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冷戰
從校門口張大爺那買了二斤水果,我提著來到教職工樓底下,來回地轉悠。
內心糾結去還是不去,這道選擇題實在太難選了。難的都到門口了我還臨陣退縮,仰頭看著這棟充滿歲月斑駁痕跡的蒼老宿舍樓,其實我不太明白,一個人為什麽要舍棄豪宅住這裏,這得有多麽大的奉獻精神和無私的胸懷才能辦到啊。
我轉到第八圈的時候,看門的老大爺伸出頭來:“別轉了,要上去趕緊上去,一會兒老教授就回來了,別打擾了他們休息。”
咦,聽說教職工宿舍看管特別嚴,進去都得費好大一番功夫,今天我又是走了什麽運?
我正驚喜,就聽大爺把頭縮回去後,一個人在窗戶裏麵嘀咕:“自從那小子搬來以後,三不五時就有年輕小姑娘來晃,真是,看都看的煩了。”
我麵紅耳赤,不敢再轉,提著我的水果往前走去。
走了兩步隻得又轉回來,紅著臉問道:“大爺,你知道蘇……老師是在幾樓麽?”
大爺甩了一句:“二樓,左邊那間。”這大概是我見過的,最酷的大爺。
我紅著臉再走進去,順著樓梯來到了二樓,竟然發現左邊的房門開著,蘇予諳倚在門邊,朝著我神色有點似笑非笑。和前幾日西裝革履不同,今天打扮實在居家,襯衫西褲,領口鎖骨凜冽。
我避開眼睛,提醒自己非禮勿視。
“老遠就聽到你的聲音了。”蘇予諳淡淡說。
我大窘,是門口大爺的聲音太大了吧,不是我……
進了蘇予諳的宿舍,環顧一周,和我想的基本一樣,擺設簡單,布置的簡單,根本沒有任何耀眼的東西。
我把水果放在桌子上,臉色熱度還沒退,說道:“師兄,聽,聽說你……呃,不太舒服。”
蘇予諳一笑,緩聲道:“我感冒了,你沒聽出來嗎?”
我怔了一下,繼而頓住,這才感覺出,蘇予諳說話的聲音……貌似是和以前有點出入,好像,呃,鼻音是重了點。
看他一雙眼眸盯住了我,帶了淡淡一絲笑意,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我半天擠出一句:“吃感冒藥了嗎?”
蘇予諳咳了一聲,轉頭道:“我還有點扁桃體發炎。”
發炎?我真有點嚇著了,下午講課沒見有不對勁啊,怎麽這會兒就發炎了?
我掃了一眼桌上,沒看到任何藥物。“消炎藥、感冒藥……一起吃,我去買。”
“沐白。”
我轉回來,正好對上他幽深的目光,我心又緊了緊。
半晌,他終於笑了笑,“不用了,我吃過藥了。”
真假的?我表示懷疑,但他這麽說了,我隻好重新回來。他拉了一張椅子示意我坐。
蘇予諳眼睛瞥向桌上,嘴角微翹:“買了什麽水果給我?”
我趕緊雙手把袋子捧過去:“蘋果、梨,降火……”
他笑著,從裏麵拿了一個紅皮的蘋果,輕輕道:“一起吃吧。”
說完不等我回答,徑自站起來,走到桌邊抽出了一把水果刀,對著垃圾簍輕輕削起了皮。
這情況變的,好像又脫離軌道了。我下決心,怎麽也得表示表示。走上前,我道:“師兄,我來削吧。”
他搖了搖頭:“你去坐著。”
我立刻反對:“這怎麽行,你身體不舒服,還是我來……”
“我削的快。”蘇予諳來了一句,一邊,慢沐白地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了我。
……
我盯著那雪白滾圓的蘋果,半晌還來得及評價一句,這刀工,一看就是常削蘋果的。
我悻悻道:“師兄,你吃吧,我不愛吃蘋果。”
蘇予諳接了一句:“那你怎麽知道我愛吃?”
我窘。
蘇予諳又拿起一個蘋果繼續削,我盯著我手裏的白嫩果肉,猶豫了一會,才小小咬了一口。
“你的重要事情解決了?”蘇予諳忽然漫不經心問了我一句。
我頓時嗆住。
想起下午找他請假用的理由,咬了大半口的蘋果被囫圇吞下去,我卡著脖子道:“師、師兄!”
蘇予諳又一隻蘋果削完,輕輕咬了一口:“嗯?”
