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家擇徒
火小邪多少有些吃驚,問道:“什麽?煙蟲大哥,你是說,所有的盜術都是五行世家傳出來的?”
煙蟲說道:“五行是五行,世家是世家,比如火行賊王,代表著火行盜術的至高地位。偷盜這件事情,自古就有,人性中天生就會,並沒有啥雞巴的像孔聖人那種開宗立派之說。嘿嘿,但自從五行世家出現以後,這些人有皇權支持,漸漸把同行其他盜賊壓製住,到了明朝末期,五行賊王算是統領了各行盜術,咱們這裏的賊,從師父一輩往上追蹤溯源,多多少少都與五行世家有關係,除非能絕頂聰明,可以另辟蹊徑,否則我們能做到什麽,能有多大的本事,都在五行世家的計算之內,跳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火小邪說道:“那火行盜術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煙蟲說道:“金、木、水、火、土五行,火行盜術以身法、手法為本,咱們長手長腳的人,哪怕從沒有學過火行盜術,隻要心中一橫,貓著腰偷個西瓜還是會的,這就算是火行盜術了!所以火行盜術乃是最多人會、流傳最廣的一門盜術,跟背、拿盤兒、捉刀、捏旺、大小跌、高下懸等等都是火行盜術,天下的賊,九成九的人會的本事都是火行盜術!他媽的因為人實在太多了,好多賊都不知道天下還有其他四行盜術!以為火行就是最大呢!”
火小邪說道:“那我明白了!怪不得火家要全天下招弟子!金行、木行、水行、土行這四門盜術,想必是極難了!”
煙蟲說道:“金、木、水、土四行盜術,皮毛地說說,不過是工具器械、用毒使藥、潛伏易容、挖坑掘地,但想達到在世家中掛上名的手段,可就難了!不像火行盜術那樣,一般人偷得多了,或者學了些武功,就能達到入門的水平。火小邪,我雖然這麽說,你可別小看了火家,火家入門容易,越往上走越難!”
火小邪默默點頭,說道:“煙蟲大哥,你師父會不會就是火家人?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煙蟲抽了口煙,說道:“我也不瞞你,我師父的確是火家人,但是屬於被火家逐出來的,叫作敗火徒,所有被逐出的火家弟子,都叫敗火徒。嘿嘿,我師父這輩子,就是想讓我能重新成為火家的弟子,可惜我不爭氣,也不願意再認師父,這次來這裏,第一給我師父還個願,第二就是來玩玩的。這個納盜之關,我火性不純,心思漂浮,肯定過不了,就算能過我也不會過。火小邪,我若能助你過關,怎麽都算給我那混球死腦筋的師父一個交代了!嘿嘿!”
火小邪輕輕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煙蟲見火小邪不再說話,輕輕笑了聲,默默抽煙。
火小邪說道:“煙蟲大哥,看來甲丁乙、鄭則道、苦燈和尚他們一定也知道過關的辦法了。”
煙蟲噴出一口煙,說道:“那是自然!”
火小邪站起身來,對煙蟲說道:“煙蟲大哥,我現在去試一試。”
煙蟲點頭道:“去吧!”
火小邪深深吸了幾口氣,向洞中走去。
鄭則道此時已經擺好了物品,正從洞中出來,見火小邪就要進洞,站住了身子,一臉笑意地看著火小邪。
火小邪走到洞口,注意到鄭則道正打量著他,麵無表情地和鄭則道對視了一眼。
鄭則道喊道:“火賢弟!祝你馬到成功!”
火小邪怎麽都覺得鄭則道在冷嘲熱諷,這時候倒一點都不生氣,輕聲哼道:“托你的福!”
火小邪再不搭理鄭則道,徑直走了進去,來到石室前。
石室盡頭的那尊小金佛,就在二十餘步開外,若是在平日裏,一個助跑,八九個大步就能跳過去,可是現在,這一點點的距離,卻如同在千裏之外,看似平靜的石室內,暗流湧動,危機四伏,不亞於刀山火海。
火小邪彎腰把煙蟲的皮鞋拾起,畢恭畢敬地放在一邊,自己也脫了鞋,把襪子褪掉,光腳肅立。
火小邪腦海中滿是前年在奉天大北口冰麵上的情景……
火小邪和老關槍、浪得奔、癟猴四人在冰麵上玩耍,老關槍指著一處薄冰,叫嚷著:“你們誰敢從這處冰麵上走過去?”
少年的玩耍總是充滿了各種奇怪的挑戰,摔泥餅子、比誰尿得遠、打水漂、踩稀泥等等這些大人們都不屑參與的遊戲,像火小邪這些奉天小賊,膽子比尋常的少年更大些,有些比試甚至危險得很。老關槍出這個踩薄冰的點子並不稀奇,癟猴頓時喊道:“我就敢!”
火小邪嬉笑著:“我也敢!”
浪得奔體重最重,但也不甘示弱:“這算個屁!當我不敢嗎?”
他們四個小賊嘻嘻哈哈,一個一個從薄冰上慢慢走過,都平安無事。這四個小賊覺得十分刺激,呼喊著又去找其他冰麵冒險。幾個人找了幾處很薄的冰麵,一一走過,還是無事,這下膽子更大,挑選了一塊薄得依稀透明的冰麵,又要嚐試。
癟猴此時喊道:“你們看,那邊有個人好像也在走冰麵呢!”
