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骨之花
南疆。
滄瀾江猶如一條綠色的帶子，橫跨在眼前。
湛藍色的眼瞳穿過雨後江麵的霧氣，看著江的對麵。
青絲如墨，在風中恣意飛揚，雪白的袍子拂過草地，鳳息上前一步，薄唇微微抿起，湛藍色的眼眸有一絲擔憂和焦慮。
“祭司大人。”白衣小童舉起傘走了過來。
南疆常年多雨，此時，正是雨季，天空中飄著小雨，將南疆籠罩在一片煙霧中，然而，祭司大人身上卻沒有一絲濕意。仔細看去，才發現他的周身有一個看不見的結界將雨水擋在了外麵。
“東西拿來了嗎？”他聲音很輕，猶如頭上的細雨，風一吹，就可散去。
“大人，這個是神樂殿下遺留下來的第二隻記憶盒子。”白衣小童將一隻褐色的盒子高高舉起。
“嗯。”湛藍色的眸子在聽到神樂兩個字的時候，突然黯然了下來，然後點點頭，“到時候還是由我親自交給她吧。”他回頭看向滄瀾江，長長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此時的她，有沒有看到關於自己記憶的第一隻盒子。
“小童。”
“大人。”小童頷首聆聽。
“你可有聽過長相守？”
“……”白衣小童微微一驚，茫然地看著大人的側臉，發覺，大人的眼眸不知道什麽時候浮上了一種讓人憂傷的陰鬱。
“弟子未曾聽過。”
聽聞弟子的答案，鳳息大人的唇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然後轉身踩著青石板往回走……
看著鳳息大人獨自離開的背影，白衣小童歪著腦袋，眼底的疑惑越來越深。祭司大人真是變了，變了許多了，是在什麽時候？小童想了想，好像是未然殿下死了之後吧。
真是搞不懂了。白衣小童皺了皺眉頭，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裏的盒子，忙抽了一口氣然後頷首行了一個禮，抱著盒子飛快地跟上祭司大人。
黃昏落日，紅霞染滿了整個天空，再過半個時辰便是落日星辰交替的時間。
那個時候，也是這個所房子周圍結界最弱的時候——也隻有在那個時候，大風才能在不驚擾姬魅夜的情況下進入結界，然後將她們帶走。
院子裏的西番蓮在一夜之間完全盛開，濃鬱的響起繚繞著整個院子……
路樂樂穿著一身黑衣，頭發束成簡單的馬尾，腰間配著那把長劍，焦急地坐在房間裏，看著沙漏裏的流沙一點點地流逝。
“時間到了。”若雲小聲提醒道，然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神祀，滴上血，隻片刻，一道紅光閃過，那紙片慢慢變換成人形，站在屋子中央。
一人身穿粉色的衣服，一人身穿大紅色的衣服，除了眼神空洞，麵容和她們兩個一模一樣。
“那準備離開吧。”路樂樂將自己安置在床榻之上，然後給若雲遞了一個眼色。
“娃娃！”與此同時，門口突然傳來了珈藍的聲音。
這個聲音讓屋子裏的路樂樂和若雲當即一驚，兩人對視，眼底都有一絲詫異和慌亂。
因為她們沒有料到珈藍會提前回來，按理說儀式要在一個時辰之後才完成，更何況，現在日月交替也差那麽片刻，而大風還沒有進來……
聲音越來越近，路樂樂回頭看了看躺在**穿著自己衣服的紅衣女子，一顆心已經懸了起來。
如果此時，珈藍進來，那就會發現屋子裏有兩個路樂樂，兩個若雲——這完全暴露了她們要離開的行徑。
此時，路樂樂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裏的佩劍，眼底有一絲矛盾。
“殿下。”突然門口又傳來了幻影的聲音。
路樂樂又是一驚，悄然帶著若雲沒入黑暗處，原來，不僅是珈藍回來了，就連姬魅夜也回來了。
