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遠渡重洋,目標孫文 “信雄丸”號
胡客再次醒來時,身邊圍了好幾個人。這些人他全都認識,每一張臉他都見過。他覺得自己的身子在晃**,猶如漂浮在虛空之中。他想起了姻嬋,猛地從**翻爬起來,不顧身旁人的阻攔,扯開房門,踉踉蹌蹌地衝了出去,然後就看到了暮色下翻騰湧動廣袤無邊的大海。
雪白色的海浪交疊拍打,無數的海鷗在浪花之間追逐盤旋,極目之處,那未盡的緋紅色天光,正昭示著夜幕的降臨。
胡客閉上了眼睛,耳中滿是大海的呼嘯之聲。他平靜的外表下,心潮卻如呼嘯的海浪一般,無歇止地翻湧。
姻嬋對胡客下了迷藥,讓光複會的人將胡客帶上了駛往日本東京的“信雄丸”號輪船。胡客後背上的傷經不起折騰,姻嬋隻希望他能好好地養傷。可是她太了解胡客了,這個男人是絕不肯拋下她不管的。所以她隻能想出這個辦法。她選擇一個人留下來麵對那個神秘的刺客獵人,盡管她一點也不想看到胡客再一次從自己的身邊離開。隻是這一次,她別無選擇。
杜心五走出了艙房。他打算寬慰胡客。他原本以為胡客醒來後會生氣、會憤怒、會發泄。但是胡客沒有。此時的胡客,顯得異常冷靜,至少外表看起來如此。他手裏握著一串項鏈,那是姻嬋留給他的信物,在胡客被光複會的人抬上輪船時,她親手放入他懷中的。他就那樣握著項鏈,木然著,在夕陽的輝光下一動不動。
杜心五知道他不用再多說什麽。他輕輕拍了拍胡客的肩膀,轉身走回了艙房。
與大海為伴的日子裏,胡客顯得是那麽的孤僻和不近人情。光複會的人試圖與他攀談,胡客卻一個字也不說。他的腦袋裏想什麽,接下來會有什麽打算,沒有人能捉摸出一二。
漸漸地,光複會的人都知趣了,也習慣了,不再嚐試與胡客接觸。每到吃飯的時間,光複會的人把飯菜端到胡客的麵前,除此之外,全然當他不存在似的。光複會的人在艙房裏談論世界各地的大事,或聊一些會黨內部的秘密,也絲毫不介意胡客這個旁聽者坐在角落裏。
去日本東京,共計八到十天的航程。
在第三天的這一晚,光複會眾人和杜心五談論起以康有為和梁啟超為首的保皇黨。
陶成章說,帶著評頭論足的味道:“康梁這二人,在戊戌年確實幹過些令人敬佩的大事。可是如今的滿清,那就是一艘不上道的破船,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康梁二人,仍舊思想著保救光緒,匡扶清室,還不時在報紙上攻擊我輩革命人士,實在是不思進取,切齒可恨!”
“不過他們膽敢入宮刺殺慈禧,倒也算勇氣可嘉。”魏蘭說,“眼下清廷正考慮立憲一事,梁鐵君等人在這當口被捕,不知道能不能逃過一死。”在天津逗留的幾日,梁鐵君等人入宮行刺慈禧並企圖營救光緒,然而計劃失敗最終被捕入獄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他們的耳中。
“我看不會。”陶成章接過魏蘭的話,“清廷立憲,依我看來,隻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現在奉天之戰結束,日本即將打敗俄國,已是板上釘釘之事。朝野上下,看到日本這等小國,竟能打贏大國俄國,於是紛紛吵嚷,說這是立憲對專製的勝利,要求清廷立憲。可是慈禧是什麽人?這個老女人絕不會同意的。隻要慈禧當權,立憲一事,就隻能是嘴上說說而已。何況梁鐵君等人行刺的並非什麽大臣,而是慈禧本人,試想慈禧這樣的女人,又怎麽會讓梁鐵君等人活命呢?”
眾人都紛紛點頭。
“要想救國,保皇和立憲都不可行,唯有徹底推翻滿清的統治,才是唯一的出路!隻是不知此次孫先生召集大家,究竟要圖謀什麽大事……”陶成章的話說到這裏,忽然艙門急響。
“該是馬洪亮回來了。”龔保銓微微一笑。
魏蘭離艙門最近,起身拉開了門。
敲門的人果然是外出解手的馬洪亮。他麵色緊張,一進艙房就掩上門說:“你們猜我看見了誰?”不等眾人猜測,他就把後麵的話說了出來,“我看見了張太監!”
陶成章愣了一下:“哪個張太監?”
“就是畫冊上最後一頁,那個隻標注了姓氏的張太監!”馬洪亮說。
陶成章一下子明白過來。光複會成立後,會內人員組織暗殺團時,曾多方收集資料,編纂了一本小冊子,裏麵記錄著清廷的皇室、朝臣、宦官當中可恨可殺之人,並在人名旁配有簡易的畫像。
“你沒有看錯?”陶成章站了起來。
馬洪亮說:“畫像上的張太監,嘴角兩側各有一顆黑痣,我看到的那人,雖然穿著商人的衣服,可是嘴角上也有兩顆黑痣,臉的輪廓也很像。我相信沒有看走眼!”
“如果真是張太監,他不待在宮中,坐輪船去日本做什麽?”陶成章既像是在問別人,也像是在問自己。
“你在哪裏看到的他?”杜心五忽然問。他是孫文的保鏢,孫文將在日本東京謀劃大事,清廷這時候派遣一個太監去日本,極有可能對孫文不利。
“就在廁房裏!我出來時,剛好碰到他進去,他還有兩個手下守在門口。”馬洪亮說,“我不敢輕舉妄動,所以趕回來通知你們,你們看怎麽辦?”
“走,不管是不是張太監,先抓住他,問個清楚再說。”杜心五當機立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