我臉紅脖子粗,不能掩飾的尷尬。
其實我一直真心覺得,蘇予諳不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人。就是因為太一本正經太君子了,使我覺得,我也應該時刻刻一本正經,但這樣難度太高了。
他忽然換了個話題:“你有事情找我?”
我猛然想起應該解釋一下自己的來意,趕忙道:“師兄,我是專程來看……看能不能照顧你。”
雖然寧優優建議我應該含蓄一點,可是我琢磨了半天,還是不清楚含蓄應該是個什麽樣子,不如直接說出來簡單。
蘇予諳低沉著嗓音說:“才來?”
才來,區區兩個字我細細品嚼怎麽發現意味真是深重,再結合到蘇予諳的表情,我意識到我犯了大錯了。
人家說表忠心表的就是時機,錯過了時機,還不如不表。蘇美人不舒服看樣子已經好幾天了,我這時候來,看樣人家是嫌棄太晚了。
我如履薄冰,可是這也不能怪我,我前幾天都沒見到他……我躲著他來的。
我更加的如坐針氈。
蘇予諳忽然一笑,眸光微晃:“記得上星期那晚你也說要照顧我,可是等到最後,等到你走了。”
我想起不告而別,嘴硬道:“我是怕吵到師兄休息。”
話衝口而出,我突然想起來,我那天早晨偷偷走的時候,那時睡在沙發上的蘇予諳,臉色好像就紅的不正常。不過我那時候哪裏還管那麽多,所以沒放上心。
現在陡然想到,那個時候,蘇予諳那個時候,可能就是著涼發燒了。
想到這我更愧疚了,低下頭,不再逞強,憂傷地承認,“師兄,我錯了。”
蘇予諳沒什麽表示,隻輕輕一哂,看著我柔聲反問:“你走的那麽匆忙,在你眼裏,我就那麽可怕?”
這扯的就太遠了!
我趕緊表忠心:“不師兄,你誤會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早知道您不舒服,我一定不走了!”
蘇予諳:“這麽說,你走的時候,我是舒服的?”
我:“……”
我真的覺得,蘇予諳今天的邏輯比以往都要強大。
可是蘇予諳的外表實在太謙謙公子,所以他即使這樣說話,也不會顯得咄咄逼人。傲人的天賦。
我想肯定是蘇予諳堅持睡沙發,才凍到的,人家都說喝醉酒的時候更加怕冷,他偏偏要躺沙發,自食其果了。
說起來我真奇怪,問他:“師兄,你為什麽非要睡沙發呢?”
很明顯那麽多房間裏,有一個是他的臥房。我才不信他真的喜歡睡沙發,這理由太牽強附會了點。
蘇予諳瞥了我一眼,眼裏又開始閃出高深莫測我看不懂的光芒,半晌才道:“看家方便,可是沒想到,還是沒看住。”
這話怎麽聽怎麽有玄機,我皺眉苦思想跟上他思路,可是等我跟上了,才發現,耳根臉部……更加燒起來了。
蘇予諳意味深長,還是意味深長。
我想,我一定是理解錯了,蘇予諳的想法一定不是這樣的,對,是我想歪了而已。
我屁股帶火似的站了起來,充滿誠意地說:“天色不早了,打擾這麽久,師兄你早點休息……”
蘇予諳看了一眼窗外:“我一般不休息這麽早。”
……我道:“可是現在不同,師兄你要以身體為重。”
蘇予諳看了看我,目光中有點似笑非笑。
我又想低頭。
半晌他道:“又要走了?”
我咽了咽口水,心想我肯定要走的,嘴裏說道:“師兄還有什麽吩咐?”
蘇予諳頓了頓,片刻緩緩道:“明天還有課。”
“我一定會上的!”我忙不迭道。
蘇予諳略略頷首,直到此刻才淡淡說了一句:“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我非常鄭重地道了別,揣著我亂蹦的小心肝,離開了教職工宿舍。
看門大爺看見我,眼神有了點改觀,沐白道:“呆了這麽長時間啊……”
本著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我衝他咧了咧嘴角。
“小姑娘看來很討老師的喜歡。”
本來挺平常一句話,也不知我多心還是大爺神情不一般,怎麽地就讓我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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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優優的一句找工作,賺外快,不得不說讓我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寧優優毫不吝嗇地大力給我建議:“沐白,你要不要考慮幹回記者這個行當,我聽說現在櫻桃周刊的記者特別吃香,一月工資有的能拿到五位數!”