大家轉頭看去,隻見一個嘴上叼著一根香煙、穿著皮夾克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動作緩慢地在冰上行走。火小邪他們看了幾眼,哈哈一樂,互相說了幾句俏皮話,也沒有在意,自顧自玩耍,豈知這個男人就是兩年後同闖火門三關的東北大盜煙蟲李彥卓。
火小邪回想到這裏時,才感歎原來很早以前就見過煙蟲了。
火小邪肅立片刻,邁出了第一步。
腳尖的皮膚接觸到了石室的地麵,冰涼感傳來,好像這裏的地麵真的就像大北口的薄冰一樣。
火小邪在大北口,所有冰麵都曾一一走過,包括老關槍、浪得奔、癟猴都不敢走的冰麵,火小邪似乎並不僅僅是運氣好,而是在走冰麵的時候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不由自主地這麽去做。最後一次火小邪走過一塊冰麵後,癟猴以為自己身子最輕,嚐試走一走,卻踩塌了冰麵,直墜水中,火小邪他們費了好大勁,全身濕透才把癟猴救起,癟猴差點就丟了性命。這四個小賊才不敢再玩這種危險的遊戲,慢慢大家都忘了火小邪還有這種本事,若不是煙蟲提醒,甚至火小邪都一下子想不起來自己幹過這種事情。
火小邪腳尖接觸地麵,眼前不再是納火寺的石室,而是回到了兩年前奉天城大北口的河麵上。老關槍、浪得奔、癟猴的嬉笑聲隱隱回**在耳邊,但如同在大北口的時候,火小邪根本聽不進去,心中一點雜念都沒有,純淨得如同一朵淺藍色的火苗。
放下腳尖,沒有蟲鳴,火小邪並沒有用腳尖支撐身體的重量,而是飛快地將整個腳掌放下,身子自然而然地前移,地麵微微一震,還是沒有蟲鳴。
火小邪的腦海中已經忘了秋日蟲鳴術,忘了那恐怖的蟲鳴威力,他就是要走過這片“大北口的冰麵”,就像當年一樣。
火小邪一隻腳踩下,一切如常。火小邪抬起後腳,向前邁去。
“噶噶噶噶噶”,好像有細微的聲音傳來,火小邪聽在耳中,仍然像冰麵微裂的聲音。火小邪並不害怕,而是加快了邁步的速度,後腳邁上前,腳尖著地,前腳掌支持住,腳掌放下,重心前移,第二步成功!
“噶噶”聲頓時消失。
火小邪無欲無求,沒有覺得驚奇,更沒有絲毫喜悅,還是按照前兩步的方式,邁出了第三步。
第三步仍然成功了,石室中寂靜無聲。
煙蟲在洞口看到火小邪已經走出了三步,整個臉上都舒展開來,眯著眼睛,看著火小邪的後背,一絲絲地細細抽煙。
“火賢弟好本事!”鄭則道的聲音從煙蟲身後傳來。
煙蟲眉頭一皺,他剛才專心看著火小邪,還真不知道鄭則道什麽時候走到自己身後的。
火小邪正要邁出第四步,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惡心,本來心中那朵純淨燃燒的火苗嗶啵微響,晃動了一下,冒出一股黃光。火小邪身子微微一顫,第四步還沒有落下,就聽到石室中出現一聲不同於剛才的輕響,蟲鳴聲猛然發動,直刺腦中。
火小邪隻覺得腳下一空,好像冰麵已被踩塌,整個人都墜入了冰水中。
奇怪的是,盡管蟲鳴聲響起,聲勢不減,火小邪卻覺得這次自己的難受程度大大降低,不再是頭幾次那樣,隻要聽到一聲,就如同要撕裂腦袋。
火小邪不急反靜,越是危急時反而越冷靜,這好像是他天生的本事,在過亂盜之關、競盜之關的時候,屢次解救自己於危難之中。
火小邪還是按照前行的步伐頻率向後退去,不緊不慢地連退三步,出了石室,這才光著腳快步奔出。
火小邪奔出洞外,蟲鳴聲也止住了。火小邪盡管難受,卻還能支撐,不至於癱倒。火小邪撐住自己的膝蓋大口喘氣,喘了數口之後,便舒服多了。
火小邪抬起頭來,正看到鄭則道一臉錯愕,站在煙蟲身後,緊緊地盯著自己。
煙蟲緊皺著眉頭,濃濃地噴出一口煙,哼道:“鄭則道,你看夠了沒有?”
火小邪見鄭則道打量著自己,全身都不自在,避開鄭則道的眼神,一轉身坐到煙蟲的身邊,就當鄭則道不存在。
鄭則道一翻手,拔出自己的紙扇,嘩地一下打開,猛扇兩下,又啪地一下把扇子合上,走上前一步,客客氣氣地問道:“火賢弟,你好像不怕蟲鳴了?”
火小邪愛理不理地說道:“怕啊!我怎麽不怕了?”
鄭則道說道:“剛才蟲鳴聲響起時,火賢弟好像渾然不覺,慢慢退出的……”
煙蟲哼了聲,吐出一口煙,說道:“鄭則道,咱們已經散夥了,你關心這麽多,不嫌累啊?你不嫌累,我還他媽的憋悶呢!拜托,鄭婆婆,讓我們靜一靜!”
鄭則道微微一笑,說道:“煙蟲兄弟,我和火賢弟的交情不錯,一直以來都合作無間,經常商量著辦事,我這是關心火賢弟。”
煙蟲哧地噴出一口煙,故意頂著鄭則道說話:“我他媽的兩年前就認識火小邪,一起在奉天城摔泥巴打冰豬,你認識他才多久?論交情,我和火小邪是生死之交,你怎麽的?鄭則道,你就少折騰這些花花腸子了,有意思嗎?”
鄭則道還是笑道:“煙蟲兄弟,你別誤會,我絕非是想……”
煙蟲哼道:“停!停!我說不過你!”
火小邪轉頭對鄭則道說道:“鄭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不是不怕蟲鳴,而是習慣了吧!鄭大哥,現在這時候,沒什麽好商量的了,咱們各自行事吧!”
鄭則道義正詞嚴地說道:“火賢弟,你可能誤會了,我絕對沒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火小邪心中罵道:“鄭則道啊鄭則道,你渾身是嘴,長滿三寸不爛之舌,你去做官多好,非要做什麽賊?”
火小邪說道:“唉,鄭大哥,我真的好累啊,能不說話了嗎?”
