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莊揚,你到底推測出了什麽?”孫奶奶看向向羽的眼神已經有了細微變化,她是個聰明人,從場上這些人的應變神情中,已經隱約察覺出了什麽。

尤其是理應最袒護向羽的段權麵對眾人對向羽的質疑也顯得如此淡定從容來看,房間裏的這兩個年輕男人,倒是意外的立場統一。

而能讓這兩個人統一的條件隻有兩樣,不是現在的向羽,就是過去的王琦臻。

孫奶奶已經從最初的震怒中冷卻下來,決定旁觀。

屈曉文也是房間裏較為冷靜的一個人,她沒怎麽說話,溫和的一雙眼卻定定地看向莊揚,顯著專注的模樣。

莊揚環視眾人後,說道:“我和向羽昨夜之所以在外過夜,是因為我們去了王琦臻當年被綁架的房子,然後在那裏被高奇嘯安排的殺手堵截,為了保護向羽,我們才在外頭留了一整夜。”

“去了真真被綁架的房子?”王阿姨紅著眼,驚道。

段權說道:“那裏我也去過,可是沒發現什麽異常啊。”

“確實沒什麽異常,尤其當那裏重新住上別的尋常人,即使有線索,這兩年也早斷了。”莊揚話鋒一轉,說道:“但是,那種出租房的格局確是不會變的。”

“房子的格局?”段權顯然沒想到這一層,驚訝至極。

莊揚繼續說道:“我查過兩年前的街景圖,那裏的房子外部布局沒有改變,內部也沒有重新動工過的痕跡,那房子是簡單的兩室一廳,因為臥室的窗戶可以輕而易舉跳到樓下的陽台,而且綜合王琦臻當年的逃跑路線,我們可以推測出王琦臻兩年前是被控製在客廳的位置。”

屈曉文疑惑道:“這又能說明什麽?”

“隻要緊縮兩間臥室的門,客廳就是一個隻有唯一出口的監牢,牢不可破,我們已知的綁匪就有兩個男人,可就是這兩個男人盯著王琦臻,還能讓王琦臻從客廳裏逃了出去,這說明什麽?”莊揚問道。

屈曉文思考道:“真真的身手並不好,在被控製的情況下,還能從兩個男人的手中逃出去……這兩個綁匪疏忽大意?還是這兩個男人都是病秧子?”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莊揚說道:“可是兩個疏忽大意,或者是病秧子的男人會有這個能耐來綁架一個被精心保護起來的公主嗎?”

房間裏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莊揚各自掃了他們一眼,說道:“如果你們當年有檢查過王琦臻的屍體,應該能發現,王琦臻的身上沒有被綁架者該有的捆綁痕跡,我懷疑,她是被迷倒了以後,再小心翼翼運到房間裏,甚至連繩子都沒有綁上,因為我們當年的那位叛徒,並不僅僅隻是泄露了王琦臻的身份,更甚者,是直接參與了綁架。”

向羽皺眉道:“真真之所以會被綁架,是因為叛徒泄露了她的身份,而真真之所以會死,則是因為真真知道了叛徒的身份,叛徒隻能殺人滅口。”

段權著急道:“你們說了半天,還是沒有合理的解釋證明王阿姨是當年的叛徒。”

“逆推沒有辦法說明問題,順推卻可以,這個辦法,不還是你和向羽想出來的嗎?”莊揚沉吟片刻後,說出驚人之言,“我和向羽,從來就不是真正的情侶,我們所表現出的一切假象,都隻是為了讓當年的叛徒露出馬腳。”

孫奶奶和屈曉文不約而同看向王阿姨。

王阿姨抖著手捂住嘴,臉上又驚又怒,還有些傷心,“你們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們?為什麽?”

“因為我和段權對真真的死,都不能釋懷,在真真出事的當天,我們就意識到了叛徒的存在,隻不過當時事發突然,我們倆又不夠成熟,所以才一直忍耐到現在。”向羽說道:“其實我們每個人,對真真的死,不都存了自己的疑問嗎?兩年前到底是誰泄露了秘密,又是誰透露了她的行蹤,我們每個人明明各自懷疑,卻都沒辦法真正查出真相。”

“所以你假借這次的事,想要設局引叛徒現身?”久未發言的孫奶奶確認道:“這事,你和段權計劃了多久?”

“沒計劃多久,走一步算一步。”段權說道:“我有時候甚至希望,查到最後,我們這些人裏一個叛徒都沒有,這一切不過是個誤會。”

“怎麽可能會是誤會?”孫奶奶冷笑道:“真真的死,必須有人為此負責。”

“如果你們是假裝情侶來迷惑我們,那你們這麽做的目的是……”屈曉文恍然大悟地看向王阿姨,“因為莊揚身份特殊,真正的叛徒想借著莊揚,來誣陷另外一個人,讓那個人不自覺成為她的替罪羔羊!”

