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關琥現在鬱悶得想自殺,假如有人好心地遞給他一條繩子的話,他會直接將自己吊在涅槃酒吧的大梁上。

但很可惜,酒吧上方隻有天花板,沒大梁。

“你在看什麽?”坐在餐桌對麵的美女問道。

關琥把眼神收回來,不能說他在尋找自殺的途徑,嗬嗬幹笑了兩聲,用手指指女人麵前的酒杯,“喝酒喝酒。”

女人品著酒,轉頭好奇地打量酒吧,酒吧不大,除了他們再沒有其他客人了,室內光度調得恰到好處,爵士樂徐緩悠揚,讓人還沒品酒,就已沉醉其中了。

“沒想到警局附近還有這樣不錯的酒吧,”女人對關琥笑道:“看不出你休息時間這麽會享受。”

關琥再次發出幹笑。

憑心而論,涅槃酒吧的環境很合他的口味,否則他也不會沒事就泡在這裏了,而眼前這位美女嘛,當然就更不用說了,這可是他們警局裏的警花,在被警花邀請時,用受寵若驚來形容關琥當時的心情,一點都不為過,這也是為什麽他會一下子大腦發熱,把警花邀到這間酒吧的原因。

感受著來自吧台那邊數對目光的盯視,關琥體會到了如坐針氈的味道,尤其是他麵前的美女不僅長得漂亮,身材也火爆,平時穿製服還不明顯,今天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穿了一套淡黃色的薄紗低胸套裙,如此近距離的相對而坐,讓關琥幾乎不知道該把眼神往哪兒擱。

雖說男人吧,喜歡看美女是正常現象,但如果地點選錯了,那就喜劇變悲劇了,比如像現在——

他跟蘇繡媛一點關係都沒有……啊不,就是點頭之交的同事關係,現在也隻是在一起吃個飯而已,為什麽這些人要以一種審賊的眼光來看他?作為一名現役刑警,他也是有尊嚴的,這種毫不顧忌偷窺別人的行為太不道德了!

越想越氣,關琥忍不住轉頭去瞪站在吧台裏的老板,卻在接收到對方投來的微笑目光後,很沒出息地立馬把頭轉回去。張燕鐸笑得很溫柔,溫柔得接近於陰險,讓關琥想到了他在動物世界裏看到的那種叫狐狸的生物。

為什麽他會失心瘋地選擇進這家酒吧啊,他並沒有想炫耀自己釣到美女,他隻是好幾天沒來,懷念這裏的料理了!

第N次的,關琥在心裏發出呐喊。

“關琥,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內心的咆哮聲被打斷了,關琥回過神,見蘇繡媛盯著他看,眼睛大大的,裏麵透滿了擔心的色彩,想到美女約他來相談的內容,他急忙掃開那些不應有的煩惱,正色說:“有有有,你說你很擔心你男朋友嘛,畢竟是做律師的,得罪一些惡人也是有可能的。”

要說家世好、人氣高、在整個警局最受歡迎的美女警花怎麽會主動邀請他,其中當然是有原因的,那就是跟蘇繡媛交往的金牌大律師最近遇到了點麻煩,照蘇繡媛的話說就是,他好像惹到了什麽大人物,導致被警告,這段時間一直心神不定,還動不動就發脾氣,蘇繡媛問了,他也總是回避不答,這種狀況持續了有一個多月了,蘇繡媛實在忍不住,才會想到找重案組的人商量,找來找去,就找到了關琥,因為其他人周末都很忙。

在聽到這裏時,關琥有種身為備用輪胎的淡淡傷感。

“你說的是陳律師對吧?不過陳銘啟大律師做這行也有十幾年了,怎麽對應那些惡人惡事,他都有一定心得的,既然他不想跟你說,那也是怕你擔心,你不如就先順著他的意思,別太在意了……”

“不是這樣的,這次的事情跟以往不同,我感覺得出來,銘啟他真的很反常,他在恐懼什麽事情,恐懼到連我也隱瞞的程度!”

說到激動的地方,蘇繡媛伸手一把按住關琥搭在餐桌的手上,關琥愣了一下,就聽不遠處傳來咳嗽聲,他順聲望去,就見張燕鐸側著身子,手握成拳抵在嘴邊,不知是真在咳嗽還是在發笑,他不滿地瞪過去,蘇繡媛也反應了過來,急忙把手縮回去。

“抱歉抱歉,最近氣管不太舒服。”

被關琥瞪眼,張燕鐸滿是歉意地向他們點頭賠不是,然後將做好的意大利麵交給小魏,讓他給兩人端過去。

“我來。”

托盤被葉菲菲中途搶了過來,主動充當服務生,對張燕鐸笑嘻嘻地說:“老板,美女空乘免費幫你當服務生,你不會拒絕吧?”

張燕鐸給她做了個請的手勢,等葉菲菲拿著托盤出了吧台,服務生小魏湊過來,很三八地小聲問他,“你說菲菲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今晚在關警官跟美女約會時來,是偶然呢還是必然呢?”

