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木蓮,你不可以這樣……”一個聲音,越來越近,在她耳邊縈繞,“我的身體給了你,你豈能委身於他人?你或許能喜歡他,卻不能愛他啊。我的一顆心,已經被子軒填滿,不可能容下他人,所以不管你如何掙紮,你都無法愛上子軒以外的任何一個人。你既然用了我的身體,也請代我去愛子軒,好嗎?木蓮。”
“不,我不要。我不喜歡燕子軒。就算你的心已經被他占據,那我也不能。要我愛他,那我寧可不要你的心,隻要你留下的一具沒有心的身體,不愛任何人。”
“子軒他是好人……”
“我怎麽沒發現……”
一夜夢魘,好長,讓她疼痛不已。
木蓮哼了一聲,好不容易才翻了一個身,竟然發現身體酸痛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一個綠色的身影在床前走來走去,強睜開眼睛,竟然是香茗。
“小姐,您醒了。”
“呃。”腦子裏浮現起昨晚那個似真似假的情景,木蓮大叫一聲,掀起被子往裏一瞧,片刻之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還穿著睡前的那一套中衣,看來……是夢了。
木蓮長舒了一口氣,無力地靠在床頭上,默默地看著香茗端著洗漱用具走進來,覺得脖子都直不起來了,酸痛得要命,整個人好似被車碾過一樣。
真是夢嗎?可是,那鼻尖繚繞的小妖精獨有的芳香是那麽撩人心扉,他炙熱的體溫是那樣真實,就連他那些甜膩的呼喚都和現實無異,還有那將她包裹的喘息和難耐的澎湃。
不像是一個夢。
“香茗……”她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試探地問道,“你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昨晚?”香茗放下銅盆,走到床榻前,撓了撓頭,“小姐,昨兒不知怎的,香茗特犯困,一夜無夢,睡得特別沉,倒也沒有聽到什麽。”
“那……”低頭瞧著自己工整的衣衫,木蓮又問道,“那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我是這樣穿的嗎?”
那夢中的纏綿,她的逃離,他溫柔的且霸道的追逐,好長好長,她根本就逃不開,任由他禁錮、索取……
“是啊,怎麽了,小姐?”
“沒怎麽。”看來,真的是夢了。可是,為何要夢到小妖精?而且,還和他……想到夢中那火熱的情景,她的臉刷得漲得通紅。
怎麽會這樣?小妖精,不該是一個萬年小受嗎?
但是,夢中的他,溫柔體貼,卻又霸氣十足,月光下的那雙如斯鳳眸,流光璀璨,有說不出的恣意風流。
那樣的他,美得不可方物。
打住。木蓮,你在想什麽?你不會要打他的主意吧?打住。別垂涎人家的美色了,昨晚你已經在夢裏將那可憐的人兒給YY了,趕緊收心。
“哎呀,小姐,你這是怎麽了?”頭上突然傳來香茗的驚呼聲,“你的脖子上怎麽這麽多紅印?”香茗的眉都擰到一起了,趕緊俯下身子,撥開木蓮的衣服,仔細檢查起來。
“紅印?”她腦子轟然一片,“怎麽會有紅印?”
“好多呢。脖子上、肩上都是,莫不是,這屋子長久沒住人,有蛀蟲了?小姐,您等等,我且去拿些藥幫你擦擦,你千萬莫抓啊,不然要留下疤痕的。”
“等等。”木蓮抓住香茗,緊張地說道,“你先拿銅鏡,我看看。”
鏡子一上來,木蓮的嘴張得像鵝蛋似的,久久合不上,那些所謂的蟲咬紅印,好似雪白肌膚上盛開的蠟梅,嬌豔而醒目。不過,怎麽看,都像是歡愛後的吻痕。
天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姐,你的肩怎麽了?”眼尖的香茗一眼便瞧到木蓮肩上的深紅痕跡了。
鏡子往上一挪,木蓮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傻傻地坐在床頭。
那潔白的肩上,有一個明顯的牙印,那個地方,正是第一次看到小妖精時,在亭子被他咬的。按理說,這麽多天過去了,那個牙印早應該淡去了。可是,非但沒有淡去,反而加深了,好像同一個地方又被人咬了一口。
丟下銅鏡,木蓮一個鯉魚打挺從床榻上跳起來,一把扯掉**的被子,仔細地巡視了一番,沒有找到傳說中的落紅。
古代向來家教嚴明,婚前失貞是會被浸豬籠的,所以舒景還是處子,昨晚歡愛一夜,必然有痕跡。
“小姐,您今早是怎麽了?”
