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向青春宣誓

青春似乎對每一個孩子都是美好的,但蘇愛愛沒想過她在享受著這段美麗時光的時候,有些人的生命卻會像流星般隕落。

這日中午蘇陽罕見的遲到了。蘇愛愛坐在窗邊,想了想,下樓買了兩個聖代。等了大半個中午,蘇愛愛猶豫著要不要趕回學校去,蘇陽還是出現了。

娃娃臉上一頭汗水,還沒坐下就說:“對不起,我遲到了,你是不是要上課了?”

蘇愛愛急忙擺擺手說:“沒有。”移了下聖代,放到蘇陽麵前,看到聖代都化成奶昔了,不好意思,問,“你要喝什麽?我下樓買。”

蘇陽擦汗,從包裏掏出一罐可樂:“沒關係,我喝這個成了!”嗞的一下拔開罐子,喝的時候眉頭還是皺的。

蘇愛愛這人,別人開心她也開心,別人不開心她比別人還不開心。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蘇陽放下可樂,純淨的大眼盯著蘇愛愛,很是無助:“愛愛,怎麽辦,我做錯事了!”

蘇愛愛一下子也蒙了,想了下,還是問:“你別急,怎麽了?”

蘇陽搓了搓短短的發,手插在發裏,低著頭:“今天我和同學一起去看火車,有個女的也在沿路上走,一直低著頭……”蘇陽撐撐頭,說得有些艱難,“我和朋友就覺得她不大對勁,後來火車一來,她就一下子跳下去了。”蘇愛愛心一沉,他一字一頓地吐出來,“當場就被撞死了。”

蘇愛愛覺得這隻是在報紙上才會看到的新聞,從來沒想過會發生在周圍,一下子震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問蘇陽:“那,你們報警了嗎?”

蘇陽點點頭:“當時就打了電話,警察來了我們就走了。”本來還很平靜的,他的軟軟的聲音一下子就抖起來,“愛愛,我沒敢看,我同學看了一眼,說有好多的血。”

蘇愛愛不知道說什麽好,一下子異常的難受,她直覺地探出身子,伸長手拍拍蘇陽的背,如她安慰烈情時的樣子,她說:“沒事的,沒事的。”

蘇陽一下子抬起頭,眼睛微紅:“愛愛,不是的,你不懂,我就覺得她是想自殺,我如果之前就拉住她,或者和她說幾句就好了,或許她就不會跳下去了!”

說完手捧著額頭,埋首不再說話。

蘇愛愛第一次覺得原來死亡離自己是多麽接近,她心裏也一下子漲起來,未知的生命的曆程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隻能不斷地輕輕拍著蘇陽的背,一遍又一遍地念著:“沒事的,沒事的……”

聖代被燥熱的空氣融化,塑料杯上,慢慢地滲出細細的淚來……

蘇愛愛為了陪蘇陽,翹了一節課。

好在年少的憂鬱來得快去得也快。離開的時候,蘇陽買了甜筒,他一個,蘇愛愛一個,看了看表,叫了聲說:“完了,你這麽笨還敢不去上課,這是什麽世道啊!蘇愛愛,你得快馬加鞭地跑回去了!”蘇愛愛氣得不搭理他,心裏嘀咕,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跑回學校後,烈情拿了塑料尺貼在蘇愛愛臉上,裝得很凶狠:“招,課不上,去哪兒了?”

蘇愛愛眨眨眼,扁嘴討乖:“小的哪兒也沒去,中午回了趟家,一下子睡過了!”

她雖然很想把今天的事情告訴烈情,但告訴又能怎樣呢?大家都是有大家的煩惱的,烈情也在忙著簽證的事,還是不要煩她了。再者,蘇愛愛想想烈情那小事化大事,大事化國事的本領,還是罷了。以後再說。

爾後,烈情知道了蘇陽的存在,在大老遠的美國都不忘寫封信回來,寫了滿滿一頁來表達對蘇愛愛同誌地下行動深刻的不滿。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蘇愛愛自習課的時候又被烈情拉去和方歌他們拚桌。蘇愛愛自從和方歌一起聽歌後,對方歌也不是那麽緊張了,慢慢地也融入了許遠皓他們的圈子。

自習課上,大家在討論大學問題,皓子和方歌幹脆反了椅子,麵朝蘇愛愛和烈情,聊得熱火朝天。

皓子說:“我要去杭州!”

方歌一手轉筆一手托著腮,輕描淡寫地說:“因為杭州出美女。”

皓子打方歌:“小芳,兄弟一點心事都被你說沒了!”

方歌笑著去擋,一雙眼睛笑起來彎彎的。

烈情甩了膀子,歎氣:“唉,都說沒有參加過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說是這麽說,可一點可惜的意思都沒有。

蘇愛愛抵烈情胳膊:“少來,那你去參加,不要出去得了!”

說出來後,又一愣,一下子,大家都想到了要分開。

皓子和烈情低頭翻書,方歌轉著筆不吭聲。

蘇愛愛低了頭,方歌轉筆的手就在眼前,手指細長的人就是靈巧,那筆杆到了方歌的手上,一轉就打出旋來。

蘇愛愛是個沒頭腦的人,無意識地就拿起自己的筆,才一轉就啪一聲掉在地上,她彎腰低頭去撿,一隻手卻先她撿了起來。

方歌笑著看她說:“不是這樣轉的。”一雙大眼亮得像帶了幾伏特的電,拿了筆輕巧地一用大拇指和中指,筆杆旋轉著就開出一朵花來。

蘇愛愛看似好學踏實,其實不善一切手力活,在方歌手上的靈巧換了她手上,筆杆死活飛不起來。她又不甘心,一遍又一遍地折騰。

兩人這玩法,倒是讓皓子和烈情抬了頭,皓子說:“蘇愛愛,這筆都快摔哭了!”烈情揉揉蘇愛愛的腦袋說:“咱家愛愛是個小笨蛋!”指指方歌說,“你的!今天的!負責教會他!”