“是偶然的必然。”張燕鐸擦拭著手裏的玻璃杯,微笑回複。

自從飛天事件後,關琥的前女友葉菲菲就跟他們混熟了,再加上她喜歡張燕鐸的廚藝,所以隻要有時間就會跑來湊熱鬧,算起來比關琥來的次數還要多。

所以關琥選擇在這裏跟美女共度晚餐是非常不明智的,不過也怪不得他,張燕鐸無奈地想,誰讓這位警官情商低呢,他幸災樂禍地看著對麵上演的劇情,猜測接下來會演變成什麽走向。

葉菲菲不愧是大航空公司的空乘,服務水準跟表情都是一流的,嫻熟地將意大利麵分別擺在關琥跟蘇繡媛的麵前,接著是遞上餐具,最後是飲料,不過她的微笑在關琥看來很險惡,至於險惡程度跟張燕鐸的不相上下。

胃開始抽痛,關琥手撫額頭,再次對自己的錯誤選擇感到懊惱。

“關先生,您的臉色看起來很差啊,”葉菲菲充滿關心地問:“你不舒服嗎?”

“沒有,是燈光的關係。”關琥硬邦邦地回。

“長期熬夜看A片是不好的,所以老板特意幫您準備了一份涼拌山藥絲,清熱去火,壯陽補腎。”

關琥覺得自己不用特意去看,都能想象得出葉菲菲現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了,要不是為了保持他在美女麵前的形象,他一定將那盤該死的山藥絲直接拍到張燕鐸的臉上去。

老子才沒整夜看A片呢,壯你爺爺的陽!

蘇繡媛在旁邊看出不對勁了,眼睛在葉菲菲跟關琥之間轉了轉,問:“你們很熟?”

“完全沒有,跟笨蛋交流太多會拉低一個人的智商,”葉菲菲笑眯眯地對她說完,又一指吧台那邊,“不過關先生是我們老板的弟弟,所以我們都會遷就他一下,如果他有什麽言談舉止不得體的地方,還要請你多包含。”

“不是的……”

居然擅自把他跟張燕鐸扯上關係,關琥忍不住想要辯解,嘴剛張開,小腿就在底下被踹了一腳,他疼得隻顧著捂腿,就聽蘇繡媛說:“原來關琥喜歡看那種片子。”

“沒……”

小腿再次被踹到,導致關琥的辯解半路終結,葉菲菲麵不改色地對蘇繡媛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啦,男人這種生物十個人十個色。”

她邊說著邊拿起胡椒粉小瓶往蘇繡媛的意大利麵上灑,說:“這是我們酒吧特製的佐料,小姐您嚐嚐看。”

關琥在對麵看不下去了,生怕葉菲菲再胡說一通,伸手推她,示意她可以走了,誰知剛好碰在胡椒瓶上,葉菲菲沒拿穩,胡椒瓶脫手落到了蘇繡媛身上,裏麵磨得很碎的粉末灑出來,弄得她的袖口跟胸前到處都是,她急忙側過身,捂著嘴巴連打兩個噴嚏,讓低胸衣下的春光隱約可見。

意外狀況讓關琥看傻了眼,葉菲菲也呆住了,說了句對不起,就收起托盤掉頭跑掉了,讓關琥想衝她發火都找不到人,隻好不斷跟蘇繡媛說抱歉。

“沒事的。”

蘇繡媛用紙巾將灑在衣服上的粉末抹掉,對關琥溫柔地笑笑,“隻是小意外,別在意。”

看著她的笑,關琥忍不住在心裏暗歎——假如他有個像蘇繡媛這麽溫柔的女朋友,那該多好,但很可惜,漂亮又溫柔的女生都被搶走了,人家找了個年薪甩他幾條街的金牌大律師,像他這種小警察,還是乖乖單著吧。

“那丫頭就是毛毛躁躁的,你別理她,吃飯吃飯,”他邀請道:“這裏的料理口味很棒的。”

“既然是你大哥的手藝,那我一定要捧場嚐嚐了。”

“大哥……嗬嗬……是啊……真不錯……”

隨口迎合著,關琥把頭別到一邊小聲嘟囔——都怪那個該死的葉菲菲,害得他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好像闖禍了。”

感應到了關琥的怨念,葉菲菲輕手輕腳地走回吧台裏麵,垂著頭,主動跟張燕鐸認錯。

小魏剛才看完了全程,已經趴在一邊憋笑憋得喘不上氣來了。

張燕鐸也笑了,眼眸掃向對麵的餐桌,“挺有趣的。”

“真的?”

在得到酒吧老板的肯定後,葉菲菲一秒重新振作起來,說:“也不能怪我啊,都是關王虎動手動腳,才會讓胡椒粉灑掉的。”

“不能怪他,”張燕鐸認真地說:“要知道能請到警局裏第一美女共餐,也是件挺不容易的事。”

“警花也可以穿這麽暴露的嗎?”小魏的眼睛偷偷地瞟蘇繡媛的胸口。

葉菲菲一個手肘把他拐去一邊,沒好氣地說:“你們男人都是色狼,看到大胸脯美眉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小魏捂著胸口咧嘴叫著痛,說:“老板就不喜歡這類的,他喜歡的是像關警官那種有陽剛之氣的……”

話沒說完,他就看到張燕鐸微笑向自己看過來,眼鏡片後厲光一閃,他立馬閉了嘴巴,老實跑遠了,“你們慢聊,我去拖地板。”

葉菲菲衝小魏背後做了個鬼臉,轉回頭,見張燕鐸低頭認真擦著調酒器,她有些無聊,小聲問:“老板,你說關王虎跟警花在聊什麽?”

