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戰雨花台

1937年12月9日,南京。

天寒地凍,長天肅殺。

雨花台前沿陣地指揮所,國民革命軍第八十八師二六二旅長朱赤正用望遠鏡仔細地觀察日軍陣地。五二四團團長韓憲元肅立在一邊。

日軍陣地,野炮兵120聯隊各式大炮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山炮後麵,日本炮兵正在緊張又有條不紊地忙碌著,炮彈堆成一座座小山。

坦克,戰車,馬匹,刺眼的太陽旗,鋼盔黑壓壓地一片,漫山遍野都是日軍部隊。

天幕一片灰暗,沉沉地壓了下來。

朱赤忽然放下望遠鏡,猛地抬起頭,大喝一聲:“524團團長韓憲元?”

“長官,到。”524團團長韓憲元“啪”地一聲,雙腳打了個立正,敬了一個剛勁有力的軍禮,身體挺直如一杆標槍,聲若洪鍾一般。

“日軍很快就要發起總攻了,你們團的任務,就是守住雨花台,中華門陣地,絕對不能讓日軍突破一寸陣地。” 朱赤脖子,額頭上的青筋跳動,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燒,大聲地命令道。

“是,長官,我團戰士,誓於雨花台,中華門陣地共存亡,隻要還有一個戰士在,隻要還有一滴血流,絕對不讓日軍攻進陣地一寸。”韓憲元鏗鏘如鐵的聲音。

“準備戰鬥。”朱赤莊嚴地敬了一個軍禮。

“是,長官!”韓憲元吼了一聲,氣吞山河。

日軍作戰指揮部。

日軍第6師團長穀壽夫中將;參謀長下野一霍大佐;作戰部主任佐藤幸德大佐;情報部主藤原武大佐;步兵11旅團長阪井德太郎少將;步兵36旅團長牛島滿少將。日軍114師團長末鬆茂治中將;參謀長磯田三郎大佐;步兵127旅團長秋山允三郎少將;步兵102聯隊長幹葉小太郎大佐;野炮兵120聯隊長大塚升大佐;輕重兵114聯隊長中島秀次少佐。

“各位,華中司令官鬆井石根大將已經下達了攻克南京的命令:帝國陸軍第16師團從湯山,到麒麟門,中山門,下關。帝國陸軍第9師團孝衛陵到光華門。帝國陸軍第114師團從襪陵關到方山,雨花台,中華門。帝國陸軍第6師團進攻牛首山到板橋,雨花台,中華門,江東門,三汊河……” 作戰部主任佐藤幸德大佐正站在巨大的地圖前,用指揮棍標示出作戰方案。最後,他把指揮棍停在一個用紅色重點標示的位置,嚴厲地道:“各位,請看這裏,雨花台,將是本次戰役的焦點。帝國第114師團與帝國第6師團集結重兵,為的就是順利占領雨花台。雨花台是南京的製高點,占領了雨花台,南京城就在帝國大炮的炮口之下,南京,唾手可得!”

“嗨!”所有的日軍軍官一起哈腰。

“防守雨花台陣地的是中國國軍第88師,師長孫元良,該師裝備精良,戰鬥力強大,全師是德國甲種部隊裝備,也接受過德國部隊訓練……而且,根據可靠情報,第88師的指揮部就在中華門附近……” 情報部主藤原武大佐翻開一個文件夾,詳細地報告說。

“各位,根據我的情報,中國國軍第88師師長孫元良膽小如鼠,貪身怕死,此人有一個非常有趣的綽號:飛將軍,意思即逃跑之將軍。這種人根本就不配做一個軍人。中國國軍第88師在上海一戰,損失慘重,丟盔棄甲,狼狽而逃,如今在南京防守,部隊來不及整編,士氣低落。大日本帝國第6師團步兵11旅團半天就能攻下雨花台,直搗中國國軍第88師指揮部,”11旅團長阪井德太郎少將狂妄地請戰。

“很好,11旅團是帝國軍隊的驕傲,你部做先頭攻擊部隊。” 第6師團長穀壽夫中將下達命令。

“嗨!”阪井德太郎少將啪地立正,敬禮。

“不過閣下要明白,88師師長孫元良雖然不是一個將才,但是88師262旅524團團長韓憲元卻是一個勇敢,血性的軍人,他的部隊在上海給帝國軍隊製造了數百人的傷亡……” 情報部主藤原武大佐提醒說。

“區區一個團長,我一個士兵,一顆子彈就足以解決問題。” 阪井德太郎少將不屑一視,冷冷地道。

“閣下,一個優秀的軍人就是看輕每一個對手,但是要認真對付每一個對手。” 穀壽夫中將嚴肅地道。

“嗨。”阪井德太郎哈腰鞠躬,然後又挺直身體。

“各位,這位是帝國先遣隊村正一雄大佐閣下,帝國先遣隊將引導你們攻入南京,再一次創造帝國軍隊的輝煌。”穀壽夫用手一指一個眼神陰冷,三十多歲,一臉絡腮胡子的軍官,自豪地介紹說。

“拜托。”阪井德太郎哈腰鞠躬說。

“嗨,為了帝國的事業,我等雖死而無悔。”村正一雄不慌不忙地回鞠一躬,冷靜地回答。

帝國先遣隊,是日本陸軍中野學校培養的大批特工,從中日甲午海戰之後,日軍就已經派出了先遣隊,他們以商人的身份為掩護,潛伏在中國各地,以重金拉攏漢奸,刺探各種情報,一旦開戰,他們就成了部隊的向導。

“閣下,總攻的時間到了。” 參謀長下野一霍大佐正抬起手腕看手表,手表的時針正一點一點地移動。

“開始進攻!”穀壽夫小眼睛裏閃過一絲狂熱的目光,他立刻下達了命令。

“開炮!”野炮兵120聯隊長大塚升大佐一聲令下,百門大炮一起吼叫,刹那間濃煙四起,火光衝天,飛沙走石,震天動地……

南京城內,憲兵司令部。憲兵司令兼南京市長蕭山令手拿著緊急公文,還沒走出憲兵司令部,一個憲兵軍官“啪”地敬了一個軍禮,高聲報告:“司令!”

“說?”蕭山令匆匆看了他一眼,腳步沒停,繼續快步往外走。

這是一個二十多歲,腰板挺直,高大威猛,沉穩,長眉如劍,眼若寒星的軍官。他的皮帶上掛著一把二十響的盒子炮,還斜插著一根奇特的兵器,頂部半尺呈三角形,有一個鋒利的尖刺,尖刺是灰烏色的,不見一點光芒,尾部兩尺左右是圓形的,有小酒杯粗細,是黑色的,看不出是鋼還是鐵,不過看上去沉甸甸的。

他叫晏南飛,四川萬州人,家傳一身好武藝,讀過書,南京憲兵第2團第一營營長,平時的工作就是抓賊擒盜,維持秩序。

“司令,軍隊兄弟們已經和日本鬼子幹上了,我們憲兵營請求參加雨花台防守戰鬥。”晏南飛緊跟著蕭山令,說。

“為什麽要參加雨花台防守戰鬥?”蕭山令奇怪地看了晏南飛一眼。

“雨花台是南京城的製高點,日本鬼子一旦占領了雨花台,南京城將完全暴露在日本鬼子的炮火之下……我剛才聽到雨花台方向的炮火最為密集,猛烈!可能鬼子集結了最多的部隊攻打雨花台。”晏南飛雖然有些焦急,但分析得清楚。

蕭山令心中一驚,他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拽停了腳步,目光停留在晏南飛身上,晏南飛挺直身體,脖子上的血管突突地跳動著,臉如鋼鐵一般堅毅,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堅韌不屈的勇氣,眼睛之中透出凜然的殺氣。

“好。”蕭山令伸出一隻手,重重地在晏南飛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感覺是拍在一塊鋼鐵之上,隱隱發麻。然後他給晏南飛敬了一個軍禮,命令道:“帶領你的隊伍,增援雨花台,打日本鬼子!”

“是,司令。”晏南飛斬釘截鐵地回答。

憲兵營中,緊急集合的號聲響了起來。

晏南飛站得筆直,他的掌心,是一塊懷表,他正看著分針走動,三分鍾之後,憲兵第一營集合完畢。

“立正。”晏南飛一聲虎吼。

“啪”整齊的雙腳並攏聲。

晏南飛威嚴而略帶一點憤怒的目光慢慢地掃過隊伍,厲聲命令道:“各連報數。”話音剛落,鏗鏘如鐵的聲音此起彼落,短短幾分鍾之後,有人報告:“長官,第一連125名憲兵一個不少。”“第二連130名憲兵一個不少。”“第三連140名憲兵一個不少!”

“好。”晏南飛厲聲吼道:“各位兄弟,我們雖然是憲兵,但我們也是軍人,更是男人!日本鬼子已經占領了東北三省,占領了北京,上海,他們霸占我們的土地,搶我們的糧食,殺我同胞,**我姐妹……如今,日本鬼子已經兵臨南京城下,國破家亡,人人有責,該是為國為民流血犧牲的時候了,兄弟們,願不願意到前線打日本鬼子?”