鄭則道是個明白人,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有什麽用,輕輕笑了聲,說道:“火賢弟、煙蟲兄弟,打擾了,有空再議。”說著慢慢走開,坐在一邊。
苦燈和尚、甲丁乙早就坐在地上,聽著鄭則道他們一番廢話,都不動聲色、胸有成竹,根本不屑於關心火小邪到底做到了些什麽。
鄭則道走遠以後,火小邪才低聲對煙蟲說道:“煙蟲大哥,我覺得我能做到!”
煙蟲說道:“嘿嘿,火小邪,我果然沒看錯你!我那個死鬼師父生前天天在我耳邊嘀咕火性精純火性精純,其實就是你這樣的,哈哈。”
火小邪說道:“煙蟲大哥,如果我能順利取出第一枚金佛,就能取出第二枚!煙蟲大哥,你和我一起過關!”
煙蟲嘿嘿嘿笑了幾聲,抽了一口煙,說道:“好啊,你先取出一枚再說,踏實點,別學我這個吊兒郎當的勁。”
火小邪有點慚愧地幹笑兩聲,抓了抓頭:“咳,知道了。我現在就再去試試。”
煙蟲拉住火小邪,說道:“不著急,現在情況不明,你不要去做第一個取出金佛的人,咱不害人,但不得不防人。現在時間還多,你真有心幫忙,就等鬧小寶來了以後,再做打算。”
火小邪應了聲好,還是去洞中把自己和煙蟲的鞋子拿出來,兩人分別穿上。煙蟲體力也恢複了,兩人起身去了一旁的涼棚歇息。
煙蟲心情甚好,與火小邪天南海北地聊個不停,說了不少自己偷老毛子的趣事,火小邪聽得出來,煙蟲很多時候都驚險無比,生死懸於一線,但在他的嘴中,都是輕描淡寫,非常灑脫,不由得更加佩服煙蟲這個獨行大盜,除了有些喜歡拈花惹草、玩世不恭以外,真真正正地是個義賊。
苦燈和尚、甲丁乙、鄭則道三人,還是枯坐在空地上,各自守住洞口,對一旁煙蟲與火小邪的談笑風生,置若罔聞。
暫且不表納火寺的情景,說回到王家坳張四爺、周先生、王貴這邊。
王家坳的槍聲已經停了,漫山遍野都是死人,還有不少受了槍傷的士兵疼得滿地打滾,哀叫連連,也沒有人敢來照應。
張四爺這邊的鉤子兵分散在各處山石後,和前方不遠處的二百多名士兵呈對峙之勢,誰也不敢妄動。
王貴被張四爺捆了,趴在山石後麵,麵如死灰,一言不發。王貴看得清楚,自己四百多人的隊伍,竟被張四爺以不到二十人殺傷近半,簡直不可思議,又無可奈何。
其實張四爺、周先生心裏更不舒服,這些晉軍剛剛接觸的時候,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容易,不多久就幹掉了數十人,可越往後麵越難對付。這些士兵亂了一時陣腳之後,慢慢集結起來,在王家坳出口一帶布成嚴防死守的陣勢,由各隊長官統一號令,四麵八方齊射,一輪接著一輪。已有一個鉤子兵中亂槍當場斃命,還傷了三個鉤子兵,盡管沒有性命危險,卻已經行動不便。
張四爺哼道:“沒想到這些兵這麽難對付!耽擱了如此長的時間,還是前行不得!”
周先生說道:“這支部隊隻怕是接受過西洋戰術的長期訓練,我們小瞧他們了。”周先生說著,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王貴,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什麽來頭?”
王貴哼了聲,說道:“老子叫什麽名字,你們管不著!另外告訴你們,我是德國士官學校畢業,這支部隊老子親自訓練了五年,西洋戰法,不戰至最後一個人,是不可能後退的。你們拿我做人質也沒有用,殺了指揮官也沒有用,士官都是層層遞補,號令早就統一,沒用的!沒用的!你們過不去的!哈哈!”
周先生對張四爺說道:“張四爺,我看我們還是不要硬撐了,後撤吧!”
張四爺沉吟一聲,說道:“周先生,你的意思是,放棄?”
周先生說道:“不是放棄,這一帶的地形不像入口處那麽險惡,我們向側麵撤退,分散開來,從山中繞過王家坳,料他們不敢追上來,但我們必須舍棄掉所有馬匹、郭老七、胖好味,徒步前行。”
張四爺略略思量一番,說道:“好!周先生說得有理!周先生,你這就安排下去,另外命一個腿腳快的弟兄,趕回王家大院,帶著嚼子們去平度一帶蟄伏。”
周先生說道:“好!我這就去安排!”周先生看了一眼王貴,說道:“張四爺,這個人咱們怎麽處理?”
張四爺看了眼王貴,說道:“他倒是條硬漢!留他一命!”
王貴嘿嘿嘿嘿連聲冷哼,卻不說話。
周先生點頭應了,一掌劈在王貴後脖頸上,將王貴打昏。
鉤子兵們得了號令,漸漸向一側山上撤去,士兵們果然不敢貿然上前,死守陣地,等鉤子兵都沒入了山林,才派出了一個敢死的,摸到張四爺他們原先所在之地,見王貴昏死在地上,趕忙上前鬆綁,把王貴搖醒。
王貴睜開眼睛,晃了晃頭,見是自己的下屬,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咬牙罵道:“禦風神捕!張四!周先生!好得很!你們的日子也該到頭了!我就不信你們能活著離開山西!”
王貴收攏了隊伍,清點傷亡,打掃戰場,收押了郭老七和胖好味。郭老七和胖好味一直滾在溝中,灰頭土臉,但擺脫了張四爺,兩人都樂得大嚷大叫,痛罵張四爺,盛讚王貴他們英雄。王貴見郭老七和胖好味也是張四爺的對頭,敵人的敵人就算朋友,倒是沒有為難他們兩人,卻也來不及詢問他們,隻派人看管住。
王貴清點完戰局,自己這邊死了一百六十餘人,重傷三十四人,輕傷十七人,對手張四爺他們隻留下一具鉤子兵的屍體,王貴這次可謂一敗塗地。
有副官來問王貴下麵該如何,王貴罵道:“繼續守住王家坳,直到黃昏!”