姬魅夜……
那顆被嚇得停滯跳動的心，突然慌亂起來，一絲苦澀在心頭蔓延開來，路樂樂握著劍的手已經開始發抖。
“怎麽了？”姬魅夜回身，看見幻影單膝跪在門口。
“殿下，我是來代汮兮大人請您過去的。”幻影微微低頭，然後起身，看向姬魅夜。
話一出，姬魅夜和珈藍神色皆是一變。
手裏的白骨之花，泛著淡淡的香氣，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花，而且，每次隻開一個時辰，然後會化成灰燼。它的花瓣有七片，每一片花瓣都晶瑩透明，宛若水晶雕般，在夜裏發著幽白的光芒。
姬魅夜看了看手裏的花，“汮兮她今日身子可好了？”兩日不見了。
“汮兮大人身子已經好了。”幻影笑道。
“那你去回她，本宮晚些過去看她。”他也會主動去找她，告訴她實情，告訴她自己已經違背了諾言。
幻影微微一愣，站在門口的身子僵了僵，似乎有些為難。
“殿下。”與此同時，院子外傳來一個溫柔如水的聲音，片刻，一抹白色的身影已經走了過來。
簡約的發髻，如墨的青絲間插著一朵白色的玫瑰，容顏嬌媚，膚如白雪，眉間的朱砂讓她看起來又多了分妖嬈。
汮兮踩著蓮步，慢慢地走了過來，然而朝姬魅夜微微欠身，莞爾一笑，“殿下，您回來了。”
“汮兮，你怎麽在這裏？”她的突然到來，讓他有些不知所措，這全是因為這裏是路樂樂的院子。
“來接您回來。”汮兮笑得很坦然，一如千年前一樣，那樣溫柔，眼眸深情地看著他。
“汮兮。”姬魅夜歎了一口氣，已經無法說，你等我一會兒。
“珈藍，你讓樂樂等我。”轉身將白骨之花遞給了珈藍，姬魅夜輕聲地珈藍耳邊吩咐道。
珈藍捧著白骨之花，默默地退到一邊，看到幻影臉上有一絲嘲弄。
“汮兮，這裏風大，先去你的院子吧，我剛好有話要和你說。”
“嗯。”汮兮點點頭，上前伸出手，主動拉住了他冰涼的手，“汮兮也有好多話要告訴殿下。”
姬魅夜的手微微一滯，沒有說話，走出了院子，到了門口，回頭看了一眼珈藍。
門外恢複了平靜，路樂樂靠在暗處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手心早就被汗水打濕，雙腿也不由得發軟。
汮兮過來拖住姬魅夜了，不過也是一句來接您回來，就真的將他接走了。
黑暗中，她唇邊有一抹無法看見的苦笑。
姬魅夜，你我此時來不及看對方一眼，也來不及說一句話，我們已經訣別了。
“來了。”此時，天邊最後一道紅霞沒入天空，遠處，傳來幽幽的琴聲……來接應他們的暗人已經候在了外麵，一場無法看見的鬥爭已經開始了。
推開窗戶，大風的身影悄然沒入，時間緊迫，她們必須趕在交替的時候，出了這個宅院，翻身騎在大風身上，展翅離開。
“娃娃。”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慌張的聲音。
路樂樂回頭，看到珈藍手裏捧著一株發著白光的花朵，站在門口，秀美而有些英氣的臉此時有一絲慌亂，雙眸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娃娃，你要去哪裏啊？”它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樂樂，要殺了它。”若雲小聲提醒道，“如果此時不殺它，它隻要一吼，必然驚動姬魅夜，到時候我們根本就出不去了。”
“你是要走嗎？”聽到若雲的話，珈藍恍然明白，忙追了上來，誰料，還沒有靠近路樂樂，她手裏的劍已經倏然出鞘，直指向它的心口。
“珈藍，你不要逼我。”路樂樂冷冷地說道，心裏雖然有些不忍，然而她知道她的手軟和遲疑會害死更多的人。
“快點，時間不多了。”若雲焦急地催促道。