“沒錯。”莊揚讚同道:“關於我的身份,因為一開始的不確定性,所以你們必然將我當成敵人,一個違背你們集體協定與敵人走在一起的人,最容易被誣陷,因為所謂的前科,常常給人一種本性難移的錯覺。”

“而那個誣陷人的人,最有可能就是叛徒!”段權說道。

孫奶奶不同意道:“可是王家媳婦的嘴是出了名的八卦愛扯是非,說不定這隻是她的無心之失,而非故意為之。”

“我也考慮過這一點。”莊揚看向淚眼朦朧的王阿姨,問道:“可是這無心之失的效率,未免也太高了。”

孫奶奶質疑道:“這也不能說明什麽。”

“我之前就說過了,這些都隻是個人的推測,就像你對向羽的質疑一樣,都沒有實際上的證據。”莊揚說道:“我原本已經放棄了尋找證據,但是沒想到,最後竟然還是讓我找到了真憑實據。”

王阿姨瞪圓眼,問道:“什麽證據?”

其他人也看向莊揚。

莊揚氣定神閑地說道:“當年綁匪用來租借那套小公寓的身份證是假的,假的身份證雖然查不出真實的個人信息,但是卻可以根據身份證上的假信息特征,查出假身份證的製造者。我的人在房東那找到了差點被撕毀的身份證複印件和合同,你們或許不知道,造假,那是我們這些人還未走出江湖之前,就被逼學會的必修課之一,雖然我不擅長,但我找到了我的老師,他很快就幫忙找到了這張假身份證的製作人。”

他說的這些事向羽並不知情,在當年的事發房子裏,他們倆一直都在一起,即使後來向羽被帶走,那麽短暫的時間裏,莊揚未必能托人找到線索。

向羽心裏有疑問,卻沒有問出口。

她比誰都相信莊揚。

“你的意思是,你能找到當年的綁匪?”孫奶奶有些激動,如果真能找出當年的綁匪,別說叛徒,就連直接導致真真死亡的凶手都能一並抓住,這實在大快人心。

莊揚點頭道:“因為牽扯到利益關係,大部分的造假者手裏都有一份客戶名單。”

段權心急問道:“那到底是查到了還是沒查到?”

莊揚拿出手機,走到孫奶奶麵前,將手機遞給她,問道:“奶奶,您看看,可還記得這個人?”

孫奶奶盯著手機屏幕,臉上的神情經過最先的驚愕和恍然大悟,最後勃然大怒,從**猛然站起,箭步走到王阿姨麵前,厲聲質問道:“她可是你一手帶大的女兒!她喊了你二十多年的媽媽!虎毒不食子,你竟然下得了手!”

王阿姨被罵的有些懵,卻還是顫著聲說道:“怎麽可能……我是她媽媽,我不會害她的……”

孫奶奶依舊罵道:“你還有臉說是她媽媽!你泄露她的身份給綁匪,為了錢連女兒都能出賣,你對得起她這些年對你的敬重嗎?真真被車撞飛的時候,除了段權和向羽,你也在場對不對?真真的血流出來的時候你難道不心痛?不過二十多年的時間,你難道已經想不起來她小時候躺在你懷裏睡覺的模樣了嗎?”

王阿姨淚如雨下,連連搖頭。

孫奶奶大聲罵人,幹癟的嘴唇邊上都起了白沫,她憤怒地難以自抑,恨不得一棍子打死王阿姨般,“你說!真真是不是知道了你是叛徒,所以你才殺她滅口!你好狠的心呐!真真小時候怕生,見誰都害怕,隻要一會兒沒見到你,一定哭著找媽媽,她總是抱著你的腿興高采烈地說最喜歡媽媽,這些事,你都忘記了嗎?你真的喪心病狂到連這些都不顧了嗎?為什麽要殺她!為什麽要殺她!”

“我沒有殺她!我沒有殺我的女兒!我告訴他們,拿了錢一定要放走我女兒,千萬不能傷害她,我甚至連繩子都不允許他們綁在真真身上!我沒有殺她!我怎麽可能殺她!”王阿姨在孫奶奶咄咄逼人的氣勢下,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下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沒有殺她!我沒有殺她啊!”

“……真的是你……”向羽震驚地後退兩步,遠離王阿姨,“竟然是你……”

屈曉文俯身拿過莊揚的手機,滑開屏幕,手機裏根本沒有什麽照片,隻有一行字——“演戲,讓她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