副官不解,疑道:“長官,你是等那幫人再回來?”
王貴一巴掌甩在副官臉上,怒罵:“廢你媽的話!叫你守住就給老子守住!”
副官趕忙連滾帶爬地跑開。
王貴看著戰場,簡直要氣炸了肺。
“踏踏踏”,馬蹄聲陣陣,又有一隊人馬向王家坳奔來。
士兵們無不大驚失色,以為是張四爺他們又回來,紛紛布防。
王貴也是一驚,心想又是何人?趕忙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放眼看去。這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嘴中嚷道:“爹!哥哥!還有……這都是誰?”
那奔向王家坳的隊伍中,王全、王興在前,一個翠綠衣服的短發女子在後,與短發女子並騎的還有兩人,一個是中年胖子,穿著白色襯衣,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十分的富態;另一個則是一臉嚴肅的青年男子,穿著黃色短衫,模樣英俊得很,還有數個店小二打扮、兩個穿灰衣的男子跟隨其後。
王貴趕忙跳到路上迎接著,這一行人奔到王貴麵前,止住馬匹。王興從馬上跳下,打量了一下前方的戰場,狠狠皺眉,上前一把抓住王貴,沉聲道:“誰幹的?”
王貴說不出的委屈,咬牙切齒地狠狠罵道:“禦風神捕!這幫龜孫子!老子定要他們躺著離開山西!”
王全坐在馬上,沒有絲毫病態,衝著王貴喝道:“王貴!你做得很好!”
王興拉過王貴,細細交談。
王全身後翠綠衣服的女子,正是林婉,她看了看眼前的一片修羅場,一雙秀眼中泛出淚花。林婉趕忙低頭,用衣袖拭淚,輕聲說道:“何必如此呢,都是無辜的人啊!”
王全趕忙回頭,低聲對林婉說道:“師妹,張四他們這群人瘋了,你不要多想。”
林婉輕歎一聲,說道:“水王流川為什麽要把張四他們引來這裏呢?”
王全忙道:“師妹,不要說水王流川的事情。”
遠處的山岡上,三個黑衣人靜靜站在一棵樹下,被樹影遮住,要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這裏站著三個人。
一個黑衣女子皺了皺眉,對身邊的高挑男子說道:“爹,那翠綠衣服的女子是誰?”
黑衣男子說道:“木王的千金,叫作林婉。”
黑衣女子長得極美,可臉上卻陰晴不定,似喜似悲似怒似憂,淡淡說道:“就是她給火小邪治了腿傷?”
黑衣男人說道:“就是她。”
另一個黑衣女子,長得和前者一模一樣,就是眼神中透出一股子**勁頭,眼睛一彎,笑出了聲,說道:“呦,水妖兒,你是吃林婉的醋了嗎?”
水妖兒哼道:“水媚兒,你留點口德不行嗎?”
水媚兒嘻嘻笑道:“木生火,木生火,水妖兒,你可要小心哦,我看林婉這個小狐狸精,這麽博愛,很容易把火小邪迷住的。”
黑衣男人正是水王流川,也不知道他們三人是何時來到此處的。
水王流川沉聲道:“你們兩個丫頭,不準再談論林婉!否則家法伺候!”
水妖兒、水媚兒齊聲恭敬地回道:“是!爹爹,我們不敢了!”
水王流川遙望王家坳,默默說道:“這個張四,真是執著,竟然大開殺戒。”
水妖兒說道:“爹,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把張四他們也引到山西來,真的隻是讓張四他們給添添彩頭嗎?”
水王流川慢慢說道:“張四,我要看著他一點一點地絕望而死。”
水媚兒呀了一聲,說道:“爹,你這麽恨張四嗎?直接讓我去殺了他不就好了。”
水王流川說道:“我要他死,易如反掌,但我不會這麽做。”
水妖兒說道:“爹,你總是要我放開,可你就不能放開嗎?”
水王流川轉過頭,一雙無底深潭一樣的眼睛看著水妖兒,慢慢說道:“水妖兒,如果你做不到的,爹其實也做不到。走吧!”
