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路上,關琥把調查來的情報匯報給蕭白夜,請他去跟銀行人員確認許善陵方麵的事,又提議派人暗中監視許家的動靜,蕭白夜答應了。

中午兩人在便利商店簡單地吃了飯,又去調查馮三山的情況,以及馮三山跟陳銘啟還有蛇王的關係,不過馮三山的關係網很雜,下午的收獲不大,眼看著夜幕降臨,關琥準備先回警局,就在這時,老馬的電話打了進來,說收到線人的聯絡,蛇王現在在會海街一家叫夜珍珠的俱樂部,他正在趕去的路上,讓關琥也趕緊過去。

會海街是紅燈區,整片街道兩側林立的都是各種類型的酒吧跟高級俱樂部,其中還不乏地下賭場,是道上的人最喜歡聚集的地方,而且那裏魚龍混雜,一個不留神,目標就溜掉了,關琥收線後,立刻催促張燕鐸加快車速。

等他們到達時,夜色已深,外麵下起了小雨,兩旁的路燈在各家俱樂部的霓虹燈招牌的照射下,失去了應有的光芒,有不少夜店門口站著招攬生意的店員,張燕鐸照GPS的提示把車停在附近,轉身想拿傘給關琥,關琥已經等不及跳下了車。

見有客人經過,不少店員湊上來給關琥塞宣傳單,被他推開,找到了夜珍珠俱樂部,衝了進去。

張燕鐸跟在他身後進了俱樂部,裏麵光線稍暗,牆壁跟廊柱上裝飾著各種玻璃掛墜,隨著燈光的變化閃爍出不同的顏色,穿著暴露的女孩們陪著自己的客人分散坐著。看到關琥二人,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主動迎上前,關琥不等她開口,搶先說:“蛇王讓我們來的,帶個路。”

女人愣了一下,立刻搖頭,“蛇王沒有來過啊……先生,先生你不要亂走!”

關琥無視她的阻攔,直接往裏麵的包間走,女人攔不住,急忙給其他人使眼色,很快就有人包抄過來,擋住了他們的路,其中一個光頭問:“你混哪的,不知道我們老大的規矩嗎?”

“混警察的。”

關琥把警證亮了出來,不等那人有反應,抓住他的手往後一擰,將他按在了牆上,喝道:“警察臨檢,都不許動!”

他這一聲大吼震得空間頓時寂靜了下來,但很快吵叫聲重新響起。聽說警察到了,許多客人擔心惹麻煩上身,站起來要離開,媽媽桑一邊忙著安撫客人,一邊對關琥叫道:“我們這裏是正當營業的,警察先生,你們的恩怨請出去解決,不要在這裏影響到我的生意。”

關琥不理她,再次用力頂了下光頭,光頭不做聲,他的同伴衝過來,舉起旁邊的木椅開始攻擊關琥,關琥正要拔槍,沒想到張燕鐸快他一步,把腿伸出去,那人被絆個正著,向前一撲,人飛出去的同時,椅子也飛了出去,剛好對麵是擺放各種高檔酒的桌子,椅子砸上去後,就聽稀裏嘩啦的聲音陸續響起,酒瓶碎片跟瓶裏的酒向四處飛濺。

關琥的一隻手還按在腰間的槍套上,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然後收回手,默默地衝張燕鐸豎了下大拇指。

看到打起來了,客人們不知道怎麽回事,還以為黑幫尋仇,都嚇得往外跑,再加上陪酒女郎們的尖叫聲,現場亂成一團,媽媽桑急著應付客人,也不顧得理會他們了,關琥見金蛇幫的其他人還準備往上衝,他拍拍腰間的手槍,微笑問:“你們要襲警嗎?”

那些人果然不敢上了,站在對麵紛紛叫道:“我們又沒犯法,你憑什麽來挑事?”

“我說你們犯法了嗎?我隻是要見見蛇王。”

“蛇王不在這裏。”

就在關琥應付幫裏的弟兄時,張燕鐸順著走廊往裏走,看到有門,他就一腳踹開,發現目標不對,轉過身又繼續往前走。關琥就聽著客人們的尖叫聲跟踹門聲交互響起,他手扶額頭,懷疑如果這次找不到蛇王,自己會被投訴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他的警察飯碗早晚會被這隻狐狸給砸掉的!

一想到這個,關琥就義憤填膺,朝著跟張燕鐸相反的方向大踏步邁去,好在包間的人聽到了外麵的響聲,不等他踹開,就自動打開了門,他一路走下去,混幫派的倒是遇到了幾個,但最終還是沒有找到蛇王。

金蛇幫的人都在,蛇王不可能沒出現,一定是他趁混亂藏去了哪裏,關琥想著,看看最後一個包間,裏麵坐了三四個女人,中間應該坐著客人的地方卻是空的。

“蛇王去哪裏了?”他直接套話。

幾個女人一齊搖頭,關琥再問:“你們是現在說,還是去警局慢慢聊?”

這一招立竿見影,其中一個女人用手指指外麵,“他被屬下叫走了,說是有條子來。”

關琥快步走到走廊盡頭,就見那裏有道後門,門虛掩著,隨著他的推動向外打開,外麵連著俱樂部的後巷,附近沒有燈光照明,巷子顯得陰暗幽長。

真糟糕,都追到這一步了,居然在最後關頭被他溜掉了。

關琥滿是懊惱地踹了下門,正琢磨著接下來的對策,突然聽到樓上傳來尖叫聲,他順樓梯跑上去,就見樓梯口的一扇房門打開著,一個打扮光鮮的女人跌倒在門對麵,不斷發出嘶叫,這狀況跟昨天關琥遇到的類似,但跟這女人的尖叫聲相比,葉菲菲那種絕對可以算可愛了。

看到關琥,女人叫得更響亮,這反應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轉頭看向房裏,裏麵是個小雜物室,一個男人坐在廢棄的沙發上,頭向前微垂,關琥隻看到他滿頭華發跟一片血跡的胸腹,不用看臉他也能肯定,這是蛇王沒錯了。

後麵的尖叫聲有愈見提高的氣勢,關琥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很想一拳頭打暈她,問:“這是怎麽回事?”

