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一考試》

(浙江卷·政治試題)

29. 2011年初以來,社會動**席卷中東、北非眾多阿拉伯國家,一些國家甚至出現政權更迭和內戰,其原因有失業率居高不下、財富分配不公和西方意識形態的影響等。這表明()

①經濟狀況影響社會的政治製度和設施

②意識形態對社會變化起重要作用

③適合上層建築的經濟基礎推動生產力發展

④生產關係是社會進步的決定性因素

A.①②B.③④C.②③D.①④

答案:A

1

周六,午自習的教室似乎格外安靜。老師在講台上看著一本教參,不時抬起頭來掃學生們一眼。

然而,在這安靜的表象之下,幾張小紙條正在快速地傳遞。傳遞者們小心翼翼,彼此用眼神溝通。他們必須格外謹慎。避開老師的眼睛很容易,困難的是要避開項圈的監控。

這段時間以來,大家對項圈經曆了從好奇到厭惡、從厭惡到恐懼的心理過程,每次轉變,都對它更熟悉一分。現在大家早已知道項圈上共有兩個攝像頭,分別裝在前後兩個位置,可以在一個錐形空間裏作九十度旋轉;一個伸縮式注射管,在後頸處;一個長條狀的紅外線感應器,兩個微型喇叭,一個收音孔,都貼合在左右兩側;而最讓人害怕的放電電極,就嵌在一個小小的凹槽裏,上麵覆蓋著柔軟的皮膜,隻要伸出小指頭探進去,便能碰到它那冰冷的金屬尖端。傳遞紙條的時候,要盡量利用寬大的衣服遮蔽每一個攝像頭的監控視野。

這些都是文仔教大家的。他簡直什麽都懂,古河經常由衷地佩服。他時常想,如果沒有遇到這種事,文仔大概會輕輕鬆鬆地考入最好的大學,然後坐等全球最頂尖的公司向他投來橄欖枝,躋身社會精英的行列吧。

“你以後想進什麽樣的公司呢?”古河曾問過他一次。

“這個嘛……”他看著古河,突然笑了起來,“大概是一家金融公司吧。”

對於金融,古河完全沒有概念,隻是打心眼兒裏覺得那一定是相當厲害的行當。

紙條在桌子下方快速移動著。它們像繞著原子核運動的電子,其軌跡在整個教室中彌散成一片灰色的霧狀概率雲。而位於霧狀概率雲核心的,正是文仔。他低著頭,認真地看著一本英語閱讀書,對周圍的一切完全視而不見,仿佛這些事情與其全然無關。

與此同時,在周圍的幾個教室裏,也發生著大致相同的事情。這便是文仔這段時間努力的成果。對於學校的嚴厲管製,學生本就極為不滿,再加上文仔的鼓動,很多學生開始相信,確實到了該做些什麽的時候了。

文仔貌似盯著書本上的單詞,可眼角餘光卻不時掃過放在桌角的手表。不知為什麽,越到行動開始的時候,自己就越在意時間,這也許是緊張的表現,他想,但是並不確定,因為他很少體會現在這樣的狀態。行動開始後,會有怎樣的走向呢?他竭力思考著,力圖推測出每一種可能。

描述一個單一粒子的動力學特征是很容易的,分析它所在的勢場,計算其受力的情況,寫出一個經典的或者量子的二階微分方程,事情就基本解決了。但是粒子數一多,它們之間的相互作用便使整個係統陷入極端複雜的情況。對於這樣的係統而言,即使你知道它們在某一時刻的位置和速度,也知道它們會如何相互作用,可當你寫出所有的動力學方程後,你卻無法構建出應有的方程組。

沒有思想的粒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有自由意誌的人了。

學生們會怎麽做,老師和學校會如何應對,自己隻能推測。

變量太多。在苦思良久之後,他有些頹喪地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看來隻有隨機應變了。雖然無法確知係統中每個粒子的走向,但大體的趨勢是可以預估的,就像熱力學與統計物理學的描述,熵總是增加的,混亂程度也會越來越大。而混亂,正是他迫切需要的。