水王流川一轉身,獨自行去。
水媚兒白了水妖兒一眼,說道:“爹爹今天心情好,要不可有你受的,走啦走啦!”水媚兒一閃身,追著水王流川而去。
水妖兒看著兩人的背影,臉上所有的表情一下子全都不見,一片空白。水妖兒看了眼遠處的山麓,正是納火寺的方向,身子微動,這才追著他們離去。
火小邪和煙蟲聊了近一個時辰,相談甚歡。空地上枯坐著的甲丁乙、苦燈和尚、鄭則道三人估算著到了時辰,洞中的秋日蟲應該已被麻痹住,各自都站起身來,在洞口觀望一番,幾乎是相同時間,都走進了洞中。
火小邪和煙蟲止住說話,看著洞口,他們三人會有一舉成功、手到擒來的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轉眼已有一盞茶時間,既沒有蟲鳴聲,也沒有人出來。火小邪和煙蟲正有些納悶,隻聽一個洞口中蟲鳴不已,隨即鄭則道跳出洞外,一臉死灰,走了兩步,坐在地上不語。
沒有動靜之時一點都沒有,一來就全部發作,鄭則道退出洞外,甲丁乙、苦燈和尚進去的洞中很快也有蟲鳴聲先後傳出,先是苦燈和尚,後是甲丁乙,相差無幾地跳出洞外。
甲丁乙怒哼一聲,就見一條黑芒跟著他從洞中閃出,在空中打了個彎折,縮回到甲丁乙的一身黑紗之下,消失不見。
甲丁乙、苦燈和尚坐下不語,都在默默調息。
火小邪眼尖,注意到甲丁乙是拖著黑芒出的洞,低聲對煙蟲說道:“煙蟲大哥,甲丁乙會討巧呢,他可能想用那根黑芒把金佛卷出來,這樣他根本不用走到金佛麵前。”
煙蟲哼道:“甲丁乙所持的黑芒,大約有十幾步長短,甲丁乙還要走十步才行。”
火小邪心讚煙蟲好眼力,竟能看出甲丁乙所持黑芒的長短。火小邪尚不知道,盜賊若能使鞭卷取物品,就算本事通天,鞭長最多三丈(約九米),否則不易控製力道。專門用來殺傷的鞭子,長度最多兩丈。火小邪在奉天碰到的東北大盜黑三鞭,他也使鞭,隻不過那根蛇鞭隻有不到一丈長短。甲丁乙的黑芒長短就有三丈左右,既能取物,又能殺人,已是到了鞭技的頂峰。
火小邪說道:“甲丁乙能把黑芒亮出來,恐怕他已經能走進去七八步了。”
煙蟲說道:“這也未必,甲丁乙那黑芒破空之聲巨大,當不屬於秋日蟲麻痹的範圍內,甲丁乙這種人物,若能走出十步,就會走二十步,不必冒險引起蟲鳴,違反取出金佛的規矩,得不償失。”
火小邪默默點頭,又問道:“煙蟲大哥,你看他們三個,誰最有可能第一個取出金佛?”
煙蟲抽了一口煙,說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鄭則道當是第一個。”
火小邪眉頭一皺,說道:“怎麽是他?可他是第一個退出來的!”
煙蟲說道:“你見過殺手嗎?”
火小邪驚道:“沒有。”
煙蟲說道:“我之前和你說過,鄭則道要殺我們都是眨眼的工夫,這是因為鄭則道並不是賊道出身,而是天生的殺手,殺人的高手,恐怕從小練習的都是殺人的技法。”
火小邪喃喃道:“殺手……”
煙蟲嘿嘿一笑,狠狠抽了口煙,說道:“我那個死鬼師父說過,天生的殺手最有可能具有水火雙生的命格,性格上彼此矛盾,身法也亦剛亦柔,鄭則道若用殺手的身法前行,是最有可能第一個取到金佛的。”
火小邪深吸一口氣,說道:“我一直以為,甲丁乙是殺手出身,怎麽會是鄭則道……”
煙蟲說道:“不是會殺人的就敢稱自己是殺手,火小邪,你要切記,真正的殺手都是最不像會殺人的。我在江浙一帶遊玩的時候,碰見過一個老婦,手無縛雞之力,老眼昏花,行動遲緩,有個鄉紳奸汙了她的孫女,孫女投河自盡,這老婦晚上一個人連殺鄉紳家中八個男丁,都是一刀致命,刀子從喉嚨側麵刺進去,死者喊都喊不出來,眨眼隔屁!嘿嘿,後來逃走時,這個老婦摔在溝裏摔斷了腿,才被人抓住,誰會信是這個老婦殺的?最後隻好放了她,成了一樁懸案。若不是當天晚上,我好奇心起,跟著這老婦進了鄉紳的院子,親眼見她從後門口到鄉紳的房中,一刀一個連殺八人,否則我也不相信。”
火小邪想起紅小醜、亮八都是咽喉處受傷,整整一塊肉都被齊齊挖出,傷口深不見底,聽得全身直起雞皮疙瘩,莫非紅小醜、亮八都是死在鄭則道手中?亮八的死狀,明顯是極不甘心又驚詫萬分,死不瞑目,看來死得突然。鄭則道如果能麻利地殺了亮八,煙蟲隻怕也不在話下,怪不得煙蟲內心裏對鄭則道十分忌諱。
火小邪心中一陣陣發涼,自己竟和鄭則道有過這麽長時間的接觸,但從來沒有想到過鄭則道會殺人,簡直是從老虎嘴巴裏麵逛了一圈出來似的。
火小邪冷汗直冒,閉口不語。
煙蟲嗬嗬一笑,歪嘴叼著煙,拍了拍火小邪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說道:“沒事的,知道就好,多做提防就行。”
鄭則道、甲丁乙、苦燈和尚三人靜坐片刻,甲丁乙第一個起身,又進洞去了,隨後苦燈和尚、鄭則道也相繼起身,進洞再試。
這三個人耐性都不錯,一個個進進出出,都有三趟,仍然沒有人成功,但他們並不著急,毫無焦急的神態。
此時太陽已經慢慢落山,將納火寺籠罩在一層火紅的晚霞中。
本來空地上一片安靜,鄭則道他們三人坐地休息,火小邪和煙蟲也無所事事,專心打量著,這時卻有一聲尖厲的慘叫聲傳來。眾人都是一驚,紛紛扭頭去看,隻見病罐子滿臉是血,血跡卻已幹涸,臉上又是血又是泥土,如同厲鬼一樣,從納火寺的和尚身邊跑出,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雙眼迷離,直直地向眾人衝過來,也不知道他看著誰。他本戴著眼鏡,此時卻沒有了。病罐子嘴中厲聲嘶吼:“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火小邪和煙蟲哪裏坐得住,趕忙站起,鄭則道、甲丁乙、苦燈和尚也不敢坐在地上,跳起來防備,這個病罐子李孝先是怎麽回事?怎麽這個鮮血淋漓的樣子來到納火寺?
病罐子率先向苦燈和尚衝過去,伸出手要掐苦燈和尚的脖子,苦燈和尚腳步微移,閃開病罐子的攻擊。病罐子撲了個空,跌倒在地,在地上翻一滾,站起身來,仍然大叫道:“還我命來!”
火小邪這可納悶了,病罐子怎麽和苦燈和尚結仇了,怎麽一上來就要和苦燈和尚拚命的勁頭?
