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唐郢的決定

兩年後。

炎琮聲稱與突厥和親失敗,兩方即將開戰,平靜的日子終是被打破。

在此之前的幾天,練仟影因和人發生爭執下手過重,打死了一位重臣之子而鬧得兩家人雞飛狗跳。

最終在官家的親理下革職入獄。

練仟霜匆匆跑去尚書府找刑部通融,求見仟影,唐郢當時也在府中,刑部的人怕惹麻煩,不願見她,拜托唐郢替他們趕人,畢竟夫妻一場,還是好說話些。

這兩年來,唐郢忽冷忽熱,又很少回唐府,似乎很忙,可又從不告訴她忙什麽,直到發生這樣的事,她才不得不心生疑竇。

“你到底是為什麽?是不是有人讓你這麽做的?”

唐郢看卷宗的眼睛落在她臉上,麵色毫無波瀾地說:“你辭官,我就告訴你為什麽。”

練仟霜蒙了:“你究竟想幹什麽?”

唐郢選擇了朝廷,為官家扳倒練家出謀劃策,看似理智得不近人情,現實如此,僅憑他一人之力,他無法和那些人對抗,躲在暗處的禦林軍正蠢蠢欲動,官家張開的網很快便要收回來。

他唯一能做的隻有保全練仟霜一人,而其他人,隻能接受自己的宿命。

唐郢歎著氣,軟下話道:“你在此處簽個字畫個押吧,這是必要的流程,我帶你去見練仟影。”他已想好如何給刑部一個交代。

練仟霜急忙照做,沒來得及看清上麵寫的什麽,就被唐郢抽走了。

練仟霜見到仟影,他身著囚服,狼狽不堪:“二姐姐,我是被冤枉的,我沒有殺人!”

據練仟影自辯,他不過推了那人一下,沒磕著什麽尖銳之物,結果倒下後就一命嗚呼了。

的確是蹊蹺。

但出征的日子便要到了,情況緊迫,恰巧仟影又發生這樣的事,總覺是什麽不好的兆頭。

在出征前一晚,練仟霜沒料到唐郢會來找她。

那模樣跟雷劈了如出一轍。

“你來做什麽?”練仟霜看著他的樣子,實在擺不出什麽好臉色。

“我希望你能辭官,別上戰場。”他的眼神冷得像霜,語氣也毫無溫度。

練仟霜氣極反笑:“你一進屋,什麽原因都不說,張嘴就叫我辭官,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你官人!”他疾步上前,把她摁在牆上。

這小子虎起來,臂力驚人到可怕。

“官家下旨讓我帶兵去守鄴城,你想讓我抗旨不成?”

唐郢陰鬱的眼睛緊緊凝視她:“一切後果,我擔著。”

“你擔得起嗎?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驀地,唐郢指尖穿過她發絲,按住她的頭深深吻了下去,練仟霜頓然腦中空白,心神恍惚。

床帷下,炙熱交織,當她從沉溺中回過神來,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她無意中咽了下去。

她立馬推開他:“你給我吃了什麽?!”

唐郢無言,容色平靜。

藥效簡直立竿見影,很快,她便看不清他的臉了。

練仟霜醒來發現自己被捆在了床柱上,衣衫齊整,卻已不見唐郢。

屋外被二十多個身強力壯的家丁圍著,仿佛屋裏困著的是一頭難以馴服的野獸。

“唐郢!!”練仟霜怒吼,奮力掙紮。

屋外的林子掏了掏耳朵,一臉驚魂未定。

“練將軍,你醒了?”林子敲門問道。

“唐郢他是瘋了嗎?敢捆我!”

林子一哆嗦:“將軍息怒啊,公子他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他什麽都不說,擅作主張,叫我怎麽能信他?”練仟霜感覺腦子都充了血。

與此同時,驃騎營整裝待發的士兵們還在等著他們英勇神武的練將軍。

出征的時辰馬上就要到了,始終不見人影。

泠人跑到展風馬下,心急火燎道:“展大哥,將軍還沒有來,她從不會延誤的,不會出什麽事吧?”

展風眉頭緊鎖,勒緊韁繩:“你整頓好他們,我去找找。”

展風先去了練家,驚訝地發現練家所有人都被派去發兵了,隨即揮鞭,又奔向了唐府。

而此時,唐郢帶著聖旨策馬而來,告知驃騎營的人練將軍一職官家已讓展風替代,泠人接過聖旨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展風呢?”唐郢掃了一遍這些兵卒的臉,沒有見到預想中的人,心中隱隱感到不妙。

“他,他去找練將軍了。”泠人低下了頭。

“什麽?!”唐郢勃然變色,油澆火燎地調轉馬頭瘋了般地奔回唐府。

“唐尚書為什麽綁你?”展風將門外的家丁全都撂倒後,一腳踹開門,見到被捆在柱上百無聊賴的練仟霜,甚是驚詫。

“他不想讓我去鄴城,所以才出此下策,他越是這樣,我越覺得要發生什麽大事,他不說,我就自己去查。”

展風仍未放下警惕,側身躲在門後觀察四周:“先不要想這些了,我帶你離開這裏。”

練仟霜拉住他的手跨上馬,沒跑多遠,身後便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練仟霜你給我回來!”唐郢一路追趕,眼睛像兩把刀子。

“展風,停下。”展風勒住韁繩,練仟霜回過頭,盡量心平氣和地問道:“你是來向我解釋的嗎?”