他最後掃過一次手表的表盤,看著秒針一格一格地走到零點的位置。

一陣清脆的鈴聲響了起來,這鈴聲讓他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悸。

行動的時間到了。

2

茂州市大河區,林晟氣喘籲籲地爬上十三樓的公寓,一走進家門,便癱倒在旁邊的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

他前幾天去東吳出差,返程時正好遭遇了那起詭異的輕軌和大貨車相撞的事故,所幸隻受了一些輕微的擦傷。沒想到的是,事故之後,麻煩事接踵而至。首先是輪番來詢問和了解情況的警察,其次是大量不知是什麽部門的人員。他不得不一再說明,事發時自己什麽都沒看到,因為那時候自己正在打瞌睡。

“有乘客反映,撞擊發生前,列車抖了一下,你是不是有這種感覺?”

“這個嘛,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我們從鐵路部門調出了當時坐右車窗位置的乘客資料,請你根據這些照片辨認一下是不是他們?”

“我沒太注意啊……不過這個人好像有點印象。”

當他終於熬過調查部門那反反複複、無比冗長的詢問後,無孔不入的記者們又開始不斷聯絡他,令他不勝其擾。因為這件事實在太匪夷所思,事情過了好幾天,仍然在持續發酵。多的時候一天能有幾十個采訪電話打進來,逼得他換掉用了十幾年的電話號碼。

可似乎撞上了黴運,林晟的家裏也開始出現各種糟心事兒。首先是電視頻頻出問題,剛開始隻有畫麵沒有聲音,到後來徹底開不了機。各個房間的燈也一個接一個地不亮了,即使他買新的換上去,第二天照樣出問題。後來,就算是剛安裝的新燈,也完全不亮了。物業的電工拿著電筆測了半天,懷疑是哪裏的線路斷了,可是卻無法確定斷在哪裏。到現在,家裏的所有電器全都不能用了。不是停電的問題,因為他發現有些用電池的小電器也壞掉了。

今天下班回家,他看到在公寓樓的樓底聚集了一大堆人,大概都是這棟樓的住戶,因為其中有幾張熟麵孔。有人大聲叫嚷著什麽,似乎是在罵物業。他走過去一看,原來是電梯壞了。電梯麵板上的按鈕不亮,金屬門也緊緊關著。

“搞什麽鬼啊!天天停電,現在連電梯都用不了了!”旁邊的大媽氣憤地喊道。

“你們家裏也停電了?”他轉身問道。

“是啊,我們家也是,這兩天一直在用煤氣做飯……”

問了一圈,原來所有的住戶都遇到了和自己類似的問題。不知為何,他心裏反而鬆了一口氣。這麽多住戶都出了問題,看來問題很嚴重,物業那邊應該會很快著手維修吧。

但是,一絲古怪的疑惑開始在他的心頭縈繞。通過交談他發現,其他人家裏停電的時間,都比自己晚一些。也就是說,自己的家裏,是最早出現古怪停電現象的。他越想越覺得奇怪,好像這起供電事故的禍根,是在自己身上。

過了一會兒,他離開人群,轉身進了樓梯口。望著狹長而空**的樓梯間,他歎了口氣,一步一步向上爬去。

3

“請大家注意一下C217這份記錄材料,我認為它和這起事故有重大關聯。”915輕軌事故調查小組科學顧問團成員之一、研究員孫元一翻開手中那疊厚厚的事故報告,指著其中一頁說。

這是事故發生後,有科學顧問團參與的第三次小組會議。會議的參與者大概有三十人,大家圍坐在長條會議桌邊,手裏拿著警方和事故調查委員會整理出來的事故報告。這些材料在兩天前就發到了所有與會者的手中,粗略看去頗為繁雜,因為報告裏既有對列車乘客的詢問,也有事故現場的調查數據,還有事發後得到的一些群眾反映的情況。

孫元一看著這摞報告,有些疲憊地歎了口氣。報告的撰寫者把所有材料都分門別類地整理和裝訂在一起,拿在手上比磚頭都重。其中很大一部分,在孫元一看來,都是些毫無價值的東西,比如有人反映,在事故發生前心神不寧,還有人認為這是因為自己幾天前踢毀了白雲寺的路邊佛像而招來的天譴。但翻閱這些材料的時候卻不能因此而疏忽大意,因為在這些材料裏很可能就隱藏著真相。他這兩天幾乎是不眠不休地看完了所有的材料,並從中發現了一些端倪。

