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龍去脈
就在胡客南行的途中,身在清泉縣的胡啟立,已經打好一批鐵器,送入了巡撫大院。王幕安叫住他,拿了一塊鐵塊讓他切開。回家後,胡啟立連夜切開鐵塊,發現裏麵藏有一片扇形的金葉子。金比鐵重,所以這塊鐵才重了不少。
胡啟立原本是為了完成王幕安的交代,但當這片扇形的金葉子出現在眼前時,他的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
雖然身在家中的地下打鐵室,周圍根本不可能有別人,但胡啟立還是情不自禁地抬起頭,迅速地看了看四周。
帶著三分驚訝、三分疑惑和四分緊張,胡啟立凝視著手中的金葉子,指尖慢慢地摩挲葉麵上刻著的一個“鬼”字。
“難道老‘鬼’已經死了?如此重要的事,為什麽他沒有來通知我?”胡啟立這樣想著,越想心頭越驚,額頭上竟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
“鬼”,是刺客道一個極為尊貴的代號。要講述這個代號的由來,就必須先從刺客和刺客道說起。
刺客這門職業,起源於夏朝,是從有記載起,華夏三千八百餘年間最不講道理的黑色職業!
最早見於記載的刺客,出現於夏泄十二年,被刺身亡者是被後世稱作“華商始祖”、即華夏商人之締造者的王亥。這個在《管子·輕重戊》中被提及的“立皂牢,服牛馬,以為民利”的商族首領,在一次酒醉後,被其弟弟王恒派遣的刺客用石斧刺殺,死後屍體被殘忍地卸為八塊。
到了春秋戰國時期,曆史上出現了眾多青史留名的刺客。“曹沫盟柯,返魯侵地”,“荊軻刺秦,圖窮匕見”,都是為後世所津津樂道的故事。這一時期的刺客,大多“士為知己者死”,身上帶有俠的氣質。唐朝大詩人李白在《俠客行》中寫道:“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描述的就是這一時期的刺客。
秦朝以後,單純以政治、仇恨而行刺的刺客逐漸減少,更多的是純粹為金錢而行刺的殺手,即後來所稱呼的暗紮子。刺客和暗紮子最主要的區分,就在於動機上。這種區分,在曆史上的體現很是分明。比如同在唐朝,唐肅宗時期弄權的巨宦李輔國,就是在家中被刺客所刺殺,而唐憲宗時期的正直宰相武元衡,則是在早朝途中遭暗紮子暗殺身亡。
在明朝萬曆年間橫空出世的刺客道,就是一群刺客的集合體。作為一個組織,上到居廟堂之高的朝廷,小到處江湖之遠的商會,都有自身特定的構架和規矩,刺客道雖然隱秘,卻也不例外。
刺客道的構架是一橫三豎,也就是“天層三門”。所謂一橫,即擬定任務和做出決斷的天層;所謂三豎,即執行任務的三門:兵門、毒門和謀門。
兵門,人數不詳,皆男性,門下青者多用兵器行刺,輔以其他方式。兵門最厲害的青者代號為“鬼”,此代號取自二十八星宿中南方朱雀七宿之一的鬼宿。一旦成為“鬼”,即可統率兵門的青者,並有資格進入刺客道的權力中心——天層。
毒門,人數不詳,皆女性,門下青者多用毒行刺,輔以其他方式。毒門最厲害的青者代號為“奎”,此代號取自二十八星宿中西方白虎七宿之一的奎宿。與“鬼”一樣,一旦成為“奎”,即可統率毒門的青者,同樣有資格進入天層。
謀門,人數隻有一個,代號為“心”,取自二十八星宿中東方青龍七宿之一的心宿。二十八星宿都有各自對應的動物,心宿對應的是狐,所以要成為“心”,必須心智極高,善謀善斷。“心”是刺客道軍師級的人物,能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裏之外。“心”很少執行刺殺任務,更多的是對影響刺客道前途命運的重大事件做出謀斷。
天層擬定任務後,交“鬼”或“奎”,“鬼”或“奎”再分派給各自門下的串人,然後由串人與具體的青者接頭,最後由青者執行任務。三百年來,這樣的流程已不知被重複了多少遍。
胡啟立之所以安排胡客進入刺客道,就是看中了胡客與生俱來的天賦。他要讓胡客成為兵門最厲害的青者,成為兵門的“鬼”,隻有成為“鬼”,才能進入天層,隻有進入刺客道的天層,才有可能完成胡啟立追逐了一生的目標,才能完成自己家族所背負的使命!
