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賭場疑雲
次日清晨，豪格換好裝束，回到宮中向皇太極請安。
豪格一見到皇太極，便麵露擔憂之色：“父汗，孩兒聽聞，昨夜宮裏進了刺客，沒有傷到您吧？”
皇太極笑道：“朕的護衛可都是千挑萬選出的勇士，豈會讓那群宵小之輩得逞？”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豪格長舒了一口氣，“目前刺客在逃，全城已經戒嚴，孩兒願為父汗緝拿刺客，將他們淩遲處死，以儆效尤。”
“此事，朕已差遣多爾袞去辦了。”皇太極撫髯微笑，“你們二人都是朕的左膀右臂，這次的功勞，你就先讓給你叔叔吧。”
豪格抱拳行禮：“父汗英明。”
從皇太極的房間離開後，豪格打算趕回血滴子。畢竟，昨夜的行刺計劃剛剛失敗，陸九淵正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之中。豪格叮囑自己的手下，在陸九淵麵前要表現得非常消沉，以免引起他的懷疑。
豪格行至宮門口，一隊人馬迎麵走來，為首將領正是多爾袞。多爾袞望見豪格，臉上浮現出熱情的笑容：“豪格，你我許久不見，改日來我府上吃酒如何？”
豪格笑道：“改日我定當登門拜訪，對了，我剛去麵見父汗，昨夜宮裏進刺客的事我也知道了。父汗說，緝拿刺客的事就交由你處理了。如果順利完成，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多爾袞道：“此事我已派人著手調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最開始，我還懷疑，是不是宮裏有人圖謀不軌，畢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埋伏在漢家八旗軍的駐地，一定不是什麽簡單人物。但我又一想，咱們女真的勇士無不對大汗忠心不二，豈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豪格，我說的對也不對？”
豪格發覺多爾袞明顯話裏有話，他那副笑裏藏刀的樣子實在讓人不快。但豪格也隻能微笑點頭：“叔叔所言極是，這些刺客定是對父汗心存怨恨的漢人，等將他們捉拿歸案後，一定要好好拷問拷問，是不是還有什麽幕後黑手。”
“英雄所見略同啊。”多爾袞停頓了一下，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先進宮了，日後若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可不能推脫啊。”
“豪格定當盡力而為。”
互相告辭之後，二人臉上的笑容在背過身子的一刻同時消失了。
而天地會自從刺殺失敗後，一直沒有新的動作。現如今，舵主陳明楓重傷未愈，其他骨幹成員也多在與血滴子的廝殺中負傷。皇太極下令全城戒嚴，搜捕刺客，已是鬧得滿城風雨。即便天地會尚未暴露，陳明楓也叮囑大家，不到萬不得已，禁止外出，以防遭到不測。
不過，木蘭並未聽從陳明楓的要求，如果不把那晚的神機門刺客調查出來，她是絕不會安心的。反正，天地會有新加入的女性成員一事，根本沒有旁人知道。木蘭堅信隻要不自亂陣腳，自己便是安全的。
前不久，木蘭在城內發現了機關木鳶的存在，但是一路追蹤，卻沒有結果，甚至險些被幾個巡街的士卒捉住。現在，木蘭打算再從當日機關木鳶消失的地方查起，她堅信，木鳶不久之後便會再度出現。
木蘭正調查得入神，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警覺地回頭望去，竟然並無一人。木蘭正疑惑之際，又聽見耳邊有輕微的呼吸聲。
“有鬼？”木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她轉過頭來時，卻看見一張猙獰的麵孔正對著她。
木蘭瞬間發出一聲驚恐的慘叫。
“對不起對不起，嚇到你了，本來隻是想和你開個玩笑。”
木蘭定了定神，才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竟然是汪戶知。木蘭氣得狠狠給了他一拳：“姓汪的你找死啊！竟然敢嚇唬老娘？”
汪戶知捂住剛遭重擊的肚皮，痛得齜牙咧嘴：“木……木蘭姑娘，你這簡直是想要我的命啊。”