“你想知道,為什麽不直接去問他?”張燕鐸擦拭完,將器皿對著燈光來回轉動檢查,隨口說。

“問了他也不會說啦,不過你要問的話,他一定不敢不說。”

“為什麽?”

“不知道,就有種感覺,他挺怕你的。”

聽著葉菲菲嘿嘿嘿的笑聲,張燕鐸忍不住抬頭看向對麵,那邊關琥跟蘇繡媛看起來聊得挺開心的,不過他總有種感覺,蘇繡媛有點心不在焉,雖然她很想裝成用心聊天的樣子,但眼神不時掃過手表,動作做得不露痕跡,關琥那個笨蛋應該沒注意到。

至於他們在聊什麽,他不需要問,他比較喜歡讓關琥自己老老實實地交代出來。

“放心吧,他們不是那種關係。”

在做出這個判斷後,張燕鐸放下調酒器,又去擦別的酒杯。

葉菲菲的嘴巴嘟起來,“什麽嘛,我才不是擔心這個呢,我隻是覺得關琥那人那麽笨,別被人騙了。”

騙警察?而且另外一個也是警察?

張燕鐸對葉菲菲的異想天開感到好笑,葉菲菲見他不信,還想再解釋,手機響了起來,她接聽完後,匆忙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到小挎包裏,對張燕鐸說:“總部來電話,讓我去代班,老板我先走了。”

“你們空姐也有代班?”小魏跑過來好奇地問。

“我是這星期的帶班組,要二十四小時待命,以防止有同事臨時出事上不了機,可以隨時替換上班,”葉菲菲拖出她那個隨身不離的小旅行箱,對張燕鐸說:“我會幫你們帶夏威夷的小點心的,拜拜。”

葉菲菲走了,張燕鐸開了瓶葡萄酒,讓小魏送給他們酒吧唯一的一對客人,說酒他請,讓他們盡情享用。

關琥聽了小魏的轉述,驚訝地往吧台這邊看過來,張燕鐸向他微笑點頭,做了個請享用的手勢。

“我要開車,不能喝酒的。”

關琥剛剛答應蘇繡媛跟她一起去她的公寓勸說她男友的,張燕鐸就把酒送來了,時間恰到好處得讓他覺得張燕鐸這樣做根本就是故意的。

小魏已經幫蘇繡媛把酒斟滿了,就轉過來幫他斟酒,無視他的解釋,說:“沒關係啦,我們老板一番好意,你不喝,他會傷心的。”

Excuse me?那隻狐狸會傷心?

蘇繡媛也說:“既然是你哥哥送的,拒絕不太好,回頭我們坐出租車就行了。”

“那不是……”我哥哥……

沒等關琥說完,蘇繡媛就衝他舉起了杯,關琥隻好跟她碰了下杯,喝酒的時候,他心想看來也隻能坐出租車了,可是那麽遠的路,車費一定很貴很貴,靠,那隻狐狸果然是在算計他!

任務完成,小魏屁顛屁顛地回到吧台裏,跟張燕鐸邀功,“老板,我做得很不錯吧?”

“你可以下班了,我會按正常時薪算給你的。”

聽說可以拿全薪,小魏二話不說,脫下製服跑走了,張燕鐸跟在後麵出了門,將正在營業的牌子翻過來,做出打烊的狀態。

等他回到酒吧,發現他的贈酒已經喝掉了一半,蘇繡媛正在給關琥的杯裏倒酒,看樣子酒幾乎都是關琥喝掉的,他的眉頭不顯眼地皺了皺,卻沒有靠近,而是轉回吧台裏,裝作沒事人一樣繼續擦酒杯。

“我真不能喝了,”在蘇繡媛再次給自己斟酒時,關琥伸手按住了杯口,“要是滿身酒氣地去見你男朋友,他就算有麻煩,也不會跟我說了。”

蘇繡媛沒勉強他,把酒瓶放了回去,微笑說:“平時看你挺能喝的,我以為這點酒你不會當回事。”

“這不是接下來還有正事要談嘛。”

“可能是太緊張,所以想喝酒鬆緩一下。”蘇繡媛將自己的酒杯也放下了,不好意思地說:“我跟他歲數差很大,有時候把他當長輩看,跟他聊正事時很容易緊張。”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關琥隨口附和。

聽說陳銘啟大律師也有四十靠後的歲數了,不過現在差個二十歲根本不算什麽,對方的家世身分暫且不談,光是談吐見識也不是年輕人能比的,蘇繡媛會選擇這樣的人並不奇怪。

“做事趁早,我們現在就去吧。”

關琥看了下時間,在征得蘇繡媛的同意後,他起身去了吧台前,對張燕鐸說:“買單。”

“你們趕時間,回頭再說吧。”

“回頭再說會算利息嗎?”

“不會,”張燕鐸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自家人別計較那麽多。”

誰跟你自家人啊,認親別這麽快好吧哥哥。

蘇繡媛跟了過來,關琥隻好放棄了辯解,跟她出了酒吧,兩人順著樓梯走到車道上,關琥左右看看,正要準備招手叫車,身後傳來話聲。

“要我送你們嗎?”

