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無定態
火小邪大驚,身子一頓,四處看去,大叫道:“誰?誰?裝神弄鬼死全家!”
“猴子,嘴巴真是欠收拾。”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房梁上傳來。輕輕一聲響,一個人影從房梁的角落處倒吊下來,竟是用腳尖鉤著木梁,整個人垂下來,雙手抱在胸前,歪著頭看著火小邪,說道:“你想這樣解開牛黃繩,再跳幾年也沒用的。”說罷,腳尖一鬆,身子在空中一個旋轉,平平穩穩地落下了地。
這女子就是水妖兒。
火小邪倒是有些尷尬,嚷道:“你怎麽在這?什麽時候來的?”
水妖兒背著手走了幾步,邊走邊踢地上的雜草,說道:“我一直在啊。”
火小邪說道:“胡說!”
水妖兒轉過臉,滿臉古怪精靈地笑道:“誰胡說了,剛才是誰邊做夢邊大叫‘爹、娘,救我!’睡覺之前還哭了鼻子的?羞,羞羞!”說著刮了刮自己的臉,吐出舌尖,衝火小邪做個鬼臉。
火小邪的臉皮更加發燙,知道水妖兒沒有說假話,嚷道:“我……我怎麽沒有看到你?”
水妖兒笑道:“你想找到我水妖兒,恐怕還要練上一百年呢!我可是水家的人哦!哼,算了,說了你這土猴子也不懂。”
火小邪的確不知道在山頂上嚴景天、水妖兒說的什麽水王、火家、水家、禦風神捕都是什麽意思,隻是隱隱覺得,他接觸到的都是江湖中鮮為人知的秘密。眼前這水妖兒,怎麽看都隻是和他年紀相仿的一個小姑娘,卻知道這麽多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又有勝他百倍的一身本事,不知怎麽的,火小邪對水妖兒生出一股子敬畏之感。
火小邪口氣一軟,說道:“啊……我的確不懂什麽。大姐啊,水……水大姐,能教教我這個繩子怎麽解嗎?”火小邪從小做賊,硬也硬得起,軟也軟得住,在奉天城的時候,鑽人褲襠、求爹爹告奶奶的事情也不是沒幹過。這一番問還真應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古訓。
水妖兒眉毛一擰,十分不悅地叫嚷道:“不準叫我水大姐,好惡心啊,真惡心。你這個東北土猴子,是不是碰到三歲大的女娃娃都叫大姐啊?碰到誰都叫大姐,好惡心好惡心!叫我水妖兒!水!妖!兒!”水妖兒的口音盡管南北混雜,聽不出哪裏人,但似乎對東北話裏套關係時一股子味的“大姐”稱謂很不喜歡。
火小邪學著說話,口氣更軟:“好,好!水……水妖兒,水妖兒。”
水妖兒沒想到火小邪口氣竟然真的軟了,倒是有些吃驚,看著火小邪撲哧一笑,說道:“怎麽了猴子,一下子就軟了?是服了我了?”
火小邪抓著頭皮,獻著媚笑,說話也甜了:“服了,服了,請水妖兒屈膝賜教!”
水妖兒叫道:“屈膝賜教?討厭!”
火小邪張大嘴巴,趕忙說道:“屈……屈屈屈尊賜教!不惜賜教!萬萬賜教!我沒讀過書,不知咋說!”
水妖兒呸道:“你這壞蛋猴子,看著嘴軟,估計滿肚子壞水翻滾呢!嘴巴上占人家便宜。”
火小邪滿臉委屈:“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是真的服了!”
水妖兒掩著嘴咯咯嬌笑,說道:“你要是真的服了!跪下磕三個響頭,叫我聲奶奶,我就告訴你!”
火小邪聽了,本想嘻哈兩句,可腦子一過這句話,氣得他傲氣升騰,頓時臉上也跟著一冷,啪地把繩子一摔,一屁股坐下,罵道:“不說就算,得意個屁!”
水妖兒微微一愣,也不生氣,說道:“喲,翻臉比翻書還快哪!你這猴子脾氣也太壞了吧。”
火小邪罵道:“愛咋地咋地!另外,再叫我猴子,我就跟你急!”
