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中心
雲杉的車沿城市中軸線一路向南,開過南三環就眼見各種建築越來越高。在“國際城南”,二十一世紀以前修建的老建築越來越少,新設計的造型奇特的高樓大廈多了起來。繞過立交,靠近環球中心的時候,她開始還沒有覺得這個建築有多大。直到車駛進停車場,整個建築遮蔽了自己的視野之後,她才真正意識到事情麻煩了。
新世紀環球中心長約五百米,寬約四百米,高度大約是一百米。長寬占地差不多是故宮紫禁城的一半,但紫禁城是一座城池,有大小院落九十多座,房屋近萬間,分三大殿、後三宮、禦花園,而這環球中心是一個單體建築——全世界最大的單體建築。這個建築跟FAST的尺寸相差無幾。
站在正麵的時候,這個以海浪為造型基調的巨型建築占據了雲杉整個視野,異常的尺度產生了透視廣角畸變,雲杉真覺得環球中心的飛簷如海濤一樣波動著,嚇得她在車裏吐了吐舌頭。
茶桓說的目標就在這裏。
環球中心作為人類曆史上占地麵積最大的單體建築,修建的時候是缺少參考的。這讓它的建築工程量難以預估。正是這個“難以預估”的工程量把很多東西掩蓋了進去,挖了多少土石方地基,掘進了多深,需要多少勘探測試,一切都是正常的,因為“沒有前例參考”。
所以就這樣在環球中心往下兩百米深的地下,挖出一個幾萬平方米“相對不大”的群星工程秘密中心基地。原本可怕的工程量被更超乎想象的建築工程量掩蓋,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就是所謂的“大隱隱於市”。
如果不是茶桓的供述,他們絕不可能知道有這麽個地方存在,因為在任何資料上都查不到。這個基地的保密級別之高,遠超端木匯的職權範圍。
走進環球中心,有一種踏入傳說中星際殖民地的感覺:大得出奇的空間裏蓋著人造建築的頂,幾百米長的穹頂跨度超過了目前所知的任何一座體育場館,讓人很難定義自己是置身室內還是戶外,不禁有些恍惚。
沒用幾分鍾,雲杉就注意到兩個便衣特工,一個坐在三樓樓梯旁喝咖啡,一個坐在大廳玩手機。正如郭遠預料的那樣,上麵早就知道汪海成的真正目標,因此布下了天羅地網,萬不容這裏有任何閃失。
雲杉壓了一下自己的墨鏡。她已經換了發型,改了膚色,也用塑形麵具易了容,現在的她看上去瓜子臉彎月眉,黑長直,手裏抱著一杯巨號的奶茶,全身標準成都血拚潮妹打扮,連喉嚨都貼了緩釋藥物,聲帶發音低了兩度,任誰也看不出她是誰。這次的偽裝完全是按雲杉的心性來,從發型到衣服的設計都是自己親力親為。這種偽裝行動她很熟悉,問題是這次的偽裝主要不是為了騙敵人,而是為了騙部裏的自己人。
“還蠻有意思的。”
奶茶裏添加了特殊的神經微量補劑。這種新人類專用藥物在體內循環消耗很快,雲杉半分鍾嘬一口,讓自己的視覺和聽覺全麵擴張,她像全方位雷達一樣監控著入口周圍。根據自己能觀察到的便衣特工數量,她估算了一下整個建築裏埋伏的總數:超過一百個。除開便衣偵查,看不見的地方必然早有蹲守的特勤小隊,而環球中心外麵方圓一公裏內肯定也早就埋伏了嚴陣以待的機動部隊。整個地方說是天羅地網一點也不過分,雲杉很熟悉這種布置,也明白他們的戰鬥力。
但是這能攔住汪海成嗎?雲杉平生第一次對自己人這麽沒有信心。有過幾次接觸之後,她對汪海成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來。
“那不是人類的東西。”茶桓這麽說,“構造體的力量不是人類能理解和控製的。”隻是提到那東西,他就忍不住害怕得吞口水,需要深吸一口氣才能平靜下來。“這就是我們螢火的目的:把所有構造體從地球上抹掉。”
“所以,你們之前是打算毀掉環球中心下麵的基地,把構造體都抹掉?”