這起事故的調查小組大致由三類人員組成。一是公安部、交通部等政府部門以及鐵路總公司的人員,二是列車的製造企業——北車集團的代表,三是來自各研究所和大學的專家顧問。這些專家要麽來自於國家電力科學研究院,要麽來自某個交通大學或者工業大學,大多涉及的都是工科領域,像孫元一這樣做基礎理論研究的寥寥無幾。說來也巧,孫元一之所以參加,是因為事故發生時,他恰好在那趟輕軌上,而且目睹了貨車撞擊的全過程。考慮到一個具有專業科學素養的目擊者,在事故調查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所以科學顧問團才特別吸收他加入。

他的話音剛落,會場中響起了嘩嘩地翻頁聲。標記為C217的材料裏,有一則群眾反映情況的記錄。

情況反映人:王石

住址:東吳市金鑫區二橫路19號,大興汽修廠

聯係電話:*** **** ****

情況概況:14號下午(即事故發生前一天),車牌號為“蘇X79***”的解放J6P重卡,因為傳動軸故障,在反映人所在的汽修廠進行維修。維修過程中,發生了不尋常的事件(詳見附錄),反映人認為該事件跟這起事故有某種關聯。

詢問摘錄:

調查員(下稱“調”):你是說,在維修的過程中,扳手突然發生了異常的情況,你剛才描述說它好像突然“活”了一樣,是嗎?

王石(下稱“王”):對,它在我手裏轉動,勁兒還挺大。

調:情況持續了多久?

王:大概十幾分鍾吧。

調:你一直握著?

王:最後鬆手了。

調:之後呢?

王:然後它就自己飛起來,撞到了車子底盤,接著緊貼著底盤,停了一段時間。

調:停了多久,之後又怎麽樣了?

王:就幾秒鍾吧,然後它就掉了下來。

調:這之後還出現過什麽異常情況嗎?

王:沒有了。

調:那個扳手你帶過來了嗎?

王:帶過來了。

經持有人同意,物品(鍛壓扭力扳手)現由我組物證科暫時保管,物品編號CZ339-1。

幾分鍾後,會場裏響起輕微但清晰的充滿不屑的嘖嘖聲,明確傳遞出對這份材料的態度——又一件編造的與事故無關的材料。有人抬頭看向孫元一,想從他那裏得到選擇這份材料的理由。

“我昨天調取了這把扳手,並對其做了一些簡單的測試。”孫元一從包裏抽出了一個透明的塑料袋,將它放在桌麵上。塑料袋裏有一把看上去很普通的扳手,扳手上還零星散布著焦黑的油漬。“有一個發現值得注意,”他頓了頓,在會場中掃視了一圈,才繼續說道,“在扳手的鐵質材料中,發現了明顯的磁滯——或者說,扳手裏有顯著的剩磁存在。”

磁滯是一種普遍存在於鐵磁體材料中的現象。一般來說,普通的鐵塊是沒有宏觀磁性的,因為其中的磁疇分布雜亂無章。如果在鐵塊外對其加上一個外磁場,在這個磁場的作用下,鐵塊中的磁疇會趨於同向分布,從而使得整體出現磁性。這時,如果把外部的磁場去掉,會怎樣呢?簡單地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磁疇再次變得雜亂無章,而鐵塊也恢複為沒有磁性的狀態,這就像用一根繩子把一塊石頭拉到半山腰,再剪斷繩子,石頭又滾落回去了。然而,還有另一種結果。當先前的外磁場超過了某個特定的值,使得這些磁疇越過了某個勢能的局域峰值,即使之後再取消外磁場,這個鐵塊的磁性卻並不會完全消失,而是會剩下某個特定大小的宏觀磁場。這就像把石頭拉到了半山腰上的某個小凹槽中,即使剪斷繩子,石頭也會留在這個凹槽裏,並不會滾落山崖。

剩磁的存在,意味著扳手在之前的某段時間內,曾有過很大的宏觀磁性。從其持有者的回答來看,扳手突然動了起來,也就是說,它受到了某個力的作用。孫元一認為,這正是其具有磁性的表現。扳手受到的力,正是它與汽車底盤間產生的磁力。

“問題是,它是怎麽突然產生磁性的?”孫元一提出的問題無人回答,因為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出現的情況。一個普通的鐵塊,在沒有外磁場驅動的情況下,在沒有任何特殊處理的情況下,怎麽就突然變成一塊磁鐵了呢?