寧優優和我由記者相識,所以她從來是不遺餘力地逮到機會就勸我幹回老本行。
可是愛極厭極,我是不會再幹了。
想了想,還是花了三個小時做了一份簡曆,去人才市場碰運氣。
人才市場招聘會上,寧優優一句話又讓我底氣充足了,她說:“沐白,你現在身價不一樣了,要學會利用金字招牌。你是馮導師的弟子,XX大正在念的碩士生,有了這些,誰還會管你本科文憑究竟是哪兒來的?”
可我還是低估了社會對人才的渴求。
我捏著我的簡曆走進去,大公司我想都不想,就算我碰運氣進了,也得掂量著我的本事能不能勝任,別回頭幹了一半被趕出來了。寧優優說的對,我的導師名頭太響了,就算我不能給他爭光,起碼也不要丟人。
我挑了家中小型企業,把我的簡曆放進去。
據說簡曆會經過第一層刪選,然後剩下來的人,可以參加麵試。明顯這單位這次找人下了狠決心,三字真言快、很、準,一個小時過後,挑了五十個人進去,現場麵試。我有驚無險地過關,成為其中一員。
一眼望大廳,還是人山人海,狼多肉少的局麵得到了充分詮釋。
再磨了半個小時,後來一個負責招聘的人看到我,指著前麵進去麵試的一個女的,道:“看見了嗎?”
我點頭:“看見了。”
“複旦的。”……
在麵試之前,還要來一場心理戰麽??
又過了十分鍾,我看到一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拿著浙大的學曆證書走進了大門,步伐相當彪悍,我的心髒也震的相當給力。
看來這心理測試真的不好度過,在這度日如年中,我把情況艱難地告訴了寧優優。
寧優優沉默了半晌,才施施然道:“你想聽鼓勵的話,還是打擊的話?”
我嘴角抽了抽,未免她的毒舌這個時候發揮作用,我忍耐道:“鼓勵的吧。”
“……加油!”她說。
我:“……”很明顯,優優大小姐鼓勵人的話,顯然沒有她諷刺人的話來的源源不絕。
麵試輪到我,我吸氣再吐氣,盡量穩重地踏進了房間。
簡單問了幾個問題之後,坐在中間,一個方臉闊額的中年人,忽然手放在簡曆上,點點頭道:“你被錄用了。”
我坐在椅子上,腦子本來還在想剛才的問題回答的好不好,陡然被這麽一句話驚到。
還沒反應過來。
中年人把簡曆遞到一邊:“柳沐白是吧,等下麵試結束後,來領工作服。”
啊?雖然這種驚喜不比導師選我的時候驚喜,但是,似乎更加無厘頭了一點……
我不可置信想,就算不是大型企業,但在就業形勢嚴峻的今天,麵試也應該沒這麽好過關的吧?
“還有問題嗎?”中年人問。
我連忙站起來:“沒、沒有了!”
我頭一次覺得我應該去算算命,莫非我今天真是走運年,一掃之前的黴氣連連?
可是到了門口,我開門預備出去,聽到後麵一主考官壓低聲音說:“怎麽招她?她的專業好像並不怎麽符合……”
另一人更小聲地說:“她是X大的,我在蘇三公子身邊見過她……”
當記者的就是要眼觀六路兼耳聽八方,所以他們的聲音哪怕更小一點,小的像螞蟻叫,也能鑽進我的耳朵裏,可是聽到後,我反倒更驚疑不定。
麵試等太陽落山才全部結束,隻有三個人留下,典型的殘酷淘汰。主管人員再次出現,分派了工作,簽完合同後,我也拿到了自己的工號。
工號牌上麵是助理。我當場就虛了,這職位,還不就是一個伺候人的活。助理,秘書,這兩樣,伺候人的活兒都不好幹。
詢問和我同進來的女孩,卻一個也見不到,早就各奔職位去了。
不管怎麽說,有了工作是好事,其他可以暫拋一邊。
我打電話給寧優優,報告了消息。
沒去過地獄哪知道天堂,一千八工資幹不了大事,但是應付身在學校的我,簡直一塊閃亮的餡餅。用預付給我的工資,我非常大方地請寧優優吃火鍋,差點舉杯慶祝。
大快朵頤的間隙,寧優優說:“工作可以是拚的,可以是賺的,你這可以是撿的。”
太小看我了!心情好,我不跟她爭論。
寧優優把那古玉鐲子套在手上了,我瞥了幾眼的間隙,又想起宋哲宇那個人。
免不了不愉快。滋味很不好。
一想到我在自家爹媽心裏,還比不上一個宋哲宇,就十分膈應。
我覺得我後來會對宋哲宇那樣的排斥反感,就是覺得他太威脅我的江湖地位了。
要上班那天,我起了個大早,新人新氣象,我要做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新人。可是發給我的職業套裝穿上,杯具的發現太大了,袖子像炮筒一樣,據說還是最小號。
但是沒辦法,我隻能拖著沉重地步子到了公司。這大概是我幹的第一份正兒八經的工作,不是記者的跌宕起伏,是明明白白的小老百姓工薪階層。簡單來說,我還是很期待的。
公司門口站著昨天麵試考官之一,看見我來,就衝我點了點頭。
看樣子似乎讓我過去,我受寵若驚,真想不到這家公司待遇這麽好,對新人這麽照顧,還負責接待?
