,血滴子的人早就跟他是一條心的。隻見他擺了擺手:“師妹,不必多慮,想說什麽就說吧,這裏沒有外人,這些人都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衛士。我相信他們,他們絕對可靠。”

木蘭是非常信任這位師兄的,她點了點頭,隨即對陸九淵說:“師兄,我是非常信任你的,不過,我想知道,這個‘血滴子’,到底是幹什麽的?你成立它,有什麽作用?”

“這個嘛,自然是除暴安良,讓天下太平。”陸九淵話說了一半,並沒有說完,他接著又問木蘭,“怎麽了師妹?怎麽突然問起了這個事情?”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那一夜?”木蘭的神情有些猶豫,“為什麽那一夜你們會出現在皇宮之中。”

此言一出,陸九淵的酒仿佛醒了一大半。他很是震驚,為什麽眼前的師妹會知道這件事?而一旁的衛士也並非是陸九淵所說的那麽忠誠,這些人也都是豪格的心腹。其中有人眉頭緊皺,聽著木蘭說的話。甚至有一個人已經抽出了腰中的刀。不過才剛剛抽出一寸之長,被身邊的人給按了回去,順便給了他一個眼色。那人便不再動作,隻是靜靜地看著木蘭和陸九淵。那人要看看他們到底還會說些什麽。

隻不過木蘭和陸九淵不知道,此時身邊的環境已經是十分危險。

陸九淵在驚詫之餘回過神來。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又選擇了相信眼前的師妹,畢竟這是自己兩位恩師的義女,他思索了片刻,隨即問道:“師妹,你怎麽會知道這事?”

陸九淵很是驚訝,他一臉錯愕的看著木蘭,對木蘭問道:“難道當時對麵的人?”

還沒等陸九淵從驚訝和疑惑當中回過神來,木蘭卻是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師兄,你不知道,我在路上遇到了八旗士兵,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當時我救下了一個老和尚,誰知他卻是八旗的誘餌,為了抓天地會的舵主陳明楓。追兵圍了上來,還好這時候我遇到了天地會的人,是陳明楓,是他把我救了。從此我就跟天地會的人一起,那天,我們一起去皇宮執行刺殺行動。卻沒成想,對麵殺出來一群人,阻礙了我們的計劃,請師兄,恕我無禮,想必那些人就是師兄的血滴子吧。不過我是相信師兄的,現在我想聽師兄你說一說,到底你們是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呢?”

陸九淵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沉思著,而木蘭也沒有打斷他,因為她覺得師兄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就讓他想一想再說吧。陸九淵想了一會兒,似乎是摸清了事情的緣由,他說:“師妹啊,看來是誤會了,我們當時也是要刺殺皇太極的,可是,突然對麵衝出來一群人,我們還以為,那是來保護他的,事後,我發現事情不對,因此,我下令撤退。就是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緣由啊。”

“原來如此。”木蘭點著頭道,“怪不得這群人,這麽快就離開了,我還想著,如果是來保護皇太極的,怎麽會,這麽快就撤退了呢?說來也巧,我正是看見了你們撤退時,發出的信號是神機門的東西,因此我心中有些疑惑。後來我又看見了地上的木鳶,想到這個事,一定跟我們神機門有關係,因此一步步探查,終於找到了這裏,因此才找到了師兄呀。”

陸九淵聽聞此言,笑了起來,可是笑到一半,神情忽然又嚴肅了,他鎖著眉,歎道:“不過,我總隱隱約約覺得這件事前後有些蹊蹺。而且,我們的神機門,已經不是曾經的神機門了。袁將軍已死,朝廷也已經不再信任我們,神機門算是散了,有些人已經投靠了皇太極。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可是,我們又怎麽能去和那些女真人為伍呢,就算他們願意,反正我是不願意的!”

說著陸九淵一臉的憤怒,他臉通紅,咬著牙臉上的青筋暴起。

周圍的衛士,敏銳的觀察著這一切,準備將今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報告給豪格,讓豪格早做準備。他們的眼睛,像是合不上一樣,死死地盯著這兩個人,其中也不乏有人,仔細觀察著木蘭,觀察著她那身軟甲和手中的短匕繡春刀。他們想要記住這個人的樣貌,以便報告給豪格。

就在這時,木蘭拍了拍陸九淵的手,對他道:“師兄,你剛才說你們也是去刺殺皇太極的?”

“是啊。”陸九淵一時沒回過神來,不知道木蘭問這個問題是什麽用意,便又問道,“怎麽突然問起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