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登山

瓶子開始八卦著關於蕭朗的種種,他的名字,他的身高,他是攻還是受,他條件是否比陳均好,或者,他是否就是賀冠宇……我安靜的等她說完,我說瓶子剛剛有人放屁你聞不到味道你真運氣,我說我掛了,回頭去再聊。

車子在路上奔馳。

多少是有些悠哉的,隨著車流、紅綠燈或偶爾躥出馬路的人走走停停。

車水馬龍,霓虹燈閃。

我坐在車內,看著車外的繁華,一絲絲一縷縷,勾勒著這個城市的點點滴滴,猶生萬般感慨——明明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如此之久,卻是感覺這般陌生,我竟從未好好的打量這個城市,也未嚐試去感受屬於這個城市的魅力與味道。

我之於這裏,不過是那首歌所唱,最熟悉的陌生人。

蕭朗開車的時候喜歡扭頭來看我,很是頻繁。我當作沒發現,隻是安靜的時候我也會望望他,一次,兩次,於是在不小心雙目相視情況下,他會給我一個笑容,帶著他的味道。

然後避開。同時意識到,我對他竟是這般縱容。我上了他的車,去一個保密的地方。

我想現在他就是載著我回原來的城市我也不應該意外,隻多少有些慶幸,他畢竟沒突發奇想用自行車載我回去。

漸漸的偏離人群,樓群減少。漸漸的偏離繁華,趨於冷清。

窗外逐漸隻剩下漆黑,連燈光也稀疏了起來,所有的東西都模糊在一塊,糾結成黑色。

車子開得很平穩,偶有顛簸。額頭貼靠在車窗上,打量著玻璃麵上倒映我的臉,其實稱得上冷漠。

這不應該是我。

是啊,我也變了。至少我學會了微笑,我不再尖銳,學習著心裏不耐煩也不在臉上表現出來,我開始講究說話方式,和大多數人保持有點熟又不是很熟的交友狀態。

這樣的我,放在人群裏應該已經和所有普通人一樣,流於平庸,頂多看起來有些淡漠罷了。

隻是為什麽,現在這張臉,甚至讓我自己覺得冷漠。

我突然想知道,其他人究竟怎麽看待我。因為有時我對某些人某些事,無所謂到了極點,而有時卻太過苛刻。

是的,我不討厭自己,但同時也沒愛過。我突然發現我不喜歡我這張臉的真正原因,不是因為長得不夠漂亮,而是這張臉,不說話的時候,太孤清。這張臉活該就放在櫥櫃裏,冷冷清清的擺著。

不曉得為何我突生笑意,我笑了。事實上我也覺得很詭異。

我看著窗外,想象著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和別的車子相撞,或者半路被攔劫,也許在路兩旁,會有個一臉蒼白的白衣女人,帶著血站在那裏,有恐怖的眼神。遠處的山黑幽幽,車子奔馳在郊區的馬路上,夜的孤寂,其實有些怕人。

而我,居然就相信了蕭朗,坐在他的車裏,品嚐著我和他之間的平靜。

不好笑麽?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出行,其實有些刺激。我長籲一聲,搖搖頭笑,又舒展了下身子,骨子裏果然還是不安分的,我想。

“還有點遠,親愛的。”他說,終於打破車內的沉寂,“如果你覺得累,你可以先睡一下。後座有個黃邊背包,裏邊有衣服,如果冷,你可以拿來穿。”

我依舊帶著笑意,突然按下車窗,夜晚沁涼的風,毫不猶豫的吹在我的臉上,卻是覺得很舒適,我將雙手伸出窗外,直到覺得有些冷,才縮了回來,“說吧,去哪裏?”

“爬山!”他這次倒沒有隱瞞,“看日出!”

“……”

我喜歡看電視,準確來說,我喜歡看任何肥皂劇,盡管雷、小白、狗血,盡管錯漏百出,毫無演技可言,但這樣無需動腦筋,最主要是當你嘲笑它的可笑之處時,不會有人質疑你,很有共鳴。那種感覺不錯。

然後今晚,有人給我玫瑰,有人帶我看日出。毫無新意。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去探究蕭朗究竟如何看我,對我是什麽感覺,什麽企圖,什麽目的,因為那沒有意義,蕭朗和我有些相似,不想說的事,就藏在心底。我和他存在某種默契,這樣就夠了。

我看了一眼蕭朗,沒有答話,然後去翻那背包,原本以為是蕭朗的衣服,展開卻是一件新的女裝。好吧,我承認某些時候,蕭朗也可以做到體貼。將靠背調試到舒適的位置,我闔上眼睛躺下,然後竟然睡著。

**

不知道什麽時候,蕭朗打開車門叫醒了我。

夜風真的有些涼,我瑟了一下,開眼看到他的笑容,興許是年輕,並不顯得疲憊。我看了看手表,已經是淩晨2點。蕭朗說親愛的,生日快樂。

“……”我頓了頓,並未反應過來,後來意識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沒有想過他知道我的生日,我一直以為他昨夜來找我,不過是一場巧合。我說,“謝謝。”哪怕我知道我現在看起來定是頭發淩亂,睡眼惺忪。

他又笑了笑,一旁賓館外暈黃的燈光中,那笑容迷眩而動人。

然後他從後座拿出那個登山包,大大的背上肩膀,接著主動來牽我的手,我沒有反抗,因為那個時候我還有些迷糊。

景區遠離A市,風景據說還不錯,小有名氣,但我也隻聞過其名而已,我沒來過,也沒打算來。主峰上有座觀日亭,平日裏也吸引了很多人來這邊看日出。賓館在景區外邊,主人是本地人,並沒有被深夜打攪的不悅。

蕭朗和他已是熟識般的交談起來,老板說已經習慣,人多的時候,他願意用他的麵包車把人送到山腳下,並告訴我們,現在是金秋時節,觀日的好時節。今晚的星星很多,觀看到日出的幾率很大。

已經是星期五。現在一切都很安靜。景區人比我想象的多,也有些大學生。

蕭朗卻選擇纜車。坐到半山腰,大概還有四十分鍾的路程。這條路並沒有人,更多人喜歡徒步上山。蕭朗背著重重的行李,讓我輕裝上陣,他一直牽著我的手,走在我的前麵。路上有著極其陰暗的路燈,白白的,詭異的光。

一路上我們並沒有交談。也不覺得太累,隻是有些冷。這裏比A市氣溫要低,尤其在晚上。

繞到主道上時,見到一群人,我已經熱得冒汗了。

爬上觀日亭,蕭朗突然鬆了一口氣,他甩開我的手衝到亭內大叫。有幾個大學生模樣的人上前與他攀談,還有人在照相。

有個攝影師模樣的人,架著照相機,試圖捕捉最精彩的瞬間。隻可惜,我始終覺得不一定能看到日出。

才四點二十五分。開始等待。

蕭朗陪著我靜靜的坐著。他說他有些累,能不能在我的肩膀上靠一下。

我沒有點頭沒有應話,他卻把頭靠了過來,等待的時候,他說,“你知道麽,過去一年我一直覺得遺憾,M市看不到楓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