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真真的死……”向羽正在收拾的其實是打算帶去醫院給姚錢的衣物,乍然從孫奶奶口中聽到王琦臻的小名,雖然這是莊揚預先埋伏過的事,但還是不免小小吃了一驚。
向羽的吃驚過於自然,反倒迎合了孫奶奶心中的某種猜想,老太太臉上表情又冷上三分,徑直走進屋內,坐在了**。
向羽和莊揚相視一眼,猶豫問道:“奶奶,真真的事,你要問我什麽?”
孫奶奶冷冷說道:“是問你們倆,不是問你一個人。”
“呃?”向羽故作不解,“真真死的時候,莊揚在哪都不知道,他甚至不認識她,你要問他什麽?”
“我心裏有疑問,問問也不行嗎?”孫奶奶眼神一轉,陰森森嘲諷笑道:“還是你做了什麽虧心事,擔心被我問出什麽線索,所以要這樣瞞著?”
“奶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向羽驚訝過後,臉上的神情也漸漸嚴肅起來,“如果奶奶一定要問真真的事,那就問吧。”
孫奶奶開門見山問道:“真真的死,是不是你害得?”
這樣的懷疑和質問,正是向羽最開始接近莊揚時候的目的,盡管最終目的就是如此,可當昔日的同伴和親人真正當麵質問這個問題時,向羽的心還是會痛苦地如被狠攥一拳。
向羽調整情緒,繼續引蛇出洞,大聲辯解道:“奶奶,你的意思是,當初泄露真真的身份,讓綁匪去綁架她的人,是我?你有什麽證據這樣汙蔑我?我和真真是最要好的朋友,我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孫奶奶冷笑道:“知人知麵不知心,我也曾經以為我們這些人中各個都是真心對待真真,沒想到最後還是出了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如果不是他,真真也不至於遭到那樣的劫難!”
向羽激動道:“那也不會是我!你憑什麽懷疑我?”
“憑什麽?就憑你和真真一樣大,你沒她有身份,沒她漂亮,沒她討人喜歡,”孫奶奶字字如劍,毫不留情地刺在向羽心上,“你什麽都不如她,卻作為她的影子生活了十多年,你活在她的光亮底下,你的心態不會發生扭曲嗎?你和她做了多少年的朋友,你暗地裏就憎惡嫉妒了她多久,所以你才會把她的身份泄露出去,為她引來殺身之禍,隻要真真不在了,你就不再是她的影子,這些,還不足以讓你起了歪念嗎?”
向羽激動地臉頰潮紅,被人當麵指責的事不是沒有,但因為王琦臻的死而被人這樣惡意揣測,不管是否真實,這對向羽而言,都是一個巨大的侮辱和傷害。
“你住嘴!我不是那種人!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你所說的這些,都是無憑無據的揣測!”向羽氣得大喊大叫。
孫奶奶冷笑道:“如果不是因為你和這個男人的關係,我還真不會用這樣齷蹉的心思來想你。你自己看看,你和這男人到底是什麽關係?”
莊揚被那枯槁的手指指著,也覺得渾身不自在,但這是他的主意,他必須忍耐,“孫奶奶,我已經向你表明過我的身份,我不是你們的敵人,我是高順業派來保護繼承人的保鏢。”
“那又如何?”孫奶奶冷冷說道:“在你表明你的身份之前,你已經查出了繼承人的真正身份,你敢說,如果不是向羽給你提供了線索,或者幹脆說漏嘴,你能查處真正的繼承人就是已經死去兩年了的真真?”
莊揚和向羽全都無言以對。
“哼。”孫奶奶眼神愈發冰冷,看著向羽的眼神棄之如敝屣,“被我說中了吧?向羽!我們當初是怎麽說好的?真真的秘密是絕對的秘密,你不幫著迷惑他也就罷了,你居然還自己把秘密泄露出去,你這次能泄露真真的身份,誰能保證上一回不也是你心生歹念,故意泄露真真的真實身份?”