兩人轉過頭,就見張燕鐸跟著他們走了上來,製服已經脫下了,換成平常的襯衫加西褲,合身的衣裝讓他顯得更削瘦了。

“你不用看店?”

其實關琥更想說——你該幹嘛幹嘛去,少管老子的閑事。

“沒客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張燕鐸說完,又轉頭對蘇繡媛微笑道:“我這弟弟做事常這樣馬馬虎虎,這裏不是鬧市區,不容易叫到車的,還是我送你們比較快。”

“這怎麽好意思呢……”

蘇繡媛還想反對,張燕鐸又指指旁邊,接著說:“我的車就在那邊,大家自己人,很方便的。”

“誰跟你自己……哎呦……”

關琥話沒說完,小腿就被踹了一腳,不等他叫痛,張燕鐸就勾住他的肩膀把他勾到一邊,小聲問:“你有錢坐出租車嗎?”

關琥立刻點頭,他的薪水還不至於坐不起出租車,隻是覺得不太劃算……

“還有回程。”注視著他的表情,張燕鐸淡淡地追加。

在被注視到第五秒後,關琥選擇妥協了,“看在你這麽有心的份上,我不坐好像不太好……”

話沒說完,他便被張燕鐸推開了,轉頭對完全不在狀況的女人說:“我弟弟同意了,一起走吧。”

蘇繡媛看上去並不想接受張燕鐸的好意,她還想再堅持,張燕鐸已經走開了,見關琥緊跟其後,她也隻好跟上,用手捋著耳邊的頭發,對關琥說:“不好意思麻煩你哥哥。”

“沒關係,他不是我……”

胸口又被撞了一下,阻止了關琥的解釋,他攥起拳頭,很想回應張燕鐸的暴力,但是在看到他削瘦的身板後,隻好將拳頭收了回去。

到了車位,張燕鐸很紳士地為蘇繡媛打開車門,關琥在上車時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坐到後排座上,以便跟蘇繡媛討論接下來的問題——該怎麽跟她男友商談,才能讓對方放下心防。

張燕鐸照蘇繡媛提供的地址將車開了出去,關琥在旁邊聽到地址,在心裏抹了把冷汗——陳律師的家離這裏好遠,要是真坐出租車來個往返的話,他下半個月就要喝西北風了。

他的眼神掃過後視鏡,剛好張燕鐸也在透過後視鏡看他,兩人看個對眼,張燕鐸先笑了起來,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壞壞地向一邊勾起,關琥氣得瞪過去,同時在蘇繡媛看不到的地方衝他晃了晃拳頭。

“這個也許你需要。”

一個東西從前麵向關琥拋過來,關琥伸手接住,發現居然是瓶口腔清新劑,他不爽地衝張燕鐸說:“我沒口臭!”

“有酒臭。”後者慢悠悠地回他。

“難道造成酒臭的元凶不是你嗎?”

“警官,你這種說法就像是你拿槍殺人,卻把罪責推給槍支製造商一樣無理。”

“你這是狡辯,再說我是警察,怎麽會要持槍殺人?”

“是誰說警察就不會殺人了?”

“那個……”旁邊一直被無視的女人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打斷了他們毫無營養的對嗆,“你們兄弟感情真好啊。”

他們才不是兄弟!

關琥張嘴要解釋,張燕鐸在前麵慢悠悠地說:“願賭服輸哦弟弟。”

想起當初的賭約,關琥隻好忍住了,張嘴,將口腔清新劑噴進了自己嘴裏,而且是連噴幾下,然後問張燕鐸,“這樣可以了嗎大哥?”

張燕鐸沒直接回應,而是托了托眼鏡框,表示自己的滿意度。

蘇繡媛心裏有事,沒注意到他們的眼神較量,雙手絞纏著裙擺,緊張地問關琥,“你決定怎麽說啊?”

關琥也沒想到,摸摸頭,正準備找些話來安慰她,張燕鐸在前麵問:“你們要去見家長?”

“不是,是她男朋友。”

張燕鐸隔著後視鏡看關琥,那眼神讓關琥很不自在,有氣無力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哥哥,我們在談正事,我拜托你不要胡思亂想可以嗎?”

張燕鐸不說話了,給他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自己看向前方,專心開車。

在之後的途中,車裏比較安靜,礙於有外人在,關琥不方便多說什麽,隻是找了些簡單的詞句安慰蘇繡媛,沒多久轎車到達了目的地——一棟建造豪華的高層公寓前。

張燕鐸想要把車開進去,關琥製止了,告訴他停在這裏就行,本來想順便說他可以離開了,但想到回程的路費,後麵那句就說不出口了。

看出了他的心思,張燕鐸很貼心地說:“我去周圍轉轉,你事情辦完了,打電話叫我。”

“謝了,”關琥趴在車窗上小聲對他說:“我還以為你要繼續跟進呢。”

“你的終身大事,我怎麽會那麽沒眼色。”

“都說了不是那種關係了。”

關琥給張燕鐸做了個拜拜的動作,跟隨蘇繡媛走進了公寓,張燕鐸看看周圍的環境,沒有兜風,而是把車開到附近可以停車的地方,熄了火,靠在車座上,準備趁這個機會小憩一下。

闔眼時他看了下表,希望弟弟不要折騰太久。

關琥陪同蘇繡媛來到她家,雖然蘇繡媛沒有明說,但是看公寓的豪華程度就知道這是他們同居的地方,反正男沒娶女沒嫁,同居不算什麽,隻是關琥暗地裏想這個真相會讓警局一大票男同事傷心頹廢了。

