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一個一個的解剖

老賭頭人老體衰,晚上起個夜倒也正常。朝歌並未在意,合上眼準備再睡過去,可一時被剛才的驚夢激得全沒了睡意,一閉上眼睛,各種蟲鳴草動天籟雜響,沒一處不聽的清清楚楚。

朝歌索性任它去,心神遊**,一會想到明天的挖掘,一會又想到近日來的諸多變故。伴著頗有節奏的群蟲夜鳴,朝歌漸漸有了些睡意,正慢慢朦朧過去時,心底裏卻無由的生出一種異樣感,不覺又轉醒過來。

朝歌自幼多思少語,常年累月下來養成了邏輯思維習慣,但凡有某種不合常理的事情,雖不一定馬上察覺得出,但總會在潛意識中留下異樣感。朝歌仔細的查想了下,雖然連日來發生了很多出乎意料的事,但顯然這次異樣感一定是剛剛發生的。

朝歌左右想不出結果來,於是又翻了個身準備再次睡去,可就在翻身微微睜眼再合上的一刹那,朝歌注意到了一件事情:炕上老賭頭的位置依舊是空的。

本已翻過身去的朝歌又翻了過來,他忽然清楚了剛才那種潛意識的異樣感是怎麽回事了,再細微的蟲鳴聲都聽的清清楚楚,可出去了這麽長時間的老賭頭卻怎麽聲息全無?

朝歌坐了起來,再仔細聽了聽,仍是人聲全無。奇怪中輕輕下炕推門而出。

這裏的人家幾乎都沒有院牆,幾排枯枝紮成的疏散圍欄,有的更連這種圍欄都沒有。視野開闊,朝歌借著月光一眼望出老遠,卻也沒見到老賭頭的半條老影。

這就更讓朝歌覺得有些異樣了,如果不是起夜,深更半夜的,人生地不熟的老賭頭能去哪裏呢?

朝歌走出院子,開始沿著村街慢尋。也同時開始對老賭頭這個人進行了從認識到現在從沒有過的細細剖析。

其實對於老賭頭的身份,朝歌早就質疑過,就算用雷擊來激活朝歌體內能量是老賭頭歪打正著瞎蒙對的,可引雷入室的術力掌訣又作何解釋呢?如果也理解成絕妙的湊巧,那這個湊巧也的確絕妙的有點不可思議了。

事後朝歌也曾問過當時一直在場的梁庫,可梁庫對老賭頭一直蔑視在先,就算曾在關鍵時刻被老賭頭的嚴肅震懾過,但過後每每看到賴氣十足的老賭頭便全沒了當初的敬畏,反而變本加厲的蔑視起來。

所以每次朝歌問起引雷掌訣的事,梁庫都唾沫橫飛的一頓猛批,恨不得把全國無賴名人的頭銜,全摜到老賭頭一人腦袋上。

再加上老賭頭一不身殘,二不短壽,從特征上看,完全不符合五行族和六甲旬。所以朝歌雖有諸多懷疑,但始終無從確定。

雖然在被人骨坑質氣逆轉時,朝歌曾不自覺的再次運用了老賭頭在昏迷中念給他聽的導引掌訣,可那畢竟在狂燥中一閃即過,而且除了這兩次,朝歌就再也沒私自用過,大部分時候,朝歌都是任由體內術力來來去去,自行循環。

再加上忙於對古村遺址進行挖掘諸多繁事,也就沒再認真思考過這件事情。可這次老賭頭深更半夜的不知行蹤,又再次勾起了朝歌的疑竇。

不知不覺間,朝歌已經繞著小村走了一圈,可還是沒發現老賭頭的身影。整個已經沉睡的村子,隻有朝歌孤單單的一條長影,和刷刷的腳步聲。朝歌停住腳,立在村頭的高埂上再次靜聽了會。

此時已經後半夜,蛙聲蟲鳴此起彼伏,月光下的小村子沒有一點***,如同荒墟似的,靜靜的隻剩下虛虛的輪廓。

就在朝歌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忽然在眾多頗規律的天籟雜音中,感覺到一絲微弱的異響,可當再聚神的傾聽時,那異響又消失在天籟中。

