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蛇蠍美人

展白感到腿、臂等處涼辣辣的劃肌而過,心中一寒,身上已有數處被青蚨鏢打中。

展白心中暗歎:完了……

突又想起殺父血仇,完全在自己身上,豈能甘心就死!

想到這裏,運氣閉穴,以暫使毒氣不致侵入心肺,猛提一口真氣,也不知哪裏來的神力,重傷之下,仍讓他躍上花園的高牆!

青蚨神金九哈哈笑道:“小輩!你還想跑嗎?中了老夫青蚨鏢,不出三個時辰必死無救!”

展白站在牆頭,身形晃了幾晃,雙眼發黑,幾乎要栽下牆去,他咬牙強穩住身形,切齒罵道:“老賊!今夜暫饒你不死,小爺早晚有找你算清血賬的一天!”

說罷,翻身向牆外躥去!

青蚨神金九在院中大喝道:“不要讓小輩走了,給我拿下!”

接著數聲厲叱,金府門下數大高手騰身追來……展白雖落牆外,尚聽到金彩鳳慘呼“爹!饒了他……”的哀求聲。

但他怎肯再落入仇人手中?又知有人追了來,跳出牆外咬牙強忍住滿身酸、痛、軟、麻之感,忘命地向前逃去……此時已是半夜,南京城已陷入了狂歡的**,這是上元節最熱鬧的節目,“放火焰”及“放花燈”!

彩燈式樣繁多,顏色各異,在潮水似的人頭上結成了一條火龍。人的臉上映著燈光,有的變紅,有的變綠,有的五顏六色地變幻著,加上狂熱的臉上冒著油光汗氣,看起來有點奇形怪狀!

而且還有化裝成“大頭鬼”遊行的行列也夾雜在人群之中,更顯得奇突特別!

總之,這是上元佳節狂歡的**,整個南京城都沸騰了,但不知怎的,這狂歡的場麵,叫人看了卻有著末日來臨的感覺!

但這給了展白逃亡的方便,他混進洶湧的狂歡人群中,順著人流向城外湧去,那些追拿他的金府高手,竟然無法看清他逃走的路向……展白周身是血,青蚨鏢上的劇毒已慢慢行開,他幾乎陷入昏迷狀態,幸因人擠人的關係才未栽倒,隻踉蹌趑趄,不由自主地隨著擁擠的人群向前走去……追拿他的金府高手,數次險些抓住他,都由於人多擁擠不堪又使他逃脫……就這樣,混亂中展白隨著人流溜出“秦淮門”,已來到秦淮河邊。

人群發了一聲喊,一齊奔向河邊,爭先恐後地把手中的彩燈放進河中去,盞盞彩燈,立即順著河水流去,千萬盞不同形式、不同色彩的燈,在河麵上明明滅滅,頓時成為一片奇景!

人們此時卻鴉雀無聲望著河水中各自放的燈,默默祈禱起來,各自希望著自己的燈不要翻覆,不要熄滅,最好是隨著河水流向遙遠,遙遠……據說那放入河水的燈,流得越遠,福分越長……由於河岸寬廣,人們分散開了,又不再瘋狂地擁擠,失去了挾持的力量,展白立刻昏倒在河邊……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徹骨的劇痛,把展白痛醒,他睜眼一看,自己竟躺在一個破廟的大殿中!

這座大殿屋頂有數處透空,能夠從破洞處望到天上的繁星,可見還是在夜間。

隻見壁倒梁頹,這間大殿破爛得可以,立在供案上的神像泥金斑落,像一具具的僵屍,看起來有點陰森嚇人!

四壁倒了一壁,剩下的三壁壁角蛛網懸掛,塵灰寸積,但展白睡臥的一張供桌上卻打掃得很幹淨,而且在他身下還鋪上了厚厚的幹草,身上蓋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因此他痛醒之後,竟略有舒適之感!

但等他神誌清醒,調頭一看,不由得把他嚇得差一點叫出聲來!

原來在案頭燃了一盞半明不暗的油燈,在那慘淡的光線之下,隻見一個青臉紅發的怪人,正手拿著一柄明亮的解腕尖刀,直向他身上刺來!

展白一眼看到這景象,嚇得倒抽一口冷氣,以為自己是落到什麽惡鬼手裏了,才“啊”出了半聲,腿上一陣徹骨的奇痛,又把他痛暈了過去……待他第二次醒來,驚魂猶存,轉眼向四下一看,不由又把他愣住了!