蘇繡媛拿出鑰匙要開門,手碰到門時,門應聲開了,她有點奇怪,進去後,就見走廊到客廳一路都亮著燈,裏麵很亮堂,便叫道:“銘啟,我回來了。”

裏麵沒有回應,蘇繡媛繼續往裏走,說:“我還帶了重案組的同事來,他……”

話說到一半卡住了,蘇繡媛走到客廳門口,在看到前麵的狀況後,小挎包落到了地上,她雙手捂住嘴,定在了那裏。

關琥在後麵關門,聽蘇繡媛的語氣不太對勁,他急忙跑過來,下一刻,血腥的場景便落在了他的眼中——客廳當中的空地上流滿了血液,一個男人仰麵躺在血泊當中。

因為過度恐懼跟難受,他的身體很誇張地扭曲著,金邊眼鏡落在一邊,眼睛大睜著看向天花板,嘴裏被東西堵住了,導致他的臉龐扭曲得厲害,有血絲從嘴角溢出來,但是不多,他的兩隻手向兩旁張開,指甲扣在地板上,由於地板都被血掩蓋了,無法看出上麵是否有指甲留下的劃痕,再往下看,男人自胸口到腹下都被豁開了,正如開膛剖肚的狀態,豁開的肚皮向兩旁翻開,露出裏麵血肉模糊的器官。

關琥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用細看他也知道死者的內髒被攪爛了,凶手像是跟死者有莫大的仇恨似的,做出這樣殘忍的事,假如是活著被開膛的話……

他有點不敢再想下去,就聽旁邊傳來嘔吐聲,蘇繡媛終於受不了眼前的血腥,雙手捂住嘴巴,發出幹嘔。

“沒事沒事,你先去別的地方。”

眼下的狀況完全不能用‘沒事’來形容,但是讓蘇繡媛繼續待下去,絕對是種折磨,關琥想扶她去別處,卻被她一把推開了,跌跌撞撞地衝過去,大聲叫著陳銘啟的名字撲向那具男屍。

關琥趕忙將她攔住,喝道:“冷靜點,不要破壞現場!”

“可是銘啟被殺了,他被人殺了!”

眼前的打擊實在太大,蘇繡媛失去了平時的溫柔,拚命掙紮著並大聲吼叫,由於死者模樣詭異,關琥本來還懷疑他是否就是陳銘啟,現在敢肯定了,蘇繡媛的擔心變成了現實,這位金牌大律師真的被謀害了。

“我知道他被人殺了,所以你才更要冷靜!”他抓住蘇繡媛的肩膀,喝道:“想為他找出凶手,你就更要冷靜,保護好現場,明白嗎!?”

被他的大吼聲嚇到了,蘇繡媛停止尖叫,呆呆地直點頭,忽然又一手捂住嘴巴,再次發出作嘔的響聲。

關琥扶住她,將她帶到走廊另一邊,那邊是相連的房間,他不知道是書房還是臥室,總之是可以暫時休息的地方,安慰說:“你什麽都不要做,坐下來鎮定一下,這裏交給我。”

他說完,轉身要回現場,被蘇繡媛一把拉住,由於緊張,她的手很冰,發著輕顫,淚眼朦朧地說:“可是……”

關琥以為她要說什麽,可是她隻是哆嗦著,看來就算是想說話,也無法整理好語言,便說:“別擔心,我馬上求援,看能不能救人。”

蘇繡媛哭著直點頭,隨手推開旁邊的門走進去,關琥撓撓頭,覺得自己實在不會安慰人,看現場那種狀況,傻瓜都知道人根本救不活。

安慰好蘇繡媛,他迅速回到客廳,先是打電話給重案組同事報告案情,接著拿出手機,從不同角度拍下被害人的死狀,這時他才發現在離血泊不遠的地方也有零星血跡,血斑陸續延伸到門口,由於不多,一開始被他忽視掉了。

關琥舉起手機,將血斑也都拍了下來,順便又拍了客廳的全貌——被害人的手機落在離他較遠的地方,看機體的碎裂狀況,可能是被害人在受到攻擊時導致的;走廊跟角落裏放置了不少青藤植物跟假山石,植物盆裏零落倒扣了一些空的小玻璃瓶,另一邊電視櫃裏也擺放了許多瓶裝容器,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瓶子上的標簽,都是些營養用藥。

看來陳銘啟很注意身體保健,卻沒想到最後會死在外傷上。

由於室溫較高,再加上被害人大量出血,室內彌漫的怪味讓關琥作嘔,他忍著不適將現場逐一拍下來,又轉去屍首上,在鏡頭逐漸移到被虐殺的部位時,他微微一愣。

透過手機鏡頭,可以看到死者的肚子裏被攪得血肉模糊,隨著鏡頭的移動,雜亂的內髒之間恍惚有金屬的光輝閃過,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把手機移開,重新確認,發現死者攪爛的器官裏麵的確夾著其他東西。

關琥小心避開溢滿周圍的血跡,向被害人麵前湊了湊,想仔細查看他的傷口,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張燕鐸。

“你那邊是不是出事了?”電話一接通,關琥就聽到張燕鐸焦急的嗓音從那頭傳過來。

“出了很大的事,”看著眼前慘不忍睹的現場,關琥冷靜地說:“我遭遇凶殺案了,哥。”

張燕鐸是被突如其來的響聲弄醒的,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才睡了幾分鍾,車外有個人影在晃動,響聲正是那人碰到車身造成的。

起先張燕鐸以為是醉漢,因為他搖晃得厲害,但那人轉頭時臉上的表情讓他感覺不對,本能的驅使下,他打開車門下車,問:“先生,你沒事吧?”