“到前線打日本鬼子!打日本鬼子。”士兵們一起舉起右拳,宣誓聲震天動地。

“我們的任務,增援雨花台,各連,把倉庫裏所有的武器彈藥都帶走,十五分鍾準備,二十分鍾出發,現在開始行動,行動!”晏南飛一聲令下,部隊四下散開,沒有人聲,隻有腳步聲。

十五分鍾之後,營隊又集結起來,因為他們是憲兵,武器裝備五花八門,一般的是駁殼槍,中正式步槍,有三挺馬克沁重機槍,十來挺捷克式輕機槍,少量的手榴彈,炸藥包,沒有迫擊炮之類的重武器。

“一連在前,二連在中,三連在後,跑步前進,目標:雨花台。”晏南飛下達命令之後,自己快步跑了前去,和第一連連長楊風並排跑在一起。楊風三十多歲,高,瘦,鷹眼鷂鼻,他的腰上掛著二十響的駁殼槍,背上卻背著一把鬼頭大刀。楊風是河南人,有一身好武藝,最擅長使一把大刀,也就得到一個綽號“大刀”楊風。

楊風和晏南飛情同兄弟一般,而且兩人都喜歡武藝,平時少不了在一切切磋,但是楊風從來沒有看見過晏南飛用他腰間的武器,他的武器比較奇特,長兩尺五左右,重卻有八斤八兩,頂部是三棱形狀,主要的功能是刺,也可當槍一般攔,也可當鋼鞭一樣砸。楊風問過晏南飛,他的兵器叫槍刺。

一把奇特的兵器。

楊風和晏南飛並肩而跑,他的眼光在晏南飛的腰上看了看,忽然道:“營長,你的槍刺開刃了嗎?”原來,以前晏南飛的刺刀就隻有最前端是尖的,三邊的棱都沒有開刃,但是今天,楊風發現他的刺刀前麵半尺三邊的棱都開刃了,雖然還是灰烏色,但隱隱有一點寒光了。

“以前就是抓幾個小偷,強盜,用不著開刃,而今天是去殺日本鬼子,能不把槍刺磨鋒利嗎?”晏南飛說。

“是!我也把大刀磨鋒利了!一刀就砍下鬼子的腦袋……”楊風揮動右手,做了一個剛勁,劈頭的動作,並咬牙重複說了句:“砍下日本鬼子的腦袋!”

“閃開,閃開,師長來了,師長來了……”迎麵一個雜亂無章的士兵隊伍亂哄哄地跑了過來,最前麵是一輛吉普車,有一個軍官模樣的從車裏伸出一隻手,拿著一個喊話的喇叭,高聲喊話,幾輛三輪摩托車跟在後麵,橫衝直撞,再後麵又是一輛吉普車,後麵跟著幾十個士兵,這些士兵顯然跑得匆忙,有的連軍帽都沒有戴。

他們和晏南飛的憲兵隊伍碰在一起。

“前麵的憲兵隊伍,快把路讓開,不要擋師長的路。”那個開路的軍官氣勢洶洶地大喊。

憲兵隊的旗兵跑在隊伍的最前麵,來不及讓開,被衝過來的吉普車碰了一下,人頓時就倒在地上,還好開吉普車的司機一腳緊急刹車,吉普車的前輪抵著旗兵的身體停了下來,車窗裏伸出一張馬臉,怒氣衝衝地罵道:“你他媽的瞎眼了嗎?不想活了嗎?敢擋孫師長的路?”

幾個士兵忙去扶倒在地上的旗兵,隊伍停了下來,楊風臉色一沉,低聲說:“早聽說孫元良是個貪生怕死的東西,難道想逃跑了?”

晏南飛早一個箭步就跨到吉普車旁邊,瞪了一眼那個馬臉軍官,厲聲問道:“哪個孫師長?”

“國民革命軍第88師師長孫元良,我是他的警衛連連長王大威。”王大威本來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但陡然與晏南飛淩厲的目光一碰,頓時渾身一顫,氣短了三分,忙把頭縮回吉普車裏。

“擋住他們。”晏南飛一聲令下,憲兵隊伍立刻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你……要……幹什麽?”警衛連連長王大威吃了一驚,想推開車門下車,卻被一堵牆一般的身體擋在車門前,好一條大漢,鐵塔一般,一隻拳頭如缽一般。他的人站在車門旁邊,王大威頓時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他張開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正是憲兵營2連連長周泰,他長得粗壯,力大無窮,據說,他的家境貧窮,小的時候給地主放牛,十三歲的時候,一頭發了狂的公牛用角頂他,周泰對準牛頭就是一拳,把發了狂的公牛打得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從此,就得到一個“大力神”的綽號。

憲兵營把路一堵,警衛連就無法通過,停了下來。晏南飛昂首闊步,走到中間的吉普車前邊,敬了一個軍禮,大聲道:“報告。”

早有士兵拉開車門,孫元良從車上下來,一臉慍怒:“你是什麽人?”

“報告師長,南京憲兵第2團第1營營長晏南飛。”晏南飛不亢不卑地回答道。

“你部為什麽攔住我的去路?”孫元良傲慢地看了一眼晏南飛,他還沒把這個小小的憲兵營長放在眼中。

“請問師長,您這是要到什麽地方去?”晏南飛不慌不忙地問。

“滾開。”孫元良抬手就是一記耳光,他簡直是怒不可遏,一個小小的憲兵隊營長,居然敢擋他的去路,還要問他的去向,簡直是狗膽包天!他可是國民革命軍第88師師長。不過他的手卻打在晏南飛一隻胳膊上,一隻如鋼鐵一般堅硬的胳膊上,恰到好處地擋住孫元良的手。

孫元良隻感覺自己的手隱隱疼痛。

他身後的警衛們“嘩啦啦”拉開槍栓,而晏南飛身後的憲兵也是一陣拉動槍栓的聲音,兩邊的士兵都把槍對準了對方。

空氣之中頓時緊張起來。

“長官,我們憲兵隊隻聽命令於南京戰區總指揮官唐生智長官與憲兵司令蕭山令,南京戰區總指揮官唐生智長官剛剛下達的命令:各部隊應以與陣地共存亡之決心盡力固守,決不許輕棄寸土、搖動全軍,若有不遵命令擅自後移,定遵委座命令,按連坐法從嚴辦理……”晏南飛冷冷地看著孫元良:“長官是88師最高指揮官,此時此刻,日軍正在發起瘋狂攻擊,長官應該在指揮部隊戰鬥,為什麽卻撤退到這裏,難道是想臨陣逃脫嗎?”

孫元良七竅生煙,說不出話來。

晏南飛的話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雖然你是師長,但是我不會聽你的命令,更讓孫元良生氣的是晏南飛後麵的話:“我們憲兵隊的責任就是督戰,無論是誰,倘敢抗拒,以武力製止……請長官返回指揮部!”

“如果我不回去呢?”孫元良的臉一陣發白,一陣發青,氣得渾身直哆嗦,堂堂一個師長,顏麵何存?他終於哼了一聲,大聲問了句。

“一連機槍手。”晏南飛雙眉一揚,一聲大喝。

“到。”一連三個輕機槍手,四個重機槍手同時站了出來。

“架機槍。”晏南飛手一揮。

“是。”三個機槍手迅速把輕機槍架好,四個重機槍手抬著一挺馬克沁重機槍,架在路中間,黃澄澄的子彈一排排擺開。

“如果有人敢往城中心一步,打!”晏南飛毫不猶豫地命令道。

“是。”幾挺機槍的保險已經被打開。

黑壓壓的人群頓時一片靜寂,連呼吸聲都已經停止。

“師座,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發瘋了,我們先回避一下吧!”一個警衛心驚膽寒,低聲對孫元良說。

“混蛋,都是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孫元良把氣卻撒在這個倒黴的警衛身上,給了他兩個響亮的耳光,匆匆鑽進了吉普車,無可奈何地揮了揮手:“回去!”

雨花台日軍前沿陣地。

“開炮!開炮!開炮!”日軍野炮兵120聯隊,聯隊長大塚升大佐站在炮隊中間。大塚升粗矮,小腦袋,羅圈腿,戴一副眼鏡,鏡片後麵閃動著凶狠的眼光,他不停地揮動指揮刀,聲嘶力竭地吼叫。他的身邊,是炮兵指揮兵,手裏揮動著兩麵三角旗幟,如機器一樣,不斷地重複著一模一樣的動作。

日軍每一尊大炮後麵,都是四個炮兵,兩個負責裝填炮彈,一個閉鎖,一個拉動擊發的繩子。一排排炮彈呼嘯著,鋪天蓋地地落在國軍防禦陣地上,轟隆隆!地動山搖,爆炸聲震天徹地,山崗上硝煙彌漫,沙石紛飛……

日軍第6師團師團長穀壽夫臉色陰沉,正用望遠鏡仔細地觀察中國陣地的情況,昨天到現在,日軍飛機大炮瘋狂地轟炸之後,日本步兵就發起衝鋒,6次衝鋒,6個聯隊,無一例外地都被中國軍隊英勇地打退了下來。

穀壽夫暗暗心驚,他是一個指揮官,他懂得如何打仗,無論自己的炮火多麽猛烈,但隻要一發起衝鋒,中國軍人總能頑強地從泥土下麵抬起頭來,以暴風驟雨一般的火力,把衝鋒的日軍士兵一排一排地打倒。

這才是真正的中國軍人!

