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交情
後來弄子裏有人經過，看見蕭朗摟著我哭，都怪異的看著我們，然後繞開走。
剛剛打架沒看見人，這回跟趕集似的，三五丁人看得我鬱悶。
說句實在話，我覺得他好像也哭太久了，抱也抱太緊了，尷尬不足以形容我此時的情形，忍無可忍就一把推開他，大吼了一句，“男子漢大丈夫你哭個屁啊！”
冬天哭的話最鬱悶，眼淚鼻涕一起來，嘴巴邊還冒白霧。倒是我覺得他原本英俊的臉因為這些“掛飾”反而多了些人性，也許我以前覺得他太假。
我瞥見他臉上有三道紅色的抓痕，應該是我指甲的傑作。
再瞧了瞧他委屈的樣子，哭得唏哩嘩啦的像個女孩子，反而覺得好笑，言語上卻有些不耐煩，“把眼淚擦一擦！”
蕭朗吸了吸鼻子，收住了眼淚，和女生不同，抽噎得沒有那麽明顯。但眼眶紅紅的，坐在地上，別過臉去不想看我。
我就索性也一屁股坐下，地麵冰涼的溫度隔著褲子刺激著我，很不舒服。但也好，能讓人更清醒，我也沒去看他，卻是開口說話，“你活該被打！”
他仍是不搭話，似乎在調節情緒，後來聽到他聲音有種不同以往的沙啞，“我和你不同，是那個女人先勾的男人。”
我有些意外的去看他，那個女人……是指蕭朗的媽媽？然沒答話。
“我爸爸其實是暴發戶。不過暴發了很多年了，老早就搬到了我現在住的那套房子。”蕭朗又吸了吸鼻子，泄恨似的抹了把臉，“那個時候我爸爸很忙……”
又是醞釀了一下，才繼續開口，“那個女人不甘寂寞，到處勾三搭四，後來有次被我爸撞上了，但我當時還小也不知情，我爸性格老實憨厚，為了我就戴上這頂綠帽子，原諒了她。但那女的也收斂不了幾天，我爸怒了，就說要離婚，她當然不肯，還跑去自殺……”蕭朗看著我，突然極為譏諷的笑了笑，而後感覺眼淚又凝聚了起來。
我頗為感慨，原來事情的真相和我想到的聽到的不一樣。就又聽得他繼續，“我爸就忍了下來……哼，”他抽抽嘴角，“那天你見到的那個阿姨是我媽的好朋友，也知道這事，就去安慰我爸，勸著勸著兩人有了感情，還有了孩子。我當時被送去全寄宿學校，回來後他們還演戲給我看，直到聽到他們吵架，什麽都吵了出來，那個女人當著我麵拿刀子割自己的手，還威脅帶我一起死！”
他又是狠狠擦了把臉，看著我，“如果你是我，你會怎樣！你能怎樣？你能怪誰呢？怪那個女的水性楊花，還是怪我爸情不自禁？啊？”
我沉默了一會，似乎和我的處境完全不一樣，我一直以為是他爸勾三搭四，又好像真的有勾三搭四……呃，情況有點複雜，我倒是真的百般滋味在心頭，再想想似乎連賀冠宇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嚐試去理解他的心情，但如果是媽子先錯……甩了甩頭，靠！好複雜，無法代入，還一腔熱血的構思著該如何和他搭話，就看到蕭朗咄咄逼人的吼我，“你說話啊！”
我瞪著他，“你好好說個話，凶個屁啊！”而後才放軟了語調，“那你爸媽離婚了沒有？”
“離得成麽？”蕭朗哼了一聲，“離成了就要辦喪事了。”
“那你……”我看了看他，似乎已經收住了眼淚，“你是不是也接受不了你爸和那個什麽阿姨在一起？”
“我隨便他們。”
“那你的那個弟弟……”我不過也就想說說話，“戶口怎麽辦？”說完後我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有點鬱悶。卻是不曉得為什麽突生一種革命情懷，因為打過一架？
蕭朗突然伸手往我後腦勺拍了一下，我莫名其妙，怎麽我和他很熟？也就如法炮製的回了一下。他瞪我，又伸手報複，我直接伸腳踹了他一下，邊踹邊嚷，“你少惡心，把你那抹過鼻涕的手擱遠點。”
他突然耍白癡，又抹了下臉往我臉上來揩，我大喝一聲，“蕭朗！”
他又沉默了下，“我討厭你。”
我切了一聲，“我說了，彼此彼此。”
他雙手捂住臉搓了搓，大吸一口氣，似乎完全止住了眼淚，“但你至少活的自在，也不去介意別人的眼光。小宇那個家夥總是在我麵前提起你，怎樣怎樣的，我覺得很煩，以前他沒這麽多話，很噪舌。”