他自我介紹:“我叫關翰青。”
我看他年紀是主考官中最輕,很有風度的樣子,應該是這家公司的高管之一。
我擠出笑容,忙道:“關先生你好,我是昨天應聘的柳沐白……”
他點頭表示知道,轉身往裏走,讓我跟著他,我當然沒有二話,顛顛地跟在後麵。
半道上,我就被一個穿短裙裝的性感美女煞到了眼睛。
美女走到跟前,對關翰青略略頷首。
關翰青介紹:“這位是我的秘書,艾咪咪艾小姐。”
怪不得說,每個成功的男人身邊,都配備一個絕色的秘書。
我刮目相看,這形象,太符合了。名字也太特別了,艾咪咪。嘿,乍聽還以為是寵物名兒,太洋氣了。
出於對前輩的敬意,我有樣畫瓢地喊她“艾姐。”
艾美人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邁著大步,踩動高跟鞋遠去了。
我在原地一頭霧水,我知道職場人際複雜,搞不好是大麻煩的。
關翰青虛著眼睛看我,非常大度地指點迷津:“你叫錯了,她不喜歡人家喊她‘艾姐’。”
我虛心受教:“那應該怎麽叫?”
“咪咪姐。”
咪咪……我再度陷入無語。
我想起小時候生活在我家樓下的那隻生物,頓時覺得囧囧有神。
關翰青推開一間辦公室的門,我以為他要領著我去見我的領導,沒想到來了這兒。正要虛心地問,關翰青指著一個角落的辦公桌說道:“那是你的位子,公司暫時還沒來得及多配一張,你暫時和咪咪共用一個。”
我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他剛才說艾咪咪是他的秘書,那,我轉頭張口道:“關先生,我、我……”
他瞥了我一眼,很淡定地道:“你是我的助理。”
至此才終於知道我這個助理伺候的人是誰,居然是銷售部門上的經理。
我許久才憋出了蘊藏已久的台詞:“……經理好。”
“不客氣。”關翰青繼續淡定地把文件放桌上,掃我道,“你身上這工作服是拿錯了麽?”
我低頭看看可以去唱戲的炮筒袖,解釋說:“昨天後勤說,新人沒有量身定做的衣服,隻能湊合。”
關翰青盯著我看了半天,擠了一句話出來:“你該長點肥肉了。”
我:“……”淚目。
這份工作的工作時間是軟性的,朝九晚五,雙休,可以任選兩天休息。我跟關經理說了一聲,調了星期四五休息,美人師兄的課,是再也不能缺了。
不僅不能缺,而且每次上,必得要兢兢業業,不能打馬虎眼。
話說我之前,一直沒搞清楚秘書和助理的區別在哪裏,至少在這個公司,我發現我和艾咪咪幹的工作幾乎是一樣的,隻是她不在的時候我幹,我不在的時候她頂上的關係。
後來才知道,據說美麗風情的艾小姐是嫌棄她一個人工作太累了,事情多,關經理才向人事部要求再調一個人。
於是就有了我。
唉,這都無所謂,兩個人分工,我也不累。這工作比起以前記者的白天黑夜,對我來說簡直太輕鬆了。
樂滋滋幹了兩天之後,經過我的努力,我跟艾咪咪小姐的關係也得到了改善。
跟艾美人的火辣裙裝想比,我這一身的工作服實在是太土了!得出的結論居然是,秘書都不用穿工作服!……
我再一次為這家公司的製度歎息。
咪咪姐也是個爽快人,除了工作的時候有點不爽快之外,平時為人還是很不錯的。自從我改了稱呼後,對我就分外親昵。
沒幾天就混的滾瓜爛熟。
這讓我緊繃的小心肝終於鬆懈,話說天時,地利,都比不上一個人和。再也不能步沒有人緣的後塵了!
