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嬋的決定

胡客和姻嬋隻在翠竹軒停留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便向吳樾等人辭行。吳樾計劃返京刺殺五大臣,所以沒有挽留胡客。他臨歧置酒,與胡客對飲送別。胡客一向極少喝酒,喝酒必定隻喝一杯,何況他現在背上還有傷,但這一次卻破了例。他不顧姻嬋的阻攔,與光複會的人對飲了三杯烈酒。三杯過後,他和姻嬋上路了。

胡客的心中沒有一個確切的目的地。他和姻嬋離開保定府後的幾天裏,一直在北京、天津和保定這三點之間的區域內,反複地兜圈子。

胡客想以此來甩掉身後的尾巴。

為此,姻嬋甚至沿途布置過幾個毒陣,其中不乏厲害的屍居龍見陣。

即便如此,這條尾巴,仍然始終沒斷。

以胡客和姻嬋的本事,花費這麽多功夫,竟然甩不掉一個跟蹤的人。毫無疑問,這一定是個厲害的人物。胡客心知肚明,以他現在背傷的恢複狀況,還遠遠無法與這樣的人物交手。

這一日到了靜海縣,胡客忽然停下不走了。

既然甩不掉,索性留下來直麵。胡客倒想看看,連日來一直跟蹤尾隨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又到底想幹什麽?

然而胡客停下,跟蹤的人也跟著停下,總之始終不肯現身。

胡客冷靜地思考後,決定分頭行動,讓姻嬋一個人先走。

“這裏離天津近,你先去天津,在二號當鋪附近的海天客棧落腳。”

“那你呢?”

“我隨後就來找你會合。”

姻嬋還是不放心將胡客一個人留下。

“放心吧,他若要動手,早就動手了。”胡客很有信心地說,“我就是想看一看,他的目標究竟是誰。”

胡客想法堅定,不容更改,無奈之下,姻嬋隻好答應,一個人動身去了天津。

胡客在靜海縣守候了半天,很快發現,這條尾巴不知何時竟消失不見了。

原來目標不是他,而是姻嬋!

胡客讓車夫加快速度,乘馬車趕往天津。

到了天津城,在海天客棧的海二號客房裏,胡客找到了姻嬋。

“也許是那個刺客獵人,就是把我抓到瀛台的那個女人。”姻嬋在獨自趕往天津的路上,已經發現身後有人跟蹤,她告訴胡客,除了這個女人外,她沒有招惹過任何人。

“你還記得日月莊的四兄弟為什麽追殺我吧?那個女人就是想要那幅卷軸,”姻嬋補充說,“我從日月莊封刀樓裏盜出來的那幅卷軸。”

“她在涵元殿裏也取走了一幅卷軸,和日月莊的那幅一模一樣。”姻嬋有些難以置信,“也許,卷軸本來就是兩幅吧,一幅藏在日月莊裏,一幅卻藏在瀛台。”

“我知道了,她之所以跟蹤我,卻始終不動手,就是想等我自己去取那幅卷軸,我一把卷軸取出來,她就可以半道下劫手。”姻嬋恍然大悟,“難怪我們出北京城時,禦捕門的人沒有加以阻攔,因為索克魯和她認識,肯定是她讓索克魯放我們走的。”姻嬋想起當晚走出涵元殿時,索克魯和那女人麵對麵時的場景,很顯然,兩人是多年的老相識,而且關係不淺。

如果是這個女人在背後跟蹤,以她的能力,胡客和姻嬋的確難以將其甩掉。

“你就別為此擔憂了。”見胡客眉頭微皺,姻嬋寬慰說,“反正也甩不掉,不如就讓她跟著好了,反正她暫時也不會動手。”

恰巧此時,店夥計將訂好的菜端來了客房。姻嬋走到房門口,將托盤接過來,端回房中,將四道菜一一擺放在桌子上。“先吃點東西吧,這四道都是天津的名菜,我特意為你點的。”

四道菜分別是酸沙紫蟹、掙蹦鯉魚、金錢雀脯和通天魚翅,每道菜都稱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胡客心不在焉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送入嘴裏。外焦裏嫩,酸甜可口,果然不愧是天津的名菜。然而魚肉入喉的一瞬間,胡客的神思卻一下子收回了體內。他對桌對麵正坐下的姻嬋搖了一下頭,輕聲說:“不要吃。”

姻嬋沒有動筷子,問他:“你猜我來天津後,遇到了誰?”

胡客知道店夥計送來的菜已被人動了手腳,他剛才吃下去的那塊魚肉,已將毒帶入了他的體內。

姻嬋似乎沒有發現胡客的異常,仍舊自顧自地說:“我遇到了光複會的人。他們還沒有走呢。我中午到的時候,就在街上遇到了他們。原來去日本的輪船出了點故障,直到今天才修好,他們被迫在這裏滯留了好幾天。”

胡客知道跟蹤的人已經動手,也許這人現在就等候在客房外,隨時可能衝進來。胡客的腦袋開始出現眩暈的狀況。他強撐著自己,小聲對姻嬋說:“對頭來了,你快從窗戶走。”

姻嬋沒有起身,卻歎了聲氣:“你不用害怕,那不是什麽毒藥,隻是迷藥而已。”

胡客抬起頭,詫異地望著姻嬋。

“你知道嗎?你在火車上對我下了迷藥,我可是一直記著的。”姻嬋麵帶微笑,這微笑裏帶有幾分狡黠,也有幾分可愛,更有幾分不易察覺的難過,“現在好啦,我們倆的賬扯平了,以後我可不欠你啦……”

胡客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姻嬋的歎息聲,一聲發自肺腑的哀婉的歎息。在他的腦海深處,這聲歎息猶如從亙古飄來,悠悠轉轉地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