要成為“鬼”,須等上一任“鬼”死亡或遭解職後,兵門的青者憑自願參與“奪鬼”三關,最後獲勝的那位青者,方能獲得這個尊貴的代號。
“奪鬼”三關的第一關,是獵殺。獵殺分兩部分,即獵與殺。獵,是天層將代表“鬼”的扇形鬼金葉藏於某地,最先找到的青者勝出;殺,是天層給出一份刺殺名單,所有青者分配好代號,同時行動,殺一人,便將代號寫在屍身上,最後完成目標最多的青者勝出。兩位勝出的青者,獲得進入第二關的資格。第二關的勝者,再通過第三關的終極考驗,方能成為“鬼”。“奪奎”三關的流程,與“奪鬼”相同。
正是靠著一橫三豎的組織構架、顯著的等級製度、嚴苛的升降流程、明確的內部道規和“有進無出”的入道法則,刺客道,這個行刺殺之事的隱秘組織,才得以在明清兩代朝廷的剿殺中存活下來,一直延續至今。
胡啟立在鐵塊裏發現的金葉,正是代表“鬼”的扇形鬼金葉!鬼宿在五行中屬金,所以“鬼”的信物是用黃金打造的。
如果“鬼”沒死,那麽扇形鬼金葉絕不會離身。現在胡啟立意外地獲得了扇形鬼金葉,所以他猜想,十有八九,老“鬼”已經死了。
的確,他猜得沒錯,刺客道的“鬼”是死了,隻是死的方式說起來有些不堪。
身為刺客道兵門最厲害的青者,“鬼”不是死於疾病,也不是死於衰老,更不是死於某位厲害人物之手。他是在途經陰龍溝時,被沙子壟的一個匪崽子,用一把缺了兩個口的菜刀砍死的。
其實這事說起來也不奇怪,畢竟青者也是人,是人就有變老的時候。
老“鬼”實在是太老了。孔子嚐言:“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老“鬼”已經過了不逾矩的年齡。
已經十多年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的“鬼”,這一次之所以破天荒地出山,是因為有一件極為秘密的事需要他親自去辦,而清泉縣的北官道,正好是他的必經之路。
他不能騎馬,因為蒼老的身板已經受不起劇烈的顛簸;也不能雇車,因為這年頭土匪窩遍地開花,有馬車從地頭上經過是絕難放行的;更不能帶上幾個青者保駕護航,因為此行去辦的事太過秘密,不能讓外人知曉;倘若年輕十歲,老“鬼”可以勉強仗一把利劍行走天下,但現在他已經完全沒那個能力了。
於是他扮成了一個糟老頭子。
他打扮成一個老乞丐,拄著拐杖,沿途過了許多地方,一直沒有人動他。畢竟世道越亂,有錢人在外走動時,就會請更多的保鏢防身,土匪們專盯這種大隊人馬,根本不會在意一個過路的身無長物的老叫花子。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十分聰明的辦法。
但是在途經陰龍溝時,情況發生了戲劇化的轉變。
因為天下雨了,一場瓢潑大雨。
正是這場大雨,葬送了“鬼”的老命。
陰龍溝被大雨衝刷浸泡過後,路麵變得泥濘,而且鬆泡,走在上麵,一步一滑溜,可以說是舉步維艱。
在陰龍溝旁的樹林裏站崗盯梢的幾個匪崽子,都很年輕,其中有一個相當精明。他注意到了從泥路遠處走來的一個衣衫邋遢的老叫花子。他指著老叫花子,向同伴們說:“快瞧,那老頭的腳印。”
“鬼”留下的腳印很深,深得太過明顯了。對於一個弱不禁風的瘦削老頭來說,這是極不正常的。精明的鬼崽子嘴角露出了笑容,他已經知道,這個老叫花的身上肯定有實貨。
過了這村就沒這店,有貨不搶豬頭三。幾個匪崽子一合計,因對方隻是一個孤身老頭,所以沒回寨通報,操起手邊的家夥就衝了出去。
“鬼”實在是太老了,他已經沒有了靈活矯捷的身手,更喪失了製服敵人的能力。他勉強喘著粗氣避了幾下後,終於倒下了,脖子上嵌了一把缺倆口的菜刀。
匪崽子們搜“鬼”的身,果然在他腰間搜出了一條環形褡褳,褡褳裏竟裝滿了足赤的金條,除此之外,還在他懷中搜出了一塊圓形木盤,瞧著像是一件古物。
幾個匪崽子歡天喜地地回寨,那個精明的匪崽子因此事而連升三級,當上了寨中的小頭目。
當時這個精明的匪崽子絕不會想到,白老板和秦副寨主更加不會想到,這件微不足道的事,最終會給熱鬧了兩年、方圓百裏內勢力最為龐大的山巔寨帶來滅頂之災!