眼前又出現了另外一個怪景象,那青臉紅發的怪人不見了,在他身旁卻坐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少女,正以關切憐惜的神情望著他!

展白猛然抬身坐起,驚道:“我這是在什麽地方?……”

身上一陣劇痛,使他才坐起一半,一句話未說完,又“哎喲”一聲,睡倒下去!

那美麗的少女粲然一笑,竟如雨後荷開,道:“我才把你身上的暗器取出,毒已盡,但傷口未收,你不要亂動,休養兩天就好了。”

展白隻覺這少女說話時吹氣如蘭,而且麗質天生,他見過的美女不少,如慕容紅、展婉兒,以及有著江南第一美人之稱的金彩鳳,都是出類拔萃的美人。但眼前這少女,容貌之美不下於金彩鳳,鍾靈秀氣也不下於展婉兒,冷豔高貴更超過慕容紅幾分,而且姣容如春花朝陽,眉梢眼角不帶一絲愁怨,竟似午夜裏出現了太陽,寒冬冰雪裏開放了牡丹,那溫馨的美,簡直無法形容!

而且,她布衣釵裙,不施一些兒脂粉,當真是麗質天生,小家碧玉的氣度帶著大家閨秀的高貴,高貴俊美之中,卻又不帶豪門千金的富貴驕氣!

像這樣的美女,展白真是平生僅見!

展白不由一怔再怔,出了會兒神,反而調頭回顧,像是在找尋什麽東西!

那美極的布衣少女倩然一笑,道:“你找什麽?”

展白茫然道:“方才我好像看到一個紅發青臉之人……”

布衣少女又是一笑,回手拿起一副麵具在展白眼前晃了兩晃。

展白立刻恍然大悟,原來那青臉紅發之人,竟是少女手中拿的一副假麵具。

展白“哦”了一聲道:“原來那是姑娘的一副麵具!唉,這樣看來,在下的一命,也是姑娘救的了?”

那布衣少女笑著點了點頭。

展白道:“不知姑娘貴姓大名,尚請見告,在下日後也好報答大恩!”

那布衣少女笑而不答,隻把那青麵紅發的假麵具又拿起來晃了晃。

展白疑惑地望著她,不知是何用意,神色中充滿了疑問。

布衣少女笑道:“你猜我叫什麽?”

展白納悶道:“姑娘是跟在下說笑話了,人的名字怎可亂猜?”

布衣少女明媚的大眼睛,含著深意地盯著他,說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傻?”

展白一愕,又仔細望了望那美得使人暈眩的麵容,努力搜尋自己的記憶,實在沒有跟她會過麵,也從未聽說過江湖上有這麽美的一位戴著鬼麵具的少女,最後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在下從未與姑娘會過麵,而且也沒聽說……”

他本想道沒聽說過江湖上有你這麽一號人物,但怕惹起她的不快,故此頓住未說。

少女又舉起假麵具道:“難道你看到這麵具,還不知道我是誰嗎?”

展白更愕住了,一時之間答不出話來,暗忖道:莫非她在江湖上真有很大的名號?自己孤陋寡聞,才不知道她?……

布衣少女卻莞爾一笑,像慈母撫慰嬰兒一樣拍了拍他道:“不要費腦筋了,日後你自然會知道,現在你傷勢未好,我雖然給你取出身上的暗器,又為你解了暗器上的劇毒,但你最少還要休養三至五天才能複原,現在你剛蘇醒過來,恐怕肚內早就餓了,你在這裏等著,我去給你找吃的……”

說罷,丟下六枚青銅製錢在展白頭邊,身形一晃,快逾閃電,她婀娜的身軀恍如一絲輕煙,眨眼消失於窗外!

展白不由暗暗咋舌,心想:好快的身法!不要說自己比不上,就連以前見的雷大叔那絕快的身法,以及連神驢鐵膽都當麵誇獎過的婉兒的輕靈身法,都無法與其抗衡!

展白心思電轉,看這少女的身法,武功一定也很高強,從她讓自己猜名字的舉動看來,分明自詡名望甚大,但自己怎麽從未聽說過呢?

忽然,他的眼光又投在布衣少女臨去時,丟在他頭邊的六枚青銅製錢上,他不看還好,這一看不由熱血沸騰,雙眼幾乎冒出火來!