“不、不知道,我剛才經過,聽到有聲音,就推門看,有人就跑走了,啊……”

女人說了幾個字後又開始大叫,並同時手腳亂舞,關琥按都按不住,這讓他發現葉菲菲真是可愛多了,看來他還是適合跟異類交流。

不過女人提供了凶手逃走的方向,抬手指向雜物室對麵半開的的窗戶,關琥衝了進去,探頭往外看,隱約看到不遠處晃動的黑影,他扳住窗框就要往外跳,身後傳來張燕鐸的聲音。

“又死人了。”

“保護好現場,馬上報警,我去抓人。”

在交代完這幾句話後,關琥跳了下去。

一樓設有很寬的屋簷,所以二級跳對他來說很輕鬆,他不知道張燕鐸回應了什麽,落地後就向前衝去,沿著晦暗小巷一路追上了那個奮力奔跑的人,在警告了數聲都被無視後,他飛身躍起,扳住那人的肩頭,一拳頭揮了過去。

出乎意料的,關琥的拳頭揮了個空,那人的反應相當靈活,隨著他的力道向後縱身,同時淩空飛起一腳,反而是關琥自己差點被踢到。

他退後兩步,伸手要拔槍,眼前傳來風聲,對方揮動武器向他劈來,並且招招狠辣,一連攻擊數下,逼得他毫無還手之力,隻能來回躲閃。外麵還在下著小雨,導致周圍很黑,他隻能借遠處偶爾晃過的燈光看到對方手裏拿的是一柄短劍,劍鞘握在另一隻手裏,作為雙兵器攻擊。

在對手的緊迫攻擊下,關琥左右躲閃,他沒機會看兵器的模樣,但直覺告訴他那人手裏拿的也是魚藏劍,在躲避中,短劍砍在了酒吧後巷掛的招牌上,將木質招牌一角輕易削了下來,看到木塊在空中翻了個個,飛到地上,關琥忍不住叫了聲乖乖——看來這柄不僅是仿造的魚藏劍,還是相當鋒利的仿造品。

就在他晃神的工夫,胸口被踢到,向後跌倒,這時遠處閃電劃過,照亮了攻擊者的臉,關琥一怔,他看到的竟然是一張畫滿墨彩的怪臉,在看到這張鬼麵臉譜後,關琥發現王二畫得還是挺接近實物的。

不知為什麽,以這人暴虐的攻擊方式,明明可以趁機攻擊的,他卻沒有馬上動手,而是站在原地呼呼喘氣,這給了關琥拔槍的機會,他將槍口對準凶手,喝道:“不許動!”

那人沒動,關琥跳起來,保持槍口指人的姿勢,打量他的麵具,問:“那些人都是你殺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對方不答,輕輕轉了下握劍的手腕,關琥防備著他的突然攻擊,又道:“你不說沒關係,我們回警局好好聊。”

“哼!”

細雨中傳來輕蔑的哼聲,關琥最初還以為是鬼麵,但他馬上發現聲音傳來的方位是在他們的前方——那裏不知什麽時候橫著停放了一輛黑色跑車,夜色太黑,他看不清跑車是什麽型號,隻看到有人坐在車篷上,貌似觀看他們打鬥已經有一陣子了。

難道是鬼麵凶手的同夥?

這個念頭剛竄上腦海,關琥就看到眼前寒光一閃,物體來得太快,他連躲避的餘暇都沒有,本能地用槍管擋住,就聽當的一聲,那東西落到了地上,卻是個普通的圓珠筆。

但是圓珠筆的力量超乎想象,在它的撞動下,關琥的虎口劇痛,手槍失手落到了地上,那男人躍起身,幾步竄到了他的麵前,向他飛腳踢來,讓他無法去撿手槍,隻能向後躲閃。

男人就這樣站到了關琥跟凶手當中,他的右手還拿了管類似圓珠筆的物體,筆身殷虹,比普通的筆要細,隨著他的手指撥動,紅筆在他的掌間來回轉著,他的臉背著光,看不清楚,但從他輕鬆的作派看得出,他根本沒把關琥放在眼裏。

“你可以走了。”他對身後的凶手說。

凶手看著他,微微有些遲疑,男人又說:“再不走,你就沒機會了。”

這次凶手沒再猶豫,向他點了下頭,算是答謝,然後掉頭就跑,關琥衝過去阻攔,被男人上前一步擋住,借著遠處偶爾閃過的微光,關琥看到那是個跟自己歲數差不多的男人,他穿了一套泛著光澤的西裝,腳下的皮鞋也打得鋥亮——這在剛才他那一腳踹過來時,關琥就發現了。

但可惜,男人的長相他始終沒看清,眼看著凶手跑遠,他沒有廢話,直接拳頭出擊,男人彎腰向後閃開,關琥緊接著再揮拳,沒想到男人的身體異常柔軟,水蛇似的繞了個彎,手裏轉的紅筆停下,做出持刀似的架勢,以一個他無法想象的角度向他的眼眶插來。

關琥慌忙收拳,要不是躲得及時,那個尖銳物體隻怕要貫穿他的腦子了,不由驚出一頭冷汗,不敢怠慢,拳腳飛快地揮出,避免對方有反擊的機會。

不過關琥的拳腳快捷,對方的應招也不慢,甚至還要快過他,男人的招式很奇怪,關琥不熟悉,再加上他還記掛著凶手的去向,幾招過後一個不小心,被男人刺來的武器劃到,赤紅筆管的一頭順著他的臉頰掠過,帶著比細雨更冷的涼意。

關琥的勉強躲閃導致他的下盤不穩,向後栽了個跟頭,他慌忙站住,雙手握拳,一前一後擋在胸前,做出防禦的架勢,還好男人沒有趁勝追擊,紅筆在手指間轉了個花,嘴角一側勾起,哼道:“也不過如此。”

男人聲音柔和,臉龐在雨中若隱若現,看上去很年輕,如果不是身上散發的煞氣太強烈,他應該很有人緣,關琥向前張望,凶手早已跑得沒了蹤影,他氣憤地質問男人,“你到底是什麽人?”