“娃娃，你不要走。”珈藍望著路樂樂，心口沒來由地開始抽痛。然而，此時，它已經在路樂樂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堅決，一時間，明明有千言萬語，卻隻是化成了一聲娃娃，你不要走……
“對不起珈藍。”路樂樂再也不說什麽，在珈藍靠近的那一瞬間，突然掏出懷裏的一個瓶子，將裏麵的粉末撒在了珈藍的身上，同時，點燃了懷裏的一張絲巾——一時間，濃鬱刺鼻的香味撲麵而來，珈藍難以忍受地後退了一步，隻覺得全身綿軟無力。
是西番蓮的香味，西番蓮的香味。
而且不是簡單的西番蓮！珈藍突然想起這幾日，路樂樂忙於種植她的西番蓮，甚至它注意到了門口那些西番蓮上麵還有些藥渣。
原來，她早就打算離開了，並且做好了一切準備。
珈藍全身無力地跌到在地上，手裏的那一束白骨之花應聲而落，摔在了地上，還真的猶如水晶一樣發出破碎的聲音。
百年一開的白骨之花，象征著永恒和靈魂的白骨之花……珈藍匍匐在地上，試圖用力抓緊那一束花。
然而，西番蓮的香味，還有那詭異的粉末，讓它使不上任何氣力，甚至覺得頭暈眼花。
“珈藍，對不起。這個粉末可能會暫且讓你暈過去，明日就會好了。”路樂樂躍下大風，將全身無力的珈藍扶起來，然後藏在暗處。
手指輕輕顫抖，珈藍抬起頭，凝視著路樂樂，薄唇開啟，像是要說什麽。
然而花粉裏麵夾著麻醉的藥，它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它努力看著眼前的女子，生怕一眨眼，她真的就走了。
殷紅的指甲勾著她黑色的衣服，珈藍看了看地上的白骨之花，艱難地吐出，“不要走。”即便是一絲氣力，它也想留住她。
“快點走了，不然真的來不及了。”若雲焦急地催促道，然後伸手拉住路樂樂，一同騎上了大風，在日月交替的那一刻，毫無聲息地衝破了結界，然後迅速離開。
娃娃……娃娃……
珈藍靠在暗處，望著路樂樂消失的地方，突然覺得眼底有種難掩的酸痛，旁邊的白骨之花泛著幽白的光，讓它的臉看起來有一分淒然。
娃娃，你不能離開。你要是離開了，殿下怎麽辦？
娃娃……
珈藍看著天空，用力地喘著氣，低頭看著破碎了的花瓶，然後顫抖著手，撿起一片，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突然劃開自己的手腕。
殷紅的鮮血從手腕處流下來，讓身體的麻醉部分開始慢慢消散。
再也顧不得什麽，它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展開翅膀，追了出去。鮮血順著它的身體從天空飛落，宛若細雨。
與此同時，在滄瀾江的對岸早早就有人在等候，而滄瀾的這邊，一群早就潛伏已久的人，開始做出了一輪反擊。
駐守在滄瀾江企圖跨江而過的大泱軍隊，圍著山駐紮，天氣炎熱，營帳突然起了大火，綿延的火猶如一條歹毒的蛇瞬間吞噬了整個大營，能供給軍隊幾個月的糧草也瞬間化成了灰燼。
沿途趕來的增援部隊，同樣受到了伏擊，幾乎全軍覆滅。
路樂樂坐在大風的背上，低頭看著手裏的地圖，心不由一滯。泱未然在地圖上標的記號，正是她離開的小城，其他同時發生反擊的地點也和地圖上的標記一模一樣，甚至，連她要和月重宮人匯合的地方都寫得清清楚楚。
青冥石——然後是滄瀾江的絕情崖。
“若雲，有多少人在青冥石等我們？”路樂樂收好地圖，看著前方。
“具體數量不知道，但是應該不會少，因為考慮到孩子的問題，幾乎調動了在大泱剩餘人中的三分之一。”
“這麽多？”路樂樂大驚，“你現在能發出消息，讓他們趕快撤離嗎？我擔心珈藍會很快跟來，若是這樣，姬魅夜也快趕到了。”
“已經來不及發出消息了。啊……你看！”若雲突然大聲尖叫了起來，驚恐地看著前方。