這是他有生以來遭遇到最強勁的對手!

阪井德太郎正焦急地等待著衝鋒,昨天,他的聯隊第一個發起衝鋒,遭受到中國軍隊猛烈地抵抗之後,穀壽夫發出了撤退的命令。穀壽夫是師團長,雖然每一個日本士兵為了大日本帝國的事業都不惜一死,但是,穀壽夫也不願意讓他們輕易丟命。阪井德太郎一直耿耿於懷,他認為,隻要再多十分鍾的時間,自己的聯隊就能奪下中國軍隊的陣地,但就是這十分鍾,給了中國軍隊喘息,補充彈藥的機會。

但是阪井德太郎不能說出來,在日軍部隊之中,下級無條件地服從上級的命令。

好不容易才又輪到自己的聯隊發起衝鋒的機會,這一次,阪井德太郎是憋足了力氣,要一口吞掉中國軍隊。

炮彈繼續呼嘯,爆炸,中國守軍陣地上一片黑色籠罩……

阪井德太郎一手緊緊地握著指揮刀刀柄,一雙小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穀壽夫師團長的手,焦急地等待他下達衝鋒的命令。阪井德太郎的身後,是他聯隊所有的士兵,他們也一樣渴望發起瘋狂的衝鋒!

大塚升中佐開炮的聲音剛落,穀壽夫放下望遠鏡,指揮刀猛地抽了出來,望前一劈,吼道:“步兵聯隊,進攻!”這一次,穀壽夫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原來,前幾次炮擊之後,步兵發起衝鋒,都被打了回來。穀壽夫就改變了一下戰術,前幾次炮火太分散了,而這一次,他把大部分的炮彈傾瀉在雨花台西崗上,他有一個想法,全麵擊破不如一個擊破,隻要撕開了一個口子,中國軍隊的防線就會全部瓦解。

“衝鋒!”阪井德太郎“唰”的一聲就拔出了雪亮的指揮刀,吼道。

“殺!”滿山遍野的日本士兵端著步槍,吼叫著,潮水一般湧了上去……

中國守軍的陣地上,雨花台西崗,一片靜寂,隻有一些剛剛被炮彈震飛起來的石頭落在坡上,還在滾動……

八百米距離。

七百米距離。

五百米距離……

忽然,中國守軍的戰壕之中,一堆泥土分開,揚了起來,從泥土中間,伸出一顆人的腦袋,左右一晃,泥土灰塵紛紛落下,看不清是一張什麽樣的臉,隻能看清楚一雙燃燒著熊熊怒火的眼睛。

“起來!打日本鬼子!”聲音如一個炸雷,從天空之中滾落下來,在陣地上回響。他正是國軍88師262旅524團副團長華品章,他帶的人守的是西崗。

一堆堆泥土分開,一個個戰士抬起頭來,一支支槍口對準了敵人。

鬼子已經衝鋒到四百米距離。

三百米。

兩百五十米……

“打!”華品章一聲怒吼。

“噠噠噠……”槍聲驟然響了起來,輕機槍,重機槍口冒出憤怒的火舌。子彈颼颼,片刻之間,衝在最前麵的一排鬼子,就如稻草一般被鋒利的鐮刀割倒。

前麵的鬼子倒下了,後麵的鬼子踩著倒下鬼子的屍體繼續往前衝,日本士兵絕對服從命令,但他們並不愚蠢,他們單兵作戰的能力非常地強,更懂得協同作戰,一般是以一個小隊為單位作戰:一挺九二式重機槍,重機槍在最後麵負責火力壓製。兩挺輕機槍,兩具擲彈筒。端著步槍的士兵衝在最前麵,一旦遭受到敵方重火力的打擊,後麵輕機槍和擲彈筒立刻隱蔽起來,迅速還擊。

日軍的輕機槍一般用射擊精度高的九六式,或者十一式。一挺機槍兩個士兵,一個射手,一個副手,操作擲彈筒的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打得準。

前麵的士兵還在衝鋒,不顧一切地往上衝,但很多都被密集的子彈打中,骨碌骨碌滾下來!

“打!打!狠狠地打,打小日本狗日的。”華品章半跪在戰壕之中,雙手平端著衝鋒槍,一邊移動,一邊掃射,一邊大吼。他的不遠處,有兩挺捷克輕機槍和幾把衝鋒槍在怒吼,密集的火力如一張天網,封鎖住鬼子。

雖然在衝鋒之前,日軍幾十門大炮鋪天蓋地地火力覆蓋,國軍傷亡慘重,但是現在,國軍的火力還是絕對占據了上風。這是為什麽呢?88師是中國最精銳的部隊,士兵大多配備的是衝鋒槍,衝鋒槍的射程不遠,但是射速密集,一個彈匣32發子彈,一分鍾可以打完兩個彈匣。而日軍士兵都是用的三八式步槍,這種步槍射程遠,精度高,穿透力強,適合遠距離戰鬥。而正因為穿透力強,在敵我膠著肉搏的時候,往往誤傷自己人。所以,日軍就有一個嚴厲的規定,在發起衝鋒的時候,步槍膛裏是不能有子彈的,沒有打光,就要退光。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中國士兵在高處,居高臨下,而且他們在戰壕之中防守。日本士兵簡直就是往槍口上撞,自己找死。

但僅僅過了幾分鍾,日軍的擲彈筒就把一顆顆手雷發射進了戰壕之中,轟!轟!一聲聲爆炸之後,一個個戰士血肉橫飛。

“打鬼子,打!”華品章繼續怒吼著,喀!衝鋒槍彈匣空了,華品章低下頭,從皮帶上抓起一個彈匣換上,與其同時,幾顆手雷落在他的身邊。

日軍的手雷都是用擲彈筒發射的,而人力根本無法達到這麽遠的距離,也沒有這麽準確。

“團長小心。”華品章旁邊的一個警衛兵一聲喊,人撲了上來,用自己的身體把華品章壓在下麵,轟!轟!轟!幾顆手雷爆炸之後,華品章猛地把身上的警衛兵掀開,端起衝鋒槍向衝上來的日軍一陣猛烈地掃射,一邊大聲喊:“打呀!怎麽不打了?”

他感覺,身邊隻有自己的衝鋒槍在吼叫。華品章扭頭看了一眼,機槍手和幾個戰鬥都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剛才撲在自己身上的警衛員脖子上有一個大孔,鮮血正湧了出來。

他們都已經犧牲了。

上麵的火力稍微一弱,趴在地上的鬼子又跳了起來衝鋒,鬼子已經在幾十米遠的距離,鬼子猙獰的麵孔,凶狠的眼神,清晰可見。

“狗日的小鬼子,來吧!”華品章猛地站了起來,端起衝鋒槍猛烈掃射。上麵戰壕之中,一個小戰士翻滾下來,他翻滾到機槍手的身邊,那個機槍手雖然已經犧牲了,但一雙手還緊緊地抓住機槍,這個小戰士想把機槍拿過來,卻一時間奪不下來。

“團長,他不放手。”小戰士焦急地喊了出來。

“放手!”華品章扭頭厲聲大喝,那個犧牲的戰士果然鬆開了手,小戰士才把輕機槍奪了過來。

“噠噠噠……”捷克機槍歡快地響了半分鍾,咯!不響了!小戰士連連扣動了幾下扳機,機槍就是不響。

“團長,機槍打不響了。”小戰士更焦急地喊,一邊手指頭還在連連扣動扳機。

“我日你先人板板,機槍沒子彈了,換彈匣!”華品章一邊怒罵:“你他媽誰教出來的兵,連彈匣都不會換,老子連你連長一起槍斃!”