那六枚青銅製錢,跟他父親臨死之前交給他六件遺物之中的那枚青銅製錢一模一樣,正是青蚨神金九的獨門暗器,稱為“青蚨鏢”的東西!

展白想到這六枚青銅製錢,可能就是那美絕天人的布衣少女用尖刀從自己身上剜出來的!暗想父親也是被這種歹毒暗器所傷,才遇害身死,如今自己又險些死在這種歹毒暗器之下,若不是這不知來曆的少女相救,恐怕自己也步了父親的後塵,喪命在這枚青蚨鏢下了!

展白悲憤不已,父子同仇,竟幾乎都毀在這青蚨鏢上,不由伸出手來,抓向那幾枚青銅製錢……突然,案上的油燈一閃,燈光搖曳,滅而複明,那布衣少女麵戴假麵具已站在展白的臥鋪之前!

她麵具也來不及揭下,輕喝道:“不要動!那製錢上含毒尚未去盡!”

展白聞言,又縮回手來。那少女道:“那製錢上的毒,要三日以後才能褪盡,今天才第二天,還要等到天明才沒有關係。”

展白驚道:“怎麽,我來此已經兩天了?”

少女撲哧一笑道:“十五夜到今天十七夜,剛好整整兩天,其實我也是太緊張了,這製錢上的毒雖然厲害,但不見血是沒有關係的,我不過怕你不知道,拿在手中把手指割破,增添麻煩就是了……”

說著把手中拿來的食物放在展白的麵前,把臉上的麵具也摘下,又道:“吃吧!你整整兩天沒有吃東西,可能早已餓了!”

展白見她拿來的,是用綠荷葉包著的一整隻南京板鴨,與十數張蔥油薄餅。

可是,板鴨和油餅都是幹的,展白吃得太猛,塞了滿嘴,竟一時之間咽不下肚,隻噎了個臉紅脖子粗,那副怪相,把一個美逾天人的少女笑得花枝亂顫!

布衣少女笑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但她那嬌媚的笑態,的確可以令人意亂情迷,忽然她笑著說道:“我的小爺!你慢點吃好不好?如果沒被暗器打死,吃東西反而噎死了,那才劃不來呢……”

可是,她剛說到“我的小爺”那句話時,展白“嗯”的一聲,把一大口的食物咽下肚去了,好像是答應了少女的叫爺聲,那少女剛一瞪眼,展白卻籲了一口氣道:“哎呀!我的媽呀!真差一點沒有噎死……”巧不巧地,展白一聲“我的媽呀!”那布衣少女見自己無意中叫出一聲“我的小爺”,展白“嗯”的一聲竟似答應,無形中占了自己的便宜,忙道:“呃!你怎麽……”

誰知她這一“呃!”竟又接上了展白的那聲“我的媽呀!”二人都是出於無心,卻趕得這樣巧,好像都是成心占對方便宜似的,待二人會過意來,不由相對大笑起來!

這一笑,二人的情感無形中已接近到毫無隔閡的地步了……布衣少女一頭撲到展白懷裏不依道:“你壞!你壞!淨占我的便宜……”

展白又是痛呼,又是大笑,原來布衣少女一撒嬌,便忘了展白身上還有傷,這一撲在展白身上,便把展白的傷口碰到了,痛得展白尖聲急呼,可是那少女撲在展白懷裏,嬌嫩的手肘又硌到了展白的肋骨,所以奇癢難熬,又禁不住大笑起來……破廟之中春色無邊,充滿了兩個青年天真無邪的歡笑……

忽然廟外傳來一聲極微弱的響聲,似乎是秋天落葉的聲響,若不留心絕聽不出來,可是這微弱的聲音,卻未能瞞過那武功絕高的布衣少女!

隻見她突然收住了如銀鈴的笑聲,猛然從展白懷裏站起,嬌叱道:“什麽人?大膽在此偷窺!”

在“人”字出口時,她已飛身掠出殿外,“大膽在此偷窺”幾字,已經是在殿外房頂上發的了!

這布衣少女的身法可說是快得出奇,但她饒是如此快速,石廟殘破院落之中,冷月寂寂,卻不見一條人影!布衣少女對自己的耳目之聰敏似有充分的信心,絕不疑心自己會聽錯,嬌軀站在殿頂的破瓦殘棟上,瓊鼻一皺,冷哼了一聲,緩緩言道:“恐怕你也知道是誰住在此地,若再敢來偷窺,別說姑娘對你不客氣!”布衣少女說此話時,嬌美的臉上竟現出一絲煞氣,雖然她的聲音不大,但已傳出了十數裏之外!果然暗中有人偷窺的話,凡在十裏方圓以內的,都可以聽到她猶如黃鶯百囀的嚦嚦鶯聲,但充滿了駭人心魂的恐怖語氣!