“借助構造體的力量,用可控製的手段把這些都抹掉,是的。你不明白嗎?現在汪海成已經打算用不受控製的手段了。你明白不受控製是什麽意思,是一平方公裏,還是一百平方公裏,沒有人知道的。”
“怎麽做到的?”
“如果‘摩西’……也就是那個球形的構造體,在‘蜂後’的催化下進入第三種形態,它會改變空間的強相互作用力……”茶桓見他們完全沒有聽明白的樣子,換了個說法,“武侯祠整個空間發光的時候,你們看到了嗎?那就是那東西的基本效果,發光的原因是空間中所有物質都在對外釋放能量,你就會看到整個空間都在發光。當釋放能量增大的時候,就會爆炸。”
“多大的爆炸?”
“本質上講,想要多大,就可以多大。‘摩西’影響強相互作用,但‘造父’會限製住作用空間,改變區域內光速,這是一組對抗關係。爆炸的威力完全取決於跟構造體兩種效應的平衡。沒有人能預估如果不受限製,這個爆炸能多大。”茶桓吞了一口唾沫,“汪海成用過一個詞——點燃地球。”
“那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你是說如果汪海成想,他可以把地球都炸開?”
“你們還不明白!這不是他想不想的問題,這是他控製不了的控製的是構造體!構造體!構造體不是我們人類能理解的東西。我們想要在可控的環境下把這些東西全部毀掉,但是你們沒有給我們機會。現在汪海成打算無論如何都要毀掉它們,所以誰也不知道陪葬的範圍是多大。”
“冷靜一下,”郭遠說,“別扯那麽遠了。你確定他的目標是環球中心下麵?如果他的目標從秘密基地轉移了呢?”
“絕對不會,中心基地是好幾個國家協議建設的,這是一個多方協議,不是說轉移就能轉移的。”
“什麽叫多方協議?”
“你們以為為什麽選這個時間發動攻擊?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十九國峰會安保升級,一切行動都更危險?你以為十九國聯盟峰會是為什麽開的?建造中心基地是一個多國協議。這幾天十九國峰會的真正議題,是分配構造體新一輪研究的利益。永動機供能、基因改造,對,就是你身上的基因改造技術,都是中心基地研究成果的技術輸出。在中心基地建立之前,為了爭奪構造體,五年前差點爆發全球戰爭。最後能簽訂協議,就是因為確定了構造體利益的分配,技術的公開。中心基地就跟聯合國大廈一樣,不屬於任何單獨的國家,這東西是不能動的。”
“如果被毀呢?也不能動?”雲杉問。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郭遠,不是茶桓,“如果被毀,就誰也得不到。動了,就說不清是不是有人藏了起來。他們最在乎的是平衡。”
這場貓鼠遊戲裏每個人都被別人攥著死穴,雲杉不自覺地往自己的腳底望了一眼。汪海成一定會來。但他要如何闖入那個百米下的地底基地呢?通往基地的電梯一定早就被死死控製,就算真是毀天滅地的武器,百米以下也不是那麽容易抹掉的——中心基地建設的時候就考慮得很清楚,標準遠超過任何冷戰時期的核避難所。
不管從任何角度看,這地方都萬無一失,但越是這樣,雲杉就越覺得害怕。
這是人類的視角,能考慮的隻是人類現在的能力。就好像八十年前不會有人相信一顆核彈毀掉一座城市一樣,當麵對無法理解的力量——按茶桓的說法,這不是力量,而是規則——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蹲守的工作甚為無聊,雲杉從來都不喜歡。好在今天有無數眼睛都在盯著入口,她可以不管入口怎麽樣,隻用圍觀這些便衣偵查員的反應。
還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
她帶著專用通信設備,黑進了行動組的加密通信頻道,但這時候還沒開機。這裏所有的通信肯定被無數監控後勤盯著,一旦開機一定會被發現,她和郭遠現在都隻能靠自己了。想到這裏,她有點擔心郭遠:不知道他怎麽樣了?他的處境可比自己危險萬倍。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三樓的便衣偵查員開始行動了。沒有回頭,她掏出化妝盒,借著鏡子望向正麵的入口,五個人陸續走了進來,走在中間的正是汪海成,沒有做偽裝,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五個人中最後進來的是一張熟悉的麵孔——茶桓。
“那我們還需要你幫一個忙。”郭遠對茶桓說,“汪海成這次自殺行動,會帶你嗎?”
