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五名高大的守衛把頭罩麻袋的博士押送到了角鬥競技場。與他們相比,她看起來異常嬌小。她不知道巴吉車開了多遠,但她感覺有可能到了舊鎮的城郊。
下車之後,他們步行向前,守衛把她押進了競技場下麵的通道。這裏聞起來隻比地牢略微好點兒。守衛用力一推,讓博士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然後一把扯下她頭上的麻袋。“你好!”她說。
現在是白天,她在一間新的囚室。這間囚室堆滿了生鏽的武器,所有東西的表麵都覆蓋著蛛網和橘色的灰塵。室內的空氣十分汙濁,仿佛很長時間都沒有透過氣。
“角鬥士,”守衛說,“挑選你的武器。”
“什麽?”
“依《真理之書》所書,你將在神聖的競技場上迎戰美好博士方的現任擂主。大祭司已裁定由囚犯特羅莫斯擔任擂主。”
“我就知道是他的主意。”
守衛無視她繼續說:“如果美好博士真的眷顧你,你也許能活著看到明天的日出。你的命運掌握在他的手中。”
“如果真是那樣,那我們都在劫難逃了。”她微笑著說。
“角鬥士,挑選你的武器。矛、劍,還是匕首?”
博士的雙手仍綁在身後。她掃視著一排又一排看起來十分致命的刀刃,“盾牌不在選擇範圍之內嗎?”
“不在。”
“如果那樣的話,我就不選了,謝謝你的詢問。”
“挑選你的武器。”
“不了,謝謝。”
守衛帶著又憐憫又驚恐的眼神看著她,“傻瓜!迎戰特羅莫斯等於被判死刑,不帶武器去迎戰簡直愚蠢至極。”
博士聳聳肩,“如果是死刑的話,選個尖頭的金屬去戰鬥也於事無補,對嗎?”
“你這傻瓜。”他轉向自己的同伴,“把她帶到競技場旁邊的等候室去。”
“我就一個請求,”博士說,“這間囚室能不能至少有扇窗戶?”
麥卡都斯走進格蘭姆的囚室,他的身邊跟著兩名聖殿守衛。
“喂!發生什麽事了?”格蘭姆說,“你們什麽也不告訴我!”他的屁股現在已經徹底沒有知覺了。
“戰鬥審判馬上就開始了。我來問問你,是否想親眼見證你朋友的死亡?”
格蘭姆怒視著他,“你在學校的時候從沒交到女朋友吧?”
格蘭姆發誓他看到麥卡都斯退縮了一下。
麥卡都斯無視他的問題,“那麽,你要去嗎?”
“我想去看看。”格蘭姆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勇敢一點,“她總是有辦法的。她會想辦法脫身,她總能辦到。”更重要的是,他們要是帶他去競技場,就得先給他鬆綁。隻要一鬆綁,他就能想到襲擊的辦法。
“真是有信心,”麥卡都斯嘲諷地說,“但用錯了地方。鬆開他吧。”他告訴守衛。
守衛解開了格蘭姆左手手腕上的皮帶,在鬆開他右手手腕的時候,房間開始晃動起來。這次不僅僅是微震,震動越來越強,好像有某種龐大的東西在腳的正下方移動一樣。塵土簌簌撲落在他的頭頂。“快點!”格蘭姆說,“帶我出去!趁這個地方——”
鬆動的巨大磚石掉了下來,差一點砸到了麥卡都斯。
格蘭姆眉頭緊蹙,等待天花板砸在他們身上。震動減弱了,他做了個深呼吸。在他旁邊,那名守衛看起來也一樣嚇壞了。
麥卡都斯的身上蓋滿了厚厚的塵土。他站起身來,撣了撣長袍。
另一名守衛扶著他,“閣下,您需要看醫生嗎?”