火小邪正在疑惑,病罐子卻不再撲向苦燈和尚,轉了個向,朝鄭則道衝了過去。鄭則道眉頭一皺,抽出自己的扇子,對著病罐子的手腕一架,另一隻手一推,讓病罐子轉了個向,病罐子大聲尖叫,又向甲丁乙撲過去。
甲丁乙嘿嘿冷笑,身下兩道黑芒射出,一下子卷住病罐子的腳踝和脖子,雙手一分,已經將病罐子放倒在地。病罐子被黑芒勒住脖子,叫不出聲,雙手扣著脖子上的黑芒,不住翻滾掙紮,眼看著就要被甲丁乙勒死。
納火寺的和尚高聲喝道:“甲丁乙施主!手下留情!不可殺人!”
甲丁乙嘿嘿冷笑兩聲,罵道:“他自己找死!和尚,你不能讓這個瘋子在這裏搗亂!”
納火寺的和尚高聲道:“我們自有安排!甲丁乙施主請住手!”
甲丁乙哼了一聲,唰唰兩聲把黑芒收了,跳開幾步,遠遠離開病罐子身邊。
病罐子咳嗽幾聲,依舊奮力尖叫道:“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病罐子從地上爬起,踉踉蹌蹌地又向火小邪衝過來,仍不住叫嚷著“還我命來”。
火小邪頭皮發麻,自己什麽時候得罪過這個病罐子?怎麽病罐子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要拚命?難道我們這些人中,有一個是病罐子的仇敵,而病罐子卻不知道是誰?隻能亂殺?還是病罐子當我們所有過關的賊人,都該死?
火小邪正不知道怎麽對付這已經瘋癲了的病罐子,煙蟲笑了聲,跳上一步,一口濃煙從嘴中噴出,正好罩住病罐子的腦袋。這煙的味道辛辣,又有股酸臭味,火小邪聞到都腦袋裏一涼,似乎有提神醒腦的作用。病罐子被這煙阻住,將煙盡數吸入口鼻中,微微一愣,眼神中恢複了一絲常態,但身子已軟,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摔倒一邊,不省人事。
火小邪正詫異著,兩條灰色的人影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晃得火小邪眼中一花。這兩個灰衣人一前一後把病罐子抬起,飛也似的奔入佛堂一側的窄道中,不見了蹤影。
眾人都是一片沉默,倒不是因為病罐子,而是沒想到這隻有一個和尚的納火寺,竟能突然出現兩個灰衣人,快如閃電般地把病罐子抬走,還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是怎麽來的,又一直藏在何處。
煙蟲把嘴上的煙拿下來,用手指掐熄,塞回懷中,重新點了一根普通卷煙叼在嘴上。
鄭則道臉上不悅,對納火寺的和尚喊道:“這位師傅!剛才那人已經瘋了!你怎麽能讓他進來這裏!”
納火寺的和尚朗聲道:“各位施主,病罐子李孝先盡管狼狽,但他持牌找到了納火寺,就算進入了納盜之關,我自然要帶著他進來。而他見了各位,為何突然瘋癲,小僧就不清楚了。”
苦燈和尚說道:“阿彌陀佛,病罐子定是拚住一口意識不失,才來到納火寺,但見了我們,已是油盡燈枯,加上他之前定遇到什麽詭異的事情,這才猛然瘋癲了。”
納火寺的和尚應道:“小僧僅主持納盜之關,不便推斷是非,現在病罐子已被請走,還請各位施主繼續闖關。”
甲丁乙嘿嘿冷笑道:“納火寺的禿驢聽著!這麽個已經全瘋的人,你們明明知道,還要放他進來,是故意嚇唬我們的吧!他是過了競盜之關到了這裏,還是你們把他弄過來的?這都說不準!嘿嘿!”
鄭則道也上前一步,抱拳對納火寺的和尚說道:“這位師父,我們一路過關,千辛萬苦,很不容易!原本來到青雲客棧的有十八賊人,或死或傷或被抓獲,僅剩我們幾位在此,也都身心俱疲!平白放進這麽個瘋癲之人,大煞風景,不知道是想增加我們過關的難度,還是要故意戲耍我們?”
納火寺的和尚連聲說道:“善哉善哉,鄭則道施主多慮了!小僧口舌遲鈍,不善解釋,請各位施主海涵,小僧這就退下,僅在一旁觀望。各位施主有其他吩咐,敬請知會。”
納火寺的和尚將頭一低,退開一邊,坐在空地一角的蒲團之上,閉目誦經,看那死沉沉的木訥樣,定不會再與大家糾纏此事。
甲丁乙冷笑幾聲,返回自己的洞口前坐下。鄭則道看了納火寺的和尚幾眼,微微皺眉,嘴中輕哼一聲,也返回自己的洞口前坐下。苦燈和尚念了聲佛號,遠遠地看了火小邪幾眼,神情冷峻,似有深意,也返身回去坐下。
火小邪被苦燈和尚這麽一看,不由得心中打鼓,千思萬想,搜腸刮肚,回憶著除了見過病罐子、亮八、紅小醜在青雲客棧中一起吃飯,自己絕對與病罐子沒有絲毫接觸。苦燈和尚看了自己深深幾眼,難道懷疑病罐子發瘋與自己有關?就像苦燈和尚發現紅小醜的屍體時,自己剛好也在屍體邊一樣?
火小邪暗愁道:“這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苦燈和尚不會還是懷疑我殺了紅小醜吧?見他奶奶的鬼哦!”