“沒事,沒事,隻是昨晚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而已。”洗漱好,木蓮仍舊驚魂未定地坐在桌子前,卻發現桌子上有一碗黑乎乎的水。
見她疑惑,香茗笑了笑,用意味深長的口氣道:“小姐,這是王爺吩咐給您熬的藥。”
“燕子軒?”她吃驚不小。
“是啊,事實上,今天早上王爺和宮裏的醫女就來過了,那時候小姐您還沒有醒,王爺瞧了瞧,便走了。”
“他今早來了?還是和宮裏的醫女?”
“是啊,但是您那時候還熟睡,就吩咐她們候著。估計待會兒又要過來吧。”
“把那個藥給我倒掉。”她臉色一沉,冷冷地吩咐道。
“啊,小姐,這可是王爺吩咐的啊。小姐,事實上,王爺這幾日對咱們挺好的,他前日也是來給小姐送藥,才發現小姐出了府的。”
“不管,燕子軒是什麽東西?他是好人嗎?他處心積慮地娶我進門,不過就是為了羞辱我。他會這麽好心送藥?他巴不得毒死我。”見香茗站在那裏不肯動,木蓮起身,端起藥,轉身就往門口倒去,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那藥,不偏不倚地正往那人身上潑,眼看就要潑到了,那月牙的身影卻好似閃電一樣,一閃而過,躲開了。
“王爺。”香茗一看,慌忙跪在地上。
燕子軒今日穿著一件月牙的絲質金絲繡袍,荷葉繡邊,碧綠腰帶,黑底白雪。長發高聳,眉目清朗,薄唇緊抿,站在陽光下,一身卓然,風度翩翩。
若是他人,她定看得出了神,可惜,來人是燕子軒。
燕子軒負手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地上的湯藥,那俊美的臉上浮起一層陰霾,很是難看。看來,剛才那些話,他是聽到了。
目光閃了閃,他跨步走到木蓮身前,上下將她打量了一番,接過她手裏的碗,遞給香茗,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柔聲道:“景兒,怎麽?一大早就鬧脾氣,生本王的氣?”說著,還將手親昵地放在她肩上。
一聲巨響劃過,木蓮今日好似第二次被雷劈了一樣,呆在原地。半晌,她臉皮抖了抖,茫然地抬起頭,望向燕子軒似笑非笑的臉,揉了揉耳朵,問:“你剛才喊我什麽?”
“景兒,怎麽了?”他眉眼一彎,笑容燦爛。
木蓮倒抽一口涼氣,忙用手捂住胸脯,怕自己吐出一口血來。
這個人,這個厚顏無恥的人,竟然喚她景兒。景兒,景兒,這麽好聽的名字,怎麽他吐出來,就那麽惡心呢?
靠,大中午的就來找碴兒。
“景兒,你剛大病一場,身子骨還沒好,怎麽就起床了呢?快些躺下,讓宮裏的醫女給你看看。”說罷,他攬著她就往床榻走去。
“燕子軒,你給我滾。放開你的手。我什麽時候和你變得這麽親昵了。”
“舒景,皇上派的醫女還在門口候著呢。”他低聲在她耳邊說道。
“皇上?”