“你這是遷怒。”
“還有你媽，我以為你媽不檢點。”
我倏地用力往他後腦勺一拍，其實我差點條件反射吼出你媽才不檢點，卻硬生生的製止自己，正了臉色，“我不覺得她有錯。”
蕭朗突然笑了笑，“我覺得你可以去看看馮瑞嘉的博客。”
“……”我遲疑了下，直覺是不好的東西，“你不要挑撥離間。”
“你們的事，關我屁事。”他還有樣學樣學我哼的樣子。
平常自己說不覺得，蕭朗故意學我，這話怎麽聽怎麽刺耳，我吼，“你這陰沉的家夥也好不到哪去，怎麽看你怎麽像在我身後放過不少冷箭。”
“人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你算老幾，我幹嗎跟你過不去。”
“切，誰知道！”我嗤，“你剛才才說討厭我。”
“怎麽，你介意？”他依舊紅著眼，卻有了笑容。
“我介意個屁！”
“切，誰知道！”他又學我。
我瞪他，“你究竟找我幹什麽？”
他也不管地上冷，突然往後一仰，躺在地麵上，望著巷子上空那片略顯狹隘的天空，“他問我什麽時候要和你分手，說我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賀冠宇這人，我突然無法言語。“然後你就鬱悶了？”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這話你應該說給他聽。”想想我又問，“他應該知道我和你的真正相處模式。”
蕭朗突然閉上了眼，有些感慨，“他學習雖然好，但有時腦筋不轉彎，很相信眼前。有些事情和他說也說不清楚，所以有些事情並沒有告訴他。其實我和他話並不多。”
“你平時霹靂吧啦的我瞅著一大堆廢話。”我雙手撐地，也望了望天空，“所以你爸媽的事他也不清楚？”
“沒說，這種事說起來就像在訴苦。”
“唔。”我意識到一點，“為什麽你要和我說？”
“境遇相似吧，我也不知道，不過今天的事你要是說出去你就看著辦吧。”明明是輕描淡寫，卻瞅著有那麽一股子味道，我覺得屁股上的熱量基本上被吸收完畢了，就拍拍屁股站起來。”
“你那個胖子，當時打了我一個朋友，腳踝處有粉碎性骨折現象，現在好多了，但刮風下雨的還是會痛，這事我當時不在場，不過我覺得事情沒必要做得那麽絕。那天見到他老實說我蠻意外的，後來就忍不住嘲諷了他幾句，然後說幾句他現在根本配不上你，三流學校之類的。誰知道他就真的不見了。”
“……”看來階級概念誰都有，我汗，“你們之前打架是因為我？”
“那話是說給小宇聽的……”他打住，然後把手伸到我麵前，示意我拉他起來。
我終究還是拖了他一把，他站起來拍了拍灰塵，“你下手真重。”接著看看我，吐了口氣，“不過挺有你個人風格的，牧小瘋嘛。你在我們那群人口中口碑還不錯，當時劉俊傑也就那身材，”他癟癟嘴，“我那朋友就笑話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之類的，就打了起來。”
“什麽叫口碑還不錯？”
“就臉啊，性格類的。”他看看我，突然笑了笑，“臉長得是還不錯，但性格就不敢恭維了。”
“……”女生麽，聽到人稱讚多少有些暗爽，不過想想他也沒什麽誠意，甩開他的手，白了他一眼，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你以前拿我姐威脅我！”
“你誰啊，還威脅你。老實說你當時答應，我還蠻意外的，就問小宇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畢竟我這張臉。”竟是人前人後那張笑嘻嘻的臉。
我很意外竟能和他和平相處這麽久，尤其是打完架之後。
我突然相信了賀冠宇說的那句話，如果我沒那麽敏感，也許真的能成為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