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圍剿叛徒
黃昏時分。
盛京西城大街的人潮中,有一個身穿莊稼粗布衣,戴著一頂低斜鬥笠,看不清麵貌的壯實漢子,突然轉入一條寬巷內,行入巷內五、六丈,便進入一間打鐵鋪中。
片刻之後,這個頭戴鬥笠、身穿粗布衣的莊稼人已拿著一柄鐮刀由打鐵鋪走出,在巷子內住戶的目光中,又快步行往東城大街,在往來人潮中消失不見。
廣闊東城大道兩側的華麗商家,有一家已有兩百年老字號的“盛京繁花樓”,在萬曆時,來往高官大多在此設席大宴賓客,因此樓內裝璜甚為華麗,花費自然較一般酒樓高昂許多。
“盛京繁花樓”如今已無往昔笙歌豔舞的盛景,但是因為名聲久傳不墜,已成為外地前來的豪門富賈落宿之處,故而依然生意興隆。
幽雅後院中花木圍繞的一幢獨樓內,在上層的房間門外,一位年約三十五、六歲,身穿淡藍長衫,一張瓜子臉上長著濃密的劍眉,劍眉之下雙目清明如水,柔中帶著聰敏,生得唇紅膚白、氣度俊逸儒雅,頗有書生之氣,又似是運籌帷幄的儒將,滿麵笑顏地來到房門。
雖然這個中年男人長得頗為俊秀,可是身體卻不瘦弱,反而有些健壯,似乎是因為日日在沙場訓練,經常練習弓馬騎射所致。
中年男人身後則有兩個身著麻衣的仆役,他們一臉慌張,似乎是正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此時左側的圓臉仆役突然轉身朝房內叫道:“你們還磨蹭甚麽嘛?小……小心將軍生氣了?”
“來啦……來啦……哼!小姐都沒吭氣,就是你們兩人一天到晚,狐假虎威,東嫌西念的,你們不嫌煩嗎?”隨後,隻見房內快步行出一名俏麗的鵝蛋臉雙髻丫鬟笑罵著。
接著,房內又步出一位年約二十,身穿淡紫色女裝,豐胸柳腰的美貌少女。她雲發鬟髻,瓜子臉、圓圓的眼睛,舉止之間,朱唇輕啟,梨渦淺笑,惹得眼前三個男子,不禁屏住呼吸,不敢喘氣。
二人見到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不禁流露遲疑之色,全然不知他是何許人也。
此時眼前的美貌少女有些忸怩且疑惑,朝領頭的武將道:“請問,你來這裏找什麽人?”
中年男人眼見美貌少女,頓時雙目生光,笑道:“我自然是找你了,小芸,你如此打扮還真是美呢?哦,忘記介紹自己了,本將軍乃是八旗之中鑲黃旗將領格爾木,有公事來此,你不必驚慌。”
這個叫做小芸的少女聽到“公事”二字,怔了一怔,繼而答道:“哦……小女子拜見格爾木將軍!”
小芸見到儒雅俊秀的格爾木身材頗為高大壯實,因此又有種柔中帶剛的英挺氣慨,而且在他俊逸的容貌上,尚有一股令人陶醉的灑脫氣質,是一個能令姑娘家心羞慌亂,也是閨閣千金日思夜想,理想中的夫君形貌。
而且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眸中,似乎有一種欲令人迷茫深陷的深黝,一望之下,頓時令人不由自主的心慌意亂,卻又令人把持不住心神,小芸也不由自主的想多看他一眼。
可是那張厚唇方口、微微上翹的嘴角,卻浮顯出一股玩世不恭的流氣,破壞了他本有的翩翩豐采以及令女子心儀的俊逸容貌,令人有種又愛又恨的懊惱。
樓下站著的兩名滿麵慌張的麻衣仆役,相繼走上樓,麵怒凶色,美貌少女見到他們之後,立即雙頰閃現出恐懼之色,驚訝道:“你們兩個人,是幹什麽的,我不認識你們!”