“是啊,軒王妃舒景得上天憐憫,突然恢複聽力和語言的消息可是長著翅膀的,一夜之間,便飛遍了京城,飛入了宮中,落到了皇帝陛下的耳裏。這個時候,京城上下、黎民百姓談論的可都是軒王妃你呢。而皇帝陛下,也甚為擔憂,還專門派了宮裏的女官來為你把脈,看是否還有不妥之處。”
他小聲地說道,嘴角含笑,眸子卻是冰冷一片,那幽深的瞳孔甚至有一抹寒光,一閃而過。
“皇上,他很是關心王妃你呢。”口氣中,有那麽一絲不易察覺的酸味,連他自己都渾然不知。
那日木蓮的一曲踏雪尋梅,折服了多少人,他燕子軒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那一群人裏麵,必然有燕子愈。當她宛若一個仙子在潔白的綢布上旋轉的時候,燕子愈的目光便有了深深的變化,是驚訝、是驚豔、是欣賞、是讚歎,還隱藏著一種男人的占有欲望。
所以,當著眾人的麵,他竟然毫不忌諱地喚她閨名。
現如今,舒景一夜之間恢複聽語的消息傳入他耳中,著實讓他驚訝了一番。此刻,燕子愈對舒景的好奇已經不亞於自己。
想到這裏,燕子軒的臉色越發難看,心裏還一陣難受,感覺呼吸不順暢,像是自己的東西被窺視了一樣,酸澀都湧了上來。
木蓮推開他的手,聽到這個消息也驚了一跳,沒想到消息這麽快就傳了出去。
白衣就是給自己下毒的人,而真正的幕後黑手則是燕子愈。此刻,他知道了自己能聽能說,會怎麽想?起初,她曾猜想,燕子愈之所以選擇舒景潛伏在燕子軒身邊,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是聾啞人。
麻煩事要上來了。而且,心裏有一絲隱隱的不安,那就是舒饒。當日舒饒在宮裏對自己說的那一席話,已表明,她不會讓自己好過,如今,自己得了這樣的待遇,她不會袖手不管的。
“都進來吧。”燕子軒看木蓮若有所思地躺好,順手為她扯過被子蓋好。
那幾個女官看到此情景,笑了笑,淺淺地鞠了一個躬,道:“王爺,小的這就替王妃把脈,請王爺回避一下。”
“回避?不用回避。”
“恐是不好,畢竟……”
“景兒是本王的王妃,和本王乃夫妻,豈有回避之理?而且本王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關心她的病情,怎能離開?景兒恐也不舍我離開,是嗎?”他表情不悅地掃了一眼那女官,又回頭笑意盈盈地看著木蓮,那深邃的目光,似有星光閃過,那一刻,複雜的木蓮有些看不懂。
他剛才如此喚她,兩人之間動作親昵,好像一對恩愛的新婚燕爾夫妻,這一切,明明是做給別人看的,可他的眼神卻表現得如此真誠。
腦子裏突然想起昨晚另一個夢境,就是和舒景的那一席對話。她說,她心裏早就被眼前這個男子所填滿,不可能裝下另外一個人。這說明什麽?說明,她除了愛燕子軒,就不能愛上他人了。
可是,這身體不是已經是自己的了嗎?心卻不能自控?
但是不管如何,她木蓮,絕不會愛上燕子軒,決不。
“想什麽呢?”屋子裏又恢複了安靜,醫女早已經退下,隻剩下他們兩人。
“想你為什麽不放開我的手?”她厭惡地白了他一眼,迅速抽回手。剛才是礙於有人在場,她不好發作。
目光落在她收回的手上,他眉宇間劃過一絲擔憂,道:“你的傷口該換藥了。”
“我的傷口,自然比你清楚。”
“是嗎?”他臉色一沉。
一個人,難道失憶之後,性格也會大變嗎?之前拘謹、懦弱的舒景似乎已經全然消失了。現在坐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全新的舒景,高傲、冷然,而且脾氣很糟糕,又伶牙俐齒,像一隻隨時處於戒備狀態的刺蝟。
更氣人的是,她的每一根刺都針對他,就那眼神跟刀子似的,要將她隨時千刀萬剮。
她對他的恨,不亞於他之前對她的憎惡。
沒想到,失憶之後的她,竟然對他如此厭惡。
“既然你清楚自己的傷口,那為何出血了也不知道換藥?熬好了藥,也不喝下去?”
“嘿嘿。”她幹笑了兩聲,冷眼地看著他,譏道,“燕子軒,你今天是怎麽了?怎麽想起來裝好人,關心起我來了?這太陽,還是從東邊升起,沒有從西邊升起來啊?”