比起之前遇到的,關翰青大概是我這些天遇見的最正常的男人,典型的事業型男,有理想有抱負,有本事有人品。既不是惡俗的讓人咬牙吞血,也不是帥的驚天動地,於是我看見這樣的他,不免覺得異常的親切平易近人。
他是個輕微工作狂,天天這個客戶那個客戶,留下我們兩個女人,正好聊點話題增進情感。
那天中午我去買盒飯,咪咪姐在隔壁間補妝,回來的時候一頭撞見公司裏正出來的一個女同事,我的盒飯差點撒了。
那女同事連聲道歉,我也連連說沒關係。
等到抬起頭來,雙方才愣了,沒想到看到這張臉,我下意識呆了一下。
還是對方先緩過來,笑了笑:“原來是柳小姐,真是巧,你也來這上班了嗎?”
我愣了愣,嘴唇動了半天,也想打招呼,不過卻發現並不知道對方全名。
那女子倒是先反應了過來,微笑一下,目光微亮說:“我叫何小雙。哲宇以前都沒這麽叫過,柳小姐恐怕不知道。”
我露出淡然的笑:“何小姐,真巧。”
知不知道你的名字,對我來講,並不重要。
何小雙看了看我手裏的東西,輕柔地笑;“柳小姐中午都不回去吃飯啊,對工作真是盡心。”
我維持笑容僵硬應付著:“哪裏哪裏。”
何小雙道:“不如我們去別處吃吧,我知道附近一家餐廳很不錯,我請柳小姐去嚐一嚐。”
我看再說下去就要沒完沒了,看了她一眼道:“何小姐客氣了。”
正前方的門突然一下打開,咪咪姐像門神一樣威武,冷著臉看著我們。
機不可失,我立刻拎著盒飯快步走過去:“咪咪姐,我盒飯買來了,宮保雞丁……”
艾咪咪盯著何小雙,驀地不鹹不淡地說:“不是每個人都像何小姐一樣,那麽有錢,何小姐下次請這個請那個的時候,多少也顧及一下同事的臉麵。”
碰了個軟釘子,何小雙柔柔笑了笑:“咪咪姐說笑了。”
艾咪咪轉身進屋,我趕緊跟上,她把門關上了。
劍拔弩張,女人間的冷戰。
我若無其事地把盒飯遞上去,艾咪咪也若無其事地接過去,打開蓋子就吃起來。
我知道我跟她還沒熟到那地步,有些事她不會主動說。我當然也不能主動問,低頭吃飯的當兒,我也心事翻湧,真沒想到宋哲宇女朋友何小雙會在這家公司,真是比狹路相逢,還要讓人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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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咪咪不知道怎麽跟何小雙不對付,不過根據我一個下午的有意觀察,發現何小雙的人緣非常不錯……
當然,咪咪姐身為經理秘書,人緣當然也是不錯的。但是這個不錯,跟何小雙是不同的,因為咪咪姐是籠絡人心的美豔禦姐,而何小雙,是男女通殺的溫柔妹妹。
據我經驗,通常還是溫柔妹妹的溫柔花招,更容易收買人心的。
我看著艾咪咪冷著臉工作了一下午,直到五點下班。
出了公司門,艾咪咪拉著我的胳膊跟我同行,她讓我在停車場門口等她,她去開車,順道願意載我一程。
免費車我當然願意坐,嘖嘖,看艾咪咪才二十七八年齡吧,已經奮鬥到一輛車了,香車美人,好不羨煞旁人。
何小雙沐白地走過來,看著我露出笑:“柳小姐,男朋友不來接你嗎?”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這女人一開口就噎了我半死,男朋友?什麽樣的男朋友?
我的麵部肌肉免不了又僵硬了一番,扯嘴角笑道:“何小姐,是不是誤會了……”
她卻好像沒聽到一樣,和我保持兩米距離繼續柔柔地笑:“柳小姐男朋友在哪裏高就,工作應該不錯吧?”