順著她的方向看去，路樂樂也驚了一跳，月色之下，一抹巨大的身影從天降，擋在了它們的前方。
讓她嚇住的不是對方那張妖媚的臉，而是被鮮血染得通紅的身體，唯有那一襲藍色的頭發在空中獵獵飛揚，半晌她才認出對方是誰。
珈藍……珈藍竟然趕來了！
“娃娃，你不能走！”珈藍的聲音十分虛弱，而他的手裏竟然還拽著一朵白色的骷髏之花，花瓣上沾著點點血跡。
“珈藍，你攔不住我的！你根本就擋不住我一劍！”路樂樂回頭看向身後，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然後拔出長劍。還沒有驚動姬魅夜。
“你走了，珈藍就沒有完成任務，就等同於背叛了殿下，所以，即便……”它喘了一口氣，身子有些不穩，“即便珈藍死在你手下，也不能讓你離開。”
聽到珈藍語氣的那份堅決，路樂樂心裏一縮，她灑在珈藍身上的那些藥粉，根據靈鳥的體質不可能恢複過來的。
目光落在珈藍的手腕上，她頓時明白，珈藍是放了自己的血，然後強迫自己保持著理智，追到了這裏。
“珈藍，你這是何苦呢？”路樂樂搖搖頭，“就如你所說，你有你的職責，我有我的責任。今日我不離開，那你帶回去的也不過是一具屍體。我想我離開的決心，比你想留住我的決心更強。”說話間，她已經用力地握緊了手裏的長劍，前方就是青冥石了。
若她和若雲還不在約定的時間趕過去，恐怕，事情比現在還要糟糕。
珈藍苦澀一笑，自然明白路樂樂要離開的決心，也知道，此時的自己已經無法攔住她了。即便是殿下，也不能攔住她了。
但是，它不想她走……
手裏的白骨之花向前舉起，它笑了笑，妖媚的臉比先前多了幾分英氣，在月光之下，竟然有了那麽一絲俊朗。
“那，娃娃，從我屍體上飛過去吧，不然，我一輩子都會欠殿下的。”它坦然一笑，然後張開另外一隻手，依稀之間，一道隱隱若現的屏障擋在了路樂樂身前，讓大風無法跨過去。
看到屏障，大風發出嘶鳴聲，神色有些恐懼，翅膀不停地撲打，卻無法前進，那道屏障反而越來越大，像要形成一個圓球將她們包裹起來。
路樂樂餘光看到遠處有火把閃動，呼嘯間，竟然有無數隻火箭飛馳而來，射向了珈藍。
而全心企圖阻止路樂樂的珈藍，再加上失血過多，還有遺留在身上的西番蓮香味，對後麵的危險完全就無所察覺。
“珈藍，你小心！”路樂樂大聲尖叫，眼看那些箭就要穿透了它的身體，路樂樂手裏的劍突然斬開，將逼向珈藍的箭給斷開。
強烈刺目的白光閃過，珈藍身形一閃，在天空中幾乎搖搖欲墜。
“是我們的人。”若雲小聲提醒道。
“住手！趕緊住手！”可她話還沒有說完，第二輪攻擊已經再度撲向了珈藍。
剛才的劍氣在天空轟然炸開，所幸的是，那些箭被擋在了強光之後，然而這對珈藍來說，也是難以承受的。
甚至於，路樂樂手裏的聖劍，就算是劍氣擦過它的身體，它也疼痛不堪。
結界裂開，珈藍虛弱得像一片枯葉，當即往下墜落。
這個動作往往是它受到驚嚇而表現出來的倒栽蔥。隻是，此刻，對於體力不支，失血過多的珈藍來說，將是致命的墜落。
“大風，向下！”大風頗有靈性，頓時俯衝而下，路樂樂瞬間抓住了珈藍的手臂。
那一刻，珈藍的重量讓大風難以負荷，也跟著急速墜落。
若雲縱身一躍，甩出長鞭，繞在參天大樹上，跳開了大風，減少給它的重力。
但是，若雲的離開，反而讓大風再度失去平衡，重心全部都落在了珈藍那個方向，反而掉得更快。
“娃娃，你放了我。”珈藍用幾乎祈求的語氣說道。
“大風，前麵是草坪。”路樂樂矮下身子，緊緊拽住珈藍的手，可對方手上全是血，正一點點地從她手心裏滑落。
汗水從額頭滴下，路樂樂低著頭看著珈藍，“我不會放手，珈藍，你曾經也救過我。”
這些日子，若非珈藍，恐怕她路樂樂也難以熬過去。