“呃,我想,我們還是回到主題吧。”這時,一位參會者突然插話說,“這件事和我們的事故有什麽關係呢?”

“受到這個發現的啟發,我調取了肇事貨車的部分殼體進行了同樣的測試。”孫元一一臉神秘的樣子,“你們猜我發現了什麽?”

眾人都凝神注視著他。

“那貨車的車體,和這把扳手一樣,也有明顯的剩磁存在!

“這意味著,我們由此知道那輛貨車飛上高架橋的原因——它是被突如其來的磁力吸上去的!”

4

茂州地鐵二號線,柳家院到三岔口這一段路,因為連接了幾個大的居民社區和商業中心,是茂州所有地鐵線路裏最擁擠的區間,特別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期,用摩肩接踵來形容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九月二十四號這天也是如此。事情發生的時候,正好是清晨的上班高峰時段,一輛又一輛裝滿乘客的地鐵在幽暗的地下隧道中穿行。人們或蜷縮著身子坐在稀少的座位上,或者緊緊抓住手環艱難地站立著,當然也有人懶洋洋地靠在車壁上,甚至還閉著眼打盹兒。對於乘客們來說,每天的生活都這樣重複著,一切看上去並無不同。

然而,異變卻突然發生了。

所有車廂裏的燈突然熄滅,可地鐵並未停止前進。黑暗在刹那間籠罩了這個小世界,隻有手機還發出微弱的光芒,照在一個個無比詫異的乘客臉上,影影綽綽,為這古怪的場景增添了一份迷幻感。大家先是發出了一陣抱怨和議論,隨後就漸漸平息下來,連早先被嚇得尖叫出聲的女孩子也變得沉默,似乎所有人都在期待燈光重新亮起,期待著秩序擊垮黑暗,由此證明這不過是一場偶然發生的小事故,就像是列車長不小心把電閘關上了一樣。在某個瞬間,安靜的車廂裏,似乎隻聽得見人們沉重的呼吸。時間變成了某種實體流質,緩緩地從身邊流過,濃稠得快要凝滯。

不知過了多久,估計也就十幾分鍾吧,但感覺卻像是過了很長時間。光明並未如期而至,熄燈後仍在軌道上滑行的地鐵也終於停了下來。人們的私語聲再次響起,然後迅速變成了大聲的喧鬧,就像壺裏的水突然沸騰。

車門關得死死的,怎麽也打不開。有人開始使勁砸門,過了一會兒,有人拿起應急鐵錘砸起了窗戶玻璃。周圍的人想避開,可是一動又被擠進擁擠的人群中。大家互相推攘著,在人群中形成了一道道密度波——一道密度波像浪花一樣朝某個方向傳播開去,碰到車廂壁,然後反彈回來,與另一道密度波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條條鮮明的疏密相間的條紋。

“不要敲了,不要敲了……”有人高聲喊著,“馬上就會有人來救援的!”

“你踩到我了!”

“哪知道什麽時候會來啊,還是敲吧……”

“哎,誰用手機給我照個亮!”

過了幾分鍾,窗戶玻璃上終於被敲出一個洞來。幾個人抬腿用力一踹,頓時把這個洞擴大了幾倍,已經足夠一個人進出了。可是外麵的隧道漆黑一片,連應急燈都沒有,也不知要走多遠才能到達最近的站台。一陣冷風突然從窗口吹進來,給悶熱的車廂帶來了一股異樣的寒意。

“我出去看看,還有誰要出去的?”敲窗戶的那名男子站在座椅上,俯身探頭出去看了看之後回頭問道。隻有兩三個人願意,大部分人寧肯留在車廂裏。

那幾個人小心地爬出了車廂,借著手機微弱的燈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鐵軌旁的碎石路上。穿過隧道的風帶來了人的講話聲,短促而淩亂,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大約行走了十分鍾,他們終於來到了前方的一個站台。令人失望的是,站台上也是一片漆黑。他們遇到了另一批人,交談之下發現,他們是從另外一側軌道出來的,那列車也斷了電。一行人摸索著樓梯扶手,慢慢向地麵走去。轉過幾個彎後,終於有微光從地麵透進來,眾人都不禁露出喜悅的神情,仿佛剛經曆了一場大災難。