布衣少女說罷,也不管是否有人隱身附近,身形橫空一掠,半空裏一個盤旋,猶如歸巢乳燕般穿窗而過,又回到了房中。

展白愕然道:“姑娘,你發現了什麽?”

布衣少女笑容粲然如花,跟在房頂說話的語氣有如天淵之別,在殿外發話時冷如冰霜,見了展白卻又豔如桃李,隻見她貝齒閃光,笑道:“可能有一兩個膽子大的小老鼠,躲在大梁上偷看我們說笑啦!”布衣少女又跟展白說笑了一會兒,便安撫展白睡下,她自己則坐在展白榻前,閉目調息起來……展白心情起伏,思潮澎湃如大風暴雨中的海洋,不要說睡覺,他連安息下來都不可能!

他又不時睜開眼睛來,看看這不知來曆,卻救了自己又這般神秘莫測的布衣少女!

那布衣少女打坐調息的姿勢很特別,既不是盤膝趺坐,也不是五心朝天,而是玉手支住香腮,兩條修長**,一屈一伸,韻致婉然,長長的眼睫毛覆蓋著似水雙瞳,嘴角含笑,蘋果似的雙頰上梨渦隱現,竟像是美人假寐,又好像是一幅海棠春睡圖,哪裏像是在靜坐行功?分明是一幅春色無邊的誘人圖畫!但看她耳、鼻及微張的櫻口內,有五縷嫋嫋白氣升起,竟在她頭頂上聚集成三朵曇花般的雲霧,便知她不但在靜坐行功,而且顯見其內功修為已到了“三花聚頂”“五朝氣元”的精妙境界!

她實在太美了,美得無法形容,展白縱然心無邪念,也不由雙眼怔怔地望著她出了神……她卻緩伸兩條**,纖腰一挺,腳尖落地,走向展白,雙手輕輕地撫在展白的身上!

展白隻覺她素手觸處溫暖酥麻,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使他周身血液加速沸騰起來……展白輕輕地“啊”了一聲,心旌搖動,幾乎把持不住……那絕美的布衣少女,卻吹氣如蘭地在他耳邊說道:“為了要你早些複原,說不得要損耗我一點真元,為你運功療傷了,你現在運功相引吧!”

展白頓感一陣羞愧,不自覺地臉上發燒,心想:展白呀展白!你自命為一個奇男子,就不該胡思亂想,何況人家還是一片好心,要為你療傷呢……

想至此處,立刻收回綺念,清心澄誌,默默運功相引,隻覺她手觸處一股溫暖的熱流,霎時通過了自己全身!

那布衣少女雙手不住地在展白身上遊動,展白漸漸覺得四肢百骸舒暢無比,腿臂傷處痛楚也逐漸消失……正在渾然忘我之境,那少女突然雙眉一皺,停下手來側耳聽了聽,美麗的臉上突然泛起一抹殺機,轉身飄出殿中!

展白胡思亂想,卻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正在此時忽聽衣襟破風,從屋外飄進一人。

展白還以為那神秘美麗的布衣少女去而複回,因此也未在意。但等那人走至展白麵前,展白不由嚇得一怔!

原來進屋的不是那布衣少女,而是一個白色儒服的少年!

時正天寒,展白臥榻上鋪著幹草,身上蓋著厚被,還覺得有點冷,那白色儒服少年手中卻拿了一柄銀扇,看來分外紮眼!

展白見與他素不相識,微感意外,尚未發言,那白色儒服少年卻莞爾笑道:“兄台豔福不淺,有‘紅顏魔女’陪伴,想必是破廟當瑤台,樂不思蜀了!”

展白愕然道:“閣下何出此言……”

白色儒服少年右手銀扇在左掌掌心輕輕一擊,道:“紅粉佳人不過是帶肉的骷髏,美女如玉也不過是有毒的蛇蠍,恐怕你春夢未醒,便已做了荒廟冤魂了!”