“不會。應該不會。”
“可能會帶你嗎?”
“什麽意思?”
“就是說,按照你們組織行動的排序,有多少個人不在了,會輪到你。”
“什麽叫不在了……”
“不在了嘛,像你一樣逃跑了,突然失蹤了,拉肚子去不了,死了……都可以啊。來吧,把名單開出來。”
雲杉這時打開了通信器,耳道裏的耳機傳來了通話的聲音:“獵鷹在二十秒後可以完成外圍封鎖,交通現在已經完全封閉。”
“狙甲視野清晰,可以行動。”
“狙乙視野清晰。”
雲杉轉過身去,汪海成他們這時候離她不到一百米。那個男人麵色平靜,根本沒有抬頭看周圍,他的手一直揣在口袋裏,也沒打算繼續往裏麵走,張開嘴說了幾個字。
從他的口型裏,雲杉讀出了那句話。
“開始吧。”
忽然,在汪海成周圍湧出一股黑霧,伴著一股微微的熱浪迅速覆蓋了過來,一百來米內都被遮了進去。
雲杉見識過這東西,正是在江口鎮上那掀翻了整個房子的構造體,茶桓說那東西叫作“多莉”。茶桓也正是因為在正常生態取樣調查中發現了“多莉”的菌絲體,才成為了構造體研究團隊的一員。也正是這個原因,隨著研究的進行,他又成了“螢火”的一員。
這樣的經曆是螢火組織成員加入的常態,發現,質疑,困惑,被螢火接觸。茶桓是這樣,之前的莊琦宇也是這樣,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在對於構造體的理解過程中,恐懼占據了一個不可替代的位置,每個研究者在某個時候都一定會感覺到恐懼,如果沒有這樣的敏感,他就根本沒有了解構造體的資格。這成了螢火的信條之一:每個敵人都是還沒有醒來的朋友。
再見“多莉”,雲杉不像第一次那樣慌亂,而是馬上伏低,雙手探地。果然,黑霧中大量生物質極速蔓生開,這次的速度比之前快得多,樹根瘤似的東西從虛空中長了起來,大理石的地板被輕鬆掀開,蒼黑的藤蔓夾著觸手,甲殼似的枝幹拖著蠕蟲一樣的肉……雖然是第二次見,雲杉還是全身都生出了雞皮疙瘩。這不是惡心的時候,她四肢抓牢腳下騰起來的藤蔓,才沒有被拋出去。
周圍恐慌的尖叫四起,耳朵裏傳來通信:“狙乙完全失去視野……正在接近目標……無法站立,不要盲目靠近!不要盲目靠近!”
這些扭曲的生物體越長越快,好像生根一樣,朝下麵掘了進去。“生命的力量是最強大的。”這句話從沒有這麽貼切過,生物體好像無數鑽頭、無數掘進機,它們如絲一樣、如水一樣沿著大理石、鋼筋、水泥的微小縫隙滲進去,再長大。石塊和鋼筋好像豆腐似的崩裂變形,弾起來,拱出去。
“多莉”在百米以內往上結成亂擰的拱門,往下撕出通往地獄的裂口。雲杉眼睜睜看著腳下從縫隙變成大洞,大洞變成不見底的巨口。地板和石塊崩落,墜下去,堆起來,然後下麵一空,又嘩啦再垮下去。
汪海成他們根本沒費心去爭奪電梯或者別的通道,而是直接借助構造體硬生生在幾分鍾內挖出一條通往中心基地的通道。對人類科技來說,這全無可能,但對於構造體來說,不是。
雲杉攀住藤蔓,那東西最開始長得很快,拽著她往上躥了將近兩米,直徑急速膨脹。兩隻手最開始還能抓牢,但很快就像是要被車裂一般,她隻能不斷挪動。不斷膨大的藤蔓裏溢出奇怪的黏液,甚至有的像是觸手和內髒,雲杉強忍著這糟糕的觸感讓自己抓牢,探出頭去在這個已經長成雨林迷宮一樣的東西裏尋找汪海成五人的蹤跡。
雲杉感到不解,這群人再有能耐,莫非還能懸浮不成?在這樣地麵崩塌的環境,就算挖進了中心基地,他們怎麽下去?