朝歌淨了淨心,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他努力的放鬆了聽覺,不刻意去聽,也不刻意不聽,相反如此一來,各種雜音更清晰了。於是他就又聽到了那微弱的異響,那好象是土粒簌簌撒落地的聲音,若隱若現的就像偶爾悄悄浮過彎月前的雲氣,揪的人心一蹦一蹦。

而當朝歌辨別清這聲音的來處時,心底裏忽然有了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因為那土粒簌簌的灑落聲,正是來自遠處古村遺址中央的那個黑幽幽人骨坑的方向。

朝歌睜開眼朝人骨坑那裏望瞭望,然後又向荒墟般的小村望瞭望,忽然頭一回的有了種孤立感,不過很快這種感覺被一種強烈的征服意識壓倒了,越是壓力,就越是反彈,這正是朝歌的性子。朝歌開始尋聲向遠處已經光禿禿古村坡田的人骨坑走去。

隨著漸漸接近,那簌簌的異響更加的清晰起來,好象是有碎土間歇的落入人骨坑,雖然在蟲鳴草動中仍算微弱,但因為怪異的不和諧,在月夜中把人的神經繃得越來越緊。

朝歌屏住氣,把腳步聲放到了最輕,雖然聽起來像是不斷有碎土落入人骨坑,但他可以朦朦朧朧的看到,那人骨坑除了四周微微堆起來的散土,便隻剩下灑滿坡地上慘慘淡淡的月光了。

每探前一步朝歌都在想,究竟是什麽發出的聲音?分明像是有人在往坑裏填土,但卻慘淡淡的看不到半條人影。難道會是有人在坑中嗎?如果是人,會是老賭頭嗎?如果是,那又深更半夜鬼祟的做些什麽?如果不是,那會又會是什麽呢?

朝歌從不信鬼,但此時也不禁生出些涼意來。經不住停下來往身後看了看,慘朦朦的曠野中,看不到任何東西,隻有大地中央的他,和他前麵那個發出簌簌落土聲的黑洞洞人骨坑。

朝歌再次抬起了腳,一步、兩步、三步,那落土一聲、兩聲、三聲。

當朝歌距離人骨坑還剩五步遠的時候,他看到了一樣東西,一樣像人手的東西慢慢從黑幽幽的人骨坑中伸出來。

朝歌一下子感覺到血湧到了頭上,即便是單身麵對老神婆的時候也沒有這種感覺,那時畢竟他還肯定麵對的是個活生生的人。而此刻黑幽幽的坑中,確實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在等著他。

但這種從沒有過的恐懼感,馬上又激起了朝歌一種莫名的興奮。他炯著一雙神目,腳步離坑更近了。

他越來越看清,那慢慢伸出坑中的的確是一雙人手,一雙老而枯幹的人手,伸出後又緩緩的把坑邊的土攏落坑底。

朝歌再進一步站在了坑邊,那雙手幾乎要碰到他的腳了,借著月光,朝歌終於漸漸看清,坑中這雙手的主人,正是老賭頭。

夜深人靜、人骨坑中,舉動怪異的老賭頭究竟在做什麽?

朝歌並未急叫出聲,而是下意識的又向四周望瞭望,然後又回頭開始仔細的觀察起老賭頭來。

老賭頭的一雙手仍慢慢的一上一下的往坑中攏著土,依稀月光下,老賭頭的眼睛竟然是似睜未閉的半眯著,機械呆滯的樣子,很像是在夢遊。

朝歌又努力向坑中的每個角落掃視了一遍,月正當空,雖光線朦朧,卻也能看的清楚。除了剩下的那幾塊還泛著幽幽磷光的殘碎人骨,便隻剩下如在夢中的老賭頭了。

朝歌左右猜不出原由中忽然想到了女子抱著孩子向上伸出的那隻手,這坑中很多人在還未死盡中被活埋的,而此刻老賭頭往坑中攏土的動作,看起來也竟像是在把自己一點點的活埋起來,兩者之間有什麽聯係嗎?難道真像民間傳說的那樣,橫死之窟可以招魂?