那是個身材矮小瘦弱的男人,路燈燈光折射在他臉上,讓他的表情愈發陰暗,像是沒想到車上會有人,他啊的叫了一聲,在看到張燕鐸後,二話不說掉頭就跑。

一瞬間,血的腥氣傳達給張燕鐸,他本能地衝了上去,那人跑得趔趔趄趄,輕易就被他抓住了,誰知就在他抓住那人的手的同時,眼前寒光閃過,對方竟從口袋裏掏出彈簧刀,彈開後向他刺來。

以他刺來的力道跟凶狠,換了普通人,一定會被刺傷,但可惜他麵對的是張燕鐸,而他的行為也成功地激起了張燕鐸的戾氣,他側身避開了刺來的尖刀,先是一拳擊在男人的手腕上,在將刀擊飛出去後,接下來的一拳又打在他臉上,那人哼都沒哼,就隨著他的擊打跌在了地上。

張燕鐸就勢向前一按,用膝蓋頂住男人,一隻手按住他的頸部,另一隻手拿起那柄落在旁邊的彈簧刀,握住刀向他的眼睛刺去!

不知是張燕鐸的速度太快,還是此刻他身上流露出的殺氣太強,那個人居然連聲求救都沒叫,眼睜睜地看著刀逼到了近前,張燕鐸握刀的手發出顫抖,隻要刀尖再往前挺近幾公分,他就能幹掉這個人了。

四下寂靜,車位附近很暗,半個人影都看不到,空間裏隻能聽到呼呼喘息聲,一個是躺在地上的男人發出來的,一個是屬於張燕鐸的。

跟地上那人四目相對,張燕鐸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懼跟哀求,曾幾何時,這樣的目光他也見過,但每當他心軟收手時,都會換來對方毫不留情的反擊,所以撫養他的老家夥對他的教訓永遠隻有一句話——不要對他人仁慈,因為那是強者不需要的感情。

不要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抱有任何同情心,刀隻要出鞘了,就一定不可以白刃返回!

這句話在張燕鐸的腦海裏反複回旋著,他不斷地這樣告誡自己,可是利刃始終沒有刺下去,手顫得越來越厲害,刀尖在晃動中泛出詭異的光芒,他的眼眸被光亮晃到,驀然回過神來,寂靜的空間讓他覺察到這裏不是囚禁他的孤島,而他也不再是囚犯。

他不可以殺人,因為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他要考慮到弟弟的心情。

想到關琥,張燕鐸慢慢恢複了正常的理智,他吐出一口氣,發現額頭上滲出了一層冷汗,氣力像是耗盡了似的,連那柄刀都拿不住,當啷一聲,刀落到了男人身旁,男人這才反應過來,嚇得發出啊啊的怪聲,又奮力掙紮,想掙脫張燕鐸的按壓。

張燕鐸沉默著揮起拳頭,再次打在那人臉上,將他打暈後,把他揪起來,推到路邊,又扯下他的腰帶,將他雙手反背在後麵,用腰帶捆住,順手又將他的襯衫從後麵掀上去蓋住他的頭部,都做完後,將他丟在那裏,轉身向公寓裏跑,同時打電話給關琥。

有種預感,這個人也許跟關琥的拜訪有關聯。

“我遭遇凶殺案了,哥。”

這是在被他詢問後,關琥給他的回答,一瞬間,張燕鐸的心房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充滿了,不管關琥是否真是他的弟弟,在這一刻他都有了找到家人的感覺。

這讓他慶幸自己剛才克製住了殺意,問了關琥門牌號,加快奔跑速度,公寓的保安過來阻攔他,被他直接甩去了身後。

陳銘啟的住居在十樓,張燕鐸乘電梯上去後,又一口氣跑到他的房間,房門沒鎖,張燕鐸直接推門,衝進大廳。

關琥不在,張燕鐸首先看到的是溢滿地板的血液,血液正中蜷縮著一個死狀恐怖的男性,一個女人蹲在他身旁胡**索著,女人背對著張燕鐸,但是看她的打扮,他判斷出那是蘇繡媛。

“關琥在哪裏?”他問道。

或許是聲音太嚴厲,蘇繡媛嚇得一個哆嗦,差點跌倒在血中,她避開血跡顫顫驚驚地退到一邊,用力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聽到響聲,關琥從隔壁的陽台上跑回來,看到蘇繡媛的舉動,他皺起眉,蘇繡媛搶先開口叫道:“我知道不該破壞現場的,但我還是不甘心,我想知道銘啟是不是真的死了,我學過緊急救護的,也許我可以救他……”

雖然這種心情可以理解,但蘇繡媛的行為除了妨礙現場勘查外,沒有任何意義,關琥想把她再勸走,就見她用手捂住嘴巴做出嘔吐狀,不等關琥開口,就急匆匆地轉身跑去了洗手間,門關上後,不一會兒,就聽到裏麵傳來衝水的聲音。

目光落在麵前的屍體上,關琥捂著胃,覺得自己也想吐了,趕忙轉個身,去了離現場較遠的地方。

“你剛才在幹什麽?”