“我是來帶你回家的。”唐郢的慌亂已微微暴露在了臉上,“我去向官家求了一道聖旨,你不用出征了。”

“你又在替我做決定,你究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原因?”聖旨,唐郢知道她練仟霜不敢抗旨,所以就下了一盤賭注,若是以往,她的確不敢,可今時今日,他賭錯了。

“你隻要跟我回去,我會給你一個解釋。”唐郢向她伸出手,懸懸而望。

練仟霜冷笑,這不是她想聽到的答案,她毅然決然地對展風道:“我們走。”

唐郢兩目茫白,目送那抹決絕的背影遠去。

練仟霜鎮守鄴城過去兩月,敵我雙方一直在僵持,對方隻會無端挑釁,一直按兵不動,似乎在等待什麽。

而練仟霜的身體,就在這些日子裏,出現了不同尋常的變化。

“將軍這是害喜之症,要多多注意休息,切莫操勞。”

軍醫一席話,讓在場的人都傻眼了。

“不行啊,不能這個時候來啊。”練仟霜欲哭無淚。

“將軍你就認命吧,這是你和唐尚書的孩子,孩子就是牽絆,這說明老天眷顧你們,讓你們不會那麽容易分開了。”泠人道。

展風默默退出了營帳,唯有泠人注意到他神情的落寞。幽幽歎息。

“這裏是戰場,我怕我護不住他。”練仟霜焦慮萬分。

“你還有我們呢,你就放心吧!”

軍中大小之事,練仟霜都交給了展風和泠人,外人看來,展風與泠人互契,泠人偶爾看他的眼神都露著些羞怯。

練仟霜很欣慰,他的生命裏總算有一個在意他的姑娘出現了。

不知是不是做了母親,練仟霜現在的脾氣像一個桶彈,一點就炸。

底下士卒都不敢招惹她,一人時,她會胡思亂想。

又常常做夢,夢到一把刀子穿過她的胸膛,而站在她眼前的人,看著她倒下的人,隻有唐郢。

展風瞅她害喜害得厲害,不願讓她再有精神負擔,遲遲沒敢把練家全部出兵的疑惑告訴她。

官家下旨隻派了練仟霜去守鄴城,然而練家其他人也在同一天發了兵。去向不明。

臨盆的日子轉眼便到了,軍中的夥食卻越來越差,朝廷發配的糧餉,拖了又拖。

練仟霜生產時一直是泠人陪著,產子是天下婦人一道鬼門關,練仟霜這樣的身體都險些沒熬住。

好在她和孩子都挺了過去。

孩子是個女孩兒,練仟霜抱著這具小小的身體,再是堅硬的冰川也能瞬間化了。

產後休養了短短三日,練仟霜又身披戰甲,重回戰場。

泠人覺得得暫時給孩子起個乳名,練仟霜琢磨半天:“就叫她阿念吧。”

泠人笑得意味深長:“嗯,不錯,‘念’字不錯。”

糧餉被斷了。

剩下的糧餉隻能撐過一個月。

就在這緊要關頭,突厥人忽然發兵。

他們凶猛如虎,一個接一個地攀上城牆,好在現下有充足的火力,在頭幾日都順利將他們擊退。

民以食為天,沒有糧餉,你再有精煉的武器也不頂用,畢竟是在守城,吃不飽,哪有力氣去守……

一個月過去了,練仟霜不再坐以待斃,她選擇親自率兵,由守轉攻,縝密安排一切,夜襲突厥大營,搶了不少牛羊和馬匹。

突厥人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退了百丈,他們驚詫於練仟霜這土匪手段,可就算如此,他們也死活不肯停戰。

朝廷不發糧已是鐵定的事實,是個傻子都能猜到炎琮的用意。

“官家這是想讓我們自生自滅啊。”練仟霜靠在城牆上,顯得力不從心。

泠人:“他是圖什麽啊?鄴城沒了對他有什麽好處?”

“他當然有好處……這鄴城就是他給突厥的賞賜,為了剿滅我們練家,他真是什麽都敢做。”

“那我們還守嗎?”

“守,必須得守,若是守不住,他更有說辭。”是炎琮逼得她無可奈何。

“朝廷不讓撤兵,又不發糧餉,我們可能會葬在鄴城。”泠人黯然道。

“反”字在她腦中一閃而過,這個念頭剛剛萌芽,城外就有一隊人馬,帶著糧餉而來。

“練將軍,末將程肖,是奉命前來援助你們的!”領頭者報明身份,像個突然存在於世之人。

這些兵,練仟霜從未見過,都麵生得很,表麵上是雪中送炭,未可知是否又是官家的一個計謀。

練仟霜:“我沒有叫援軍,你們是奉誰的命?”

程肖:“奉尚書大人之命。”

練仟霜瞳孔緊縮:“哪個尚書大人?”

“自然是唐郢,唐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