她探頭張望,隻見一個人懸在一根倒垂的藤蔓上,四肢牢牢釘在上麵。他好像是稍稍用了點力氣把鞋子尖從藤蔓上拔出來,然後往下伸,一腳踢進藤蔓。他手上戴著釘刺手套,腳底鞋尖鞋底都也帶釘刺,這人就像壁虎一樣一步一粘地朝下爬去。最開始他的腳步還很慢,釘進去的力氣很大,拔出來也很難,沒兩下就熟悉了力道,利索地無視重力似的朝下爬去。
雲杉看得發呆。果然螢火的準備都是成套的,並不複雜,也沒有什麽特殊的科技,但很顯然這套東西已經經過無數次測試,隻有幾經改良才能跟這個超然之物配合得天衣無縫。這個準備看來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回過神來,發現洞口已經擴大到六十來米,往下已經深得不見底。內麵被一片濃黑的霧氣遮蓋,好像從原本的環球中心裏挖出了另一個異度空間,跟原來的世界切割開了。
沒有選擇,必須追下去。雲杉的身體雖然經過基因改造,力量和反應都遠超常人,但也不是什麽身經百戰的徒手攀岩高手。如果掉下去,迎接她的就是粉身碎骨的命運。
自己的鞋上沒有他們那樣的釘刺,雲杉幹脆脫掉自己的鞋襪,光著一雙腳蹬在平整的藤莖上,這才好著力,像爬樹一樣往下爬。
雲杉能聽到活物裏麵汩汩的生長聲,好像有血脈在裏麵一樣,好像整個地球的血液都隱藏在這東西裏麵,雜亂的,沒理由的,原始而強大。這似乎是一頭正在露出真麵目的巨獸,地麵太小,它隻能朝地底尋找自己的棲身之地,先長出一張嘴,然後深得已經不見光的地方長出的是它的食道和胃。這個不斷擴張的孔穴隻是小小的一部分,而外麵更龐大的軀幹潛入岩石當中,根本看不見。
雲杉覺得自己像是《木偶奇遇記》裏麵的匹諾曹,被吞進了鯨的嘴裏。幸好童話的美好結局給了她一點安慰。
下麵閃出兩道光柱。大約在她身下二十米的位置,有兩個人打開了手電筒。光柱之下,影子呈現出詭異的形狀。借著光亮,雲杉看到下麵交織的藤蔓狀物質好像鋼筋一樣把整個洞口撐開,上方一塊落石越過她肩頭掉了下去,正從手電的光柱裏穿過,撞在藤上又彈開。幾個起落,聲音延綿不絕,越來越遠。手電的光不自覺地追著落石下去了,但那深度很快就超出了它的照明範圍。
真的是深不見底了。下麵幾道光柱陸續亮了起來。從光柱的盡頭能判斷出人的位置。螢火成員有攀登裝備,他們下降的速度要比雲杉快得多,離她越來越遠。
雲杉想了想,撕掉長袖,借著閃過的手電光記住身下的藤蔓位置,四肢一鬆,跳了下去。
落差不超過兩米,彈,勾,掛,抱,一氣嗬成。最開始還有些遲滯,後麵就越來越靈活,像獵豹在林間穿梭。
但自己的碰撞不斷發出異常的響動,她往下逼近了十米之後,下麵的人就注意到了這個異常的聲音。
“什麽聲音?”
“石頭吧?”