“看你們不順眼的人。”

男人發出輕笑,笑聲中帶了份傲然不羈的氣息,關琥無形中聯想到張燕鐸,但張燕鐸的氣場更溫和,而這個人的存在則讓他感到厭惡。

遠處隱約傳來警車的鳴笛聲,但男人沒有絲毫驚慌的表現,關琥二話不說,衝上去踹他,又準備撿槍,男人早有防備,淩空竄起,抬腿向他踢來,關琥再次見識到了這個人身軀的柔韌,就見他在半空中翻了半個圈,突起的皮鞋鞋尖向自己的腦部一側踢來。

真被踢到的話,不死也是重傷,關琥沒辦法,隻好收回搶槍的念頭,專心跟男人搏鬥,不過男人不僅拳腳奇怪,武器也罕見,關琥有好幾次都差點被利器戳傷,兩人邊打邊往前移動,慢慢靠近了男人的跑車。

見關琥捉襟見肘,男人發出輕笑,刻意將他逼到車前,讓他失去了退路,然後跳起來揮舞紅筆刺向他的眼睛!

啪!

沉悶的擊打聲在雨中響起,在男人攻擊的途中,他的臉頰被打中,不得不退開,隻覺得左臉頰上的感覺有些奇特,他伸手摸了摸,又看向對麵。

關琥已經站穩了,手裏的皮帶淩空一甩,再次發出響亮的聲響,這招用腰帶當武器的招式他是第一次用,沒想到效果挺顯著的,看到男人狼狽的模樣,他輕蔑地一笑,“看你也不過如此。”

男人揉著臉不說話,但他身上的怒氣輕易地傳達給了關琥,突然發出怪叫,飛快地衝過來,握住紅筆開始了暴雨式的攻擊。

關琥平時沒少鍛煉,近身搏鬥算是他的強項,但男人的招式太怪異,既不是跆拳道、空手道,也不像是散打或普通的武術,他拿捏不住對方的攻擊方式,幾次都是勉強躲開戳來的紅筆,偏偏那人的筆頭上鑲了鑽石,在揮舞中不時劃過光亮,嚴重影響了他的視覺。

於是在之後的幾個回合裏,關琥的胸腹跟小腿被接連踹到,男人雖然也被他的皮帶甩了多下,但就像是沒有知覺似的,即使被擊到也毫不在意,反而愈挫愈勇,到最後關琥被逼得不得不連續後退,皮帶揮舞不開,終於,帶子的另一端被男人揪住,然後順著力道向後甩去,繞住他的脖子,再往下狠壓。

關琥被壓得喘不上氣來,慌忙抬腿去踹,男人的腿被踹中了,卻沒有任何反應,繼續往下壓低的動作,這一次關琥真正看清了他的臉——那是張長得絕對算是不錯的臉龐,但因為太好看,反而沒什麽特色,倒是他接近瘋狂的眼睛更引人注目,看到男人將握筆的手再次揮起,關琥正想做最後的反擊,輕響從他們身後傳來,

聲音不大,但兩人都知道那是什麽東西發出來的,就聽一個嘶啞的嗓音說:“不想被爆頭,就馬上滾。”

時間有一兩秒的停滯,隨後男人撤開了,關琥揉著被勒痛的脖頸站穩,就見細雨中站著一個全身黑衣的男人,他戴了頭套,除了一對眼珠外什麽都看不到,但這個聲音關琥很熟悉,前不久在敦煌石窟裏探險時,也是這個人及時將自己救下來的。

“英雄……”

他很想說一句‘別來無恙’,但被男人搶了先,麵對指向自己的槍口,他沒有絲毫的驚慌,反而發出咯咯笑聲。

“流星,終於見到你了。”

關琥本能地掃了眼天空,想問——是流星?還是劉星?

不過他真正說出來的卻是——“那是我的警槍,可以麻煩歸還嗎?”

“皮帶用不好就不要亂用,下次記得抽他的眼睛。”

黑衣人給關琥的建議很中肯,但這語氣怎麽聽都跟張燕鐸的一樣,要不是有外人在,關琥一定馬上質問他,他走過去,衝黑衣人伸出手,說:“先還槍吧。”

話聲再次被他的敵人打斷了,男人衝黑衣人笑道:“流星,你這樣教外人對付自己的朋友,不太好吧?”

“我沒有朋友。”

“可是你卻幫一個條子。”

“他不是我朋友。”

聽著黑衣人冷冰冰的回應,關琥覺得他心裏說不定想說——他是我弟。

“你先回去。”黑衣人對他交代道。

關琥也想走,但他更想拿回槍,但如果失去了槍的威脅,他又擔心黑衣人不是紅筆男的對手,正猶豫著,就聽警車的鳴笛聲更近了,紅筆男哼道:“流星你變了,我一向認為隻有懦夫才會用槍。”

關琥覺得全天下的警察都無辜地中槍了。

下一秒他就看到那柄手槍飛到了自己麵前,與此同時,黑衣人躍向紅筆男,隨著翻身,甩棍從他的手中甩出來,衝著紅筆男的頭部揮下,他的動作太快,紅筆男被迫退開,想用筆招架,但還沒等他出手,甩棍又從另一個角度擊向他,動作招式居然跟他對付關琥的類似。