煙蟲在一旁說道:“那個病罐子可能還有救,他是中毒了。”
火小邪啊的一聲,張大了嘴巴,閉都閉不上。
煙蟲哼道:“好厲害的手段,這個病罐子可能自己有什麽克製的藥物,才能撐到現在,要不然我剛才那股子醒腦煙,不至於讓他神誌暫時清醒後,卻昏迷過去。”
煙蟲見火小邪神不守舍,也不願問他,拉著火小邪坐下,自己靜靜抽煙。
鄭則道他們坐了片刻,甲丁乙又是先起身,向洞中走去,隨後苦燈和尚、鄭則道也站起來,走入洞中。
這次沒有花多長時間,蟲鳴聲起,甲丁乙、苦燈和尚快步退出,繼續坐地休息,可他們等了許久,鄭則道進去的洞中,還是寂靜無聲,一直沒有出來。
甲丁乙慢慢站起來,向鄭則道的洞口走去,煙蟲也連連咂嘴,把火小邪一拉,說道:“過去看看。”說著向前方走去。
苦燈和尚見眾人都去洞口查看,也站起身來,跟在甲丁乙身後走去。
甲丁乙、煙蟲、火小邪、苦燈和尚站在洞口,向裏麵張望,不由得都愣在原地。
洞中哪裏還有人在!不止沒有人在,遠處石室裏佛龕上的那尊金佛也不見了!
眾人站在洞口,見到這番景象,都是有些愣住,大家明明看到鄭則道進了洞中,沒有引起蟲鳴,若金佛被他取到,他怎麽都該退出來,怎麽會消失不見?
甲丁乙站在最前麵,一言不發地向洞中走去。大家都看著甲丁乙要做什麽,無人說話。
甲丁乙進了洞,來到石室前,向石室中看了幾眼,果然空無一人。甲丁乙身子一晃,一道黑芒從黑紗中滾出,在石室上空啪地一下,打了個響鞭,頓時把蟲鳴聲驚起。
甲丁乙收了黑芒,快步從洞中退出,重重哼了一聲,獨自退到一邊。
苦燈和尚念了聲佛號,也退開一邊。
火小邪和煙蟲張望了洞中片刻,火小邪說道:“鄭則道,他過關了?”
煙蟲叼著煙,說道:“八成是!看來這個石室中,還有古怪,我們要多加小心。”
煙蟲和火小邪退回涼棚,商量了一陣,盡管頗多推測,還是不明所以。
甲丁乙、苦燈和尚相繼又去了一次洞中,仍未成功。他們兩人靜坐片刻,再度起身嚐試,走入洞中。
煙蟲、火小邪打定主意,站起身來,打算也繼續嚐試。
他們本想等到甲丁乙、苦燈和尚從洞中出來,可等了許久,甲丁乙、苦燈和尚卻同樣如同鄭則道一樣,再沒有從洞中走出。
火小邪、煙蟲都大為吃驚,快步走到甲丁乙、苦燈和尚各自的洞口張望,和鄭則道不見的情況一模一樣,石室內空無一人,無聲無息,但金佛都不見了。
偌大的空地中,隻剩下了煙蟲和火小邪兩人。
火小邪驚道:“難道苦燈和尚和甲丁乙一同過關了,這,這也太巧了吧!”
煙蟲吸了一口煙,說道:“他們兩個人實力相差無幾,一同過關,也不奇怪。實力相當的獨行大盜若是同時去偷一件東西,最易賊碰頭,你摸到的時候,他也剛好摸到了,就是巧得很,我碰得多了,也懶得搞清楚是為什麽。”
煙蟲說道:“東北四大盜,我一個,黑三鞭一個,這個黑三鞭我看不上,就是會鬥狠,本事不大。另外還有兩個人,是兩兄弟,哥哥叫喬大腦袋,弟弟叫喬二爪子,我就是和他們兩人經常賊碰頭。”
火小邪聽說過這兩個人的名字,問道:“我聽說過他們的名字,但煙蟲大哥、黑三鞭,榮行裏有人可以描述你們的身手相貌,喬大、喬二好像神秘得很。”
煙蟲哼道:“他們神秘個屁,是這兩個人腦子都有毛病,憨傻憨傻,做事不合常理,常常躲在老林子裏麵砍木頭,不是經常出來犯事。哪像我這樣,老毛子、日本人天天通緝抓捕。”
火小邪輕輕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這樣……”
煙蟲噴出一口煙,說道:“火小邪,他們走了也好,清淨!咱們也別耽擱了。”
火小邪應了聲好,兩人就要走向自己的洞口,隻聽身後有人興衝衝地高叫道:“煙大哥!火大哥!”
火小邪、煙蟲回頭一看,隻見鬧小寶笑哈哈地向他們跑來,火小邪一見是鬧小寶,一下子樂了,趕忙迎上去,兩個少年好一番親熱。煙蟲也十分高興,歪著嘴樂得哼哼。
這三人互相問了好,先讓納火寺的和尚對鬧小寶講解了納盜之關的規矩,隨後聚在火小邪要進的洞口旁,首先由鬧小寶把自己一路上的事情講了。
原來鬧小寶走的路錯得離譜,鬧小寶走了一段,已經沒有路,隻有一個大山洞,鬧小寶鑽到洞裏,迷迷糊糊轉了半天,走得深了,還是沒有個盡頭,根本就不像裏麵能有納火寺的樣子。鬧小寶覺得不妥,又花了不少時間才退出來,隻能沿路返回。還沒有回到最初的四岔路口,就看到山路上滿臉是血的病罐子像狗一樣,四肢著地,邊聞氣味邊爬,嘴裏不停地喊叫著“還我命來”,好像已經瘋了。鬧小寶不敢上前驚擾病罐子,病罐子也沒有發現鬧小寶,自顧自地向著山上爬去。鬧小寶不敢跟著病罐子,趕回四岔路口,卻無論怎麽喊叫,都沒有人出來相見。鬧小寶知道糟糕,多虧前麵還見到個病罐子,一路追蹤病罐子的蹤跡,這才費力地到了納火寺。
鬧小寶說完,太陽完全落山,天已經黑透。
納火寺的和尚在空地四周點燃數個鬆油火盆,用以照明,這和尚對甲丁乙、鄭則道、苦燈和尚不在毫不驚奇,看都懶得看,想必一切都盡在火家的掌握之中。
火小邪主講,煙蟲補充,把他們從進了納火寺的所見所聞所感細細講了一遍,鬧小寶驚道:“鄭則道他們三個都過關了?”