小戰士渾身泥土,灰塵,他並不矮,但是身體很單薄,即使穿著棉衣,也顯得很單薄。他一言不發,半跪在地上,從犧牲的戰士皮帶上取下一個彈匣,換了上去,然後趴在地上,用自己的肩膀壓住機槍,機槍再一次吼叫起來,他的身體也隨著機槍的抖動而動……

幾個鬼子被小戰士的機槍打中,滾了下去。

“狗日的,就這麽打!”華品章滿意地笑了。

小戰士連續換了幾個彈匣,動作就嫻熟了。

不過前麵的鬼子已經衝鋒進了第一道戰壕,第一道戰壕之中的戰士基本都犧牲光了,而躲進第一道戰壕之中的鬼子有了依托,形勢將變得更加嚴峻。

“兄弟們,衝上去,把鬼子趕出我們的戰壕!”華品章一聲吼。陡然,身後忽然響起排山倒海一般的喊殺聲:“殺日本鬼子,殺……”

華品章回頭一看,一支隊伍衝了下來。領頭的一個揮舞著一把駁殼槍,另一個一手大刀,一手駁殼槍,後麵的戰士有的用衝鋒槍,有的用步槍,一看裝備就知道不是正規部隊,但他們撲下來的氣勢卻如猛虎一樣。

不錯,來的正是晏南飛帶領的憲兵隊伍。

剛才晏南飛在山頂上,一眼就看出攻擊西崗的敵人比另兩崗的敵人多了幾倍,顯然,日軍是想先打下西崗,再進攻另外兩個山崗。

“增援西崗!”晏南飛一聲吼。

憲兵隊狂風一般卷下去,和衝上來的日本士兵絞殺在一起。華品章也吼叫著:“兄弟們,衝下去,殺日本鬼子,殺呀!一個不留!”戰壕裏頓時一片喊殺之聲,戰士們紛紛跳起來,衝了下去……

晏南飛還是第一次看到荷槍實彈的日本鬼子,他衝到三個日本士兵的麵前,那三個日本鬼子端著步槍,嗷嗷怪叫,凶狠地撲了過來,他們居然不開槍?晏南飛並不知道他們的步槍膛裏沒有子彈,他的駁殼槍一抬,啪啪啪!三個鬼子身上鮮血四濺,衝前來幾步就倒在地上……

“日本鬼子不過如此而已!”晏南飛哈哈一笑,旁邊又一個鬼子呀呀怪叫著衝了過來,雪亮的刺刀閃著寒光。晏南飛不慌不忙,舉起駁殼槍,扣動扳機。咯!撞針空響了一下,原來是沒有子彈了!

那個日本士兵醜陋的臉上綻開了得意的神色,他的刺刀已經紮到晏南飛的腰前。晏南飛往旁邊一閃,日本士兵的刺刀已經從他的身邊紮過去,紮了個空。晏南飛已經和日本士兵的身體撞在一起。

晏南飛把駁殼槍插在皮帶上,拔出腰上的刺刀,噗嗤!刺刀從這個日本士兵的前胸紮進去,至後背心穿出。晏南飛的人猛地往前衝了出去,刺刀從日本士兵的身體之中拔了出來,一道血箭竄了出來!

日本士兵如一根木頭一般倒在地上。

這場短兵相接,日本士兵又吃了大虧,因為憲兵隊伍之中有很多憲兵使用的是駁殼槍,一般的駁殼槍裏彈容二十發,這麽近的距離,無須瞄準,開槍就中,更兼88師中戰士的衝鋒槍在短距離之中,命中率也是極高,槍聲一響,鬼子就亡。

楊風雙手抱著鬼頭刀,和一個日本士兵迎頭相碰,楊風雖然是憲兵連長,也擅長使用大刀,但隻用自己的大刀殺過狗,沒有殺過人,更不要說日本鬼子。

楊風的大刀比普通的大刀長一點,也更厚,更重,尋常的大刀四五斤重,七八斤就算比較重的,而楊風的大刀足足十二斤。那個對麵的鬼子粗,矮,凶狠十足,他幾乎是沒有猶豫就殺了過來。

楊風比鬼子高了一個頭,第一次臨敵,多少有點緊張,日本士兵的刺刀挑破了楊風的軍裝,楊風一聲大吼,大刀揮動,刀鋒正中鬼子的脖子之上,喀嚓!一聲脆響,鬼子的腦袋橫飛了出去,脖子之中的血竄來出來,濺了楊風一身。

鬼子的腦袋滾下山坡,鬼子的屍體倒在楊風的腳下,楊風才回過神來,原來鬼子已經被自己砍飛了腦袋,砍個鬼子腦袋和殺條狗差不多呀!

楊風還在出神,又一個鬼子衝了過來。刺刀閃電一般紮向楊風。

楊風大刀一磕,把鬼子的刺刀磕到一邊,他的刀鋒順勢而下,落在鬼子的一隻胳膊之上,喀嚓!一聲,鬼子的右手關節被削斷,掉了下來。這個鬼子一聲狂叫,楊風反手就是一刀,橫斬在鬼子的腰上,嘩啦一聲,鬼子的肚子中間裂開,腸子全滾落出來……

連殺兩個日本鬼子,楊風渾身是血,那全是日本鬼子的血。他的人也進入瘋狂的狀態,一邊吼叫,一邊奮勇殺敵。

“衝鋒!衝鋒!衝鋒!”阪井德太郎衝在日軍隊伍之中,一邊揮舞著指揮刀,一邊大吼。他是一個旅團長,本不該衝鋒在前麵,但是為了鼓舞士氣,他居然衝到前麵指揮戰鬥。

晏南飛在敵人之中左右衝殺,一眼就看到了阪井德太郎,晏南飛並不清楚阪井德太郎的身份,隻是看得出是一個指揮官,雖然他身後的日本士兵不少,但是,晏南飛仍然如猛虎一般撲殺過來。

又一個擋在中間的鬼子被晏南飛刺了個穿,晏南飛幾乎是推著這個日本士兵的身體殺到了阪井德太郎的麵前。

阪井德太郎雙眼血紅,他不恐懼,他不怕死,他怪叫著一刀劈向晏南飛。他的指揮刀比晏南飛的刺刀要長。寒光一閃,晏南飛把前麵的日本士兵身體一推,阪井德太郎的軍刀就砍在這個日本士兵的身上,一刀兩斷。

晏南飛讓過阪井德太郎的刀鋒之時,手中的刺刀紮向阪井德太郎,阪井德太郎看到晏南飛的刺刀來了,閃了一下,回刀來劈晏南飛。但是,晏南飛的刺刀已經紮在了阪井德太郎的右邊胳膊上。

與其同時,幾個日本士兵同時撲向晏南飛。

電光石火之際。

晏南飛身體就地一滾,把阪井德太郎也摔倒在地上,阪井德太郎的指揮刀也掉在了晏南飛的身邊,晏南飛從阪井德太郎的胳膊之中拔出刺刀,本想多補一下,結果阪井德太郎的性命,但是一個鬼子的刺刀已經紮到了他的身體前。晏南飛隻好用刺刀格開這個鬼子的刺刀,那把刺刀貼著晏南飛的身體深深地紮進泥土之中。不等鬼子的刺刀拔出,晏南飛在他的小腹刺了一刀。

倒下的鬼子身體壓在晏南飛的身上,晏南飛一腳踢開鬼子的屍體,跳了起來,阪井德太郎已經被幾個日本士兵拖走,擋在他前麵的幾個鬼子衝了上來。

“噠噠噠!”一陣機槍聲,子彈橫掃過來,幾個鬼子頓時東倒西歪。晏南飛回頭一看,是一個國軍士兵,身體單薄,看不清楚長什麽樣子,隻能看到一雙眼睛很大。他是雙手抱著捷克輕機槍的,他居然跟晏南飛衝到了前麵,而且用機槍解決了晏南飛麵前的幾個敵人。

“兄弟,好樣子的,機槍打鬼子不錯……小心旁邊的鬼子……”晏南飛臉色陡然一變,旁邊一個鬼子士兵撲向這個士兵,這個士兵轉過身去,機槍裏居然沒有子彈了,隻好本能地用機槍擋了一下,第一次把鬼子的刺刀擋開,那個鬼子回刀之後,更快地紮了過來。晏南飛眼見那個單薄的士兵抵擋不住鬼子凶猛地進攻,手一揚,刺刀如一道烏光一般射出,不偏不倚,正中鬼子士兵的咽喉,那個鬼子士兵的刺刀距離在中國士兵兩尺遠的時候,刺刀往下紮進泥土裏,人並沒有倒下,而是全部壓在槍的身上。

晏南飛用腳勾起阪井德太郎的軍刀,感覺這把軍刀也很稱手,他一聲吼:“兄弟,用我的刺刀,跟我殺……”那個身體單薄的士兵丟下機槍,把晏南非飛的刺刀從鬼子的脖子上拔了出來,跟在晏南飛的後麵……

日本部隊的撤退軍號響了起來。那些正在拚命的士兵立刻掉頭就跑。

憲兵隊近追不舍。

華品章在後麵大喊:“撤退,撤退……”

日軍的重機槍忽然響了起來,追在前麵的幾十個憲兵紛紛倒下。晏南飛撲倒在地,腳一伸,就把跟在自己後麵的士兵放倒,那個士兵幾乎要臉著地地摔倒,不過很幸運的是他的麵前是一個沙坑……

子彈從兩人的頭上掠過。

後麵又有幾個憲兵被子彈打中。

“臥倒!”晏南飛吼道。

撤退的日本士兵已經逃回了日軍陣地。

那個單薄的士兵從沙土裏抬起頭來,用手抹了一下臉,有點斯文的樣子。晏南飛多看了他幾眼,爬到他身邊,說:“把刺刀給我。”

“這是你的刺刀?”那個士兵奇怪地問了句。

“廢話,不是我還是你的?兄弟,有血性,叫啥名字?”晏南飛問。

“張雲。”張雲低頭看了看自己,遲疑了一下,回答說。

晏南飛哈哈一笑:“扭扭捏捏的,像個娘們,不過娘們沒你這麽有血性吧!”