關琥在旁邊舉槍觀戰,從兩人互博的招式到進攻速度還有力量來看,他相信這兩人一定是認識的,甚至還師出一門,他們的招式不僅奇特,攻擊也很快,不熟悉的人一定會被逼得手忙腳亂,就連他想趁機用槍對付紅筆男,都找不到缺口。

不過看了一會兒,關琥提著的心逐漸放下了,紅筆男打不過黑衣人,他那管紅筆根本派不上用場,所以自己也不用瞅空開冷槍了。

“你一個人沒問題吧?”他問黑衣人。

“嗯。”

“那我先去現場,這個交給你,要捉活的,我馬上叫人來。”

關琥已經把黑衣人當做是張燕鐸來看了,字裏行間都是對搭檔的口吻,說著話他把手銬放在一邊,然後掉頭跑回現場。

紅筆男聽到了關琥的交代,關琥沒走多久,他就縱身向後麵跳去,用手撐在跑車車篷上,淩空翻到了車的另一邊,黑衣人沒辦法馬上做出攻擊,隔著車冷冷地注視他。

“大家是兄弟,別這樣嘛。”

男人收了紅筆兵器,衝他綻放出無辜的笑臉,看著他坐到車上,黑衣人本能地向前邁了一步,但馬上又停住了。

抓他很簡單,但事後會拖累到自己,生活剛剛穩定,他不想被破壞到。

“如果你還想再活久一點,就別再惹我。”他冷聲發出命令。

紅筆男給他的回應是伸手擺了擺,然後踩動油門飛快地跑走了。

黑衣人掉頭看看掛在一邊的手銬,正想去取,後巷的盡頭傳來腳步聲,看來是關琥派警察來增援了,為了避免是非,黑衣人也快步跑出了小巷,順著曲折的胡同拐去大路上,來到有光亮的地方,他將頭套摘下來,又順便脫下黑色外衣,走到停放的車前,將衣物丟去後車座上。

警笛聲已經消失了,現在夜店裏應該圍滿了警察,男人上了車,將下麵的黑褲子也脫掉,扔去了後麵,雖然關琥接下來很忙,沒時間來確認他的狀態,但濕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他寧可麻煩點。

遠處車輛經過,前照燈的光芒射來,他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看向後視鏡,裏麵的人有著跟張燕鐸相同的長相,唯一不同的是沒戴眼鏡,失去遮掩的眼瞳在燈光下透出怪異的色彩。

張燕鐸厭惡地把眼神瞥開,探身拿起放在桌板上的眼鏡戴上,副駕駛座下的收納櫃裏放著替換的衣物,他拿出來換好,等都整理完後,把椅背放倒,靠在上麵看著車頂,思索接下來的問題。

不是有關魚藏劍的問題,而是他自己的事——紅筆吳鉤活著,就代表囚禁他的那個老家夥可能也活著,這是對他來說最糟糕的的事,以前老家夥常說,沒有他的培養,就沒有今天的自己,但他的感覺卻是——沒有老家夥,他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張燕鐸抬起右手,毫無意外的,他的手指在發著輕顫,有惡鬥後的興奮,也有對今後路程的不安,或許其中還有恐懼,可能那份恐懼感已經深陷在了骨子裏,明明老家夥沒什麽可怕的,但一想到那個人,他還是無法保持冷靜。

在逃出來後,他曾作過無數次噩夢,每次都跟老家夥有關,終於,隨著時間的轉移,噩夢開始變少,他以為噩夢已經結束了,卻沒想到恰恰相反,一切惡意跟恐懼都才剛剛開始。

不能讓那些人影響到自己現在的生活,更不能讓他們威脅到關琥,所以一定要想辦法除掉他們,不惜任何代價跟手段。

張燕鐸收回手,握緊了已收回原狀的甩棍。

關琥返回現場,裏麵已經圍滿了人,警員們正在拉警戒線,負責疏散圍觀的人群,他跑過去,正要交代警員,被江開叫住,拉到一邊,說:“我剛才在道邊碰到你哥,他讓我告訴你,你專心看現場就好了,其他的什麽都不用管。”

“我哥?”關琥本能地左右打探,問:“他還有說什麽?”

江開搖頭。

“他現在在哪裏?”

看到江開再搖頭,關琥放棄了繼續追問,讓那幾位警員去後巷幫忙,而他選擇留下來——看在整天叫張燕鐸哥的份上,就聽他一次吧 。

關琥彎腰進了警戒線,發現房間裏除了老馬外,鑒證科的人員居然也都到齊了,不由得一怔。

“你剛走我就來了,沒想到我們追得這麽緊,最後還是差了一步。”

老馬隨著關琥的視線看向死者,場麵很血腥,看一次兩次還會反胃,但到第三次,差不多就習慣了,他說:“他們都是我叫來的,一連出了幾樁案子,局長讓大家隨時待命,沒想到這麽快又出事了。”

關琥打量房間,雜物室沒有很大,裏麵隨意堆放著一些不用的桌椅跟禮服裙裝,看來蛇王本來是準備在這裏躲避搜查的,卻沒想到惹來殺身之禍。

暴力凶殺導致死者坐的沙發以及周圍地上濺滿血滴,跟酒店發生的案件相比,這次的殺戮更揭示了凶手的殘暴——這裏出入人員雜亂,沒人會注意到凶手,所以他連基本的掩飾都沒有。

由於現場裏有不少人,房間顯得很擁擠,關琥環視著四周,問老馬,“你有沒有注意到張燕鐸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老馬的反應是腦門上掛出大大的問號,關琥隻好說:“就……那個……我哥。”

“我來時他還在現場,看到我來他就走了。”

“那時江開到了嗎?”

“沒有,我是第一個來的。怎麽?他出事了?”