“你什麽意思?”他臉上黑白交錯,這個女人老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
“不懂?我的意思是在提醒王爺,您不要大費苦心,想用其他的方式來折磨我。裝好人?讓我降低戒備?我覺得你可以來些直接的。比如我現在手被割傷了,你可以讓我去洗衣服,然後皂角水腐蝕我的傷口,讓我痛不欲生。我死太快了,不能給你解氣呢。”
“好心當驢肝肺。”
“好心?王爺,您千萬不要好心。好心,不要用在一個你痛恨得不得了的人身上。你別忘了新婚之夜,你是如何羞辱我,如何嚷著有多痛恨我的。我是毒蠍女人,搶了你心愛女人的東西,不值得您同情。”
“夠了。舒景,本王對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臉上青筋暴露,他咬牙嗬斥,怒火被她幾句話輕而易舉地挑了起來。
他越來越容易激動了。
“那請王爺慢走。”她嘴角一勾,勝利地微笑。對付他,原來很簡單。
“你還知道我是王爺?”他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女人可有將他這個王爺放在眼裏過?
“這天下誰不知道燕子軒是王爺。風流倜儻的七王爺,新婚夜,便因妻貌醜,而將其休掉。”
他倘若還不離開,她可以將他氣得半死不活,她嘴巴就這個德行。
燕子軒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原本要走的步子一頓,轉身重新坐下,打量著木蓮:“舒景,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句話,不久之前也有一個女人對我說過。”
那個麵戴薄紗、眼睛勾魂的神秘女人。
“哦,是嗎?”
“是的。一個同你一樣,很會跳舞的女人。”他笑容邪魅,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像夜空裏的繁星一樣璀璨明亮,還有一顆惹人憐愛的淚痣。”
“王爺,不好意思,小女子對你的風流情事不感興趣。”
“我突然發現,你們有些相似。她的舞蹈和你一樣,獨一無二。現在我突然覺得,你們的眼神在某種時刻也有點相似。”是的,他之前就有這種感覺,這兩個女人看他的目光是如此相似,今日看來,連麵目都有幾分相似了。
隻不過,她眼睛清澈如水,單純還沒有一絲雜質。而她,妖嬈風情,勾人魂魄,好似真的就是一棵沾有毒汁的蓮花。
“王爺,你不會是愛上了她吧?”她捂住唇,輕笑了起來,“如果你因為我與她相似,而愛上我,那可就劃不來了。要知道,我可是你恨了很久的人哦。”
燕子軒臉色特別難看。笑話,他怎麽可能愛上這個女人?即便她失憶了,即便她以前的遭遇可能很慘,即便她隻有半年可活,他也不可能愛上她。
“舒景,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他轉身走到門口,斜睨了她一眼,對候在門口的展青吩咐道,“將這裏好生看著,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燕子軒,你給我站住。”木蓮咚的一聲跳下床追出門外,將他攔住,“什麽意思?一隻蒼蠅也別飛出去?”
“哼,如你昨晚所說,軒王府果真進了刺客。豔兒夫人被人下毒,尚在昏迷。所以,為確保安全,所有人不得進出。至於你,這個偏院就是你的活動範圍。”
豔兒?木蓮皺了皺眉頭,昨晚皎兒說豔兒疼得厲害,難道真被她歪打正著了?
“你要禁足我?”
“不是禁足,是確保安全。”他得意地一笑,滿意地看著她隱忍的表情。
不知為何,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不安分的因子,讓他下意識地想將她關起來。而且,她身上有太多秘密了。
他需要知道。
“燕子軒,你這個王八蛋。”木蓮咬牙低罵了一聲,又看了看守在門口的一群侍衛,麵露輕蔑之意。
想攔她,他們還需要修煉修煉。
皇宮
繡滿海棠花的豪華軟榻上,斜靠著一個粉色衣裝的美人,精致的發髻上,插滿了做工精致的頭飾。輕微晃動,它們便發出悅耳的聲響,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女子垂眉瞧著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黛眉輕蹙,似又不滿意,卻又不出一聲,嚇得旁邊的宮女不由得打寒戰,大氣不敢出,生怕惹她生氣。
“娘娘,醫女回來了。”一個綠衣女子悄然走進來,恭謹地跪在地上,小聲稟告。
粉衣女子目光一掃,直起身子,抬手,冷冷道:“讓她進來吧。”
話畢,一個白衣醫女走了進來。
“華醫女,辛苦你了。”舒饒臉上盛著笑意,語氣卻冷淡得出奇。
“隻是盡了小人的本分而已。”那醫女頷首跪在地上,答道。
“本宮自是知道沒有看錯人。那就麻煩醫女大人告訴本宮,軒王妃病情如何?可是真恢複了聽力和說話能力?”