大家幾乎是衝著跑到了階梯的盡頭。外麵陽光燦爛,與地下的黑暗相比,簡直是另外一個世界。

可是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眼前的景象像戰爭片的布景,烈焰和爆炸此起彼伏。他們在震驚中呆呆地站在地鐵出口處,沒人說話,一次又一次意外的打擊,讓他們完全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前方正好是一個十字路口。紅綠燈早已熄滅,或許在熄滅前還出現過某種混亂,因為在路口正中央,那幾十輛在撞擊和爆炸中毀滅了的車輛,正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發生的災難。一輛大貨車的前輪正壓在一輛側翻的麵包車上,周圍堆積著數十輛車體嚴重損毀的小型車輛。大火正在焚燒這些車體,焦黑一片,空氣裏傳來濃濃的焦糊味兒,夾雜著皮肉燒焦的異味。然而,周圍沒有消防隊,沒有警察,也沒有圍觀的人。混亂的車流衝進了路邊的數十間商店,櫥窗玻璃的碎片濺落一地。一個消防栓被撞開,巨大的水柱從地下噴湧而出,像噴泉一樣灑落在周圍幾十米遠的地麵上,把地上焦黑的灰燼淋成了一片泥濘。

地上到處都躺著昏迷的行人,他們或是被車碾壓,或是遭受了撞擊,特別是在人行道附近,散布著大小不一的血泊。在目力所及的遠處,可以看到有零星的人在一瘸一拐地向前挪動,似乎想盡快離開這個地獄。

隨著一聲巨響,又一輛車發生了爆炸,車體被撕裂開來,一扇車門被氣浪掀到高空,撞進了位於二樓的一家咖啡廳。

這樣的情景,在這個明媚的清晨,出現在了茂州市無數的交通路口。

整個茂州市的電力供應係統全部失效。這個城市像是被某種無形而龐大的神秘力量關上了總電閘,所有的燈光瞬間熄滅。

九月二十四日,在老王的扳手“活”過來十天之後,在東—茂城際列車事故發生九天之後,在數十個小區接連無故停電三天之後,茂州市宣告淪陷。

5

近騰中學高二年級的一間教室裏,鈴聲已經停息。

“好了,自習結束。現在準備進行複習任務測試,請大家到綜合樓集合。”講台上的老師用手扶了扶眼鏡,對著下方的學生說道。他是這個班的班主任。剛接手這個班的時候,對班上的學生還是比較滿意的。雖然第一階層的尖子生不多,但平均成績還不錯。不過,因為上學期發生的漫畫書和肖紅事件,他感覺這些學生的心境變得有些浮躁了,特別是像郭凱這樣的刺頭,更是愈發難以管束。應該找個機會好好處理一下這些麻煩事,他暗自盤算著。

忽然,他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兒。教室裏一片靜默,沒人收拾文具,也沒人站起來。

學生們在座位上彼此觀望著,用眼神傳遞著某種信號,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在這令人尷尬和緊張的沉默中,大家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班主任再次重複了一遍要求,這次所用的口吻相當嚴厲。他有些驚訝地看著講台下麵,搞不懂這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如何處理現在這種情況。事情似乎脫離了他的掌控。他有些無助地望向了講台上方的監控攝像頭。

大約一分鍾後,寂靜終於被打破了。

“測試的時間已經到了,請各位高二年級的同學立刻到綜合樓集合!重複一遍,立刻到綜合樓集合!遲到者或曠課者,後果自負!”

廣播的聲音響徹整個校園,在其他年級的教室裏引起了一陣**。但在整個高二教室裏,班主任們都一籌莫展地看著靜坐不動的學生。一種怪異而危險的氛圍在教室裏醞釀著。

他們到底要幹什麽?罷課?打算一直在教室裏坐著不動?這間教室的班主任皺著眉頭,手指抽搐似的在講台上敲打著。

終於,郭凱站了起來。

然後,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班主任瞪得滾圓的眼睛,無奈地望著學生們在郭凱的帶領下,一個接一個從教室裏魚貫而出。

學生們手挽著手,開始在教學樓的走廊上列隊而行。從高二的各個教室裏湧出的學生匯聚起來,最後形成了一個四百多人的陣列。這時,他們一邊前行,一邊喊起了口號:

“體罰違法!”