木蘭怒氣未消：“陳大哥再三叮囑，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你們不能擅自離開據點。你等著，看我回去向陳大哥告狀，讓他好好收拾你。”
汪戶知覺得木蘭的話有些不對勁：“你先打住，現在，你好像也違背了舵主的命令啊。難不成，你不算是天地會的一員？”
木蘭不服氣：“我……我自然是有非外出不可的理由。”
汪戶知笑道：“什麽理由？說來聽聽。”
木蘭當然不能把調查神機門的事情告訴他，隻能嘟噥道：“要你多事。”
汪戶知還是清楚木蘭的脾氣的，隻要順著她的意思就好：“那在下就先告辭了，木蘭姑娘，你多多注意安全。”
“你要去哪裏？”木蘭問。
汪戶知拍了拍身上的口袋，衝木蘭得意一笑，隨即便離開了。
“什麽嘛，神秘兮兮的。”木蘭衝著汪戶知遠去的背影扮了個鬼臉。
汪戶知算是天地會的元老級人物了，他是陳明楓的同鄉，兩人自小便感情深厚。與誌向遠大、嫉惡如仇的陳明楓不同，汪戶知是一個安於現狀，向往與世無爭生活的人。早年，陳明楓曾拉著汪戶知一同拜師學習武功，汪戶知本不願習武，完全是出於朋友義氣才陪陳明楓拜師的。到最後，陳明楓習得了一身好武藝，汪戶知則勉強會了幾手三腳貓的功夫。後來，陳明楓遭遇了仇家的暗算，險些喪命。千鈞一發之際，是汪戶知及時趕到，救下陳明楓，還殺死了敵人。本就無甚誌向的汪戶知惹上了官司，在家鄉遭到了通緝，已是走投無路，隻得和陳明楓一起逃脫在外。後來，二人加入了天地會，陳明楓憑借自己過人的膽識和領導才能，一路做到了天地會盛京分舵的舵主。而汪戶知，則始終都是陳明楓身旁的一員小卒。當然，他對此並不排斥。
汪戶知的本領稀鬆平常，但對陳明楓還是無比的忠誠。不過，汪戶知有個毛病，那就是嗜賭，盛京城內的幾家賭場他都是常客。汪戶知的賭技堪稱一流，在這群賭徒中有著相當高的名氣。不過，沒有人知道汪戶知是天地會的成員，除了那於歆豐於老板。
於老板開的賭場是汪戶知最常光顧的，久而久之，兩人自然相當熟悉。汪戶知贏了錢，總會和於老板一起喝酒，有一次，汪戶知酒醉後，將自己的身份說漏了嘴。於老板答應汪戶知，一定會替他保守這個秘密，事實上，他也確實這麽做了。
畢竟，生意人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顧客的，特別是汪戶知這種貴賓。
汪戶知嗜賭一事，天地會的人也都清楚，陳明楓多次提醒過他，但都被汪戶知搪塞過去了。這麽久以來，汪戶知也確實沒有在外麵惹什麽事，陳明楓便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和木蘭分開之後，汪戶知便前往於老板的賭場了，上一次去那裏，還是兩個月前，汪戶知這回可非得好好過把癮不可。
於老板的賭場位置略微偏僻，汪戶知先在暗處觀察了一番，確保附近沒有可疑人物後，方才進入。由於是汪戶知是這裏的常客，剛一進門就被賭場的夥計楊小五認了出來：“喲，汪公子，您可算來啦，我們老板前幾天還念叨您來著呢。”
汪戶知笑道：“於老板念叨我什麽？”
楊小五撓了撓頭，嘿嘿傻笑道：“老板說您一定是在外麵發達了，看不上咱家的小賭場了。”
汪戶知連忙擺手：“那怎麽會？於老板太高看在下了，我哪裏有發達的可能啊？前些日子實在是攤上點事情，脫不開身，所以才一直沒有過來。”
楊小五更加熱情地招呼起來：“嘿嘿，大家都是玩笑話。汪公子您先裏麵請，小的先給您沏壺好茶。”
“有勞了。”
這賭場的裝潢還和之前一樣，裏麵的賭徒多數汪戶知都見過，他們紛紛朝這個頗具名氣的賭場高手招呼起來，讓他和大家再較高低。當然，這裏的新麵孔也不少，不過基本是在一旁圍觀，吆喝聲震天響的始終是固定的幾人。
然而，汪戶知發現，於老板一直沒有露麵。若是在從前，他一定會坐在自己那條破板凳上，手裏捏著把煙鬥，一邊嘴裏吐著煙，一邊悠閑地觀察著賭場裏形形色色的客人。
楊小五給汪戶知端來了茶水，汪戶知道過謝後，問道：“小五，於老板去哪裏了？怎麽一直不見他的人？”
楊小五道：“老板這幾日感染了風寒，正在家裏養病呢，賭場的事他就先交由我處理了。”
“於老板生病了？嚴不嚴重？”汪戶知問道。
“汪公子您放心，於老板身體一向硬朗，這點小病不礙事的。要不，等咱家賭場打烊後，小的帶您去老板家看望一下？”
若是等到賭場打烊，隻怕時候就太晚了，汪戶知還是想早點回天地會。他對楊小五說：“不必了，我在這裏過了癮後，就去他家瞅瞅。”