我反應再遲鈍,在她這種看似隨意其實很刻意的笑容下,也能摸出點門道了。
上次,嗯,我記得,和蘇予諳在海鮮樓吃飯的時候,這小雙姑娘就特別可愛的賣萌了一下,估計她看到的我身邊的男人,也就蘇予諳了。
想通了這一層,我真是心有戚戚,頓時同情被我拖下了水的蘇予諳,這無緣無故,美人師兄可不正是躺著也中槍了。
何小雙同學顯然不這麽認為,還很有禮貌的衝我笑。
可是我卻不能回應她了,把臉扭過去,索性裝身邊沒她這個人。正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她兜兜轉轉,牽扯到了蘇予諳,正是我最不願意的。
我想不通,難道這些個所謂聰明人都是花花腸子多,內心九曲十八彎?
何小雙同學見我長久不說話,嘴巴一動,又要開口。
一輛火紅色雪佛蘭駛出來,艾咪咪搖下車窗,看見何小雙,頓時冷冷笑:“喲,何小姐,你在這裏等了這麽久,莫非你那位男朋友一會就到這來接你嗎?”
何小雙嘴唇一撇,淡淡笑道:“他今天忙,不來接我了。”
艾咪咪冷冰冰接了一句:“我就說呢,何小姐怎麽這麽有空。”
一扇車門在我身邊滑開,艾咪咪衝我使了個眼色。我收到。
“沐白,上車。”
我坐進去,伸手把門帶上了。
何小雙被這樣搶白,又被艾咪咪當麵下了麵子,可是她的臉色卻沒有什麽變化。我轉臉看她,她反而衝我嘴角一勾,輕輕笑了開來。
艾咪咪已經發動了車子,剛才的笑隻是一閃而過,卻讓我非常的不舒服。
好像是我太在意了一樣,好像是我不夠坦然,她的笑容好像也在表達這一點。我本應該大大方方若無其事。
可是……我用力握緊了拳頭,我想我對宋哲宇早已沒了當初那份感覺了,可是他留在我心裏的往事,卻難以忘懷。
我做不到在麵對和他有關的事時,好像什麽也沒發生。
艾咪咪開著車,駛出了公司範圍以後,就恨恨地罵了一聲:“典型的沒有千金大小姐的命,卻有千金大小姐的病。”
我被她憤恨的聲音拉回神,抿了抿嘴,知道她是說何小雙,猶豫了會兒,小心問道:“怎麽了,咪咪姐?”
艾咪咪哼了聲,後視鏡裏看她眉毛擰起來,她冷道:“那女人成天沒事找事,見人就喜歡炫耀她男朋友,我還就沒見過這樣的,不就是她男友在大公司上班嗎,整的優越的好像全天下女人都比不上她一樣!沒臉沒皮!”
我聽的真是嘴裏越來越苦了。
想到宋哲宇,他倒的確像是大公司工作的派頭,本身我都料不到,會在洛城這個地方見到他。
我隨口問了句:“那她男朋友到底在哪上班?”
艾咪咪從後視鏡瞧了我一眼:“那女人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出來吧?她男朋友是寰宇集團的員工,聽說還做了個部門上的主管,年輕潛力股。看她成天得瑟的,不知哪走了狗屎運讓她找到個優質男!”
優質男,首先我就被這三個字寒了一下身體。現今的外在條件至上的時代,看來我沒猜錯,不管在哪裏,宋哲宇的長袖善舞,依然能讓他風生水起。
艾咪咪又看了我一眼:“你怎麽了,是不是被氣著了?”
聞言,我趕緊把思緒拔出來,微笑道:“寰宇是什麽公司,這麽厲害。”
我說的無心,可沒想到艾咪咪的眼睛會瞬間睜得駝鈴一般,瞪我道:“你不會吧,大名鼎鼎的寰宇,你沒聽過?”
看她的臉色,我訕笑,知道自己無形中又戳了雷點了,隻好含混道:“我不是剛來麽。”
艾咪咪還是不能接受:“這不是你剛來不剛來的問題,憑寰宇集團的知名度,你一個參加工作的人,居然不知道,實在太難以置信了。”
我覺得還是閉嘴的好。
“你覺得我們公司規模怎麽樣?”她忽然問我。
我咽了咽唾沫,平心而論,我現在的公司屬於中型企業,規模說大不大,但也不小。於是我道:“不錯了。”
艾咪咪猛然一打方向盤,聲音裏情緒非常飽滿:“告訴你,我們公司的注冊資金是一千萬,而寰宇,幾十倍,是整整的十億啊!”
這麽驚歎的數字報出,我大概明白是什麽樣的大公司了。
我還沒來得及配合地做出吃驚不已的表情,放在包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習慣的放到耳朵上:“喂哪位?”
“哪位?”熟悉,但有點危險的聲音不緊不慢穿透過來,“小白,你沒儲存我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