想到這,朝歌再次下意識的回頭看了兩眼背後,不禁生出森森寒意。不過很快又鎮靜下來,一想到自從進入牧家村以來,原本不信神邪的自己,竟然也漸漸不自覺的被沾染些了民間氣,不禁又自嘲式的笑了兩笑。

卻不想這一放鬆,忽然隱隱感覺到就在身邊地勢風水格局中,似乎有些異常的變動在潛伏著。

因為剛才朝歌一直全神注意著坑中的落土聲,所以就忽略掉了周圍風水相力間的微妙異常。

朝歌心中一動,迅速靜下心來,於是這種異常感覺就越發的清晰起來。順著脈絡尋去,他很快發現就在左手坑邊不遠處的一堆碎土後,靜靜的閃著幾隻碧碧綠光的小眼睛。

朝歌心跳中再定了定目力,於是他就漸漸看清了,那堆碎土後正並排蹲著三隻肥肥的老鼠。

三隻老鼠!又是三隻老鼠!三隻被術力催動的老鼠!朝歌的第一反應:那個已經消失了很久的背後之手再次出現了!

而此刻的老賭頭一定是被三鼠迷了心竅困在這裏,但這個具備可怕術力的隱藏之人為什麽要對身無術力的老賭頭下手呢?

朝歌來不及細想,首要的是先把老賭頭弄醒,可當朝歌叫了幾聲,甚至抓住老賭頭的肩頭晃了兩晃,卻不見老賭頭有半點醒的跡象。朝歌知道了,身無術力的老賭頭被迷至深,要是不破了這個三鼠之局,恐怕很難轉醒。

真沒想到,事隔半月之後,朝歌再次與這可怕的隱身之人對陣了。

隻是稍有不同的是,上次牧家村中的朝歌幾乎身無術力,而現在已決非昔比。雖然先後兩次由雷電和百骨質氣引發的巨大駭人能量,都隨著瞬間爆發而消失,但卻在朝歌體內激發了神奇的火性術力,而且這種火性術力正在朝歌體內沿著一種獨特的運行方式在自行循環著。

不同的地點,相同的陣局,相同的對峙,不同的境遇。朝歌忽然有了某種躍躍欲試的衝動感,雖然這不太像他以往的內斂性格,但也再次證明了,體內的顛覆性激發,正在慢慢的改變著他。

而此時的那三隻老鼠竟齊齊的仰起了頭,似乎正在表明他們背後的主人,也很有興趣看看已經今非昔比的朝歌到底有多了得。

看著漸漸漲起、充滿挑釁態勢的三鼠局,朝歌的鬥誌更激了。

可朝歌同時也比誰都清楚,這催鼠之人的術力實在詭異驚人,而自己雖在極偶然的情況下激活了體內能量運轉,但對於如何自如應用卻生疏的很。除了那兩次半昏迷狀態下的潛意識應用,其餘時間幾乎都是在放任自流。

其實這也跟朝歌的心理有關,自從人骨坑那次差點毀滅一切的能量爆發,朝歌就一直掙紮在兩種矛盾心態之間。一方麵為自己在有能力毀滅一切時而產生的興奮深深有著負罪感,另一方麵卻抑製不住的對這種獨特而強大的術力有種留戀。

於是朝歌就在這種越是負罪就越是興奮、越是興奮也就越是負罪的矛盾心情中幹脆對體內的變化置之不理。

可一旦有個理由出現時,這種因矛盾掙紮而產生的暫時均衡狀態就會產生傾斜。而這個理由就是眼下的三鼠之局。

於是在朝歌的心裏,那種躍躍欲試的興奮很快壓倒了負罪感。他暗暗的掐起了掌訣,開始嚐試著對體內的火性術力進行第一次自發性導引。

其實術力並不是什麽很玄的東西,它最初隻是古氣功中的導引吐納,而當因長期習練在體內產生的氣與個人奇局命格發生互融時,這種本來很中和的氣便產生了很強烈的偏彼性,土性旺的人,其術力就會偏土性,依次類推,火性旺的人,其術力也就自然偏火性了。

而朝歌卻似乎是個例外,表麵看他的命相清奇之中又帶深慮,平靜之下又有剛欲,應該是個個性極強的偏局。但出乎意料的是,每當遇到強烈的外力衝擊時,體內都會奇妙的產生一種兼容性,從而可以很快的吸收化解掉外來的突然衝擊。朝歌也曾為自己的這種奇妙變化迷惑不解,而且這種迷惑因不斷發生的變化而逐步加深著。