火小邪說道:“現在還說不好,咱們別管他們,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鬧小寶點頭應了,三人一合計,火小邪和鬧小寶找納火寺的和尚再要了兩套物品,擺在兩個石室前,按火小邪的話說,爭取三人都能夠過關,煙蟲大哥過關後當不當火家弟子,到時候再說。煙蟲不想此時掃大家的興,便由著火小邪的意思。
鬧小寶進了洞,第一步就引發了蟲鳴,翻滾著退出洞外,已是臉色慘白,喊了句:“真厲害!”就再也說不出話,靜坐著休息,平息腦中那股子惡虐之音。
火小邪、煙蟲知道鬧小寶必先遭此劫,才有切身體會,靜靜等候著鬧小寶緩過勁來,又解釋了一番不引發蟲鳴的道理,鬧小寶聚精會神地聽著,連連稱是,已然明白了許多。
煙蟲再去嚐試,走了五步之多,引起蟲鳴,趕忙退了回來,仍然是難受得說不出話。火小邪明白,越往裏走,越是危險,退出石室的時間越長,別看退回來隻要一小段時間,可在石室中多聽一秒的蟲鳴,都如同忍受一整日的酷刑一般漫長。若是心誌不堅定,造成最後幾步身法錯亂,隻怕是一條命都要搭進去。
火小邪深深吸了幾口氣,穩定了心緒,邁步向洞中走去,靜靜站在石室前片刻,腦中再無雜念,一朵純淨的藍色火苗在心中騰起,靜靜燃燒,不增不減,不動不搖。
火小邪邁出腳步,仿佛再次回到了大北口的冰麵上,一步、二步、三步、四步,無所動搖。火小邪幾乎忘了自己進洞的目的是什麽,恍然無覺一樣,身心合一,守著心中那朵純淨火焰,不斷前行。
十五步、十六步、十七步、十八步,金佛就在眼前,仿佛伸手就可觸及,火小邪根本不記得自己已經走了多少步,僅是以金佛作為方向,繼續向前行去。
煙蟲緊緊抿住嘴唇,煙叼在嘴中,抽都不抽了,看著火小邪的背影,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下。鬧小寶緊咬著嘴唇,眼珠子如同凝滯了一般,動都不會動了,全身上下,隻有緊握的拳頭,放在膝蓋上不住顫抖,可見鬧小寶也緊張到了極點。
二十二步、二十三步、二十四步、二十五步,停!火小邪已經走到了佛龕前,金佛就在眼皮子底下,伸手就可拿住,火小邪心中火焰微微一晃,但馬上又平靜下來。
火小邪按照進洞的法子,早就設想了千萬遍自己最後取下金佛的動作。自己取金佛的動作不能快也不能慢,否則會損壞了一路而來的固定振動頻率,千裏之行,始於足下,而成功與否,卻僅在最後的毫厘之間。
那佛龕上的金佛,不高不矮,一指長短,放在一個巴掌大小的圓形木質底座上,佛頭對著火小邪的鼻子,佛座則略低於火小邪的下巴,簡直一口就能把金佛吞入口中。火小邪沒敢想金佛擺得這麽高,是不是就讓人用嘴咬住的,還是不急不慢地抬起一隻手來,將金佛一下子捏住,向上一提。
火小邪定睛一看,卻見那本來托著金佛的巴掌大小的圓形底座,忽然升高了半指,眼看著底座下伸出六隻黑乎乎、毛茸茸的昆蟲腿腳!
原來這底座下麵,竟蓋著一隻巴掌大小的蟲子,火小邪把金佛舉在耳邊,背上一陣發涼,難道是秋日蟲?
這個底座下的秋日蟲一使勁,那圓形底座向著火小邪腦袋的一邊又升起半指,一隻肥大的銀甲蟲屁股從底座中伸出,正對著火小邪的嘴巴,這蟲子屁股上盡數都是亮如銀針的硬甲,不計其數,正在微微起伏晃動,隻要硬甲一搓,恐怖的蟲鳴就會響起,這種距離之內鳴叫起來,引發石室中其他秋日蟲鳴,隻怕火小邪難保小命。
火小邪見到這種光景,心中那團純藍火焰嗵地一下變得血紅,轟然燃燒,火小邪暗吼一聲:“秋日你老母親的!”
火小邪眼睛猛瞪,張大了嘴,哢嚓一口,竟把這隻秋日蟲布滿銀亮硬甲的屁股咬住!
“咬掉你的屁股!”火小邪隻有這個念頭。
沒想到,這蟲子的屁股可不是一般的硬,火小邪這死命的一口,牙齒仍然隻咬進去一半,沒能將這蟲子的屁股咬掉。
秋日蟲平時根本動也不動,懶惰慣了,僅靠蟲鳴聲驅敵,沒其他的防範之法,這下突然被敵人莫名其妙地咬住了發聲的屁股,這蟲子的天性使然,做出了自己認為的最佳避難法,六足一縮,竟裝死了!
秋日蟲若裝死,動都不會動,更別說蟲鳴了。
火小邪哪裏知道,還是死命咬住這隻大蟲子的屁股,不知是不是移動了金佛底座的原因,隻聽極細小的哢啦一聲,腳下頓時一空,火小邪咬著這隻大蟲子,手中捏著金佛,直墜下去。
火小邪咬著蟲子,叫不出聲,直直掉下去,就看到頭頂瞬間合攏,光線全無,四周頓時漆黑一片。
火小邪不自覺地伸手蹬腿支撐,著力之處空空如也,哪有東西可以摸到,顯然是一個不知深淺、寬窄難測的深坑陷阱,火小邪腦中狂叫:“我命休矣!天殺的納盜關!原來是殺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