“我們不是罪犯!”

“摘掉項圈!”

口號聲回**在整座大樓裏。

教學樓裏頓時沸騰了。低年級的學生們從窗戶裏探出頭來,好奇地觀望著他們。“看什麽看,回去上課!”盡管老師們努力壓製,課堂的紀律還是完全混亂了。剛開始還隻是悄聲嘀咕,到後來也有學生跟著喊了起來。

保安終於來了,可是在一大群學生麵前,他們隻能遠遠地看著,不敢進行任何實質性的阻攔。這時,廣播再次響了起來:

“請全體高二學生,在一分鍾內回到教室!一分鍾後還滯留在走廊裏的,將受到電擊處罰!”

這時,遊行的學生開始有了一些**。對電擊的恐懼促使他們進行了這次遊行,但當他們麵對這樣的處罰時,決心又開始動搖了。

“千萬不要回去!”郭凱大聲喊道,“你們難道想一直活在電擊的陰影下嗎?為了逃避這次電擊,以後將要麵對永無止境的噩夢。大家勇敢一點,讓他們看到我們的決心!”

“對,大家鼓起勇氣來!”

“不要怕!”

“繼續前進,目標是行政樓——校長辦公室!”

雖然有短暫的混亂,但學生們顯然在事前就已預料到了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於是很快恢複了隊形,再次堅定地向前走去,舍生忘死的氣概充溢胸臆。人群在悲壯的氛圍中蜿蜒前行,像一隊隊奔赴刑場的戰士。

“誰願壓抑心中怒憤衝動

咒罵這虛與偽與假

從沒信要屈膝麵對生命

縱沒有別人幫……”

不知誰起了頭,唱起了一首多年來一直流行的複古歌曲。這是上世紀末的一首著名搖滾樂,那充滿憤懣和抗爭之意的歌詞和當前的氛圍奇妙契合,越來越多的人都跟著唱了起來。歌聲雖不齊整,卻很洪亮,震**的聲波在走廊裏回**,在樓梯間散射開去,瞬間傳遍了整個校園。

突然間,歌聲中斷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淒厲的慘叫和呻吟。

一個又一個學生戰抖著倒在了地上,他們張大了嘴巴,似乎還想大聲呼喊些什麽。從遠處看,這整齊的學生隊列就像收割機下的麥穗,齊刷刷地倒伏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6

“這樣做,會不會太……”

“怎麽,心軟了?”校長瞪了一眼麵前的政教室主任。後者正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一邊搖頭說:“不,不,我的意思是,這恐怕會影響學校的聲譽。”

“嗯,這就要看信息屏蔽做得怎麽樣了。”

這時,站在一旁的保衛科長連忙匯報說:“請您放心,最高級的屏蔽措施早已啟動,學校的任何信息都不會泄露出去。”

“這一點,我相信你。”校長點了點頭,“這次的遊行,很顯然是有人在背後組織。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當然就是因為我們之前的屏蔽措施奏效了!他們慌了手腳,開始想攪亂局勢,打亂仗了。”

“是啊,我們一定會仔細清查,把背後的組織者找出來。”

“害蟲當然要抓,但也不要本末倒置,耽誤了莊稼收成。”沉吟了片刻,校長抬起頭來,緩緩地說:“既然今年的長勢不好,那就隻有多施肥了。”

“不過……校長,”主任猶豫著說,“如今連教職工和外界的聯係方式也切斷了,這樣做會不會太過了?這已經引起了一些老師的不滿啊。”

“誰有不滿,讓他來找我!”校長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歎了口氣,放緩了語氣說:“現在是緊急情況,大家就委屈一下吧。我也有家人,我也想每天和我的小孫子打電話,看看他今天有沒有調皮。可是不行啊!敵人無孔不入,稍有不慎,這裏的消息就會外泄——到時候,倒黴的可不止我一個!”