朝歌按照還記得的老賭頭所念掌訣推導起來,很快體內潛伏的術力開始快速運轉起來。

但這並不能完全證明老賭頭的大有來曆,因為但凡對術數和道醫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人體之骨骼、神經、循環、呼吸、消化、生殖、分泌、筋肉及泌尿……等係統所構成後天人體的生活與活動,是由父精生成骨,母血生成筋脈、神經……。

而其中的大腦十條中樞神經,按其屬性正好是十天幹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主司人體全身動、靜脈的小血管,有記憶、發音、辨色、說話、生智能等作用。

小腦的十二條周圍神經,卻正合十二地支的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它有使人舉手投足,活動自如等作用。

這大小腦不同分屬的二十二條主神經再與骨血內髒裏外形成了一個盤根錯節、繁而不亂的五行人體格局。

老賭頭的導引掌訣並不希奇,完全有可能在哪本古術氣功或是周易參同契的今本注釋上看個支言詞組。這也是朝歌並未對老賭頭來曆認真追究的一個重要原因。隻是有一樣還是頗為蹊蹺的,老賭頭的這幾句掌訣竟與有著奇偏火性的人坑百骨有著奇妙化合。所以老賭頭在朝歌心中,始終是明明暗暗、浮浮沉沉著。

此時朝歌已經沒有時間多想,邊漸漸熟練的推著掌訣,邊迅速的觀察了下四周的地勢格局,整個坡田麵朝正南離卦之火,背向正北坎卦之水。

整體看來全坡風水正是聚火大旺之地,真不知這催鼠之人是何目的,把依靠用水的三鼠之局用在了這塊地方。

因為要知道,雖然在五行生克裏水正克火,但若是水入火旺之地,反有被燒幹之險。這便是五行相克的反乘之理,所以從根本意義上講,五行術力並沒有絕對的高低之分,重要的是如何利用風水地勢的有利。

火行正旺之下,朝歌再次向自己的老對頭三鼠望去。

可以感覺的出,此時三鼠毛豎眼瞪的也正被逐次遞增著催術之力,它們旁邊下麵的十米深坑中越來越凝聚著四周淩晨的露水濕氣,就像一個巨大的盆池把夢遊中的老賭頭淹沒其中。

朝歌加快了掌局推導,體內術力再一次像渦輪般旋轉起來,他開始準備與整個坡地風水格局中的火旺之氣對接了。

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之下運用自身術力來引導風水格局中的五行之氣,越是自身術力與浩瀚的自然之氣相接近時,越是有著說不出的一種恐懼興奮感。

他不知道自身火性術力與自然風水的火行之氣相融時會發生怎樣的狀況,就像是一個一直對能使燈發亮的巨大電力極度好奇的孩子,正一點點恐懼而又抑製不住興奮的慢慢向閃著藍光的電源摸去。

卻就在與之相交的一刹那,朝歌感覺體內的燥動術力一下子消失了,就像是一滴水落在了浩瀚沙漠之中,瞬間消失的不留一點痕跡。可就在朝歌再次推動掌局的時候,整個坡地如同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慢慢的旋起了一個巨大可怕的火性旋渦。

頓時凝聚了濃重水氣的十米人骨坑變成了一鍋湯,被架在像火海一樣旋動的整片坡地中。

而與此同時,催鼠之人也爆漲起漫天水氣,水火相動中,發出一種駭人的暗動藍光。

如果說牧家村中的破鼠之局是朝歌在冒著生命危險下的巧勝,而此次的水火相交,卻是硬頂硬的實力之拚了。讓朝歌吃驚的是,眼下即便是不占任何天時地勢優勢的催鼠人,卻同樣催動起與自己不相上下的駭人水氣,實在讓人驚訝這隱身人的巨大術力。

可就在兩下膨脹到極點的水火之氣相撞擊的一刹那,忽然三鼠發出的源源術力消失了。不但毫無征兆的消失,而且讓被朝歌引導起的全坡火氣忽然一息,瞬間剛剛還驚心動魄的坡地人坑,一下子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靜下來,月光還是月光,大地還是大地。三隻失了催術控製的老鼠,像是泄了氣的毛皮囊,歪歪斜斜的向不同方向逃去。

朝歌還停留在瞬間發生的意外之中,他實在有點搞不懂,兩力相交的關鍵時刻,對方怎麽可能說消失就消失呢?按理說,勢均力敵下,任何一方的稍有退撤,都會導致力場失衡,火勢會傾瀉而下,瞬間就會讓背後的催術之人崩潰。