展白驚道:“閣下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白色儒服少年手拿銀扇,卻搖頭晃腦地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展白被他說得一頭霧水,越發不解地問道:“閣下有什麽見教?不妨明說,何必如此故作驚人之言!”

白色儒服少年忽然哈哈笑道:“你當真不知那魔女是何許人嗎?竟有膽量跟她親近!”

展白雖覺得那布衣少女神秘莫測,但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對那布衣少女沒有一絲惡感,見這白衣少年說話吞吞吐吐,又一味地故作驚人之言,不由心中起了反感道:“如果閣下沒有什麽事,還是請離開這裏吧!在下有病在身,實不願與閣下多談!”

白衣少年道:“我倒是一番好意,沒想到會引起你的誤會!對你實說了罷,那魔女乃是‘紅粉骷髏,鬼麵嬌娃’!天下第一號大魔頭,你該懂了吧!”

展白聞聽此言,頭腦“轟”的一聲,如受雷殛!忙道:“此話當真?”

白色儒服少年道:“我何必騙你呀!我由東海‘魔鬼島’跟蹤這魔頭一路至此,難道還有假嗎?”

展白喃喃道:“竟是她!竟是她……真令人不敢相信……”

原來這“紅粉骷髏,鬼麵嬌娃”,大約是在整十年前吧,她的名字曾轟動了整個江湖,原因是她生得美逾天仙,心卻毒辣得有如蛇蠍,加上她一身神鬼莫測的高強武功,生性又****無比,又奇妒。凡是美貌的青年男子,她都要擄在裙下稱臣,稍不稱意動輒殺害;遇到貌美的女子,更是必殺無赦,而且手段毒辣陰狠無比,一定要把女子剜目割舌,殘麵毀容,把其折磨得不成人形,方任其悲呼慘號地自行死去!

因此,她出道不久即震驚了整個江湖,因為她不知從何處異人學得一身詭異武功,武林中很少人是她的對手,短短數年,毀在她手下的青年男女不知有多少!

因為她傷害武林青年太多,而且其中不少是武林各大門派的幼年弟子,當然黑道豪門新少死在她手下的也不在少數,因此引起武林公憤,黑白兩道均對她恨之入骨,有一次集合了黑白兩道頂尖高手,合力圍剿,在東嶽泰山觀日峰一戰將她戰敗,而且使她身負數處重傷,沒想到仍讓她跑了!

那一戰,武林九大門派及南七北六的黑道盟主,傷殘也夠慘重,各門各派精英幾乎傷亡殆盡,以致使九大門派人才凋零,武功式微,數十年偃旗息鼓,才被武林四公子相機崛起!

可是,從此江湖上也就失去了“紅粉骷髏,鬼麵嬌娃”的行蹤!

有人說她傷重斃命,死在泰山觀日峰,也有人說她潛在東海魔鬼島隱修,江湖上人言人殊,不過,從此再未見她現身江湖,卻是真的。

時日已久,人們對這件轟動江湖的大事也就淡忘了,偶爾一些老一輩的江湖俠客,茶餘酒後談起來,也當是講曆史陳跡一樣了。

展白也是從鏢局中聽到年老鏢師們談起過,當時不過是當作傳奇故事聽,萬也想不到救了自己的布衣少女,就是當年那“紅粉骷髏,鬼麵魔女”,這豈不驚人?

而且,也使人不敢相信,那美絕天人的少女,竟是數十年前殺人如麻的頭號魔頭!

展白當時一驚,瞬即醒悟過來,認為這是絕不可能的一件事,因為,就算那女魔頭仍然活著,也不可能這般年輕。於是,淡然笑道:“閣下這樣信口一說,以為在下會相信嗎?”

白色儒服少年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可是等到你相信的時候,後悔就已經晚了……”

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冷哼,白色儒服少年麵色一變,倏然回身,不知何時,那臉罩鬼麵的布衣少女已然站在房中!

展白見那布衣少女臉上罩了一個鬼麵具,青臉紅發,巨齒獠牙,相貌猙獰怖人,除了身體略顯矮小一點之外,竟如一個厲鬼一般。若不是展白見過她的本來麵目,說什麽也想不到,這厲鬼似的怪物,竟是美逾天人的一個絕色少女!

隻聽戴了鬼麵具的布衣少女冷森森地說道:“我一猜便知是你!任你詭計多端,也難以欺騙得了我,但是我很奇怪,你為什麽一路跟定了我,而且處處跟我搗亂,你究竟是何居心?……”

白色儒服少年在鬼麵少女說話時,突然攻出一掌,鬼麵少女隨手一封,“砰”的一聲大震,餘力四激,回旋生飆,立時把案頭的油燈打滅!