身後傳來張燕鐸冷清的嗓音,關琥側頭瞄了一眼,見他正仔細觀察被害人的狀態,臉色平靜,沒有表現出一點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這是除了鑒證科那些怪人以外他所見到的最怪的人。

“去陽台跟走廊那邊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麽新發現。”

“新發現在他的肚子裏,你沒看到嗎?”

張燕鐸走近屍體,伸手正要去撥弄死者的肚腹,被關琥大聲喝住,“不要破壞現場,等鑒證科的人來!”

冷漠的目光投來,有那麽一兩秒,關琥覺得這不是他認識的那位酒吧老板,但張燕鐸馬上就恢複了正常的表情,默默向後退開,就聽外麵傳來急迫的警笛聲,看來警察馬上就會到了。

洗手間裏還不斷響起衝水聲,關琥走過去,輕輕敲房門,問:“蘇繡媛,你還好吧?”

“……沒事。”

裏麵傳來有氣無力的回應,隨後蘇繡媛將門打開,出來時關琥發現她的臉色更難看了,擔心她會暈倒,主動扶她回了臥室,回頭見張燕鐸還盯著死屍在看,他提醒道:“不要亂碰這裏的東西,我都有拍照的,要是你害我被降級,我這輩子都會賴著你不放。”

張燕鐸托托眼鏡,一言不發地退開,又過了一會兒,門口傳來腳步聲,重案組成員陸續到了,蘇繡媛對關琥說:“你去忙吧,不用理我。”

“好,我讓女警來照顧你,有什麽問題或是不舒服的,你跟她說。”

蘇繡媛點點頭,伸手捋著耳邊的頭發,關琥發現她的指尖依舊在顫個不停。

還好女警很快就到了,是他們重案組的新人蔣玎璫,蔣玎璫機靈乖巧,看上去很像是鄰家小妹,有她來照顧蘇繡媛,關琥比較放心,又暗中交代她等蘇繡媛的情緒穩定下來後,再順便幫她錄口供,然後離開,去客廳開始正式參加勘查工作。

外麵已經拉上了警戒線,重案組的警察跟鑒證科的人正在各自忙碌自己的工作,張燕鐸被安排站在門口,江開正在向他詢問問題,看到關琥,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撓撓頭,一臉不可思議地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現場是我弟弟發現的,也是他報的警,”張燕鐸在旁邊好心地幫忙回答,“我開車送他們過來,所以就順便上來了。”

“你弟?”

江開的目光再次在兩人之間轉了轉,完全無法理解才沒過多久,他們怎麽一下子從普通關係一躍成了兄弟。

關琥把他拍開了,“做事去。”

“做事之前,請記得戴好口罩。”張燕鐸在旁邊好心地提醒。

“為啥?”

江開剛問完,就見兩個菜鳥捂著嘴跑了出來,沒多久走廊遠處傳來嘔吐聲,關琥指指他們,表示就是這個意思。

江開立馬跑出去找同事要到口罩,順便也幫關琥要了一個,跟手套一起遞給他,關琥戴手套時,就見他的上司,重案組組長蕭白夜也捂著嘴跑了出來,他總算沒有吐,隻在嘴裏含糊說:“我去搜集情報,回頭會合。”

等話聲落下時,他已經跑得不見影了,關琥驚訝地問:“沒人提醒頭這次現場很血腥嗎?”

“好像是你報的警,”張燕鐸無限同情地看他,“假如是你忘了說的話,就等著事後被修理吧。”

關琥撓撓頭,發現害上司的罪魁禍首是自己後,他不說話了,江開好心安慰道:“你喝酒了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沒……”

“為什麽每次周末發生凶案,都跟你有關?”

不悅話聲傳來,鑒證科的首要成員舒清灩到了,她穿著白色短裙,頭發卷成漂亮的大波浪形,看打扮分明是在哪裏玩到中途,被突然打電話叫過來的,邊快步走近,邊熟練地把頭發卷到腦後,以便馬上進入工作狀態。

“不關我的事,我也想周末好好休息的。”關琥苦笑。

“而且每次凶案現場你都喝酒。”

“是蘇繡媛跟這位……”看看張燕鐸,關琥臨時改口,“跟我哥一直逼我喝。”

“你是小孩子嗎關先生,有錯先往別人身上推?”

旁邊傳來幾聲悶笑,關琥決定還是不跟他們瞎扯,先進去做事好了。

胳膊被拉住,舒清灩攔住他,對江開說:“你先幫他錄口供,包括這位關先生的——你們組長剛才讓我轉告的。”

“張,”張燕鐸笑眯眯地糾正,“劉關張的張。”

“是,張先生,請這邊來,我們來正式錄口供。”

江開示意張燕鐸跟關琥去走廊上,關琥很想跟隨舒清灩查看現場,被他硬是拖出去了,“配合一下。”

為了早點看到現場勘查結果,關琥非常‘配合’地將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棟公寓裏,怎麽發現命案的過程詳細講了一遍,江開邊做記錄邊羨慕地連連點頭。

“真好啊,跟大美女約會啊。”

約會的話,他就不會去張燕鐸的酒吧了,他是跟蘇繡媛談正事的好吧!