“莊揚不是壞人!他是高老板派來保護真真的人。”向羽辯解道。
這話無異於間接承認了給莊揚泄露繼承人秘密的人就是向羽自己,在孫奶奶聽來,這話簡直比垂死辯解更叫人心寒。
孫奶奶瞪著向羽看了半天,氣得連說了三個好字,這才罵道:“就當我們養了頭白眼狼,你爸爸九泉之下,一定不會原諒你!”
向羽看向莊揚,眼神裏全是求救。
莊揚問孫奶奶道:“奶奶,你是不是聽到了我和向羽的謠言,才生氣過來的?”
孫奶奶呸了一聲,罵道:“你們狼狽為奸的事,我全都知道了。”說完這話,孫奶奶又指著向羽罵道:“你若好好做人,段權對你也是一心一意,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害了真真,傷了段權,這可都是和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人啊!”
孫奶奶罵得厲害,言語間卻不無痛心疾首的意味,向羽聽得分外心痛,眼睛裏越來越紅,卻隻是忍著,靜靜地看向莊揚。
莊揚說道:“奶奶,真真的死,你真的是那麽想的嗎?”
孫奶奶怒道:“要不然呢?我一開始還不相信,等我見到你們從車上下來的模樣,我想不相信都難了!”
莊揚忽然笑道:“奶奶,既然你認為向羽就是當年泄密的人,你為什麽不把大家都召集起來,一起來說說當年的事,如果向羽真的是當年的叛徒,所有人一起審判,總好過你一個人獨斷專行吧。”
孫奶奶看向向羽,微微眯起眼,“你當真願意如此?”
向羽握緊拳頭,點頭道:“我願意。”
孫奶奶哼了一聲,真的轉身走下樓,噔噔噔地離開了。
等到房子裏再沒了孫奶奶的腳步聲,向羽這才卸力地坐在床沿,整個人頹唐喪氣,毫無喜色。
莊揚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這件事,很快就會了斷了。”
向羽點點頭,臉上的表情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莊揚故作玩笑道:“孫奶奶能進來,是你故意留了門嗎?”
向羽歎氣道:“我早知道有人要來,便留了門。”
莊揚揉揉她的頭頂,誇道:“做得好。”
向羽苦笑。
莊揚又笑道:“放心吧,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不到十分鍾,文興巷裏的人全都出現在向羽二樓的臥室內,小小的房間裏擠滿了人,所有人的表情都嚴肅冷凝,各自沉默。
莊揚和向羽站在最內裏角落的位置,向羽站得筆直,身體有些僵硬,莊揚則靠在書架前,低頭思索著什麽事。
段權坐在書桌前,他的位置距離向羽很近,顯然也是為了表明立場。
房間的床鋪上分別坐著孫奶奶、王阿姨和屈曉文,王升鳴站在門口的位置,恰恰好地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王阿姨,她幹笑道:“是有什麽誤會吧,莊揚是我介紹給小向幫工的,如果小向因此有什麽錯,那這錯誤的源頭也在於我。更何況,小向和莊揚都是年輕人,年輕人有了感情,難免犯錯,咱們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過來人,都是能夠理解的,對吧?”
“秘密就是秘密,不管是怎麽泄露出去的,泄露給了誰,都破壞了最初的約定,都是我們中間的叛徒。”孫奶奶冷冷說道:“向羽,你自己說!”
“這一次,繼承人的身份確實是我告訴莊揚的,但是我們並沒有造成什麽實際上的傷害!”向羽惱怒道:“而且,兩年前,真真的死,也不是我造成的!”