刺客道的“鬼”消失了,而且消失得毫無征兆。此事非同小可。兵門的青者開始暗中查訪,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才終於查到了“鬼”的死因。於是,在天層的指示下,為“鬼”複仇和“奪鬼”之爭同時展開。
以沙子壟的山巔寨為目標,獵和殺一並進行,率先找到扇形鬼金葉和刺殺人數最多的青者勝出。
那些自願參加“奪鬼”的青者們,通過串人向天層表達意願,隨即被分配好代號,總共二十六名,從各地趕赴沙子壟。先趕到的青者,展開單兵作戰,秦副寨主和白老板都是死於此。等到所有青者趕到後,才大開殺戒,於是便出現了山巔寨被屠殺殆盡的血腥一幕!
殺戮結束後,青者們在寨中尋找扇形鬼金葉,不巧這時候朱聖聽帶兵上山。沙子壟上下隻有一條路,青者們沒處躲藏,又因人數的懸殊過大,不敢貿然與五百個兵油子對著幹,於是簡單地化了裝,假扮成被關在牢中的老弱苦力,朱聖聽竟信以為真,還抱著一顆樂於助人之心,將他們帶下山釋放。
朱聖聽把山巔寨中所有值錢的東西一古腦兒運下山,並放了把火燒掉了山巔寨。他將這些財物有計劃地做了分配。青者們為尋找扇形鬼金葉,開始暗中追尋這批財物的下落,最終在層層排除後,將目標鎖定在了王幕安獲得的財物和古董上。獵殺這一階段尚未結束,所以巡撫大院很不幸地成為了第二個目標,這才有了後來巡撫大院的滅門禍事。
青者們沒想到的是,扇形鬼金葉,其實早已經通過王幕安的手輾轉流落到了胡啟立的手中。
胡啟立希望胡客成為兵門的“鬼”,而如今老“鬼”死去,“奪鬼”之爭即將甚至已經開始,扇形鬼金葉又不費吹灰之力就到手,這實在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
胡啟立是絕不會坐視不理,放任這等好機會從手中溜走的。他知道胡客的刺齡將滿六年,算準胡客會在一兩個月內因“六斷戒”來找他,隻要過了“六斷戒”,胡客就是一名兵門的青者,就擁有了參加“奪鬼”的資格,屆時隻須將扇形鬼金葉交到胡客的手裏,助他通過第一關,最難的第一步便成功邁出。如果錯過這個機會,新“鬼”上任,要等到新“鬼”死去,不知又要過多少年。
但胡啟立還是怕。
他怕胡客沒來之前,參加“奪鬼”的青者就會順藤摸瓜地找來。這些青者的能耐絕不容小視。身為一個瘸腿的廢人,胡啟立深知自己無論如何也鬥不過這些手段狠辣殺人不皺眉頭的青者。所以他騎快馬趕到辰州府,先將扇形鬼金葉存入十三號當鋪,以確保安全。等他再返回清泉縣時,正撞上王幕安的下人守在家中,將他“請”去了巡撫大院。
王幕安在聽朱聖聽講完辛醜年間的五件命案後,怕得罪胡啟立,又將他放了。回家後,胡啟立便開始了一係列的謀劃。
他先是殺死王幕安派來的四個手下,放火燒了打鐵鋪,偽造成自己一家人被滅口的假象,得以“金蟬脫殼”,隨後找到秦道權和閻子鹿——一直以來忠於他的兩位下屬——設計了一層層環環相扣的圈套。這些圈套,一來可以防止青者輕易地找到他留下的東西,二來可以考驗胡客的能力。如果胡客最終能通過蛛絲馬跡找到十三號當鋪去,那麽他就完全有能力去完成胡啟立追逐一生的目標,完成家族的使命,而如果胡客無法找到他留下的東西,那說明胡客的能力還不足,不足以去完成這個使命,這樣也可以避免胡客為此事而白白送了性命。
一路上躲避禦捕門和暗紮子的胡客,好不容易才趕到了清泉縣,然而等待他的,卻是胡啟立一家四口被滅門的消息。
胡客尋人打聽,得知此事是王幕安所為。胡客雖然心頭燒起了複仇的火焰,但素來冷靜的他,沒有立刻趕去巡撫大院,而是先去了一趟義莊,查看四具被燒焦的屍體。令他意外的是,四具屍體竟然都是男性!如此顯而易見的事,張明泉竟然沒有驗出來,這裏麵必定暗藏蹊蹺。於是在得知張明泉去了巡撫大院後,胡客連夜趕去。
那一晚,巡撫大院正遭遇參加“奪鬼”之爭的青者們的獵殺,王家人無一逃脫,朱聖聽和張明泉因不是王家人,不算在獵殺的計數內,所以幸免於難。