張雲把晏南飛的刺刀還了過去。晏南飛把自己的刺刀插回皮帶上,再把繳獲的軍刀拿在眼前,看了看,這把刀有三尺左右長,刀柄上有精致的護手,還有銘文,兩人都不認識日本文字。

“好刀!”晏南飛點了點頭。

“怎麽是好刀?”張雲眼睛閃了閃,問了句。他的聲音有點細。

“我剛才看那個鬼子軍官一刀就劈斷了一個鬼子的身體……”晏南飛仔細地看了看,把刀遞給張雲:“兄弟,送給你,用這把鬼子的刀殺鬼子!”

“是!長官。”張雲大聲回答他。

“撤退回去,別把頭抬得太高,鬼子的子彈打得準。”晏南飛一邊說,一邊往回翻滾了幾下,張雲依照他的樣子,兩人往陣地上撤退。

日軍敗退回了自己的陣地,憲兵營和華品章的隊伍也撤退回了戰壕。一場激戰結束了,滿地的殘骸,空氣之中還彌漫著硝煙的味道。

華品章團部的戰士們有的在收集彈藥,有的在給傷者包紮,有的在修築,鞏固工事。

“營長,我們該怎麽辦?”憲兵營的戰士聚在晏南飛的身邊,晏南飛一邊讓各連清點人數,犧牲了幾十個,更多受了傷。

“兄弟們,我們是軍人,軍人為國流血犧牲,這是職責,這是榮譽,我們應該為犧牲的兄弟感到驕傲,而不是難過!”晏南飛嚴肅的目光緩緩地從大家的臉上掃過,鏗鏘如鐵地道。

“是!”憲兵營的士兵們齊聲高呼。

“說得好。”忽然有一個洪亮的喝彩聲。大家不約而同地回頭一看,副團長華品章肩膀上挎著衝鋒槍,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忽然站住,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國民革命軍第88師262旅524團副團長華品章,向你們致敬!”

晏南飛挺直了身體,回敬了一個軍禮,大聲回答:“南京憲兵第2團第1營營長晏南飛,憲兵營全體憲兵,向英勇奮戰的戰士們敬禮!”

“嘩啦!”一陣敬禮聲。

“團長,憲兵司令蕭山令命令我營參加雨花台防禦戰鬥,請團長指揮我營作戰!”晏南飛大聲請戰。

“我命令憲兵第2團第1營加入西崗防禦陣地。”華品章命令道。

“是,長官。”

華品章回到通訊兵的戰壕之中,接了電話,電話裏朱赤道:“華團長,你們團表現英勇,師部將重點嘉獎你們,對了,剛才增援你們陣地的是什麽隊伍?”原來在指揮作戰的朱赤發現日本人重點攻擊西崗,正要派人增援的時候,已經有一支隊伍衝了下去,打退了日本鬼子的進攻。

“報告旅長,是憲兵2團第1營,營長名叫晏南飛。”華品章大聲回答說:“他說是憲兵司令蕭山令派他們來的。”

“不錯,是有血性的中國軍人,你們陣地上需要補充什麽?”朱赤又問。

“武器彈藥,越多越好,我還要有饅頭,有肉,讓每一個士兵吃飽才有力氣殺鬼子!”華品章回答道。

“好,立刻給你補充!”

放下電話之後的華品章心情大好,他開始檢查戰壕裏的準備情況,一眼就看到張雲,懷裏抱著一挺捷克輕機槍,正用布仔細地擦槍,他的身邊泥土之中,插著一把日軍指揮刀,刀鋒隱隱寒光閃閃。

華品章立刻想起激戰的時候,張雲從上麵滾下來搶一挺輕機槍,卻有點慌亂,不會使用。

“戰士?”華品章問道。

張雲立刻爬了起來,敬了一個軍禮,大聲回答說:“報告團長,我是3連2排1班副班長張雲。”

“你們班的士兵們呢?”華品章看了看他的身邊,沒有別的人,於是問道。

“報告團長,我們班其餘的戰士都已經犧牲!”張雲挺了挺胸脯,站得筆直,他的臉上還是有很多灰,看不清楚他的臉。

“他們都是男人,是真正的軍人!為了我們的國家和人民而犧牲的。”華品章忍住心中的悲痛,堅決地說。

“是,長官!”張雲回答說。

“你也是一名勇敢的軍人,一個頑強的戰士!”華品章補充了一句。

“是,長官!”張雲大聲回答。

華品章看了看他身邊的日軍指揮刀:“你繳獲的?”

“不是,長官!是憲兵營營長晏南飛繳獲的,當時我和他在一起,我們和一群鬼子肉搏,晏南飛還救了我一命,撤退的時候,他就把這把刀送給了我,讓我用這把指揮刀殺日本鬼子!”張雲說。

華品章點了點頭,過去拔起刀,看了看,雖然他也不清楚這把刀是個什麽樣的指揮官所用,但是他可以看得出,這是一把好刀。當然,大家都想不到日軍一個旅團長會親自帶隊衝鋒。

“用這把鬼子的刀殺日本鬼子,好得很。”華品章喝了一聲彩。

“團長,我有一個請求。”張雲忽然說。

“說。”華品章看了他一眼。

“我們班就我一個了,我可不可以和晏營長一起戰鬥?等戰鬥結束之後整編,團長再把我安排到別的班級裏。”張雲說。

“是,長官!”張雲興奮地道。

後勤部隊送上來飯菜,熱騰騰的白饅頭,大塊的紅燒豬肉,戰士們吃得興高采烈,晏南飛正吃著,和楊風,周泰說著殺日本鬼子的事情,張雲一手拿著兩個饅頭,夾著一塊紅燒肉過來。

“這個是張雲兄弟,我被鬼子圍住的時候,就是他一把機槍把鬼子打倒一片呢!”晏南飛忙招呼張雲過來一起吃。

“營長,我們班的兄弟都已經犧牲了,我對團長說過,和你們一起戰鬥。”張雲坐在晏南飛旁邊,咬了一小口饅頭,一邊說。

“好呀!一起打鬼子,給犧牲的兄弟們報仇。”晏南飛高興地說。

日軍雨花台指揮所

穀壽夫陰沉著臉,反剪著雙手,盯著作戰地圖,如一尊塑像一般,一動不動。他的身後,是各級日軍軍官,個個噤若寒蟬。

“報告,總部來電。”一個通訊兵昂首進入指揮所。

穀壽夫渾身一顫,倏地轉過身來,大聲道:“念。”

“大日本帝國華中戰區總司令鬆井石根大將令:大日本帝國陸軍第6師團穀壽夫師團長,你部必須於13日占領雨花台,不惜一切代價,倘若失利,當自裁以謝天皇……”通訊兵把電報念了一遍。

“嗨!”穀壽夫彎腰鞠躬。

通訊兵退出去之後,穀壽夫走到會議桌前,嚴厲地看了一下屬下各部軍官,吼道:“大日本帝國陸軍第6師團,自出征以來,所到之處,望風披靡,從未有過如此之敗績……各位,區區一個雨花台,何能阻止帝國精銳師團挺進的步伐?”

“嗨!”日軍軍官們一起鞠躬。

“各位,該如何拿下雨花台?”穀壽夫厲聲問。

“中將閣下,請允許我帶領聯隊最後一次為帝國的事業衝鋒,若再奪不下敵軍陣地,我聯隊願與敵軍玉石俱焚。”指揮所外麵,忽然闖進來一個人,他的右胳膊上纏著繃帶,繃帶上還有鮮血在沁出,正是在衝鋒的時候被晏南飛刺中胳膊,被部下救了回去的阪井德太郎。他一直在昏迷之中,剛剛蘇醒就跑到指揮所請戰。

“閣下,你和你的士兵都是大日本帝國最英勇的士兵,大日本帝國的驕傲,你們不是失敗,而是戰略撤退,主要的責任是我指揮不力……我們要為帝國的事業戰鬥,但並不是無謂地犧牲,而是要最有價值的犧牲……”不能不說,穀壽夫是一個優秀的指揮官,懂得如何安撫部下。

阪井德太郎羞愧地低下頭。

“各位,雨花台陣地我們已經攻擊了一天一夜,戰鬥的形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我們必須拿下雨花台,隻要拿下了雨花台,即可攻入南京!”穀壽夫緩緩地看了一下:“各位有什麽好的意見,說出來!”