水妖兒跳著腳叫道:“猴子,猴子,猴子,土猴子,野猴子,紅屁股猴子!”
火小邪一躍而起,指著水妖兒罵道:“你還叫!”
水妖兒一吐舌,繼續邊跳邊唱:“土猴子,野猴子,紅屁股猴子!哈哈,猴子猴子猴子!”
火小邪臉上發燙,正想狂吼亂罵,念頭忽又一轉,想道:“這小妖精性格多變,裝瘋賣傻,估計又是故意耍我,我被綁在這裏,打又打不著她,罵她,她也不生氣,我再折騰還真成猴子了!”
火小邪想到這裏,心也寬了,吹了個口哨,又坐了下來,無精打采地說道:“小爺我懶得理你,我睡了。”火小邪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的本事,也是奉天城“下五鈴”小賊中的一流水準。說著,還真就往草堆裏一靠,閉上眼睛睡覺。
水妖兒又唱了幾句猴子長猴子短,見火小邪真的閉眼不搭理自己了,輕輕一笑……猛然間,水妖兒臉上那小女孩一般的頑皮樣子頃刻散去,一下子似乎長大了七八歲,顯得亭亭玉立,成熟文靜,宛若一個大家閨秀。
她的口氣也變了,語氣輕柔而清脆地說道:“火小邪,你真不想知道怎麽解這根牛黃繩了嗎?”
火小邪閉著眼睛,聽到水妖兒說話聲音,又是一驚:“怎麽換了小妖精的娘說話了?我的老天!”身子一抖,睜眼坐起,果然看到眼前的水妖兒似乎換了一個人似的,神態氣質清雅動人。
火小邪和水妖兒拌嘴也拌累了,見水妖兒這種神態,不禁坐直了身子,小心說道:“你……你是水妖兒?”
水妖兒淺淺一笑,美豔不可方物,說道:“水家女子,脾氣性格千變萬化,你也不用驚訝,我就是水妖兒。”
火小邪說道:“我很想知道的,可你,你……”
水妖兒說道:“我看你已經服輸,又頗有誠意,告訴你吧。”
火小邪還能如何?自然十分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謝謝啦!”
水妖兒盤腿坐下,指著火小邪腳上的繩子說道:“這牛黃繩,不怕拉扯不怕摩擦,就是怕尖刀切割而已……你看你腳頭的繩結。”
火小邪低頭看著繩結,說道:“綁得古怪,但就是解不開,是不是太緊的原因?”
水妖兒淡淡說道:“這繩結是個障眼法罷了,牛黃繩不是綁起的,而是鎖上的。繩結其實是個鎖頭,繩子一端塞進繩結的鎖眼裏,就鎖上了。”
火小邪萬分吃驚,把繩結翻起一看,皺眉道:“可是,怎麽看都不像能塞進去的啊,一點鬆動都沒有……”
水妖兒說道:“這牛黃繩,需火家人的秘技才能打開。你伸手摸一下,能在繩子內摸到不少硬塊,隻需要同時掐住其中五個硬塊,再同時用力擠向一邊,這繩子就開了。”
火小邪按照水妖兒的指示伸手去摸,果不其然,在腳踝的繩子內,摸到幾個如同肉筋一樣的凸起。他伸手去掐,左右手各掐住一個硬塊,擠了擠,似乎是活動的。火小邪還想再用其他手指同時掐住其他硬塊,卻發現無比艱難。
火小邪試了半天,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說道:“同時捏住五個硬塊,這怎麽可能?”
水妖兒說道:“你當然做不到,火家人能做到。”
火小邪又試了一次,仍然絕無可能。一條手指粗細的繩子中,有五個硬塊,又滑又韌,必須要靠指尖的力道極力保持著才可捏住,稍不留神、勁力不穩就滑脫了,兩三個同時捏住還有可能,而要五個同時捏住,又要同時擠向一邊,就不是常人所能了。火小邪歎道:“這個我做不到,那就解不開了?”
水妖兒說道:“法子告訴你了,解不解得開靠你自己了!”