關琥想出事的應該是別人。

從時間上計算,如果張燕鐸就是黑衣人,那他一定是看到警察來後,就跑去後巷想幫忙,但是發現狀況特殊,他便中途轉回車位換黑衣服,剛好跟江開遇上,問題是為什麽他要那樣交代江開?

鑒證工作很快就告一段落,關琥還沒拍完現場照片,舒清灩已經起身,做了結束的手勢,她的手裏毫無意外地拿著盛有帶血短劍的證物袋,關琥歎道:“看來是同一人了。”

“也許我該感謝凶手,他的殺人手法大同小異,大大地提高了我的辦事效率。”

關琥回頭看門口,還好有警察阻攔,記者們無法靠近現場,否則這位女法醫的話被外人聽到,一定會被大肆誹謗的。

“哪裏大同小異了?”他觀察著死者的狀態,問。

蛇王的嘴裏沒有塞東西,他遇害前隻穿了件襯衫,襯衫扣子扯開了,露出不符合年齡的精幹胸肌,但胸口以下都被豁開了,內髒半掛在**,雙手搭在沙發扶手上,腦袋向前半垂,像是在休憩的模樣,看似完全沒有被刺中後的痛苦反應。

跟之前兩名受害者相比,蛇王的身材又高又壯,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從體格來看,他是最具有反抗能力的人,但事實相反,他掙紮得很少,似乎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就被幹掉了。

看來這就是舒清灩所說的大同小異的地方了。

“具體情況我要等屍檢後才能匯報,不過凶手是同一人應該沒錯。”舒清灩說:“他殺得越來越習慣了,讓我擔心很快就會有第四個受害者。”

關琥想起了許善陵,如果他們幾個之間有什麽共同秘密的話,下一個說不定就會是許善陵。

“以蛇王混黑道的警覺跟反應能力,為什麽完全沒有反抗?”他低聲自問。

“有兩個原因——跟他在一起的是他熟悉的人,或是他不會有防備的人。”

這一點關琥也想到了,正因為想到,所以更感覺懊悔,當現場狀況來看,在他進俱樂部的時候,蛇王還是活著的,就是在那幾分鍾裏,這個黑道老大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害了——有人借幫他逃走或是其他什麽理由,將他帶到這個房間,然後出其不意地殺了他,而自己幾乎可以抓住凶手,卻在關鍵時刻被人阻撓了。

關琥走出房間,外麵聚集的人更多了,加上一群打扮花俏的陪酒小姐,整個空間都處於極度嘈雜的狀態中,警員們極力維護現場治安,阻止記者群的湧進,那幾個被他派去後巷幫忙的人也在。

看到他,一名警員過來將手銬還給他,說後巷裏沒人,隻有這個手銬掛在路邊上,他們就拿回來了。

關琥問了位置,正是自己走時放手銬的地方,看來人家根本沒理會他的拜托,打完架就走人了。

他道了謝,擠出人群,來到後麵的小巷裏,前後才不過半個小時,曾充斥在後巷裏的殺氣就被冷雨衝得幹幹淨淨,空間冷寂,除了一些被打散的雜物證明這裏曾有過一場惡鬥外,什麽都沒留下。

關琥在附近找了一會兒,找到了那管差點打傷他的筆,不過筆管被踩得四分五裂,隨著他的拿起斷成一半,再加上雨水的衝洗,它能留下的訊息應該不多,但關琥還是將筆管碎片放進手絹裏包好,準備交給舒清灩做鑒定。

包好後,關琥又走到巷口,那裏曾經停了輛跑車,現在也消失無蹤,地麵被雨水擊打,提醒他勘查現場不可能帶來任何收獲,在發現了這個事實後,他聽到自己鬆了口氣,難以說明緣由的,他不希望張燕鐸跟整件血案有任何關係。

他出了巷口,順著街道來到張燕鐸停車的地方,車不在,周圍也沒人,他猶豫了一下,開始撥打張燕鐸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屬於張燕鐸懶洋洋的嗓音傳來,“弟弟,什麽事?”

那是跟黑衣人完全不同的嗓音,關琥好奇他是怎麽改變聲帶的,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猜錯了,問:“你現在在哪裏?”

“我回家了。”

“為什麽回家?”

“為了報複,”張燕鐸輕描淡寫地說:“報複昨天你丟下我了。”

關琥完全不信這個借口,張燕鐸的行為很反常,他想比起報複,對方更像是在掩飾什麽。

“你剛才有沒有去後巷?”他開門見山地問。

“沒有,怎麽了?”

“我剛才在追蹤凶手時,被一個奇怪的人襲擊,又是那個神秘的黑衣人救了我,這次我有特別注意,黑衣人不管是身形體格還是說話的風格都跟你很相似。”

“什麽黑衣人?”

還跟他裝糊塗,關琥說:“就是在敦煌石窟裏救過我的那個人,他又出現了,而且身手非常棒。”

“關琥,我覺得你的妄想症越來越厲害了,是不是被連續幾件案子刺激到了?你好像在說夜行俠。”

“我沒有說夜行俠,我在說你。”關琥步步緊逼,“隻有你有時間及時出現幫我,還讓江開轉告我讓我專心看現場,你的意思是後巷的怪人由你來對付是嗎?”

“你想多了,雖然身為警察,有警覺性是對的,但也不能亂懷疑人,好吧,我說實話,我隻是貧血症犯了,為了不給你造成麻煩,就先離開了,這個回答你滿意吧?”

關琥注意到了張燕鐸嗓音的低沉,像是透著某種倦意,他不知道張燕鐸是不是偽裝的,但還是忍不住問:“你不舒服嗎?”

張燕鐸在對麵笑了,他發現他找到了關琥最大的弱點,關琥對弱者很溫柔,即使知道他們有嫌疑。

“還好,不至於不舒服到無法聊天的程度,”他問:“現場勘查結束了?有什麽新發現?”