可這個神秘的催鼠之人不但隨術力消失而消失,並且還讓朝歌引導的全坡火氣為之一息。這讓朝歌為催鼠人的神秘術力再次震驚同時,也生出了一個巨大疑竇。

“啊?我這是在哪呀……”。

坑中虛脫攤倒的老賭頭幽幽轉醒了,當他第一眼就看到鼻尖前閃著幽幽磷火的殘碎人骨時,全身發毛的坐起來:“我這是在哪?!!!”。

朝歌在疑問中轉過神來走到坑邊:“坡田人骨坑。”

這抽冷子的一個人,又抽冷子的一句話,不但沒解決老賭頭的懵懂恐懼,相反更差點把老賭頭震暈在坑中。

“我是朝歌。”

幸虧老賭頭已經人過花甲,心理承受上不像年輕人那麽脆弱,再加上朝歌的最後這句身份確認,讓他定了定神,當再借著月光看清真是朝歌時,便抒了口氣:“哦,原來是你呀。”

可馬上又意識到什麽:“你說剛才說什麽?這裏是人骨坑?”。

還不等朝歌回答,已經迅速四處轉望了幾圈的老賭頭坐不住了,以六十歲老頭子能動員起來的所有體力開始往坑外爬。

朝歌伸出手,把慌亂中的老賭頭拉出坑來。老賭頭出坑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怎麽會在這?”。

朝歌凝神看著老賭頭:“我也正想問你。”

老賭頭哭喪著臉向四周望瞭望,然後有點急的對朝歌說:“咱回去說成不?”。

回去的路上,老賭頭大致說了被其自己稱為活了這麽大歲數頭一次撞鬼的難忘經曆。

其實這個經曆很簡單,就如朝歌所料,的確是老賭頭在起夜的時候,迷迷糊糊的被三隻黃鼠狼樣的東西給牽走了,然後就越走越迷糊一直到清醒過來。

老賭頭之所以把老鼠說成黃鼠狼,一是可能因為的確有點迷糊,二是大概潛意識上回想起黃鼠狼會迷人的民間傳說。

聽完老賭頭的簡單迷糊而又難忘經過,往回走的一路上,朝歌開始認真推測起這位重新再現的隱身人。

首先是這個背後催鼠人的意圖何在。

從這個神秘隱身人的先後三次出手看,其中兩次設的三鼠之局都好象是在試探底細。但為什麽要試探身無術力的老賭頭?難道他有什麽值得如此試探的地方嗎?因為從催鼠人的設局手段看,的確是在處心極欲的逼迫著老賭頭什麽。

再有就是催鼠人的真正身份。

從其中一次催狗引朝歌破出阿光人陣推測,這隱身人除了非常關注著整件事態的發展外,而且更好象在某種意義上還似乎幫助著朝歌。但換一個角度看,他這種幫助的真正用意,又會不會是想操控全局,從而達到自己的某種目的?看他對整件墳局事件的熟知程度,似乎此人是五行族和六甲旬的人,但從他那詭異催鼠之術看,其路數又很與兩族人不同。

但通過此次水火相鬥,對催鼠之人的術力朝歌又有了不同感受,似乎詭異的催鼠山術隻是表麵的東西,而真正的背後是種捉摸不透的可怕術力。從而朝歌推測出,詭異山術隻是隱身人的一種表麵手段,其用意是為了隱藏其術力及真正身份。

再從此人敢於把三鼠水局設在火旺之地,和水火相交忽然消失的意外之變看,催鼠人不但對朝歌運用兩族陣衍術的手法非常熟悉,而且已經達到了進退自如的地步。從這點上推測,此人身份應該不是五行族就是六甲旬。

但另一個問題隨之產生,如果是兩族之人,那又為何如此刻意隱藏呢?

想到這,不覺間朝歌兩人已經走回小院農舍中。梁庫和阿光還在熟睡著,並未因老賭頭的大手大腳而驚動起來。

老賭頭倒在炕上沒多久便呼呼睡去了。朝歌卻異常清醒全無睡意,他看著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的熟睡老賭頭,不禁啞然,這個身無術力的老者,到底是心寬無憂,還是的確有些來曆呢?