火小邪抓耳撓腮,說道:“你倒是告訴了我法子,就好像知道了月亮在天上,但必須把月亮摘下來一樣。我一個人怎麽能做到?”
火小邪這麽一說,腦子又一轉,飛快地說道:“水妖兒,咱們倆一起來不就行了?我捏住兩個,你捏住兩個,我再用牙咬住一個,一二三一起擠,不就行了?”
水妖兒微微一笑,說道:“你倒是會想,但我隻說告訴你解牛黃繩的法子,並沒有答應幫你解開啊。我真要解開用刀子一割就行了,還用這麽費事嗎?”
火小邪失望地說道:“是啊,是啊,我是犯人,你是看守,怎麽會放了我?”
水妖兒眼睛一閉,慢慢點了點頭,似乎有些累了。
火小邪看著水妖兒,不知她要如何。
水妖兒眼睛閉了閉,突然之間猛地睜開,瞪著眼睛,對火小邪做了一個極為嚇人的鬼臉。
水妖兒的麵孔從文靜成熟突然變成鬼臉,可比火小邪翻臉快上百倍,真的像鬼魂附體,瞬間換了一個人一般,嚇得火小邪“嗷”的一聲大叫,猛地一縮身,撞得雜草亂飛。水妖兒把鬼臉一鬆,笑道:“我可告訴你了啊,猴子!”
火小邪吱哇亂叫道:“你……你會變臉!嚇死我了。”
水妖兒哼道:“土猴子,別鬼哭狼嚎的,還真嚇到你了?好玩好玩!”
火小邪掙紮著坐起身子,把頭發上的雜草撥下,不知是該氣還是該怕,顫巍巍地說道:“你這一手,若是晚上,能嚇死人的!這……這是你們水家人的本事嗎?”
水妖兒笑道:“現在不告訴你!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在張四爺家可是丫鬟小翠,你見過的呢,是不是一點都不像啊?”
火小邪仍然心驚,說道:“若是現在的你,打死我也不信你是那丫鬟。”
水妖兒笑道:“是嗎?那這樣呢?”
水妖兒轉過身去,取出一塊素花方巾將肩膀蓋住,擋住上半身的黑衣,又把頭發捋了捋,露出額頭劉海,把頭發在腦後擰成一根馬尾辮,用卡子別住,這才轉過身子,看著火小邪,小心翼翼地說道:“張四爺,剛才,您是叫小翠嗎?”
火小邪看著水妖兒,又是愣了,眼前這明擺著就是一個丫鬟小翠,連神態舉止都是一個小丫鬟那種畏畏縮縮的樣子。
火小邪叫道:“是你,是你,我偷點心時就是你救了我們!”
水妖兒還是一副丫鬟模樣,竟有點害羞地說道:“呀,我並不是故意要救你們的……”
火小邪打量著水妖兒,嘖嘖稱奇,從頭看到了腳。水妖兒扭捏著說道:“這位大爺,您別這樣看著小翠……我怕……”
火小邪歎道:“奇了奇了,水妖兒你真是太厲害了!怎麽學誰像誰啊?可……可是,到底真正的你是什麽樣子呢?”
水妖兒撲哧一笑,把蓋在肩頭的方巾取了去,將頭一側,用手擋著臉,慢慢轉回頭來,又變成了最平常的頑皮樣子。水妖兒說道:“猴子,別拍我馬屁啊,厲不厲害還要你說嗎?至於真正的我是什麽樣子,嗯,嗬嗬,你希望是什麽樣子?”
火小邪說道:“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就現在這個樣子吧,你和我年紀一樣,也能說得上話。”
水妖兒笑道:“那好吧,你就把現在的我當成真正的我吧。”
火小邪怎麽聽怎麽覺得這句話別扭,但也想不到到底哪裏不對勁,隻好憨笑了兩聲。
火小邪說道:“叫嚴什麽的,那幾個人呢?去哪裏了?”