“暫時沒有,可惜我把凶手追丟了,一個轉紅筆的男人出現放走了他,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一夥的,而你……我是說黑衣人跟紅筆男人又是認識的,所以整件案子也許黑衣人也有參加。”

“既然你認準黑衣人是我,那假設是我,我又跟連續血案有關聯,那我為什麽要幫你?還救你?”

關琥答不上來了,這的確是個很難解答的問題,半晌,他說:“為了了解警局更多的秘密。”

“然後再找機會放個炸彈去警局,玩恐怖事件嗎?要是把這個素材給小魏寫小說,一定很受歡迎。”

“張燕鐸,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我也沒有,”張燕鐸的口氣變得嚴肅下來,回道:“我隻是在告訴你,懷疑一個人,那就拿出證據來,否則就會像上次那樣,白給我的酒吧打工。”

“我……”

對麵的電話掛斷了,關琥才說了一個字就被迫停了下來,他氣得狠狠按下通話鍵,心想他要是有證據,就直接抓張燕鐸去警局了,哪會在這裏跟他廢話。

“你沒事吧?”

身後傳來詢問聲,關琥轉過頭,見是謝淩雲,不知她是什麽時候來的,看著他,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跟老板吵架了?”

“嗯,有點小摩擦。”關琥摸摸鼻子,“你怎麽會過來?”

“出了這麽大的凶殺案,我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剛好看到你在這邊。”觀察著關琥的表情,謝淩雲急忙搖手,“我不是要故意聽你們說話的,不過我覺得老板是好人。”

女人判斷事情都喜歡憑直覺,關琥心想假如謝淩雲知道在敦煌洞窟裏,黑衣人、也就是張燕鐸曾拒絕去救她們的話,她還會這樣說嗎?

“至少他不會害你。”謝淩雲又說。

“不會害我跟他是不是好人是兩碼事。”

“我認為一樣,在意一個人,就不會做他討厭的事,看得出你大哥很重視你。”

關琥無言以對了,他發現謝淩雲之所以會跟葉菲菲成為好朋友,是因為她們的思維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現場有什麽發現嗎?”他轉了話題。

“我都還沒過去,所以這句話該我問你——死者的死法是不是跟前兩個一樣,都用了魚藏劍?”

“你不要再追這件事了,你也有一柄相同的劍,免得你也成為被追殺的目標。”

“我想許善陵比我更有可能成為目標,”謝淩雲說:“你有沒有想過,凶手昨天是想殺許善陵的,隻是許善陵身邊一直有人,剛好馮三山又出現了,所以他臨時換了目標?”

不能說這個可能性不存在,但如果真是這樣,那凶手毫無疑問就在參加喜宴的人當中,並且是相當了解許善陵行蹤的人。

“這是我在古董論壇上了解到的一些訊息,也許可以幫到你的忙。”

謝淩雲從皮包裏掏出一疊印刷紙遞給關琥,關琥翻了一下,發現都是關於魚藏劍的各種傳說跟分析留言——既然三個人的死亡都與這柄古劍有關,他想如果想解謎,首先要了解古劍。

“謝謝你。”

“不謝,我也是想知道父親以前的事,可惜那方麵的消息什麽都查不到。”

“有些事順其自然吧,抱太多希望,也許會更失望。”

關琥收好資料,跟謝淩雲道別,謝淩雲站在原地,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後巷的身影,有種感覺,這個男人身上一定也背負了很多秘密。

關琥再回到俱樂部,勘查訊問工作基本已經結束了,他跟蕭白夜一起坐江開的車回警局,路上看了俱樂部的陪酒小姐以及客人們的筆錄,發現沒有人提到有奇怪的人進出過,大家說的最多的人就是他了,媽媽桑還不止一次提到酒水的價格,硬讓他們賠償。

“那是金蛇幫的人打碎的,不關我事。”

“難道不是你先挑釁的嗎?”蕭白夜問。

“我也是想救人,不過最後沒救到。”

說到這個,關琥就滿心的懊惱,他怎麽都想不通凶手是怎麽混進去的,俱樂部的人眾口一詞,總不可能是事先串供,所以一定是哪裏出現了盲點。

“有沒有看監控錄像?”

“哈哈,那種俱樂部安裝了監控,怎麽還有人敢去?”

江開在前麵笑了起來,關琥也覺得自己問得有點蠢,他把自己剛才的經曆詳細地說了一遍,不過為了避免麻煩,他特意隱去黑衣人的那段。

“真是一波三折,”江開聽得連連感歎,“原來凶手不僅殘忍,還是團隊行動。”

“我覺得他們不是一夥的,所以紅筆男為什麽要阻攔我,我還不清楚,不過可以確定他是極度危險分子。”

蕭白夜沒再多問,隻說:“先做拚圖試一下吧。”

當晚關琥留在警局,先做了紅筆男的拚圖,跟同事一起分析三起凶殺案的相關案情,負責監視許家的警員送來報告,證明當晚許家一切正常,許善陵一直閉門不出,以他平時常去公司的行為來看,這很不對勁,他像是在恐懼某件事情,以為留守在家裏最安全。

“先不要驚動他,繼續監視,到他抗壓抗不住的時候,會主動申請保護的。”蕭白夜做了指示。

江開不安地問:“會不會太冒險了?連蛇王身邊帶了那麽多兄弟,都沒躲得過去,更何況是珠寶行的一些保安?”