“不,不用,我沒事。”
“閣下……地震……越來越厲害了。”
“是的,我看到了!抱歉我的子民,我不是故意要訓斥你。看來美好博士——托都斯真正的美好博士——對我們非常不滿。這是他的懲戒,懲戒我們對偽神的敬拜……”
守衛把格蘭姆強行拉起來。“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格蘭姆說。
“《真理之書》裏寫到,美好博士將會在時間終結之日歸來。在灰狼星的末日,當雙日的力量將大地劈成兩半的那一天。”麥卡都斯繞著格蘭姆打轉,他的聲音裏透著怨恨,“我不知道你是誰,或者是什麽,但這絕不是巧合。我們如此輕易就相信了你們的謊言,這讓美好博士非常憤怒。現在隻能希望那個自稱博士的女人的死能平息大地的怒火。”
“殺了我們並不會改變地震,你這個可惡的白癡!”
仿佛大地能聽到他的話一般,地震又開始了,可能是餘震。
“如果美好博士要求如此,那我們最終都將離開這片滿是痛苦與死亡的塵世,和他一起進入托都斯。我們不能質疑他的真言。現在快走,角鬥競技場還等著我們呢。”
“這就是地震,夥計!你應該關注的是如何拯救城鎮……把人們遷到灰狼星別的什麽地方去!”
“我才說了,質疑他神聖的旨意不是我們應該做的。如果這就是預言的那一天,我們必須全盤接受自己的命運。”
此刻,格蘭姆終於看清他了。這個小老頭不是在主日學校教書的那種老爺爺,而是討厭的瘋子。這意味著他們都陷入巨大的麻煩了。
亞茲已經和普雷爭辯了好一會兒,但他似乎沒聽進去。“普雷,求你了!我們得製止那場戰鬥!特羅莫斯會殺了她的!他隔著門用一隻爪子就差點把我掐死!”
“不行。我們離勝利很近了,沒有時間耽擱了。”他沒有同意。
“當然有!六百年的時間你們都挺過來了,多幾個小時又能怎樣?”
瑪利亞插嘴道:“普雷,別這樣。她是對的。如果這個叫博士的女人是聖殿的敵人,那她就是我們的朋友。”
“我說了不行!我不會冒險犧牲自己的人去救一個陌生人。”
“她不是陌生人。”萊恩補充道,“她曾拯救灰狼星於內戰的水火之中,而且她能再拯救一次。”
“她能幫你!”亞茲握住普雷的大爪子,但他抽了回去。她指了指還在手推車上的塔迪斯,“聽著,要是我能操作那個東西的話,我會帶你回到過去——不是去殺了誰,而是回去看看這裏曾存在過的和平時刻。當我們上一次離開的時候,洛巴人和人類停戰了,正是因為博士,因為我們所有人。”
普雷搖搖頭,“亞茲,你的心腸很好,但我覺得我們已經試過外交手段了。你知道嗎,在大瘟疫時期,為了控製疾病的傳播,他們圍捕掃射洛巴人。成堆的洛巴人屍體在大火中焚燒,而人類就站在周圍歡呼慶祝。”
“但那並不代表所有人類!”萊恩說,“你的妻子就是人類!”
“沒錯!你想要的不正是讓所有種族生活在一起嗎?這並不像‘我們’和‘他們’那麽簡單!”亞茲說。
“尤其是我既是洛巴人,又是人類。”佳雅非常小聲地補充道。
普雷低下頭。亞茲想知道在他的毛發之下,他是否因羞愧而臉紅。
“而且,聖殿把特羅莫斯當作奴隸。”瑪利亞說,“這令人作嘔。每次我想到他經受的折磨,我都怒不可遏。我們可以把博士和他一起救出來。”
佳雅指向主營地外麵的一條隧道,“來吧,爸爸。我們離舊競技場隻有大約一公裏遠。如果能回到下水道係統,我們所要做的不過是擾亂審判,放個煙幕彈什麽的,然後把他們救回來。很簡單。”
“求你了!”亞茲又說了一遍。
普雷大吼一聲:“好吧!但隻能去一小隊人,就我們幾個,再加幾個抵抗軍。而且我不會冒險讓這次行動變成上次那樣的槍戰,想想可憐的戴莉在監獄裏的遭遇……我們先製造事端來轉移視線,剩下的就看你們的了。”他怒視著亞茲,“如果她真的這麽重要,那就賭上你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