水妖兒說道:“嚴景天嚴大哥啊,他們去通河鎮了,現在差不多也該回來了。”說完,向外看去,指著遠方說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呢,他們回來了。”
嚴景天、嚴守義、嚴守任、嚴守震四人六馬,從山側小路向前方山坳處的火小邪、水妖兒所在的破廟急急奔來。嚴景天奔在最前麵,神態焦急,玩命地抽打馬匹,恨不得馬兒能飛起一般。
嚴守震是個長方大臉,粗眉細目,此時也是滿臉汗珠,衝著嚴景天的背影喊道:“嚴堂主,我們還要怕張四那些人嗎?任憑他們來抓就是了,火家人還用躲著他們嗎?”
嚴景天轉頭罵道:“你懂什麽!接到水妖兒他們兩個人,我們立即繞行一百裏,避開張四的鉤子兵!”
嚴守震還是不甘心,嚷道:“嚴堂主,要不你先走?我去滅了這些小蟲。”
嚴景天一勒韁繩,怒道:“嚴守震!你要違抗火王的命令嗎?再多說一句,家法伺候!”
嚴守震盡管心中極為不悅,但也隻能恭敬道:“不敢,一切聽嚴堂主的。”
四人六馬繼續飛奔而去。
原來嚴景天和嚴守義帶著水妖兒、昏迷的火小邪向通河鎮連夜趕來,天明時分趕到鎮外,尋到了嚴守震留下的記號,知道張四大隊人馬經過,且並未走遠,似乎要在鎮邊山溝中休整。
嚴景天唯恐帶著水妖兒和火小邪不便,繞行至旁邊的山上,見到一間破廟,便把火小邪用牛黃繩拴住,叮囑水妖兒等他們回來。
嚴景天、嚴守義兩個人在通河鎮外與守候多時的嚴守震、嚴守仁相見,一問才知張四休整的地方叫作風波寨,乃是張四的秘宅之一。嚴景天想著盡快離開,也沒有進通河鎮休息,四人趕忙回山接水妖兒、火小邪,路上見有客棧拴著馬匹,便讓嚴守仁去偷了兩匹精壯的大馬,以備後用,自然也留下兩倍的馬錢,算是賠給馬匹的舊主。
可當嚴景天他們正要走近破廟,卻老遠察覺到張四的一組鉤子兵橫向巡山,似乎是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行跡。原來嚴景天他們著急,張四更加著急,張四的大隊人馬一到風波寨,略做休整,就派了兩組鉤子兵加上風波寨裏的武師出來尋人,礙於通河鎮是一個南來北往運貨必經的鎮子,行走商人馬隊頗多,又已經天明,不宜放出豹子犬,隻是由鉤子兵以人力巡查。
張四爺的鉤子兵畢竟是奉天一帶的地頭蛇,熟悉地形人員,知道該找誰詢問,很快就問到嚴景天等人的大致蹤跡,甚至還知道了嚴景天他們一行六人,還有一個女子身形的在其中。鉤子兵一邊飛報張四爺,一邊早嚴景天他們一步,把搜尋範圍縮小到進山山口一帶。
嚴景天不願和鉤子兵現在就起衝突,繞行二十裏,偷摸著鑽回山上,向著火小邪、水妖兒趕來。
豈不知強龍鬥不過地頭蛇,他們偷摸著進山,還是被鉤子兵查獲。張四爺聽有女子和嚴景天一路,眼睛都紅了,猜到可能就是偷自己鏡子的丫鬟小翠,哪管那麽多,把豹子犬用車拉到山口放了出來,嗅著嚴景天他們的氣味也尋上了山。
嚴景天等人拍馬趕到破廟前,縱身下馬。嚴景天打個手勢,自己帶著嚴守義衝進破廟。水妖兒站在堂中,迎著嚴景天,見嚴景天神色嚴肅,也猜到了幾分,但並不詢問,隻是微微皺眉,等著嚴景天先說話。嚴景天衝水妖兒微微點頭,四下一望,看到火小邪老老實實地綁在角落,這才說道:“水妖兒,我們這就走吧!”
水妖兒說道:“嚴大哥,張四追過來了?”