“正因為蛇王的身分,他才會掉以輕心,以許善陵現在的狀態,普通人很難靠近他。”

蕭白夜說:“而且還有一種可能是許善陵就是幕後策劃人,照關琥的描述,凶手更像是職業殺手,所以許善陵的那些驚慌反應也許是在做戲,江開,你跟老馬再重新調查有關他的資料,關琥你負責魚藏劍這條線。”

在回警局的路上,關琥跟蕭白夜提了有關魚藏劍的傳說,沒想到蕭白夜有認真考慮這條看起來很虛的線索,他點頭答應,蔣玎璫在一旁問:“頭,你真相信所謂的刺客傳說?我覺得那更像是凶手故意做出來的,為了引開警察的注意力。”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但這也許是連接整個案件的線,不能無視。”

跟在看到血案後的反應不同,在部署工作時,蕭白夜相當有領導的氣魄,將工作陸續交代完畢,最後剩下蔣玎璫,她急著連連舉手,表示自己還沒被分派。

“我有件很重要的工作讓你做,而且也隻有你能勝任,”看著蔣玎璫激動得連連點頭,蕭白夜笑眯眯地問:“你會做飯吧?”

關琥不知道那位笑麵虎上司給蔣玎璫交代了什麽任務,他領命後,先去鑒證科找舒清灩,把那管碎得不成形狀的筆交給她做檢查,又配合做了紅筆男的拚圖,不過拚圖做得不成功,在做完後,小柯對著螢幕看了半天,問:“五官比例太完美了,你確定他沒去韓國做整容?”

“至少在恐怖分子的名單裏沒有這麽號人物。”舒清灩在旁邊觀看,說:“希望那管筆可以提供到什麽線索,不過請不要抱太大期待。”

關琥問小柯,“有關短劍的訂製情報,網上有沒有什麽線索?”

“完、全、沒、有。”小柯伸手指自己的眼睛,“我搞了整整兩天兩夜,所有鑄劍廠都查過了,什麽都找不到,你有沒有發現我這裏都出黑眼圈了?”

關琥沒注意小柯跟以往有什麽不同,同一件事,擅長搜集情報的蕭白夜說查不到,小柯也說查不到,他覺得這很不正常,皺眉說:“不可能啊。”

“難道這年頭還有鑄劍師嗎?”舒清灩開玩笑說。

“鑄劍師那太專業了,但個人作坊的鐵匠還是有的,名器做不了,做做贗品也不是什麽麻煩事。”

聽著他們的對話,關琥眼前一亮,急忙說:“幫下忙兄弟,再查查鐵匠的情況,包括已經歇業的,”想到劍鞘上嵌的沙土,他重點強調,“尤其是歇業部分的。”

關琥回到重案組,把謝淩雲給他的印刷紙拿出來,開始一頁頁仔細翻看,裏麵大多是古劍愛好者的留言,從魚藏劍的由來到它最終遺落何方,裏麵有不少野史傳說,但也不乏引據論證的觀點,關琥讀到一半,眼神定住了,他在留言中看到了與魚藏劍相同的短劍,最初他還為找到線索而興奮,但是再看下麵的留言,差點氣吐血。

留言的網友說這是她家祖傳的寶劍,家族都世代相傳說這是真正的魚藏劍,因為生活所迫,她決定將劍拍賣,但又怕被古董奸商騙到,求大家指點,如果能有實際幫助,必當重謝等等,下麵還附了聯絡地址跟電話,卻不是謝淩雲又是誰?

明明知道魚藏劍跟死亡相連,她還在這種古劍論壇上自我推薦,是不是嫌警察不夠忙,再幫他們錦上添花一下?

要不是已經是淩晨,關琥一定一個電話打過去罵她一頓。

因為這個新發現,關琥的心緒煩悶起來,後麵的留言沒有再仔細看,將紙張收好,這時候時間已經快到早晨了,他去值班室的小房間休息,今天沒人跟他爭床位,讓他得以躺在**美美地睡了一覺。

等關琥醒來,已經過了上班時間,他隨便洗漱了一下,來到重案組,誰知還沒進門,就聽裏麵有人在大聲吵嚷。

“你們是怎麽做事的?三天三起凶殺案,到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這是重案組嗎?照你們這種辦事效率,統統去掃大街算了。”

聽起來像是上司在訓人,關琥有點好奇,他進這個組也有幾年了,雖然組長蕭白夜在某些地方是有點廢柴,還沒人敢直接跑來訓話,他敲敲門進來,想知道這位口氣不凡的上司是何許人也。

重案組的人都在,麵對訓話,沒一個有反應……哦不,應該說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沒人理睬說話的人,關琥偏頭看過去,發現根本不是什麽上司訓話,而是隔壁偵查科的成員,並且是在警界裏有點家世背景的成員。

“李……”他試探著搭話。

“李元豐。”

年輕的警員自報家門,他長得不錯,皮膚也白淨,再加上一身高檔西裝以及高高在上的氣勢,給人的感覺像是高級白領,根本無法聯想到警察。

“關琥是吧?聽說就是你把凶手放走的,真想不到重案組成員的素質這麽低……”

“投訴的話,請出門往右拐,慢走不送。”

“你!”

“借光,我們很忙的,別站在這礙事。”

江開特意從李元豐麵前走過去,把他撞開,李元豐還想再說,裏間的房門打開,蕭白夜探出頭來,說:“剛才我接到電話,說上麵派新人來協助我們,新人到了沒?”

沒人搭話,不過所有的目光都同時放在了李元豐身上,李元豐的臉色青一塊白一塊,氣急敗壞地說:“我不是新人,我進來有兩年了,還有我不是協助,我是……”

“新人,那邊請。”

關琥笑眯眯地一指蕭白夜的方向,打斷他的解釋,“報道請趁早,我們頭可是很忙的。”

李元豐被他們硬推去了組長辦公室,門關上了,不知道裏麵是怎麽交流的,關琥轉頭看看其他兩名同事,江開一臉擔憂地問:“二世祖怎麽會突然空降過來?他不會頂了組長的位子吧?”