其中圓臉仆役聞言,立即笑道:“喲?石曉芸,這才幾日啊,就把我們父子二人給忘了,難不成,你也背叛天地會,背叛陳明楓了?”
圓臉仆役話聲剛落,鵝蛋臉的婢女也接口反問道:“什麽陳明楓?王明楓的?我和小姐二人自小便住在這裏,哪裏認得外邊的人?你們二人休要血口噴人,我們婦道人家,更不是天地會的人。再說,你們兩個人也不過是我們這裏的普通客人,憑什麽胡亂汙蔑我們?”
此時格爾木將軍聞言笑道:“方才我聽你說的話,你與我身邊這二人屬下,應該比較熟悉,怎麽如今卻反而不承認你們之間的關係了?劉三,你說我到底該信誰呢?”
原來這兩個仆役,便是劉三與兒子劉耀宗,他們方才接到密報,跟蹤一個來到盛京的天地會客人,一路追蹤到此,卻把人跟丟了,因而找到格爾木將軍,準備找出那個天地會客人。
格爾木將軍示意劉三和劉耀宗暫時帶走眼前這兩個人,在劉三父子假意的笑語逗鬧中,他們已興致盎然地步出小樓,穿過庭園花圃,行經荷池上的曲折長橋,進入前院正樓。
在三層正樓的廊道中穿行,尚未到達大堂時,通往客房廊道的折轉處,突然快步竄出一名身穿黑色長衫的男子。
“啊……”
一聲低呼聲中,格爾木將軍險些與對方撞個滿懷,尚幸身形驟然暴退避開,雖然未與對方撞實,卻撞入身後劉三的懷內。
劉三氣得罵道:“唉喲……他奶奶的!走路不長眼睛是吧?討打……”
就在劉三痛呼之時,格爾木將軍已在怒叱聲中迅疾揮掌,拍向對方麵頰。
而此時,正巧身穿黑色長衫的男子也已慌急連退數步,並且立即身軀大輻度的彎恭作揖。
如此一來,格爾木將軍揮出的掌勢已在對方頭頂上方畫了個圈,正欲再次出掌打向對方時,已聽對方惶恐道:“不好意思……失禮!失禮!在下心有所思,未曾注意,以致冒失前行,驚嚇到了兄台,尚請兄台寬恕在下之過。”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對方已立即揖禮賠不是了,因此待對方揖禮挺身之後,格爾木將軍也僅是心中不悅,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便瞪著眼睛怒罵道:“哼!你以後可要多……”
但是他突然神色一怔!怒叱聲也隨之頓止,原本略顯憤怒的雙頰,突然浮現出淡淡狐疑之色,恍如眼前站著的什麽奇怪的生物似的。
格爾木將軍也非庸才,他見身穿黑色長衫的男子方才巧妙一躲,瞧著好像是碰巧躲過,可在格爾木將軍這樣一個自小習武之人看來,眼前這個男子絕對是一個江湖高手,方臉上的劍眉鳳目斜飛入鬢,寬挺鼻梁下的一張方口唇紅齒白,而雙頰上竟然各有一個連女子也少有的小酒窩,尤其是在儒雅的笑意中更為明顯,實乃是一個甚為少見,極為俊秀的儒雅女子。
格爾木將軍雙頰微霞的仰首怔望中,身材高挑的黑衫男子續又笑道:“這位兄台,因為小弟方才聽人提及本城有幾家江南風味的酒樓,有不少他處難見,且少有遼東可見的菜肴,因此心中好奇且興匆匆地欲前往品嚐,所以一時大意,未曾注意兄台由廊道行至……這樣吧,為了略表歉意,可否由小弟做東,請兄台……賢伉儷及貴介同往一嚐江南菜肴如何?”