“石頭不是這樣的響動。”
兩道光柱掃了上來,雲杉急忙奮力攀過藤蔓背麵,把自己隱身在狹縫當中。來回兩趟找不到什麽異常,對方也就放棄了。
又往下了二十來米,才剛鬆手跳下,一根光柱就照了上來。顯然這人早已有了疑心,怕是已經側耳傾聽了很長時間。越深入地底,越安靜,對方應該是從聲音找到了規律,這時候雲杉半空做什麽也來不及,光柱左右兩晃都從邊上擦過,但從壁上反射的光還是勾出了她的身形。她心說不好,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光柱找到了她的落點!
情知再躲也沒有用,雲杉逆著光亮看準那人的位置,一蹬外壁,迎著他撲了上去。幾米的落差,不到四分之一秒的反應時間,對方哪裏料到她反應如此果斷,像一發出膛的子彈。這時候躲是來不及了,他不是站在地麵:在這個雨林一樣的怪洞裏保持位置靠的是手套和鞋子上的釘刺,想要改變位置就要更換四個釘刺的位置,那東西釘在藤上,並不那麽靈活。他勉強拔出一隻腳想要側身讓過,雲杉反應奇快,哪給他這樣的機會,一手拽住他的腿,借著下墜的力道生生把這人從藤上拔了下來。
“去吧!”雲杉輕聲叫道。
兩個人滾成一團,全憑神經反應,對方全然不是雲杉的對手,連撞兩次藤蔓就暈了過去。
撂倒一個,而且這人還沒來得及發出警報。她輕歎道:“好險好險。”剛才假如失手,自己未必有生命危險,但郭遠恐怕就無法可想了。沒有通信,一時也不知道他情況如何。這聲響必然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雲杉趕忙躡足潛蹤往旁邊攀走,剛才自己的四肢都已經撞得酥麻不堪,動作遲緩。
果然,雲杉才剛剛躲到一邊找個角落藏起來,四道光柱就照了上來,發現同伴失足摔暈,他們馬上用手電四麵搜索起來。
深度已經接近百米,若不是手電,一定黑得不見五指。雲杉屏住呼吸,扒過細藤,從邊上抓起幾把不知道是泥巴還是生物黏液的東西塗在身上,小心避過光柱直射。這次行動真是完全把生死放在一邊,安危還都係在了郭遠那家夥身上,雲杉反倒覺得一絲暢快:像真正的戰士一樣賭上自己的性命吧。
手電的光柱來回掃**了足有兩分鍾,才聽到下麵的聲音:
“行了,先不管了,上麵的人遲早是要下來的。抓緊時間。”
“薑離呢?”
“別管了。走。”
下麵的人窸窸窣窣地繼續往下,雲杉一直沒敢動。過了大概有五分鍾的樣子,她突然感到一股強風從下麵衝上來,一陣潮濕的腥氣揚起周圍的塵土,差點讓她窒息過去。
通往地下中心基地的通道已經打通了。
果然,已經能看到從下麵透上來的光,那種純白的光源離自己隻有三四十米深,隱約看到兩道手電的光柱落了進去,融化消失在裏麵。借著下麵的燈光,雲杉小心地看了看下麵四處有沒有人把守,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她甩了甩手腳,讓血脈活絡了一些。抬頭上下望了一下,上麵已經看不到什麽光,一片漆黑,反倒是地下透著明亮的光,有一種天地倒轉的感覺。
想來這裏的工作人員也真是苦,成都本來就沒什麽太陽,在這種地方工作就真要蜀犬吠日了。雲杉亂七八糟地想著,慢慢地爬了下去。越靠近下麵的洞口越小心,洞口還在不斷往下陷落,擴大。
這就是中心基地了。茶桓那個軟腳蝦說的居然還真的都沒錯。
之前還有懷疑,而現在自己已經朝下爬了近兩百米的距離。
太可怕啦,居然真在這麽深的地下造出這樣的東西來。
所有秘密的終點,就在這裏了。
雲杉不自覺地摸了摸腰間的槍。
武器並沒有像平常一樣讓她感到安全鎮定,反倒有一種古怪的恐慌莫名從心底升起來。
她想起茶桓在審訊時說的一句話:“跟那個東西比起來,我們人類的所有技術、所有武器,都是嬰兒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