幾個日軍軍官麵麵相覷,沒人反對,也沒人讚成。原來,日軍以凶狠著稱,自認為是世界上最厲害的軍隊,雖然有毒氣彈,但並不輕易使用,一旦使用,就等於承認無法戰勝對手,是這些驕傲的軍人之恥辱。

穀壽夫卻點了點頭:“應該使用毒氣彈,一切為了帝國的大局為重,我命令,晚上帝國的士兵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明天一早,先由飛機和大炮火力覆蓋,之後出動陸軍坦克,一舉攻克雨花台!”

“嗨!”軍官們一起鞠躬表示讚成。

阪井德太郎退出指揮所之後,來到先遣隊的營地,拜訪村正一雄。

“閣下,打擾了。”阪井德太郎深深鞠躬。

村正一雄驚訝地看到阪井德太郎胳膊上的繃帶:“閣下,你受傷了嗎?”

“閣下,說來慚愧,我今天帶領隊伍衝上敵軍陣地,遭遇了一個奇怪的對手,他不是敵人正規軍,使用的武器更是奇特,他一人殺了我軍6個士兵……”阪井德太郎把和憲兵隊以及晏南飛交手的經過說了一遍。

“閣下,今天從上麵衝下來的隊伍是南京憲兵隊……”原來,村正一雄掌握南京城中大量的情報,這樣的人,對日後維持南京將是不可或缺,雖然村正一雄是一個日本武士,而且有淩厲無比的刀法,甚至有一個綽號:妖刀,但是他太重要了,穀壽夫是不允許他衝鋒陷陣的。雖然他沒有衝鋒陷陣,但一直用望遠鏡觀察戰場上的形式,也看到了憲兵隊從山頂衝下來增援的情景。

“憲兵隊?”阪井德太郎吃了一驚。

“不錯,他們就是維持南京城中的治安秩序的憲兵隊伍……”村正一雄沒有看阪井德太郎的表情,已經從身邊拿起一本厚厚的備忘錄,翻開一陣,找到記錄憲兵隊的地方,說道:“二十多歲,擅長使用一把兩尺多長,頂部呈三棱形狀,有半尺左右的尖刺,後麵是圓形狀,粗如小酒杯,灰烏色……他是南京憲兵第2團第1營長晏南飛……他一人居然刺殺皇軍6名士兵?”

阪井德太郎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可能還更多……我們的士兵屍體還留在敵人的陣地前。”

“果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村正一雄肅然而立:“當我第一次看到他奇特的刺刀之時,我就有一個莫名其妙的感覺,此人非同一般!他的營中還有三個人,也非常了得,一個大刀楊風,一個大力神周泰,還有一個神槍手王中標!”

“閣下,能不能找到他們?我要把他們一個個剁成兩斷!”阪井德太郎咬牙切齒。

“閣下,他們不僅僅是你的對手,也是我的對手,是大日本帝國每一個士兵的對手!隻要是對手,唯一的辦法就是消滅他們!殺!”村正一雄不慌不忙地一揮手,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眼神露出凶殘與冷酷!

華品章趴在第一道戰壕冰冷的觀察哨台上,警惕地注視著敵人的陣地,應該說,他的目光看不出十米之外,眼前就是一大片黑幕,無邊無際。

他的旁邊,幾個警衛和哨兵抱在一起,沉沉睡去。雖然很冷,但是戰士們更困。他們抱在一起取暖,天亮之後,他們將與瘋狂的敵人英勇地戰鬥。

華品章讓值夜的哨兵好好休息,他親自值夜,絲毫不敢馬虎,因為哨兵,是全團戰士生命的保障。

“團長。”後麵有聲音。華品章能聽出是晏南飛的聲音。

華品章回頭一看,兩人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一個是晏南飛,另一個是張雲,他的懷中抱著一挺輕機槍。

“你們怎麽不休息?”華品章雙眉微微一皺。

“團長,我睡不著,我在想一個事情。”晏南飛挨著華品章坐下,往外看了看:“團長,敵人夜裏會不會來偷襲?”

“我不清楚,敵人在兵力,武器上麵都占據了優勢,但我們在地利,勇氣上占據優勢,所以我們才能多次打退敵人的進攻!明天,我們將迎接更慘烈的戰鬥!”華品章說。

“團長,我想去偷襲敵人陣地!”晏南飛忽然說。

“什麽?”華品章吃了一驚。

“明天是打,今天晚上也是打,而今天晚上月黑風高,我們如果偷襲日軍陣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定能取得勝利……”晏南飛堅決地道。

華品章沉默。

“即使不能取得勝利,也能打擊敵人囂張的氣焰,動搖敵人的軍心!”晏南飛斬釘截鐵地說。

華品章掏出香煙,給了晏南飛一支,再給了一直在一邊默默無言的張雲一支,劃了一根火柴,火焰立刻照亮了哨兵台。

華品章給晏南飛點煙的那一瞬間,他看了看晏南飛的臉色如鋼鐵一般堅毅,眼神沉穩平靜,錚錚鐵骨,是一條不折不扣的中國軍人,熱血漢子。

“我也想過,但是,如果我們的隊伍偷襲日軍陣地的時候,日軍乘機進攻我們陣地,怕守不住!”華品章吸了一口煙,煙頭燃燒的火光也可以看清楚他的一張臉,也是無所畏懼,熱血沸騰。

“我帶憲兵營去偷襲,我隻要團長給我們足夠的手榴彈,炸藥,衝鋒槍,就是戰死,也要讓鬼子膽顫心驚!”晏南飛堅定如鐵。

華品章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雙眉緊鎖,雙眼如鐵。

“團長,還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我們憲兵隊來增援的時候,在半路上遇到帶著警衛連撤退的孫師長,是我用機槍把他逼回來的,而現在,我就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在指揮部……”晏南飛說。

華品章的手一顫,他把煙頭猛地按在冰冷的地上,熄滅了。

“我們是軍人,國破家亡,惟有決一死戰,報效國家!”華品章想了很久,冷靜地說:“我給你補充彈藥,打光之後,立刻撤退,我們一起防禦日本鬼子的進攻!”

“是。”晏南飛站了起來,敬了一個軍禮,張雲也跟著站了起來

“小夥子,把我的衝鋒槍拿去用,靈活一些。”華品章對張雲說。

“是,團長。”張雲低聲回答說。

“你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妹妹在師部醫院?”華品章忽然問了句。

張雲點了點頭。

“你沒有回去看看她?”華品章問。

“等這一仗打完之後我回去看她。”張雲接過團長的衝鋒槍,把輕機槍給了華品章。然後和晏南飛一起回到憲兵營去。晏南飛在前麵說:“你的身體是單薄了點,用衝鋒槍比較合適。”

張雲“嗯”了一聲。

“你妹妹叫什麽名字?”晏南飛隨口問了句。

“張雪。”張雲說。

“等仗打完之後,我陪你一起去看他。”晏南飛說。

張雲點了點頭,一言不發,隻是緊緊地握住手裏的衝鋒槍,他的心中,怒火在燃燒,他要用這把衝鋒槍,向日本鬼子進攻!

憲兵營三百多勇士組成的敢死隊,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日本部隊陣地前沿,前麵是一排坦克,戰車,還有大炮,幾盞探照燈來回掃射著,把陣地前照得如白天一般,隔一百多米就有一個端著步槍的哨兵,而且有一些簡易的工事,工事裏架著重機槍,地上一排躺著幾個日本士兵在睡覺。

日軍的重機槍手就睡在工事裏,看來日軍是有提防的,一旦有什麽響動,日軍能迅速地用重機槍封鎖。

此刻,晏南飛帶領的敢死隊全趴在距離日軍部隊三百來米遠的地方,那是一條壕溝,而前麵是一大塊平地,這麽多人想爬過去而不被日本哨兵發現基本是不可能的。

怎麽辦?楊風用手勢問晏南飛。

晏南飛示意大家不要慌。借著探照燈的光,晏南飛觀察了一陣,發現日軍部隊左邊有一道斜坡,有幾米高,自己的人可以運動到斜坡下麵而不給上麵的哨兵發現,然後有兩百米左右的距離,日軍已經把這兩百多米鏟平,所有的樹木都被砍掉,中間隻有幾塊巨大的石頭和土堆。

晏南飛眼睛一亮,他已經有了主意,低聲對楊風,周泰,王中標幾人說了一遍,大家都覺得他的計劃可行。

幾挺輕機槍對準最近的一個日軍工事,王中標用的是一支中正步槍,他的槍法百步穿楊,所以,他不用衝鋒槍,而是用步槍。他瞄準的是工事前麵放哨的日本士兵。晏南飛,楊風,張雲,還有一個叫許亮的排長,四人匍匐著向日本哨兵爬了過去。

晏南飛和楊風兩人都是習武之人,動作敏捷,悄無聲息。

兩人距離日本哨兵隻有二十多米距離,可以清楚地聽到工事裏日軍士兵的鼾聲,而且是四個日本士兵的鼾聲,這是一挺重機槍隊員,四個鬼子睡在工事裏,一個在工事外麵放哨。

晏南飛給楊風一個手勢:你在這裏,我爬過去幹掉鬼子哨兵,看我的動作行動!