房中變成一片漆黑,看來二人掌力皆夠驚人,展白倒在**,尚能感到勁風蝕麵而過,觸膚生痛!

黑暗之中,聽到鬼麵少女叱道:“你又想跑嗎?……”

跟著聽到掌拳破風之聲,猛烈非常!

又聽到那白色儒服少年道:“失陪了!但你別得意,海外三煞一到,便是你喪命之時……”

最後一句話,聲音已在數十丈開外,顯見那白色儒服少年已逃至廟外,其身法可說是快得出奇!

接著又聽到鬼麵少女的怒叱聲:“這回你逃到天上去,我也要把你抓回來!”

這聲音也隨後飄至數十丈之外了。展白不由暗暗咋舌,這二人身法之快,可說是前所未見!

展白暗想:“這布衣鬼麵少女,如果真如白衣書生所說,是那震驚江湖的‘紅粉骷髏,鬼麵嬌娃’,自己還真不好脫身。但細想又不可能,一個數十年前名滿江湖的魔頭,竟是一個年不花信的少女,這無論如何使人不能相信,又想到那白色儒服少年與自己素不相識,為何又冒著生命的危險,來向自己泄露他人的隱秘?而且見了那布衣少女,便想盡了方法逃跑,又提出海外三煞之名來唬嚇人,那麽這海外三煞又是何許人呢?……”

展白越想越想不出個所以然,反覺得鬼麵少女與白衣書生都不是什麽好人,尤其詭秘行蹤更使人可疑,二人又都不說出自己姓名出身,來曆不明,武功又高,真要落在他們手中,也許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禍害!還是早些離開此地,另找隱秘地點養傷,傷勢好後,速去為父報仇是正道……展白有了逃跑的念頭,手腳活動了一下,竟覺得無甚痛楚,暗暗運了運氣,亦覺得腹內真氣能聚散如意,身上的傷處竟似痊愈了,知道這是那鬼麵少女為自己運功療傷所得到的效果,心中暗暗高興……可是等他翻身坐起,不由又愣了。原來他傷重昏迷,竟未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不知何時被脫光了!

展白驚惶中周身一陣摸索,除了臂、腿等傷處裹了布帶之外,身上已是一絲不掛!

展白這一驚非同小可,忙著在榻上一陣**,昏黑中倒是摸著了自己的衣服,但已全被撕破!

這時他才明白,一定是布衣少女在為他起出暗器及裹傷時,把他的衣服撕破了……他想到自己一個青年男子,被一個少女把身上的衣服剝光的情形,臉孔不由漲紅起來……但使他比害羞更著急的事,是他那視如性命,整天貼身藏在懷裏的天下第一奇書《鎖骨銷魂天佛秘籍》竟然不見了!

他再去摸,連他那比性命更為重要的無情碧劍也不見了!

展白氣得大罵,這時他倒不想逃了,反而想立刻把那布衣鬼麵又美逾天仙的神秘少女找到,向她追討《鎖骨銷魂天佛秘籍》以及自己的無情碧劍!

衣服已無法穿,他氣得把一條棉被扯成碎條,用破衣服紮在身上,雖然不成人形,但總算可以遮體及略蔽風寒了。

一切紮束停當,他從廟中躥到外邊來,隻見冷月西沉,淒涼的月光斜照著一片斷瓦殘垣的破廟,景色竟是荒涼無比!

展白不知這座破廟是何所在,隻有朝著布衣少女追趕白衣書生的方向馳去!

展白一直馳出數裏之遙,一絲聲跡都未發現,橫在眼前的已是一條滔滔大河!

河水在黑夜中閃白發亮,水聲嘩嘩,卻不見一個人影!

展白自知追錯了方向,才要返身轉回,忽聽左側河岸蘆葦深處有腳步聲走近!

展白聽那蘆葦中簌簌直響,而且腳步雜遝,絕不止一二人,心中一動,立刻找了一個草叢把身形隱蔽起來!

月夜中,天空透亮,展白伏在地麵,反而更能看得真切,隻見從蘆葦中連續走出一隊人來!

這些人排成單行,魚貫而出,每人肩頭扛著一個黑乎乎的箱子!