幾分鍾後,校長辦公室重新恢複了平靜。

校長感到有些疲憊,他從抽屜裏取出一盒煙來,點燃一支,含在嘴裏深吸了一口。他眯著眼睛,看著青煙慢慢上升,在眼前堆積起來,然後逐漸消失不見。

“出來吧。”他冷冷地說道。

這時,辦公室旁邊的一扇小門突然打開了,裏麵走出一位個頭矮小的老人。這老人眼睛很小,看上去頗為陰騭。

“老趙,你這兒的情況好像也不是很理想啊!”老人的聲音冷冰冰的,“前幾天我來的時候,你可沒跟我說學校裏還有這麽多麻煩事。”

“一些小麻煩而已,稍微壓一壓就下去了。”校長輕描淡寫地說,“我會讓班主任特別關照那些刺頭。”

“最好能壓下去,你可別給我搞砸了。”

校長閉目養神,沒有出聲。

老人接著說:“那個之前要轉校的女生也最好再給些懲戒,後麵的麻煩事都是她引出來的。趁著現在事情還沒鬧大……”

“學校裏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校長突然厲聲打斷了那老人的話。他直勾勾地看著對方,壓低了聲音說:“外麵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如果不是我找借口中斷了學校和外麵的聯係,你以為計劃還能進行得這麽順利嗎?”

那老人的臉憋得通紅,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校長才長歎一聲,語氣和緩地說:“王董,你們接下這個任務的初衷,我完全可以理解,都是為了集團的發展!可這件事確實是吉凶難測啊!成了,固然是一件驚天壯舉,足以寫入人類的史冊——可是,一旦失敗,我們就會成為眾矢之的,人們的口水足以淹死我們這些老頭子。”

那位王董垂下頭來,沉默了半晌後說:“實話說吧,現在外麵都亂成一團,誰也顧不上誰了。那些科學家也拿不出什麽別的辦法,隻好弄這麽一出,多少也有推卸責任的意思吧。不過,集團在接下這個任務之前,我們董事會也是認真討論過的。成與不成,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擺出的姿態!”

校長又吸了一口煙,點了點頭說:“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吧。那個叫什麽來著?計劃的名字……”

“263。”

“嗯,想起來了。”校長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我帶過來的教材你發下去讓學生開始學了嗎?”

“暫時還沒有。那些教材我看了,完全背離現有知識體係,如何學習,得好好籌劃。何況教師那邊的反彈也很強烈。現在我正在組織幾個備課組長,對涉及的任課教師進行緊急培訓。”

“對內的說辭是什麽?”

“說是教育部的一項特殊教學實驗。”

“老師們都接受了?”

“有幾個不相信的,但都已經找來單獨談了話,暫時不會有什麽問題。”

“為什麽不向老師說明真相呢?”

“這還用問嗎?”校長瞪了王姓董事一眼,“這當口,必須消除一切不穩定的因素。告訴真相以後,教師隊伍肯定先亂了。教師也是人!”

“也是!”王董點了點頭,抬頭望向窗外霧靄重重的天空,“加快點進度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7

走廊上,大批昏迷的學生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剩下幾個還殘留著一絲意識的,也是兩眼放空,呆呆地看著半空,像傻子一樣。保安們配合校醫把學生一個接一個地扛起來,搬回到教室裏,仿佛搬運人形沙袋。因為要搬運的學生太多,幾乎所有的保安都聚集在了這裏,可還是需要很長的時間才可以搬完。

文仔趁著混亂登上了行政樓樓頂,樓頂上有一座高聳的鐵塔。鐵塔的旁邊,是一間工棚模樣的小屋。文仔花了很長時間來探察這裏,他猜測這裏就是學校進行信息幹擾的電磁波發射塔。平時,這裏一般有三名保安巡邏,現在因為學生的騷亂,隻留下了一名。

文仔拿出一張紙製的簡陋麵具戴上,輕手輕腳向控製室走去。麵具是昨晚做出來的。就算一切順利,他也無法立刻離開學校,因此他暫時還不能暴露自己。

雖然組織了學生遊行,但他從不認為學生們能夠成功。他們根本不了解自己麵對的是什麽。他說服郭凱出來帶頭,隻是因為看中了他那滿腔熱血和衝動性格。事實上,文仔剛跟他提出此事,他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早就對這些破規矩看不過去了。你說得對,我們應該團結起來。不過,為什麽你不親自帶頭呢?肯定特酷特有威信。”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文仔一臉認真地說。

保安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突然抬起頭來。在他前方的平台上,一個穿著校服的學生仔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他被這意外的情形搞得愣住了,呆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立刻從屋子裏衝了出來,朝文仔喊道:“站住!這裏不準學生進來!”