楊風:小心。

晏南飛:幾個小鬼子而已,殺!

日軍哨兵穿著厚厚的大衣,來回踱著,大頭皮靴踩在堅硬的土地上滋滋響,雖然很冷,卻絲毫沒有放鬆警惕。晏南飛趴在日本哨兵十幾米外的一個土堆後麵,這個土堆不大,但剛好能擋住日本哨兵的視線,不過他想過去,也不容易。

地是冰冷的,血是沸騰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晏南飛耐心地等待著。

他隻需要一個機會,哪怕是多幾秒鍾,因為這幾秒鍾,關係到偷襲的成敗,三百憲兵的生死。

那個日本哨兵總是向左走五步,然後就回頭向右五步,雙手握著步槍,墨守成規,一絲不變。

也就是說,他轉過身去,沒有聽到後麵響動,大概有五秒的時間。

五秒鍾的時間,晏南飛有把握幹掉這個日本鬼子,但是後麵的事情如何發展,就不是他能夠預料的。

日本哨兵又轉過身去,不過這一次他居然停下了腳步,並把步槍放了下來,他的手上戴有手套,戴著手套顯得笨拙。晏南飛想他可能是想吸一支煙提神吧!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晏南飛雙手在地上一撐,人已經如閃電一般掠了過去。

那個日本士兵聽到身後有響動,回頭一看,晏南飛的槍刺已經狠狠地紮進了他的心窩,晏南飛沒有停留,一個箭步就躍進了工事之中。工事裏,四個鬼子正在酣睡,晏南飛槍刺紮在一個鬼子的脖子上,這個鬼子在睡夢之中猛地掙紮了一下,睡在他旁邊的鬼子被驚醒,抬起頭來。晏南飛的槍刺剛剛拔了出來,這次他來不及刺,反手就砸在坐起來的鬼子頭顱上,砰地一聲,鬼子頭顱破裂,鮮血四濺!

與其同時,埋伏在後麵的楊風龍騰虎躍,幾個箭步就已經衝進了工事,手中大刀一閃,喀嚓!喀嚓!另兩個剛剛從睡夢之中驚醒的鬼子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腦袋就已經滾落下來……

這邊工事裏的響聲驚動了相鄰工事前的日本哨兵,他大吼了一聲:“什麽人?”一邊舉槍,天寒地凍,鬼子的手已經有些麻木,手腳沒有那麽迅捷,最關鍵的是三八式步槍的保險栓沒有打開,所以,這個哨兵慌忙拉動槍栓。

“殺!”周泰一聲吼,趴在地上的憲兵們呼啦一下,奮勇衝了起來。

工事裏四個鬼子被槍聲驚醒過來,他們剛爬起來,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晏南飛的衝鋒槍就吼叫起來,幾十米距離,一梭子彈,四個日本士兵被打倒。

短短的一分鍾,憲兵營的勇士們已經衝進了日軍營地,手榴彈如暴風驟雨一般扔下去,轟隆隆一陣爆炸聲,然後是衝鋒槍和輕機槍歡快地吼叫聲。

兵營裏的日本士兵全部被驚醒,這些鬼子陡然遭受襲擊,卻並沒有亂成一團,本能地抓起武器,但是卻無法分辨敵人。

憲兵隊的勇士們如猛虎撲進羊群一般,大砍大殺。

晏南飛衝殺在最前麵,衝鋒槍彈匣裏的子彈很快就打光了,有兩個光著身子,僅僅穿條白色褲衩的鬼子,嗷嗷怪叫,端起步槍,就衝過來。

後麵楊風一聲大吼,雙手握刀,一個箭步就搶到晏南飛的前麵,他用大刀背嗑開一個鬼子的刺刀,人已經衝到鬼子的麵前,反手一刀,鋒利的大刀從鬼子的前麵砍過,一刀就剁下了這個鬼子的雙手。

另一個鬼子是刺向晏南飛的,晏南飛不慌不忙地換著彈匣,等鬼子的刺刀距離他的身體一尺左右,他才忽然跳開,讓過刺刀,抓住步槍杆,往上一抬,鬼子的槍口朝天,人也被晏南飛拽到楊風的大刀口下。

楊風一聲吼,刀鋒順勢而下,剁在這個鬼子的腹部……

照明彈一顆一顆地升向天空,亮如白晝。

穀壽夫也從睡夢之中驚醒,他爬了起來,不慌不忙地穿好軍裝,他的副官和警衛早已經湧了進來,靜靜地站在兩邊。

“哪裏的槍聲?”穀壽夫扣好扣子,一手拿起指揮刀,才平靜地問了句。

“中將閣下,我軍前沿陣地,遭受到敵人偷襲。”一個副官回答說。

“很好。”穀壽夫不怒反笑:“中國王牌軍果然是我們真正的對手,傳令下去,各部堅守各自陣地,不許亂!”

“嗨!”副官立刻傳下命令。

原來日軍紮營,是按照一個中隊的規模分開駐紮,彼此之間有幾百米距離,構築工事,用軍車,坦克,設置層層哨兵警戒。這麽紮營的目的,首先就避免了被敵人猛烈炮火覆蓋而造成大麵積傷亡的可能。還有一個可能就如現在被敵人夜裏襲擊,即使敵人偷襲了一個營地,相鄰營地也能安然無恙。

日軍甲種師團不僅僅是武器裝備精良,士兵也是訓練有素,無論發生什麽意外,也能迅速地投入戰鬥。

很快,日軍各個隊伍就發現隻有最前沿的一個兵營裏在交火,這些日軍堅守在自己的陣地之中,並沒有出來救援。許多高級指揮官都在陣地的製高點觀察情況。

“閣下,被中國軍隊偷襲的是步兵45聯隊遠江中隊,此刻戰況不明,要不要派兵增援?”作戰部主任佐藤幸德大佐也趕到穀壽夫身邊,問道。

“閣下,戰況不明,遠江中隊與敵人正在血戰,如果我們貿然前去增援,必然將更多的士兵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之下,白白增加傷亡。”穀壽夫冷靜地道。

“閣下,若不增援,遠江中隊有可能全體玉碎。”佐藤幸德大佐猶豫了一下,提醒說。

“帝國的軍人,隨時都有可能為帝國的事業而玉碎,這是每一個軍人的責任。”穀壽夫不以為然。

“嗨!”佐藤幸德大佐退到一邊。

“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人帶領中國軍隊偷襲我們!”穀壽夫自言自語地說了句。

遠江中隊陣地,混戰還在進行,一群光著身子的日本鬼子不顧一切地往外衝,他們一個一個倒在晏南飛帶領的憲兵隊的衝鋒槍口之下。

“殺!殺!殺!”裏麵有一個日本人聲嘶力竭地吼叫聲。

又打倒了幾個鬼子,裏麵沒有鬼子再衝出來,晏南飛和楊風踩著鬼子的屍體衝了進去,隻見一個也光著身體,一手揮舞著一把指揮刀,瘦骨嶙峋的日本軍官正怒目而視,這個軍官居然把軍帽戴在頭上,可能是混亂之中雖然來不及穿衣服,但他能把軍帽抓起來戴在頭上。

這個鬼子正是中隊長遠江大郎。

“八嘎,中國軍隊,偷襲的幹活,大大的不行。”遠江大郎居然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叫囂:“我要武士決鬥!”

楊風立刻吼道:“不要開槍,老子要劈了小鬼子,讓日本武士見鬼去!”他的話音剛落,晏南飛身後的張雲就閃了出來,抬起手,衝鋒槍裏就射出了一梭子彈,噠噠噠!遠江大郎的身上冒出一股股血泉,瞪著一雙恐懼的眼睛,咚地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誰他媽叫你開槍的?讓小鬼子笑話咱中國人不敢決鬥?”楊風怒不可遏。

張雲早閃到晏南飛身後,一言不發。

“營長,這個陣地的鬼子被消滅得差不多了,可是……”周泰忽然闖了進來,有些焦急地喊道。

“怎麽回事情?”晏南飛一驚。

“要不要繼續追殺?”周泰幾乎與他同時問道。

外麵的槍聲漸漸稀疏下來,晏南飛往外一看,才發現居然是一片空地,鬼子的另一個營地居然在幾百米之外,戰壕裏的鬼子清晰可見,嚴陣以待。中間有幾個光著身子的鬼子在狂奔,王中標正冷靜地一個個瞄準,隻要他一扣動扳機,子彈飛出,就有一個鬼子應聲而倒,從遠江陣地之中潰逃的鬼子,沒有一個逃過了王中標的子彈。

忽然,天空之中炮彈呼嘯聲大作。

轟!轟!轟!炮彈在遠江陣地上密集爆炸,居然是日本人打過來的迫擊炮,原來,穀壽夫聽到遠江陣地上的槍聲一停,估計遠江中隊已經沒有人還活著,於是下達命令,炮擊遠江陣地,消滅中國軍隊。