正想著忽然窗外遠處傳來一聲極輕微的關門聲。從方位上隱約可以判斷,那正是婉姨、姐妹花還有土守形及其土家人分別住的兩間農舍。

朝歌心中一動,這麽晚了還有什麽事情可出?但轉念一想,人吃五穀雜糧,難免不行正常為人之事,也可能是湊巧在這個時候發生,才引起了自己的多心懷疑。

於是朝歌不再多想,仍接續剛才進門前對那個隱藏人的身份,及其探測老賭頭的真正意圖進行猜測。但想著想著又不自覺的回到剛才那聲關門,因為按照朝歌的思維慣性,雖然對曾生疑過的念頭不再思索,但潛意識上仍在不自覺的進行著關注。

朝歌就放下對隱藏人的猜測,而又再次認真想了想這深夜關門聲的是否異常性。但這仔細一想不要緊,卻像不經意在拔起的一棵野草間,竟帶出無數瑣碎細小的根須。

他首先對自身進行了一次反省,反觀自己近日來是否因為過於對古村遺址挖掘的關注,而忽略掉了很多藏在表麵下的異常細節。

從這次事隔多日隱身人再次出手中,讓朝歌也開始正視起對老賭頭來曆產生了懷疑。之所以以前沒有認真對待,一是因為被外事繁忙、二是被梁庫以及眾人的一種融恰氛圍給掩蓋掉了。

但這正常嗎?以婉姨的心機和眾人的聰明,再加上他們因本身特殊家族命運而曆代養成的一種自我警覺性,在對外界事物的敏感度,從根本上要遠遠超出並無深刻家族體會的朝歌。

而這種表麵上對來曆確實有些疑點的老賭頭表現的毫無芥蒂,正常嗎?如果不正常,那眾人又在互相掩飾著什麽?

朝歌再次想到了同樣在極力隱藏著自己身份的神秘催鼠人,不但對每個進入牧家村的可疑人進行試探,而且也極力隱藏著自己真實術力。

對兩方可疑點的交叉思考後,很快一個驚人的推斷閃現朝歌腦中:這個神秘的催鼠人很可能不在別處,而是一直就隱藏在身邊的這幾人之中。

而所有人在經過那次打麥場的尖叫之後,也開始暗暗的留心起周圍的每個異常變動。也許他們早就隱隱覺察出這個神秘的隱身人就是眾人當中的一個,所以表麵合作同時,私下裏卻處處各自提防。

在九鹿縣等的一連串合作中雖然默契而不畏生死,那一是因為的確在多日的相處中他們開始彼此逐漸產生了患難相融之情,二是因為隻有朝歌才是唯一最終解開墳局之人。

而尤其是最後一種可能,恰恰也應該正是催鼠之人的最終目的。

朝歌越想越心驚,本來靠在炕牆上的後背漸漸坐直了起來,他抬眼又無意間看到了吊在房梁上的那塊紅布。正是這塊紅布讓他在夢中驚醒,從而能及時的捕捉到隱身人的蹤跡。

但這個細節回想起來也變的異常無比,因為當朝歌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在清醒前就已經睜開了眼睛,否則根本無法看到這塊紅布。也就是說,自己的醒來很有可能被一種術力快速所催,神情並未完全醒來時便已睜開眼睛,從而下意識的看到紅布中產生了那個惡夢。

而催朝歌醒來,也正是有人發覺到了老賭頭被催鼠人所迷,所以讓朝歌及時跟到,這樣自己就可以在暗中方便探測出這神秘人究竟是身邊的哪一位了。

現在我們再回到剛才的那一聲關門,可以順理推出很有可能有人在無法追測出那個隱身人後,又悄悄回到了房中。

而且當看到輕輕動了下身子的阿光,朝歌更推測剛剛出門又回的人決不止關門聲的一個,因為按阿光體質來說,就算其身無術力,但對周圍的敏感度也要遠遠超過常人,可剛才他和老賭頭推門回來的一陣瑣碎聲,完全沒有對阿光產生一絲影響。梁庫可以睡的很死,而阿光也睡的很死,也就未免有點難以理解了。

想到此,朝歌走下地,再次推門而出,靜靜立於村野夜色之中,他長長的吸了口,然後緩緩向四周望去,從今天起,除了梁庫,他不可以相信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