嚴景天並不回答,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火小邪跟前。火小邪也不說話,直勾勾看著嚴景天,臉上仍顯得十分不屑。嚴景天也不搭理,伸手把繩子一拉,雙手齊上,握住綁在柱子上的繩結,十指齊張,手指並在一起,略一用力,隻聽劈啪幾聲,似乎有筋崩斷的聲音。嚴景天手一抖,已然將繩結解開。
火小邪眼睛都瞪圓了,自己費了無數心思,都不能解開這繩索分毫,嚴景天一上手,竟這麽快就解開了?他又敬又妒,心中長歎:“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樣。”
嚴景天解開了牛黃繩,一拉繩索,對火小邪罵道:“小子,老實一點,如果再犯渾,就把你丟在這裏喂張四的狗。”
火小邪一骨碌爬起,嚷道:“張四爺殺了我兄弟,以後我定要報仇。嚴大哥放心,我老實跟著你們,絕對聽話。”
嚴景天點了點頭,回望了一下水妖兒,暗想:“看來水妖兒降伏了這猴子。”
嚴景天收了繩索,火小邪緊緊跟著,嚴景天說道:“咱們這就走吧!”
水妖兒一伸手,攔住嚴景天,說道:“嚴大哥,且慢。”
嚴景天一愣,說道:“水妖兒,張四放了豹子犬出來,讓這畜生追上就麻煩了!”
水妖兒哼道:“張四好大的膽子,敢追火家和水家的人!那豹子犬我是見過的,的確很難對付,但我們這樣走也不是辦法。”
嚴景天驚道:“水妖兒,你切不可妄為!我們還沒有離開張四的地界。”
水妖兒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是要和他們鬥,而是讓豹子犬暫時找不到我們。我最討厭人放狗追了。”
“怎麽?”嚴景天知道水妖兒有水家的絕學,說話並不是兒戲,倒也站穩了身子。
水妖兒把身後的背囊拿起,從裏麵摸出一個小藥瓶,打開蓋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淡黃色的粉末在手掌中,將蓋子蓋好,把瓶子捏在手中,這才說道:“嚴大哥,把人和馬都叫進屋子來。”
嚴景天應了聲,把拴火小邪的繩索丟給嚴守義,自己快步出門,對外麵的嚴守震他們喊道:“你們把所有的馬都牽進屋子,快。”
嚴守震等得心焦,聽嚴景天喊他們,也沒多想,和嚴守仁牽著馬,都擠進屋子。
水妖兒已經在地上攏起一小堆幹草,把藥粉撒在幹草上,退了幾步,對嚴景天說道:“嚴大哥,人和馬都進來了!生火吧!”
此時六人六馬都已經在這破廟內,擠了個滿滿當當。
嚴景天喝了聲好,右手在懷中一晃,似乎摸出了個小丸,一甩手丟入幹草中,啪的一聲,頓時一股火苗升起,把幹草點著。幹草撒了藥粉,緊跟著騰起一股黃煙,頗為濃烈,轉眼就彌漫到整個屋子,所有人馬都浸入煙霧中。
水妖兒在煙霧中說道:“各位大哥,此煙無毒無味,大家不要動,一會兒就好。”
火小邪本想用袖子把鼻子捂住,聽水妖兒這麽一說,趕緊放下手。
嚴景天說道:“水妖兒,是水家的淨味散嗎?”
“對,嚴大哥真聰明!”水妖兒嚷道。
“見笑,見笑,有水家的淨味散,那就方便了。”
“等煙霧散去,我們就可以走了,張四家的畜生肯定找不到我們,不過也隻有半日的光景,嚴大哥,時間夠嗎?”
“足夠了!”
兩個人講完話,這黃煙也慢慢消散,除了一股子煙草味外,屋子裏並無其他味道。
嚴景天看了看,喝道:“走!”一行人迅速拉馬出了廟門。嚴守義拉扯著火小邪的繩子,一張木雕似的臉上仍顯得對火小邪十分記恨。火小邪也不看他,快步跟著就走。
嚴守義指著一匹馬兒,說道:“你,這匹。”說著把繩子綁在馬鞍上,快步走開,攀上另一匹馬的馬背。
眾人齊齊上馬,水妖兒也是一躍而上,火小邪看著馬屁股愁眉苦臉。嚴守震脾氣不好,嗓門也大,罵道:“你這小雜毛!愣什麽愣?”