“就他?切,”老馬做了個不屑的表情,“想頂頭的位子,等他再混二十年吧,做事做事。”

同事們離開了,關琥去了鑒證科,連續發生大案,大家都在熬夜拚命,搞得精神不佳,關琥進去後,先看到某個人體躺在電腦前,臉上還蒙了塊白布,他一高蹦了起來。

“靠,死屍太多也不能隨便放啊,很容易傳染疾病的。”

“你才死屍,”被他吼醒了,死屍動了動,扯下臉上的白布,衝他用力抖,“這叫麵膜!用來敷臉的!為了幫你們查資料,我整夜沒睡你知道嗎!?”

發現那是小柯,關琥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抱歉抱歉,請問鐵匠的情報有進展嗎?”

“有進展我就不會在這裏敷臉睡覺了,上頭讓我先查幾名死者的關係網,不好意思,你的活隻能先放放了……”

“別這樣啊,我那條線索很重要的。”

“我知道,可是上頭那些人不知道……你要找舒美女請去隔壁解剖室,啊對,她可能也在敷麵膜,別大驚小怪的。”

“是是是。”

為了不再踩地雷,關琥點頭哈腰地去了隔壁,還好,小柯提醒的話沒成為現實,舒清灩的打扮是正常狀態,除了手裏拿著鮮紅的番茄汁化學試劑杯外。

看到關琥,舒清灩開門見山地說:“屍檢報告我還沒寫好,不過有幾個地方可以先跟你講一下。”

她放下試劑杯,戴上手套,來到解剖台前,將死者的頭往右側稍微推開,讓關琥看他的左太陽穴,那裏有處比銅錢稍微大點的黑斑。

“死者的這裏在被刺之前曾受過重擊,導致他的意識暫時中斷,他的右太陽穴也有類似的擊痕。”

他比量著黑斑的大小,疑惑地說:“這不會是劍造成的吧?”

舒清灩從證物架上拿出第三柄短劍,也就是從蛇王肚子裏取出來的那柄,她指指劍柄的頂端,說:“你說得沒錯,凶手正是用這裏猛擊死者的太陽穴,趁他無法反擊時刺殺他的,而另一側的傷痕則是凶手在刺殺途中揮拳擊打的,以防他反抗。”

“看來凶手在行動前做過詳細的調查。”

包括蛇王平時常去的地方、他的喜好跟忌諱、還有他練功的死穴,這證明凶手不僅心狠手辣,還膽大冷靜,敢在警察眼皮底下瞅準時機殺人,這一點讓關琥想起了那位傳說中的刺客專諸,可以在眾多護衛麵前坦然自若地將藏有凶器的烤魚向王僚獻上,光這份氣魄就令人心寒,他想至少這一點,凶手領會到了刺客的精髓。

“還有一點,我們在這柄劍上驗出了相同的土質成分,三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人無疑。”

“謝謝!”

關琥從鑒證科出來,快步趕回重案組,從目前收集到的情報來看,三名死者跟許善陵有著共同的聯係,雖然暫時還沒找到聯係的主線,但隻要看緊許善陵,那凶手一定會出現,現在就怕除了他們四人之外,還有其他的獵物存在。

所以找到聯係的主線是必要的,或許主線的真相就在魚藏劍上。

不過說到魚藏劍,有一點關琥怎麽都搞不明白,他撓撓頭,決定去問張燕鐸——在幾次聯手處理案件中,關琥發現張燕鐸對變態這類人很了解,也許問他可以找到捷徑。

關琥回到辦公室,裏麵除了蕭白夜坐鎮外人去樓空,他將自己的懷疑跟擔心跟蕭白夜說了,蕭白夜平靜地回道:“放心,如果是許善陵那條線的話,沒問題,我已經讓李元豐扮成保安去暗中保護他了。”

“他同意?”

“起先不同意,我們交流了一會兒,他就答應了。”

看著上司充滿狡黠的笑容,關琥想李元豐要頂替他的位子,那根本是不可能任務。

“那我去查其他的線。”

關琥跟上司打了招呼,跑回他住的公寓,來到家門口,他掏鑰匙開了門,剛邁進一條腿,就聽到對麵傳來對話聲。有過一次經驗,關琥這次表現得很鎮定,反手關上門,走進客廳,果然就看到張燕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手裏拿著茶杯,整個客廳裏充溢著屬於玫瑰花茶的清香。

“我應該沒走錯房間吧?”

“沒,這是你的家。”張燕鐸回過頭,笑眯眯地回答,又指指對麵廚房,“我做了早餐,你應該還沒吃飯吧?”

“你還真把我當田螺了?”張燕鐸笑道:“就算我是田螺,也不會低智商到跟你一般見識的。”

說到這個關琥就不爽,脫下外衣,氣呼呼地說:“那你每次都偷偷進我的家算怎麽回事?你是不是真要我把你抓去警局……”

“你最好先去洗個澡,我不習慣跟不講衛生的人共餐。”

別自作多情了,誰要跟你共餐啊……

“還待在那兒幹嘛?我昨晚查到些線索,想早點破案就趕緊行動。”

三秒後,關琥屈服在了破案的**下,“是,田螺先生。”

等關琥洗完澡,早餐已經擺在了餐桌上,看著張燕鐸熟練地使用他家裏的餐具,關琥鬱悶地說:“我有種感覺,這種狀況持續下去的話,沒多久我的房產證也會易主的。”

“有關這一點,我還沒注意到,你把房產證放在家裏?還是存在銀行保險箱裏?”

“放在……我為什麽要告訴你自己隱私?你到底查到什麽線索了,快說!”

“先吃飯,那種事不著急的。”

不著急?那剛才催促他趕緊行動的人是誰?

關琥張嘴想反駁,一塊麵包塞進了他的嘴裏,早餐太美味,嚼著剛出爐的烤麵包,他決定暫時原諒張燕鐸的各種無禮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