神色怔思的格爾木將軍聞言,突然回過神來,雙頰發燙、神色羞澀的慌急回禮道:“啊……閣下過謙了!其實這也不是有意的,這裏燈火昏暗,你未曾注意廊道轉角另一方,也不能全怪你的不是,況且在下僅是慌退兩步而已,並無些許撞痛,因此……”
但是話未說完,身後的劉三突然嘟嘴道:“將軍,此人如此大膽,您怎麽能如此放過他!再者說,天地會來此的客人,可就藏在這個酒樓之內,不排除就是此人啊!”
格爾木將軍轉念一想,對眼前的黑衫男子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我和我的兩個下屬,以及我身邊這兩個紅顏知己,就去小酌幾杯,也算和閣下交一個朋友,閣下意下如何?”
黑衫男子聞言大喜,對格爾木將軍笑道:“既然兄台肯賞光,那小弟肯定是非常欣喜的,那就請幾位移步前麵酒樓三樓,我已經在那裏定好酒宴,請!”
格爾木將軍與黑衫男子並肩走進酒樓,走上樓梯,隻見酒樓裏麵人來人往,一派繁華氣息,格爾木將軍問黑衫男子道:“你覺得若是一直戰亂,這裏會不會有這麽多人喝酒?”
黑衫男子思索半晌,答道:“若是沒有女真人南下,這裏本就如此繁華。”
格爾木將軍聞言不喜,不屑道:“明朝朝廷倒行逆施,若非如此,西北豈能易子而食,無數黎民揭竿而起,四處流口橫行。即便是遼東,若沒有女真大汗勵精圖治,豈能又今日這般繁華盛景?”
黑衫男子冷笑一聲,不再言語。劉三父子見狀,更加對黑衫男子的身份懷疑。
這時酒樓的店小二開始一個接著一個上菜,盡是江南名菜,足足有十道。黑衫男子為格爾木將軍斟了一杯酒,笑道:“小弟敬兄台一杯!”
劉耀宗叫道:“且慢,這酒宴上的酒菜,將軍你可先不要動,萬一裏麵……”
“哎呀,你這個小毛孩子,你的主子還沒說什麽,你倒是先放了一個屁,想不到你竟然這麽沒禮貌。看來你和天地會那幫人,一個德行!隻怕你也是天地會的人。”黑衫男子立刻跳起來將杯中酒潑在劉耀宗的臉上,黑衫男子的語氣充滿傲氣和諷刺的味道,再加上身上透露著那股不怒自威的殺氣,還真是讓人畏懼。
劉三眉頭一皺,起身掀了桌子,大罵道:“將軍,別聽他胡說八道,老子現在就要你死!”說完,劉三手中那足有三尺長的巨大黑色長刀和整個人沿著一條曲線,幾乎瞬移一般到了黑衫男子身前。
“來得正好!”黑衫男子凜冽的目光陡然睜開,整個身體沿著一條直線飛射般衝向劉三,同時傲然般從腰間拔出軟劍,舉著軟劍刺向劉三。而劉三則是沿著一條怪異的線路,試圖以比黑衫男子更快的速度繞到了他身後開始了攻擊。
黑衫男子對戰劉三父子,可坐在一旁的格爾木始終未動!石曉芸和丫鬟二人,嚇得躲在一邊,她們知道一場惡戰開始了!