她不是聖母，但是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她不可能看到珈藍因她而死。
“娃娃……”珈藍突然覺得自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隨著一聲轟鳴的巨響，大風急速地落在了草坪之上，因為是炎炎夏日，到處都是厚厚的草，加上緩衝，兩鳥一人並沒有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墜地的那一瞬，路樂樂不得已扔下了劍，另一隻緊緊地護著自己的小腹。
“喂！”看到這個情況，若雲忙跑了過來，拉起路樂樂，“你瘋了嗎？你還想不想孩子……”
“若雲！”路樂樂給她遞了一個眼神，若雲不再說話，而是回頭瞪著珈藍。
月重宮的一幹人也全部衝了上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珈藍從疼痛中睜開眼，注意到身邊的人時，也不由得大驚。
“娃娃，你早就和他們有了聯係麽？你到底準備多久了？”
“這是未然幫我準備好的。”路樂樂苦澀一笑。
“泱未然？”珈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然後又體力不支地倒了下去，“看來這一次，你是一定要離開了。”
“珈藍，你回去吧，告訴姬魅夜，讓他不要再回南疆。”說著，她小心翼翼地將它的手腕包紮好，轉身帶著人離開。
“等等！”珈藍喊住了路樂樂，聲音異常虛弱，舉起手，將那已經看不出形狀的白骨之花遞給了路樂樂。
“這是什麽？”
“殿下送給你的白骨之花。”
“白骨之花？”路樂樂伸手接過，然而那朵象征著永恒和靈魂的白骨之花卻瞬間化成了粉末，散落在指尖，消散無蹤，似乎，從來不曾出現過。
看到這個變化，珈藍和路樂樂皆是一怔。
百年隻開一次的白骨之花，生命隻有一個時辰，可為何，它會象征著永恒呢？
路樂樂苦澀地搖搖頭，沒有瞥見珈藍眼底的絕望和傷痛，轉身走開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藍色的身影閃過，路樂樂看見珈藍突然閃了過來，然後飛快地拔出若雲腰間的佩劍，高高舉起，朝自己的翅膀狠狠地砍了下去。
一瞬間，鮮血四濺，灑在了路樂樂呆滯的臉上。
那寬大的骨翼翅膀被生生斬開，露出了白骨，然而珈藍還沒有停手，舉起劍，又朝自己的另一隻翅膀砍了下去。
“珈藍你瘋了嗎？”路樂樂上前要阻止，然而她還沒有來得及近身，冰涼的鮮血再次濺落在她蒼白的臉上，耳邊是骨頭裂開的聲音。
“殿下讓我送花，然而花卻凋零了，這意味著我任務失敗了。殿下讓我好好照顧你，看護你，而你現在馬上要離開了，我再次沒有完成任務。”珈藍跪在地上，揚起秀美的臉，笑著看向路樂樂，顫著聲音道：“所以，這是我該有的懲罰。”
“珈……”
“娃娃，你走吧。”珈藍搖搖頭。
“走了！”若雲上前拉住路樂樂，“再不走，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了。”
看著跪在地上的珈藍，路樂樂咬著唇，由人攙扶著上了馬，然後飛快地離開。
四下的風聲，猶如鬼哭狼嚎，從耳邊掠過，讓裂開在空氣中的傷口像撒了鹽一樣銳痛。珈藍望著他們的越來越模糊的背影，無力地匍匐在地上，那一刻，它突然覺得疼痛的下麵有一種難以遏製的灼熱。
全身滾燙，猶如火燒一樣……
怎麽了？它纖細的手用力地抓著地上的草，然後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第二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