那醫女點了點頭,便將在軒王府所見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殿內檀香繚繞,坐在榻上的美人臉色越加難看,由粉轉白,再由白轉青。
“這世界上,真有這等詭異的事情?”黛眉緊擰,舒饒怎麽也不相信這個傳言,她自小和舒景一起長大,她從小有耳疾和口殘,她怎能不知?
怎麽會一夜之間,恢複了正常?
“這……小人也無法解釋,但是,軒王妃的情況甚好。隻是,可能剛恢複,情緒不是很穩定,朝王爺發了些脾氣。”
掐入手心的蔻丹猛然折斷,她卻忘記了那裏傳來的尖銳疼痛,驚問:“你說她朝王爺發脾氣?”
“是啊。小人們早上奉命趕去軒王府的時候,王妃還未起床,王爺進去瞧了瞧,便讓小的們退下,直到有人傳王妃醒了才過去。剛走到門口,王妃端著藥便朝王爺潑去。”
“潑到了嗎?”
“沒有,王爺身手敏捷閃開了。”
“那王爺可有發脾氣?”
“王爺非但沒有發脾氣,還上前哄勸王妃。”醫女身在宮中自然是不知道這幾人的糾葛。隻知道,饒貴妃現在深受恩寵,獨占後宮,她要問的事,這些醫女也隻得一一作答,不得違命。
“你剛才提到,在替王妃看病的時候,王爺一直守在旁邊?”
醫女神色微怔,頓了半刻,又將燕子軒那一席情話給重複了一遍,說完,醫女的臉也不自覺得紅了起來。
景兒。
舒饒心裏頓時劃過一陣鈍痛,似乎看到他攬著舒景,神情似水地喚著她,景兒,景兒。他從來不曾這麽親昵地喚過她。
怎麽會這樣?燕子軒不是該痛恨舒景的嗎?新婚之夜將她貶為丫鬟,讓她入住陰暗潮濕的洗衣房,對她百般羞辱。這些,她都是一清二楚的。
可是,可是,有些東西變了。思緒追溯到那日的宮宴上,他起身走到舒景的麵前,當眾替她解圍,袒護她。而且,在出宮的時候,她的貼身宮女又親眼看到燕子軒親昵地摟著舒景,並且,拒絕了自己送的香囊。
一直深愛著自己的燕子軒,現在卻摟著另一個他之前恨之入骨的人,還拒絕了自己。
是的,他變了,和她之間變了,和舒景之間也變了。
心裏鈍痛過後,是莫名的恐慌。那是一種從高空墜入地獄的恐懼,好似一根救命的繩索突然斷了,她伸手,抓不到。又像是,丟失了最重要的東西,難過、心痛、恐懼,一起湧上來。
手用力地絞著那繡著牡丹的絲絹,舒饒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開始煩躁不安地在殿內踱來踱去。
她突然害怕,害怕,燕子軒,如果有一天愛上舒景。
不行,她決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停在醫女身前,舒饒突然伸手扶起醫女,微微一笑道:“軒王妃是本宮的親姐姐,自小感情深厚,本宮非常擔心她的身子。小時候姐姐身子弱,本宮有些擔心……”她頓了頓,麵露哀傷之情,“依醫女大人今日把脈,姐姐何時能懷有小世子,你也知道,這個對女人來說有多重要。”
“這……”醫女似有話說。因為,她們根本就沒有替舒景把脈。燕子軒一直坐在她身邊,緊握著她的手,似故意不讓她們接近木蓮。所以,不得已,她們隻能簡單地看了看木蓮的耳朵和口腔。
不過,想起木蓮藏在衣衫下那些暗色的吻痕,醫女笑了笑:“娘娘,您不必憂心。軒王妃應該很快能懷上小世子的。”
“何以見得?”