劉三的這黑色長刀一刀勢大力沉,而且這黑色長刀本就是經過千萬次打磨的。雖然還不到神兵,可是因為其重量特重,非常適合劉三強壯的身體以及囂張的性格。
麵對黑色長刀這一擊,黑衫男子一動不動,目光中帶有戲謔般的盯著黑色長刀。
“你是廁所裏點燈——找死!”劉三心頭冷笑,體內怒氣更加迅猛地轉換為手中的力量,握緊黑色長刀,他想要一刀直接解決了黑衫男子。
黑衫男子身形微微偏移了幾公分。原本應該擊到黑衫男子胸膛的黑色長刀,便擊到黑衫男子的左手臂位置,此刻的黑衫男子悍然直接用左臂猛地一夾,將厚重的黑色長刀夾在自己手臂和身體之間。
“啊?”劉三臉上滿是驚愕。
劉三心想:黑色長刀那麽強悍地一擊,為何會這麽輕易就被夾住?按道理黑衫男子應該被砍成兩段才是。“你這頭豬,也就這點兒本事,你連殺我的資格都沒有!”黑衫男子那冷傲的聲音再度響起,同時乘著劉三愣神,右拳已然帶著無盡地力量狠狠地轟了過去。劉三的黑色長刀還被夾住,根本來不及躲避,便被黑衫男子一拳轟在他胸口上。
一陣悶哼聲從劉三嘴裏響起,登時口中噴薄而出的鮮血飛濺。
劉三整個人倒飛出去,在飛退的同時劉三的大腦也在不斷思考,這個黑衫男子到底是誰?他見到那柄軟劍才想起,這個黑衫男子是……
“我想起你是誰了,你是陳明楓,我就不信殺不了你。”劉三的黑色長刀再次舉起,向陳明楓劈去。
原來這個黑衫男子便是天地會舵主陳明楓,而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圈套,目的是引劉三父子入甕,將其除去。劉三怒吼著,再一次衝上來,另一邊,劉耀宗也拔出長刀劈了過來!
陳明楓怒吼一聲,猛的旋轉出招。
“哪裏走!” 這時早就埋伏好的木蘭嬌喝一聲,也在一瞬間拔出短匕繡春刀從樓梯上殺了上來,與劉耀宗交戰起來。
連續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劉耀宗處於下風,身上中了十餘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同時木蘭身後,格爾木也終於出手,毫不留情地拔出長刀,劈向木蘭的腰部。
“喝!“木蘭再次嬌喝,竟然在對戰的同時,突然地轉身,躲過格爾木的攻擊,格爾木站立不穩,竟從三樓的樓梯滾了下去,他的長刀也被擊飛。
劉三與陳明楓又拆了幾個回合,劉三累得手臂**,滿頭大汗,吃力地劈砍著,陳明楓笑道:“瞧你的樣子,真的和豬一個德行,也罷,叫你和你的兄弟,去下地獄團圓去吧!”
陳明楓軟劍刺出,纏在劉三粗大的脖子上,劉三握著軟劍,誰知卻是越握越緊,慢慢地劉三趕緊呼吸越來越難,鮮血自之間流了下來,滴在地板上。
“啊!”隨著一聲慘叫傳來,劉三便已人頭落地。
木蘭見陳明楓結果了劉三,而劉耀宗也已經被自己砍成重傷,木蘭想到董星慘死,全是這對父子的奸計,她氣憤不已,抓起劉耀宗就是兩個響亮的耳光。
“啪!”“啪!”兩聲,劉耀宗的臉頰便已經高高腫起,他依舊不願求饒,雙眼瞪著木蘭。木蘭罵道:“你還敢瞪我!我送你去見你爹!”隨即一刀將劉耀宗胸口刺穿,整個人砸爛了窗戶,從三樓直接摔到了樓下,一口鮮血自劉耀宗嘴角噴出,眼見是活不成了。
見這兩個父子相繼斃命,陳明楓長舒一口氣,他待手下都像親兄弟一樣,不想一路走來,不少人不單單是投靠女真,反而都想設計害死他,拿他的項上人頭,去染紅自己的烏紗帽,他悲憤不已,見到躺在地上,正欲逃跑的格爾木,他正欲動手。
“轟!”
就在陳明楓和木蘭準備抓回格爾木的時候,一聲巨大的爆炸,讓整個酒樓瞬間坍塌,陳明楓與木蘭趕緊躲在一邊,避開落下的酒樓裝飾。
等到一切安定之後,格爾木卻是消失不見。陳明楓與木蘭無不氣惱,隻得拉起石曉芸和丫鬟,陳明楓見她們險些受到自己牽連,擔心道:“石姑娘,我知道你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隻是如今盛京城太危險了,你還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