短短幾秒鍾,數十顆炮彈就落下來爆炸,頓時血肉橫飛。

“把鬼子的坦克,戰車炸毀,立刻撤退。”晏南飛立刻下達命令。

雨花台陣地,中國軍人們也被槍炮聲驚醒,紛紛跳起來,抓起武器,準備戰鬥。華品章正傳下命令:“各隊堅守,沒我的命令,不許開槍。”一邊用望遠鏡觀察敵人陣地。

敵人陣地火光衝天。

忽然,天空之中升騰起三顆白色的信號彈。

華品章心中一喜,這是晏南飛憲兵隊伍撤退的信號。

“信號彈,發射。”華品章讓身邊的警衛也發了三顆信號彈。

敵人的陣地上炮彈爆炸了一陣,漸漸停了下來,憲兵隊不慌不忙地撤退回陣地,華品章焦急地站在最前沿的戰壕之中。先撤退回來的都是傷兵,人數還不少。“給憲兵兄弟們包紮,要快,給憲兵兄弟們包紮……”華品章喊道。

最後撤退進戰壕的是楊風,張雲,王中標,晏南飛,渾身是血。

“團長,憲兵營消滅了一個營地之中所有的鬼子,隻是我們也丟下了幾十個兄弟,受傷的兄弟更不少!”晏南飛清點了一下傷亡人數,有五十多兄弟在日軍猛烈的炮火之中犧牲,一百多人輕重傷。但是憲兵隊的戰果輝煌,炸毀了敵人戰車,坦克十幾輛,消滅了一個營地的鬼子……

“好樣的,打出了我們中國軍人的血性,勇氣!”華品章先給晏南飛敬了一個軍禮,然後伸出手和他重重地握了一陣。

“團長,小鬼子營地紮得很有講究,每一個營地之間有幾百米距離,修築了工事,戰壕相隔開,我們隻能偷襲一個營地,無法進攻另外的營地。”晏南飛有點遺憾。

“這是日軍的甲種師團,武器裝備,作戰能力都是最強的,但是我們依然能消滅他們,鬼子會感覺到恐懼!”華品章看了看雖然受了傷卻神采飛揚的憲兵隊士兵們,無不自豪地說:“他們都是最優秀,最勇敢的軍人,先簡單包紮一下,送進中華門救治,你的隊伍在中華門休息一下!”

“敵人天一亮就會進攻,我讓沒有受傷的兄弟們留下來。”晏南飛忙道。

“你們戰鬥了一個晚上,要好好休息一下,別沒打走鬼子,先累垮了身子,仗,還有的是打,這是命令!”華品章嚴肅地道。

“是。”晏南飛回答。

“立刻撤退。”

“是。”

“團長,還您的衝鋒槍。”張雲莊重地把衝鋒槍雙手舉到華品章麵前。

“有,三個以上。”張雲昂首挺胸,大聲回答。

“衝鋒槍是好武器,好武器在勇敢的軍人手上才能發揮更大的威力,殺日本鬼子,這把衝鋒槍就配給你,你和憲兵營一起行動。”華品章道。

“是。”張雲敬了一個軍禮。

天已經亮了。

有霧,風很冷,滴水成冰。日軍遠江中隊的陣地殘骸遍地。

穀壽夫麵無表情,副官報告說:“中將閣下,遠江中隊246名帝國的士兵以身殉國,陣地上留有五十三具敵人的屍體。”日軍的一個標準中隊一百八十人左右,因為在特殊的情況之下,人員浮動比較大。

“帝國軍人陣亡二百四十六人,中國軍人五十三?”穀壽夫淺淺的眉毛微微一皺,心中一沉,雖然遠江中隊全體陣亡已經成為事實,但中國軍人的傷亡人數還是令他吃驚,他預料之中的傷亡結果最少是1:1。

“襲擊遠江中隊的是中國憲兵。”副官繼續報告說。

“什麽?”穀壽夫吃驚地吼了一句。

“留在陣地之中的中國軍人屍體全部穿的是憲兵服裝。中國憲兵留下了屍體,帶走了他們的武器,”副官繼續說。

“八嘎!”穀壽夫終於怒不可遏地罵了一句。

“中將閣下,襲擊遠江陣地的憲兵就是晏南飛的憲兵營。”村正一雄冷靜地說。

“閣下,你這麽清楚?”穀壽夫看了他一眼。

“我在幾個帝國軍人的屍體上發現了晏南飛刺刀留下的傷痕。”村正一雄道。

“攻下南京之後,活捉此人!”穀壽夫厲聲道:“我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什麽模樣?”

“嗨!”村正一雄回答道。

雨花台陣地。幾十架日軍飛機忽然從雲層之中鑽出來,呼嘯著,惡狠狠地撲向中國守軍陣地,炸彈如暴風驟雨一般傾瀉下來。

片刻之間,烈焰騰空,飛沙走石,地動山搖。

“打,狠狠地打。”華品章怒吼著,陣地上的輕重機槍一起對著天空怒吼。

日軍飛機扔下所有炸彈,還不時俯衝下來,用機槍掃射,打光所有的子彈之後才揚長而去。

日軍陣地上的大炮又吼叫起來,炮彈鋪天蓋地。

“毒氣彈!毒氣彈!”陣地上的士兵們都被毒霧籠罩,在地上痛苦掙紮。

戴著防毒麵具的日本士兵衝了上來。

“打!”華品章怒吼著,指揮幸存的戰士們奮勇還擊。

此刻,通訊兵正在緊急呼叫:“指揮部,指揮部,我是雨花台西崗陣地,敵人使用了毒氣彈,我軍彈盡糧絕,請求增援,請求增援……”

片刻,通訊兵跑到華品章的身邊,報告說:“師長已經離開指揮部,宋團長的部隊已經回撤到中華門前沿陣地防禦,旅長命令我們能撤就撤,能守就守。”

“和鬼子拚了!”陣地上一陣慷慨激昂的吼聲。

“集中所有的武器彈藥,在最上麵的戰壕之中防禦。”華品章一聲令下,剩下的一百多戰士撤退到最後一道戰壕。

敵人的一次次進攻都被打退了下去,但是很快,另一支隊伍又衝了上來。一次比一次猛烈地進攻。

“我沒有子彈了!誰有子彈,給我!”一個戰士叫了起來。

“我也沒有子彈了!”另一個戰士也叫了起來。

華品章摸了摸腰上,一個彈匣也沒有了。

“還有沒有手榴彈?”華品章吼道。

“我這裏還有一顆。”一個戰士終於在地上找到了一顆手榴彈。

“把最後一顆手榴彈扔向鬼子群中。”華品章吼道。

這個戰士一聲怒吼,手榴彈飛向鬼子群中,轟!一聲爆炸,兩個鬼子被炸飛了起來。

“上刺刀。”華品章抓起一把中正步槍,從腰上取下刺刀,卡入卡簧。不過很多戰士並沒有步槍,他們用的是衝鋒槍,無法上刺刀。

“用石頭砸鬼子!”一個士兵抓起兩塊礫石。雨花台陣地上有許多堅硬的礫石,拳頭大小。

戰士們紛紛抓起礫石,向鬼子砸去。那些鬼子陡然見這麽多石頭從天而降,還以為是手榴彈,慌忙臥倒了一大片,有幾個鬼子被砸得皮開肉綻。

但他們發現是石頭之後,頓時興奮起來,嗷嗷怪叫著,直往上撲。

“兄弟們,我們的身後是幾十萬的父老鄉親,我們不死,難道要他們去死嗎?和鬼子拚了,殺!”華品章第一個跳出了戰壕,端著步槍,刺刀閃閃。

後麵的士兵們爭先恐後地跳出戰壕,吼叫著,撲向鬼子。

華品章衝到一個鬼子麵前,如猛虎撲羊一般,刺刀一撥,撥開鬼子的刺刀,自己的刺刀順勢就刺進了鬼子的身上,不過他的刺刀還沒有拔出來,左右兩邊鬼子的刺刀同時紮進了他的身上,兩道血箭噴射了出來。

“團長!”通訊兵一聲驚叫,他的手中握著兩塊石頭,他的人高高地躍起,雙手握著石頭砸在一個鬼子的臉上,這個鬼子嗷地一聲,撲通,倒在地上。

另一個鬼子慌忙從華品章身上拔出刺刀,來刺通訊兵,通訊兵手中隻有石頭,脫手飛出,鬼子頭一偏,石頭擦著他的脖子飛了過去,砸中了後麵的一個鬼子。這個鬼子的刺刀紮進了通訊兵的身上,通訊兵用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敵人的槍杆。

華品章一聲吼,拔出了自己的刺刀,用盡最後的力氣,把這個鬼子紮了個透明窟窿。與其同時,幾把刺刀同時紮進了華品章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