“您方便就好。”楊小五又和汪戶知閑聊了幾句，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汪戶知喝了兩口茶，心中愈發按捺不住，擼起袖子便擠進了人堆裏。眾人一見汪戶知上場了，紛紛躍躍欲試。汪戶知將骰子丟進骰盅裏，貼在耳邊搖了起來，他的笑容非常自信，手法也嫻熟無比。
隻聽“啪”一聲響，汪戶知將骰盅扣在桌子上：“開大開小？”
對麵那漢子猶豫了一下，說：“開大！”
在眾人齊刷刷的目光中，汪戶知緩慢將骰盅掀開：“三個一點，我贏了。”
對麵那漢子甚是不服氣：“僥幸罷了，有什麽可得意的？再來！”
汪戶知的嘴角輕輕上揚：“請。”
那漢子原本也是這賭場裏的高手，頗有些名氣，可是卻輕易敗給了汪戶知，自然想要找回麵子。可是，一連幾個回合下來，汪戶知都輕鬆取勝，那漢子的額頭都滲出汗水來，拳頭捏得吱吱作響。
“這位兄台，承讓了。”汪戶知抱拳道，他伸手打算將銀兩都收到自己身前。
那漢子猛砸桌子：“小子，你就想這麽了事了？爺爺我今天非要把錢都贏回來，再來！”
汪戶知笑道：“願賭服輸，你這又是何必呢？”
那漢子怒喝道：“怎麽，你不敢了？我今天就要和你賭更大的，來啊！”
汪戶知十分無奈，隻得應戰：“有何不敢？”
於是，二人又從骰子玩到了牌九。別看汪戶知平日裏總是毛手毛腳，但一上了賭桌，那就像變了個人，既沉著冷靜，又信心十足。
最終，汪戶知以一種碾壓的姿態贏得了全部的賭注，對麵那漢子已是一窮二白，氣得渾身發抖。
“我都說了，願賭服輸，點到為止，你這又是何苦呢？”汪戶知開始有些得意忘形了，“不過這也怨不得我，我可沒有逼你和我賭這麽大的。”
“混賬……”那漢子恨得咬牙切齒，竟然一把將賭桌掀翻，一旁圍觀的群眾見要有好戲看了，紛紛閃得遠遠的。
“怎麽，你還想和我動手？”汪戶知不屑地問道。
“找死！”
那漢子大喝一聲，張牙舞爪地朝汪戶知撲來。汪戶知雖然武藝不精，但對付這種空有蠻力的混混還是綽綽有餘的，他不慌不忙地擺好架勢，那漢子剛一靠近他，就被別住了雙臂，汪戶知在其腳下輕輕一掃，那漢子就摔了個狗吃屎。
“看來你不光腦子不太靈活，功夫也是差勁的很呢。”汪戶知嘲諷道。
“不愧是汪戶知汪公子啊，幸會幸會。”
清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汪戶知聽出了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讓其深感不快。他回頭望去，隻見一個女真打扮的青年人正衝他微笑，看他的穿著，一定是宮裏的貴族，說不定，和皇太極有著什麽密切的聯係。
不過，為什麽他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汪戶知心知情況不妙，打算搪塞過去，找機會溜之大吉：“大人您也是來玩幾把的嗎？不過，小人有要緊事在身，恐怕難以奉陪了。”
說罷，汪戶知從那人身邊走過，準備就此下樓。可是，沒等走出幾步，汪戶知竟覺得眼前一陣暈眩，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多爾袞大人，小人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您可別忘了小人的好處啊。”
是楊小五的聲音。汪戶知恍然大悟，楊小五在給自己的茶水裏下了藥，然後派人去向多爾袞通風報信。可是，楊小五是如何得知自己是天地會成員呢？難道說，於老板的消失並不是在家養病，而是……
汪戶知不甘心就這樣束手就擒，他掙紮著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向門口走去。
然而，一群女真士兵卻湧了進來，他們手持兵器，逼得汪戶知連連後退。
“和他們拚了，絕不能被女真人捉住……”
汪戶知朝眾位士兵撲去，但此刻的他渾身軟弱無力，非常輕易地就被掀翻在地。一名士兵用手裏的槍狠狠刺穿了汪戶知的小腿，後者發出了一聲痛苦地慘叫。
多爾袞俯視著眼前的一幕，冰冷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獰笑：“來人，給我拿下反賊汪戶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