火小邪雙手一攤,苦道:“我不會騎馬……”
嚴守震愣了愣,繼續罵道:“那你留這裏喂狗吧,嚴堂主,我們走吧。”
嚴景天也是微微皺眉,心想帶著火小邪真是個負擔,不如把他丟在這裏自生自滅好了,管他到外麵瞎說什麽,這種半大小子,說什麽估計別人也不會信。
嚴景天正想打定主意,水妖兒卻叫道:“我帶著他騎一匹馬,我們倆身子輕,不礙事。”
沒等嚴景天回答,水妖兒一拍**的馬,馬兒跑上一步,水妖兒鬆開腳鐙,一個躬身,從馬背上躍起跳到火小邪的那匹馬上。水妖兒手一伸,衝著火小邪叫道:“猴子,快上來啊!想跟著馬跑嗎?”
火小邪不知怎麽,看著水妖兒伸下來的纖纖細手,鼻子一酸,眼中淚花輕泛。他趕忙壓住自己情緒,伸手拉住水妖兒的小手,仗著自己身手靈活,另一隻手一拉馬鞍,翻身而起落在水妖兒的身後,順手就摟住了她的細腰,不禁心中一**,耳根都紅了。
“抱緊我了!”水妖兒叫道,“各位大哥!走啊!”
嚴景天見事已如此,喊道:“走!”把馬一拉,就要帶領著眾人向南邊奔去。
水妖兒看了看方位,皺了皺眉,叫道:“嚴大哥且慢,我們往東南邊走!”
眾人一愣,嚴景天說道:“水妖兒,為何往東南去?”
“他們的畜生聞不到我們的氣味,但能追蹤我們的足跡。東南邊有個亂石崗,我們跑過那裏,足跡全無。”水妖兒喊道。
嚴景天驚道:“你怎麽知道?”
水妖兒說道:“不是我知道,是我爹爹知道,他以前來過這裏,繪製了地圖。不用問了,聽我的沒錯!”
嚴守震不悅道:“水妖兒妹子,這可不是小孩過家家!我們可是照顧著你的!”
水妖兒冷哼一聲,也不答話,自己拉起韁繩,喝了一聲“駕”,向東南方向騎去。
火小邪坐在水妖兒身後,把頭一回,狠狠衝嚴守震做了一個鄙視的表情,嘴中嘀咕道:“有本事別跟著!”
嚴守震罵道:“嚴堂主,你看你看,本來是我們照顧她,現在她還要帶著我們了?那個叫火小邪的小王八羔子,還凶!老子殺……”
嚴景天瞪了嚴守震一眼,嚴守震把話吞進腹中。嚴景天也不說話,把韁繩一拉,拍馬跟著水妖兒飛馳而去。
嚴景天這一走,誰還敢不跟著,嚴守震、嚴守義、嚴守仁三人抖擻精神,拍打著馬匹,轉過方向緊緊跟上。
火小邪在馬背上看到嚴景天他們跟來,不禁衝水妖兒笑道:“他們這幫孬種,跟上來了!”
火小邪本以為水妖兒也會跟著他調侃嬉笑,豈知水妖兒口氣極冷地說道:“少廢話!掉下來摔死你。”
火小邪驚得一愣,盡管看不到水妖兒的表情,但也覺得她冰冷無比。火小邪閉上嘴,心中卻念道:“這水妖兒,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人?難道她所有麵目都是裝的?”
火小邪閉口不言,山路顛簸,不由得緊了緊身子,貼緊了水妖兒的背包。火小邪想到這背包裏又是玲瓏鏡,又是淨味散,不知還有什麽古怪的東西,不免有些好奇,盯著背包多看了幾眼。
水妖兒似乎背上長了眼睛,又是冰冷地罵道:“你要是敢偷看包裏的東西,立即讓你死無全屍。”
火小邪現在絕對相信水妖兒能說到做到,不知怎麽,竟開始有些怕她,趕忙說道:“是,是……”偏開腦袋,再也不敢打量她的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