在關琥準備揍人之前,江開開始問正事,“蘇繡媛有沒有提到被害人被恐嚇的具體情況。”

“沒有,我本來是打算來之後,詳細詢問被害人的。”

之所以沒有多問,是關琥覺得蘇繡媛有些小題大做,以被害人在律師界的地位跟人脈,普通的恐嚇根本影響不到他什麽,現在看來是自己的想法太樂觀了。

“來之前有點緊張跟擔心,在看到被害人後她的情緒很激動。”

“你們懷疑她?”張燕鐸在旁邊插話問。

“這是正常的訊問程序,我們懷疑與事件有關的任何一個人,”關琥注視著他,答道:“也包括你,張先生,案發前你說去開車兜風,為什麽會突然聯絡我,認為我出事了?”

“我關心你也有錯?”

“沒錯,但發生得太巧合。”

“所以你就懷疑我有可能殺了一個我連麵都沒見過的人?”

“我剛才說過了,這隻是例行訊問,每一個相關當事人警方都會問到,也包括我自己。”

在旁邊聽著這對話有愈見升級的跡象,江開看不下去了,製止道:“我說,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你們是不是可以回家關上門慢慢聊?”

為什麽要關門聊?而且這是問案,怎麽能說是雞毛蒜皮的事?

關琥正要反駁,江開衝他擺手,“你不是想看現場嗎?這邊我來問。”

張燕鐸也微笑對他說:“假如你想知道那柄劍是怎麽插進死者肚子的,早點進去比較好。”

基於眼下的狀況,關琥選擇了去現場,就聽身後江開奇怪地問張燕鐸,“死者肚子裏還有東西?是什麽劍?”

比起是什麽劍,他更想知道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張燕鐸是怎麽看出死者內髒裏放的是劍?

抱著這個疑問,關琥回到現場,就見鑒證人員正在給死者拍照,死者口中的異物已經被取出來了,卻是揉成一團的氣泡塑膠。塑膠柔軟有彈性,可以給被塞住的人一定的呼吸空間,但也會隨著呼吸加劇造成塑膠慢慢移向氣管,導致呼吸障礙,看著那團帶血的物體,關琥咳了咳,覺得自己的嗓子也開始不舒服起來。

另一位鑒證人員在用小夾子翻動死者的內髒,腸子有一部分被攪爛了,隨著他的撥動掉出來,旁邊傳來幹嘔聲,又有警察受不了這種虐殺的狀況,捂著嘴跑了出去。

可以讓這麽多警察失態,從某種意義上,關琥挺佩服凶手的變態程度的。

“你是不是先去吐完,再來看現場。”舒清灩用另一個夾子夾動死者的腸子翻看著,對他說。

這世上比變態還要變態的是法醫。

看著表情平靜的舒清灩,關琥默默戴上了口罩。

要是他表現得還不如一個丫頭,那就白幹警察這麽多年了。

“死因是什麽?”他問。

“腹部被利器刺中導致脾髒大麵積破裂失血,食道被塞住引發呼吸困難——這是表麵上可以觀察到的死因,具體情況還要再做詳細的屍檢才知道,至於凶器……”

舒清灩用夾子將深入死者腹中的金屬物挑出來,由於金屬物太重,無法夾住,她便直接伸手拿了出來,忽視沾在上麵的內髒碎屑跟血跡,可以看出那是柄十公分多長的的短劍,並且是帶劍鞘的,她握住劍柄將劍拔出來,就見劍身上也沾滿血跡,上麵也帶了不少看不出是什麽東西的殘渣。

就算戴了手套,這種直接從死者腹中掏東西的行為他還是做不出來。

“你有其他辦法拿嗎?”舒清灩掃了他一眼。

關琥的確沒有,他發現自己身邊還是需要這種彪悍人的,嗯,估計張燕鐸的話,他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將劍取出來。

舒清灩讓同事做下取證記錄,又將短劍放進證物袋裏收好,關琥問:“這會不會就是凶器?”

“很有可能。”

“那為什麽凶手在殺了人後,又把凶器放回到劍鞘裏,再塞進他的肚子?”關琥不解地歪歪頭,“為了隱藏殺人工具?”

“屍檢後,我會給你一個更準確的答案。”

關琥點點頭,這裏該看的他都看過了,現場勘查他幫不上什麽忙,站起來,準備先去看看蘇繡媛的狀況,再去保安室檢查監控錄像,誰知剛轉身就跟江開撞到了。

“張燕鐸呢?”關琥看看江開的後麵。

“你是問你那位剛認親沒多久的大哥?”江開用大拇指指指走廊,“他跟頭回警局錄口供了,疑犯也抓到了,大家可以不用這麽緊張了。”

關琥隻注意到前一句,“為什麽回警局錄口供?他疑點很多嗎?”

舒清灩也站起來,疑惑地看向江開,江開急忙搖頭,將手裏的訊問筆錄遞給他們看,“不是你哥有疑點,是他抓到了疑犯,所以要去警局配合錄一份詳細的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