青者們搜遍巡撫大院,仍然沒有找到扇形鬼金葉,隻好撤離。
青者們前腳剛走,暗紮子們後腳就到。暗紮子們已經查到,胡客在進入衡州府地界後,尋了好幾個人,打聽王幕安殺害胡啟立一家四口的事。暗紮子的領頭猜想,胡客既然如此關心這件事,必定會親自去王家查個究竟,是以趕在胡客的前麵,趕到巡撫大院設下埋伏,於是就有了後來那場慘烈的夜殺。
天亮後,禦捕門的黑袍捕者在賀捕頭和次捕曹彬的率領下趕到,損傷慘重的暗紮子不敢與禦捕門正麵交鋒,潮水般退卻,卻又不甘心就此收手,於是埋伏在附近,伺機而動。也正是因為損傷過重,這群暗紮子才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尾隨禦捕門,始終不敢動手,一直等到力量增援得差不多後,才展開劫人的行動,但全都被機警的賀捕頭一一避過。
胡客在巡撫大院受了重傷,無力再逃。在暗紮子與禦捕門之間,他選擇了後者。他主動受縛,就是想借禦捕門的力量,來抵禦暗紮子的追殺。他本打算傷愈得差不多時,便想辦法脫身,沒想到姻嬋卻在八寶洲的秘密監獄裏提前將他救出。
重獲自由後,首要之事,就是找到失蹤的胡啟立。
在多番波折後,他終於通過了胡啟立設下的重重考驗,來到了辰州府的十三號當鋪,看到了胡啟立留給他的東西。
錦盒內的金葉子就是代表“鬼”的扇形鬼金葉,至於那柄赤色的弧形匕首,胡啟立已在暗花信紙裏說明,那是“問天”。
古往今來,在槍械出現之前,任何一名刺客,最夢寐以求的就是擁有一把最適合刺殺的兵器。在曆史上,高渠彌刺殺鄭昭公時用弓箭,要離刺殺慶忌時用短矛,滄海君刺殺秦王時用重百二十斤的鐵錘,曹操刺殺董卓時用七星刀,孫慮刺殺湣懷太子時用藥杵,辛古刺殺遼穆宗時用菜刀,完顏元宜刺殺金廢帝時用繩子,沈誌亮刺殺澳門督查亞馬留時用刈草刀。各種用於刺殺的兵器可謂千姿百態,無奇不有。
除這些特例外,曆史上的絕大多數刺客,都選擇使用易於藏匿的匕首或短劍來行刺。在這一類短小實用的兵器中,“問天”可以稱得上是一件極品。
問天,和魚腸劍一樣,也是出自鑄劍大師歐冶子之手。
當年歐冶子在鑄造純鈞劍時,所用寒鐵餘出了一斤二兩,於是順手鑄成了一柄匕首。適逢天降紅雨,歐冶子不知雨為何成赤色,遂將匕首命名為“問天”。
問天傳及後世,曆朝曆代均為皇室禦用的寶刃,專殺大臣所用,至明朝,成為磔刑刃,專用於執行淩遲。明朝二百七十六年間,受淩遲而死的最有名的三人——劉瑾、袁崇煥和鄭鄤,都是喪命在這柄妖刃的弧形刃口下。或許正是因為殺戮過重,導致冤邪之氣凝聚,久而久之,問天竟然變成了赤色。它鑄成之日天降紅雨,或許正是為此吧。
昏暗的燈火下,胡客靜靜地凝視著問天。
問天躺在錦盒內,也在靜靜地等待著宿命中的那個人的到來。
胡客右手虎口處那道略微泛紅的傷痕,就是他一歲時抓周留下的。當時他在一堆琳琅的物件中,把小手伸向了問天,被鋒利的刃沿割破了虎口。早在二十一年前,他就與這把匕首結下了不解之緣。
這柄柄長三寸,刃長三寸,適合正握反握的妖刃,其刃口如一彎紅月,散發出微清微冷的輝光。
胡客伸出了右手,緩緩地,小心翼翼地,觸向問天。
當他的指尖觸碰到寒冷如冰的刃身時,卻似有一股暖流從指尖流往心底,如一泓溫泉,緩緩地散及全身。
這六年來,胡客一直沒有專屬的兵器,一來每次執行的任務不同,所以最適合刺殺的兵器就不同,二來隨著能力的增長,胡客的眼界也開始變高,能被他瞧上眼的兵器,世間也沒有幾把。
但這一次不同了。
當指尖第一下觸碰到問天時,他就知道,這柄世間獨一無二的匕首是屬於他的!仿若前世就已邂逅,今生重來聚首,隻為再續前緣。
走出十三號當鋪時,天色將黑未黑。
在城裏的人們準備休息時,胡客卻帶上從當鋪裏用一刺幣兌換來的五十兩紋銀,馬不停蹄地上路了。
胡啟立已經告訴了他下一個目的地:清涼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