一直來到河邊,才一一把肩上箱子放下地來,展白隱身的地點,距離那些人堆放箱子的地點很近,所以看得很清楚,隻見那些人都是勁裝大漢,而且其中尚有十數個穿戴金盔金甲的人物,展白看著眼熟猛然醒悟,這不是金府的人嗎?他們何以會深夜之中,扛這麽多箱子來至河邊?

展白正看著起疑,忽聽一個金甲武士喘籲籲地說道:“真不知我們主人是作何打算?黑夜裏要我們扛這麽沉重的箱子到河邊來,又不像是搬家,這倒是什麽呢?”

另外一個金甲武士低聲道:“老四,你還不知道哇!前天晚上被‘石磯大陣’困住的人,今天不知怎麽都跑光了。我們主人怕人家集合來報仇,所以才把家中貴重物品先搬出來,萬一應付不了,也好有個退路。”

原來的那金甲武士以驚詫的語調道:“不是聽說陷入‘石磯大陣’就永遠不能脫身嗎?怎麽又會跑出來了呢?”

“那可就不知道了,聽說發動‘石磯大陣’並不是主人之命,而是孟少爺擅自發動的,為此主人還大發脾氣,說孟少爺亂了步驟,把一件很有把握的事弄得不可收拾,因此還把孟少爺關起來了。”

“孟少爺為什麽不聽主人的命令行事,難道他瘋了嗎?”

“他可不是真的瘋了!你想他若不瘋,怎麽會連公子、小姐也陷入陣中呢?”叫老四的金甲武士,嘴中嘖嘖兩聲,又道,“他這又是為什麽呢?”

原先發言的金甲武士道:“還不是為了姓展的那小子。本來小姐和少爺從小在一起長大,感情很好的,在孟少爺心中打算長大娶小姐為妻,我們老主人也答應過這件事,可是,自從姓展的那小子來了府中一趟,我們小姐突然對少爺冷淡起來,反而對那姓展的很親近,是以孟少爺氣得不得了,沒想到上次比劍又被姓展的砍掉一隻手,孟少爺蓄心報仇,前天晚上又被姓展的少年一掌震傷,是以才突然發瘋,趁著姓展少年在大廳中,竟發動了‘石磯大陣’的機關……”

這二人說話聲音很低,但展白就藏在附近,所以聽得很清楚,本想再聽下去,忽見河對岸現出了一個搖動的燈光,似乎是向這邊打來的暗號。

一個勁裝大漢跳起來,把手指放進口中,打了一聲尖長的口哨,跟著回頭道:“準備著,船要來了!”

那兩個金甲武士的談話因而中斷。倏時間櫓聲咿呀,河麵現出了一片黑乎乎的船影!

這船來得極快,數十丈寬的河麵轉眼便搖了過來,竟有十數艘之多,原來都是河上漁夫捕魚用的小舟!

迎頭的小舟上端擺著一張輪椅,輪椅上坐的正是青蚨神金九!

舟至河邊靠岸,舟上之人用撓鉤穩住船身,岸上眾大漢及一些金甲武士,立刻扛起箱子向船上搬去!

展白一見青蚨神金九,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隻感熱血沸騰,再也隱忍不住,猛然跳出,喝道:“金九!老賊!納命來吧!”

喝聲中一掌猛向金九劈去!展白突然出現,出手又快,岸上那麽多人竟來不及阻攔,齊聲驚呼,展白如狂飆的掌風已向青蚨神金九迎胸卷至!

青蚨神金九,估不到會突然遭到暗襲,百忙中運掌一封,“砰”的一聲大震,竟使他的輪椅在船上一陣亂晃,險些落到河中!

尚多虧他門下一名高手,在他身後急用雙手把輪椅穩住,但他坐的一隻小船,卻因掌力一震,在水中**離了岸邊!

青蚨神金九見自己的秘密被人窺破,又驚又怒,在河心中高叫道:“快把來人拿下!一個不放,格殺勿論!”

因為他不知來了多少敵手,故有此一說。展白卻心中暗暗後悔,不該太沉不住氣,如今青蚨神金九到了河中間,自己無法再加追擊……同時,岸上眾大漢及金甲武士,已有十數人丟下箱子,向他圍了上來!

眾武士及勁裝大漢,向展白圍上來時,已用目向四周打量,見河邊上就展白一人,不由膽氣陡壯,大喝一聲,有四名金甲武士舉劍,齊向展白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