王阿姨跳起來去拉向羽的手,著急勸道:“小向,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們真真和你的關係,阿姨是一路看過來的,所以你別著急,好好說話。”
坐著的屈曉文也勸道:“如果是誤會,我們這麽多人在這裏,一定能解開的。”
莊揚看向門口的王升鳴,見他僵著臉沒有說話,便饒有意味地多看了他兩眼。
“是你親口承認自己把秘密泄漏給莊揚,你還想推脫?”孫奶奶罵道。
段權正想替向羽說兩句,莊揚已經站直身體,開口道:“既然今天大家都到齊了,那正好我也來說說我和向羽一直以來調查的事情吧。”
見他這是要公開一切,向羽和段權都錯愕地看向他,有些擔心,莊揚卻衝他們倆微微一笑,讓他們放心。
“你和向羽在調查的事?”孫奶奶意外地看著莊揚,眼神在他與向羽之間來回移動,最後又掃到段權身上,臉上原先冰冷嚴肅的神情漸漸起了變化,好似明白了什麽,又不太確定。
“首先,我想請問各位一個問題。”莊揚說道:“請問,你們都是從哪裏聽到看到我和向羽的謠言和曖昧?”
他用的是“謠言”和“曖昧”這樣的詞,這不能不讓孫奶奶重新審視莊揚。
莊揚最先看向孫奶奶,問道:“奶奶,你先說,你最先從哪裏聽到我們倆的謠言?”
孫奶奶回憶片刻,指向王阿姨,答道:“是你告訴我的。”
莊揚又看向屈曉文,問道:“屈姐,你呢?”
屈曉文答道:“聽王叔和王嬸各說起過一次,後來,我自己也有這樣的感覺。”
莊揚點點頭,又問王升鳴道:“你呢,王叔?”
王升鳴皺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莊揚又看向段權。
段權說道:“我和王阿姨為了這事吵過一架,也聽王叔說過一回。”
莊揚最後看向王阿姨,問道:“阿姨,你呢?”
王阿姨笑道:“說來說去,好像都是從我這兒傳出去的,我這人碎嘴慣了,沒想到惹來這麽大的誤會,大家千萬別見怪。”
“大家應該也都發現了,這件事,真正的信息源全都集中在這幾個人身上,王叔,王阿姨,向羽,如果你們再仔細想想,說不定就會發現,在王叔信息鏈的上一級裏,王阿姨依舊是他的信息源。”莊揚笑道:“你確實碎嘴,但這件事,卻不是因為碎嘴傳出去的,而是裝成好說閑事的樣子,有模有樣地故意傳出去的。”
王阿姨有些僵硬地賠笑,“莊揚,雖然我愛說閑話,但不至於那樣冤枉別人,你自己也說了,小向也是一個主要的信息源,如果不是她自己看上去有貓膩,我就是說了,別人也未必相信。”
“這就是我正要往下說的。”莊揚說道:“一開始我也覺得奇怪,向羽為什麽總挑有人在的時候才對我大獻殷勤,後來我就想明白了,原來在這裏麵,不僅有人要把髒水潑到別人頭上,還有人傻到要把火往自己身上引的。”
這話說的直白,誰在潑髒水,誰在引火燒身,都一清二楚。
孫奶奶來回看著王阿姨和向羽,沉聲問道:“比起他,我更相信你們倆,你們自己說。”
向羽沒有說話,神情卻是默認的意思。
王阿姨有些惱怒道:“莊揚,虧我真心待你,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嗎?說我潑髒水,你這是在暗示兩年前,是我害死了我的女兒嗎?”
“不是暗示,”莊揚板起臉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什麽?”王阿姨大怒。
臥室裏的其餘人,也都皺緊了眉頭。
王升鳴最先跳出來,說道:“說誰都有可能,我妻子不會,她對真真的疼愛,勝過你們所有人。”
王阿姨一聽到這話,眼眶立即紅了。
王升鳴走到王阿姨身邊,握著她的手,輕聲安慰。
孫奶奶似乎也不能相信,質問道:“你的證據是什麽?”
向羽也詫異萬分地看向莊揚,眼裏全是震撼。
莊揚說道:“我沒有證據,兩年前的案子,你們又把一切都銷毀隱藏得幹幹淨淨,我找不到證據,所以隻能推測。”
王阿姨氣得跺腳,“胡鬧,胡鬧!”
孫奶奶思考片刻後,說道:“不急,先聽聽他是怎麽說的。”
房間裏最年長權重的人發話了,所有人都看向莊揚,等他做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