文仔停住了腳步,趁著保安還沒做出實質性的控製舉動,立刻把一直藏在身後的右手抬了起來。在那手上,握著一根造型精致的不鏽鋼管。他輕輕按下了管壁上的噴射鈕,隨著一股反衝氣流從後方噴出,一支細小的針管便直直向前飛去,準確地插入了保安的頸部。

這種利用壓縮氣體作為動力的吹箭,有效射程雖然隻有十米,但勝在操作方便,而且發動的時候無聲無息,不會驚動別處的人。那保安踉蹌著向前走了兩步,然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根據文仔培訓時獲得的經驗判斷,這人至少得昏迷兩個小時。

文仔把保安拖進控製室裏,向外張望了一眼,然後輕輕地關上了門。

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個略顯老舊的操作平台。他觀察了片刻,然後試著調節了幾個參數,發現這機器非常容易操作,簡單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關閉了總開關,用便攜式檢波器掃描了一下常用波段。沒有任何反應,他確定幹擾源已經關閉了。接著,他拿出信號發送器,試著發射了一個詢問信號。

一分鍾過去了,總部的反饋遲遲沒有到來。

該死!

他意識到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自己原本準備了一大堆資料,如果順利傳到總部的話,那些家夥一定會欣喜若狂。因為這些資料無比豐富,內容荒誕又殘酷。每一位家長在得知兒女所受的虐待後,都會把這所學校鬧個天翻地覆。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大功告成了。

可是沒有。

什麽回音也沒有。他在接收器前等了快二十分鍾,用不同的頻率和信道發送了幾次信號,接收器裏始終一片靜默。這異常的安靜讓他心生恐懼。

不應該這樣啊,他明明已經關閉了所有的幹擾信號,為什麽還是和總部聯係不上呢?不僅如此,從接收器裏那異常的安靜來看,這裏的電磁波信號稀疏得離譜,連雜音都沒有。這學校到底建在哪個荒郊野嶺啊?

他一邊焦急地等待,一邊留意著教學樓那邊的情況,沒多少時間了。眼看大部分學生都被搬進教室後,他不得不中止了行動,一個人偷偷回到了教室。幸運的是,這一過程中沒人注意到他。

教室裏的學生漸次醒了過來,發出一陣陣輕微的呻吟。文仔被這些聲音弄得有點煩躁。事情的進展如此不順,讓他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

事情何以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呢?他一一梳理起自己所做的每件事,覺得自己每一步都是走在正確點位上的。不會是這個信號發送器的問題吧?他開始懷疑總部配給的裝備。又或者,是中轉衛星出了故障?懷疑一旦產生,就像野火一般綿延。他開始對各種設備產生疑慮,這些疑慮又把他拖入了更深的困惑中。

當古河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趴在課桌上,手臂上有一團瘀青的痕跡,後頸處還隱隱作痛。在他旁邊,文仔正低頭看著一本教輔書,一臉平靜。

古河揉了揉脖子,慢慢把前因後果想了起來。記憶中的最後一幕,是整個教學樓在眼前旋轉,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形狀,沉入了無邊的黑暗中。那是電擊影響了視神經吧?之後呢?自己大概暈倒在了走廊上,真是沒用啊。

就算是這樣,還是不行嗎?學校的態度異乎尋常的強硬,這出乎古河的預料。很多人認為,隻要大家團結起來爭取一下,學校就會退步的。“至少能把這項圈摘了吧?”可現實如此冷酷,讓人全身的血液徹底變涼。

倒是坐在旁邊的文仔,看上去還是那麽平靜。他大概早就預料到了這種結果吧,古河突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在這一刹那,不知為何,他第一次對身旁的同桌產生了一種陌生的感覺。

金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