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對話
我第一反應就是，為什麽賀冠宇要和我聊蕭朗，或許是我和他之間，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話題。心裏清楚電話那邊的賀冠宇，其實是鼓足勇氣做了什麽決定，便是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然後開口，“你說吧。”
賀冠宇還是沉默，而後他說，“現在還不是太晚，能出來見個麵麽？我去接你。”
隻消片刻，我點了頭，“我在豐順大廈門口等你。”
印象中我沒有和他單獨出來過，反而和蕭朗單獨相處過幾次，那個我琢磨不透的人。
賀冠宇微微落後於我，不長不短，一直走到人民廣場，那便是我和他的距離，他跨不過來我也走不過去。以前我也想過要和他交個朋友，隻是我和他，始終隔了個蕭朗，現在又多了個馮瑞嘉。
見他沒有意思開口，我停住腳望著他，“你說吧。”
“這些日子冷落了你，很抱歉。”他很誠懇的看著我。
“沒啥。”我聳聳肩，而後跨過他，繼續前行。
“阿朗說……”聽見他停頓，“你其實喜歡他。”
我覺得不可思議的嗤一聲回頭白了他一眼，“你叫他去死！”
但其實燈光下賀冠宇是帶著笑容的，他或許隻是想讓氣氛輕鬆點，我想也是，就停住了腳步等他跟上。
“小楓……”他卻也是停下腳步，望著我久久，說，“阿朗問過我，一個人可以怎麽死。”那笑容突然有些哀傷，也不待我出聲，“我告訴他，隻有活著才是最好的。但這句話在他麵前，明明是那麽蒼白無力。”
接著他輕輕的靠近我，“那天你也看到阿朗的媽媽了……”然而話僅僅是止於這裏，直到他站在我跟前，由上往下看著我，才又說話，卻轉換了話題，“那個走秀的晚上，其實一開始是我要求他來的，想讓他跟你和好，他也答應了。本來隻是邀請你去觀看而已，但華藝那兩個學生說希望也邀請你參加走秀。蕭朗說你根本不會答應，然後就和他們兩人說了些什麽，接著他們就說你點了頭……”
接著他又補了一句，“你知道嗎？我從沒想過，他居然那麽了解你。”
“……”這一刻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許我什麽也不該說。
賀冠宇歎了一口氣，“其實阿朗真的很好，人也聰明，我從認識他開始，所有人都喜歡和他玩，隻是後來他家發生了一點事，才變得有些偏激……”便又是停了下來，專注的看著我，“小楓，那天下午，林阿姨——就是阿朗的媽媽，進了醫院……”他遲疑了一會，又接到，“自殺未遂，第四次了。”
我心倏地一驚，突然記起那天見到蕭朗媽媽手上那道道傷疤，吐出一口氣，果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你那天見到的站在阿朗爸爸身邊的女人，以前是林阿姨最好的朋友，等到事情曝光的時候，他們的私生子已經七歲了，阿朗一直把他當親弟弟來疼。這事給阿朗的打擊很大。”
“……”
“後來林阿姨精神有點失常……不過這些事情都是他的家務事，也不方便告訴你。”
“蕭朗為什麽要那樣對他媽媽？”
“他有他的理由，而我相信他。”
我盯著他，又問，“為何要和我說這些？”
“因為我覺得你至少應該知道這些。”賀冠宇感覺有些疲倦，“那天阿朗不肯去看林阿姨，而且執意要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和你說了什麽，惹得你很生氣，但我如果可以我想代他向你道歉。我隻是想告訴你，其實阿朗真的並不壞，還有……他說的談戀愛的事，不過是個玩笑……”
說到這裏他打住了，就看著我，看到我渾身不自在的時候，才接到，“隻是——我沒想到你會答應。”
他的眼裏有種我所陌生的情愫。
我直覺性的避開他的視線，而後退後了一步，接著就想到了蕭朗，他也是因為家庭而改變的人麽？隻是我卻無法同情他，因為為了環境而改變的人，也包括我。
而後我又想，我是不是把蕭朗想得太壞，畢竟我們還小。隻是心中卻始終有根刺，無法下定論。
歎了一口氣，我終於抬頭望他，“那又怎麽樣呢，賀冠宇？”
賀冠宇微微的抽了嘴角，頗有種自嘲的味道，而後帶著感慨的開口，“其實阿朗說過，如果你不是對他充滿敵意，也許你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他突然正色看著我，“為什麽你要對所有人充滿敵意呢，牧小楓？”
為什麽呢？我也不知道。
怎麽原來我對所有人都充滿敵意麽？我也笑了笑，頗為無奈，雖然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理智過頭甚至有些無情，但更多的時候我謹遵守各項行為守則，不亂穿馬路，不隨地吐痰。我開始為自己找借口，是不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人相處，還是我不過是堅強外表下包裹著一顆脆弱的水晶心？嗯哼，牧小楓你也墮落了啊，居然說這麽惡心巴拉的話。
我記起老姐說我太敏感，也許吧，總覺得不可能有誰是不求回報的對另一個人好，我覺得像我這樣的人，又值得誰來對我好？所以既然是帶著距離感去看人，又怎麽會與人親近？所以，連林悅悅也失敗了。
然而為什麽呢？我又問了一次自己。但河邊風太大，影響了我的思緒，我隻能笑笑，突然興起的問，“賀冠宇，你還有給我抄筆記麽？”
他原本有些嚴肅的臉染上了詫異。但年輕人麽，接受能力強，便見他突然柔和的表情，“從和你分開坐，每節課的筆記都一字不漏。”
“……”我心情突然有些複雜，“馮瑞嘉喜歡你吧。”
“我們是好同學。”
好同學麽？我眯了眯眼，“以後有不懂的還能問你麽？”
“當然。”
唔……我攏了攏衣襟，突然記起，又問，“你知道胖子為什麽會突然消失麽？”
賀冠宇一時有些納悶，“胖子？”
“劉俊傑。”
賀冠宇便是記起了什麽，看了我一眼，遲疑了一會，“是那段日子追你的那個麽？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不過他們本來認識，但後來……好像打過一架。”
“為什麽會打架？”其實我想笑蕭朗怎麽這麽不知死活。因為胖子是實戰型的打架高手。
“……”賀冠宇突然沉默了，“我們說點別的吧。”
“賀冠宇，你在隱瞞什麽？”
他便看著我，歎了一口氣，“這件事我知道並不是很清楚，但原因好像是阿朗另外一個朋友當時在他麵前侃你侃過頭了，後來被打了。”
“……”阿朗的朋友……蕭朗說的他朋友吃過我的虧就指這事？
“這事結了點怨，鬧得不是很愉快，當時蕭朗算是夾在中間的，他說他當時根本就不認識你，聽說他們後來又鬧了點矛盾，就衝動了。”
“什麽時候的事？”我突然有些囧，不會剛好是那件事吧，胖子為什麽不告訴我？
“很久了。”
我想了想，然後開口，“我們回去。”我要回去問問有沒有人知道胖子的聯係電話！
有些事情，在我離開之前，至少要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