醫女臉一紅,拘謹地答道:“今日看軒王妃的膚色,似有寵幸過。”
果然這樣了,果然這樣了。
腦子轟然一片空白,舒饒隻覺得四周好似都在打轉,穩住身子,強顏歡笑道:“幸得吉言。綠兒,打賞,送醫女大人。”說罷,強撐著身子,坐在床榻上。
舒景,我豈能這樣放過你!我說了,一定讓你生不如死的。漂亮的鳳眼燃起一絲殺意,原本美麗的臉,也因此變得猙獰可怕起來。
“綠兒,皇上呢?”沉默了許久,舒饒有氣無力地喚了身邊的宮女。
“聽尚方殿的公公說,皇上又出宮去了。”
“又出宮?”抬眸看著沉下來的天空,心裏再度湧起一絲不安,“皇上有幾日沒有過來了?”
綠兒臉色一白,小聲道:“娘娘,皇上近日也沒有去其他娘娘那兒。”
“大膽。”手用力地拍在旁邊的茶幾上,震的茶杯輕搖,舒饒怒氣橫生,厲聲嗬斥,“本宮是問你,皇上幾日沒來了?”
“九日。”綠兒哆嗦了一聲。
九日……她冷冷一笑:“你剛才說,皇上也沒有去其他宮裏,那去了哪兒?”
“還是那裏。”
“花滿樓?”她驚問。
這段時間,燕子愈去了花滿樓,她怎能不知?開始,她以為,身在宮中的他,不過是膩了這些閨中之花,偶貪戀野草罷了。但是直到前幾日,她得知燕子愈去花滿樓,隻為一個連續拒絕他幾次的女人時,她開始擔心了。
而今天,他又去了。那是一個怎樣的女人,竟然能讓燕子愈不顧危險,不顧帝王身份,屈尊於那種煙花之地?
她甚至還知道,他竟賜她南國進貢的夜明珠。那個珠子,自進宮以來,有多少女子眼紅,各種獻媚他都不為所動。
“娘娘,這事,奴婢覺得,您應該管管了。”
“從何說來?
她試著讓自己平靜,不能讓舒景和一個青樓女子亂了自己的分寸。
“剛才奴婢才得知,前日花滿樓發生了一些事情。皇上不但告訴了那個女子自己的名字,還說要娶她。”
“混賬。”那一刻,淤積在心裏的怒火和恨意瞬間爆發了,舒饒從榻上站起來,一揚手,推翻了茶幾上的所有東西。
一時間,大殿裏破碎聲一片。
“綠兒,你可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混賬話?”她咬牙,臉上發白。明明知道綠兒不會騙她,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要提醒她,話不可亂說。
“娘娘,奴婢該死,奴婢該死。”綠兒慌忙跪地求饒。
嘴裏喘著粗氣,第一次,舒饒覺得天要塌下來了,好似,所有在手裏的寶貝都要化為烏有。
她自從踏入深宮的那一天開始,就步步為營,如履薄冰,才走到這一步。如今,後宮無後,當屬她為大,個個都巴結她、阿諛她。前朝日日催促立後,唯她最有資格。
可在這緊要的關頭,燕子愈竟然迷戀上一個青樓女子,甚至直接告訴她自己的名字,還要娶她。
作為一個帝王,他該懂得分寸,既然做到這一步,隻能證明,他不僅僅是喜歡那個女子,而是徹徹底底地迷戀上了她。
一時間,突然蹦出兩個危險的女人,她該如何應對?
她不能像十年前一樣,失去最珍貴的東西。舒府的債,她要取。後宮的權,她要占。
舒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跪在地上的綠兒道:“換衣服,出宮。”
要滅舒府,當然要先保證自己的權力。今晚,她倒要看看,那個青樓女子,有何等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