方歌煞有介事地比了個禮:“Yes,madam!”

師父水平很高,無奈徒弟天資有限,方歌幹脆放了筆,捏了蘇愛愛的手指手把手地教。方歌的指腹圓潤光滑,蘇愛愛覺得被觸碰到的指尖麻麻的,耳根一下子就熱起來。

到底要采取壓迫政策,一下子,蘇愛愛也能畫出半個圓周了。

皓子壓了壓方歌的肩:“兄弟,不容易!”方歌輕輕笑笑。

蘇愛愛氣得拿書拍皓子的背。

事實上,蘇愛愛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她曾喜歡的少年耐心地教會了她一樣東西,無論他記不記得,這樣東西都會變成她永遠的寶藏。以後,無論蘇愛愛走到哪裏,在幹什麽事情,她隻要慢慢地轉起筆來,都能想起那個花開一般的男孩,想起他低頭那一刹那的微笑……

離高考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蘇愛愛突然覺得很多的書還沒有看,很多的題還沒有做。明顯的,班上越來越多的人不來上課了,座位空了很多,就連烈情都是偶爾要請假。

蘇媽媽在吃飯的時候說:“這孩子,成天和同桌瞎跑,你和人家不一樣,人家要出國,你是要考試的,待會兒考不好,誰管你?”

蘇愛愛很不高興,放下飯碗,說:“媽媽,你真討厭!”蘇媽媽還沒來得及說。

蘇愛愛繼續說:“我以後要有了小孩兒,絕對不會像你一樣!絕對不會說這些話!”

她講得很認真,把蘇媽媽弄得一愣一愣。

蘇媽媽不怒反笑:“好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樣,到時你還不比我急!”

蘇爸爸夾了塊魚放蘇愛愛碗裏說:“好好,這孩子,才幾歲啊,都說小孩的事了,那我豈不是要被人喊外公了,沒那麽老,沒那麽老!”

一下子把蘇愛愛和蘇媽媽逗樂了。

爾後,比高考先來的是成人宣誓。

青年廣場上,一個區的學校全來了,黑壓壓地聚了一片的學生。

愛愛和烈情穿好了校服短裙,係好了胸口的蝴蝶結。方歌穿上了西裝,打好領帶,帥得李萌萌直搗騰蘇愛愛,說:“哈,放眼整個廣場,就咱班方歌最搶鏡,不讓他上台真可惜了!”

蘇愛愛捂嘴笑。

許遠皓也是一副貴公子的打扮,黑皮鞋一穿,分頭更亮了,烈情跳著去搓他頭發,被他緊張地打下來,瞪烈情:“頭可斷,血可流,發型不可亂!”

蘇愛愛笑得直不起腰來。

一大早的,教育局領導發言,學校再發言,學生代表接著發言,都快把人聽暈乎了。

蘇愛愛被烈情借上廁所之名偷偷拉出來。兩人坐在附近的台階上,一會兒,方歌和許遠皓也過來了,方歌手上有瓶水,烈情拿過來就要喝。許遠皓笑:“這是人宋小喬拿來的愛心之水,你好意思喝!”

烈情訕訕地放回方歌手上,方歌拍許遠皓頭一巴掌,說:“喝吧,我還沒喝過。”

烈情打死都不會喝了。

蘇愛愛托著腮坐在台階上,一男一女正好走過,女的看起來二十多歲,蹦蹦跳跳側著臉在和男的說話,男的看起來也有四十多歲了,但氣質還不錯,西裝也考究。

蘇愛愛偷偷問烈情:“他們是父女嗎?”

烈情看了眼,好笑地擰蘇愛愛臉,說:“愛愛,你真的不能急了!”

許遠皓笑起來,按了愛愛頭一下,說:“打賭,我問他們去!”就真的一下子跳下台階,跑過去了。

他說了沒多久,那個女的一下子挽住男的膀子,大聲罵了句:“神經病啊你!”

烈情立即跳起來,愛愛擔心地拉住她衣角。

方歌摸摸愛愛的腦袋:“這叫傍大款!”說完就跳下去,把皓子往回拖。

一向講話不大聲的方歌今天居然大聲地說了句:“走吧,傍大款怎麽啦,傍大款是好事,人傍大款是最溫柔的劫富濟貧!”

那對男女約是臉都綠了,女的拉著男的,步子快趕上火箭隊了,死活不回頭。

方歌和皓子兩人爬上台階的時候,蘇愛愛和石烈情還在笑。

皓子勾住方歌腦袋說:“這兄弟太夠意思了!”

方歌苦笑著搖搖頭,指了指遠處:“走了,快開始了!”

蘇愛愛趕緊和石烈情跳起來。愛愛一回頭看到烈情胸前歪了的蝴蝶結,笑著蹦跳過去幫她整理好。烈情也裝模作樣地幫蘇愛愛拍拍襯衫領。皓子大聲喊:“我的發型怎樣?”方歌在陽光下回身,眯起眼來,豎了大拇指。

四個人這才往隊伍的方向狂奔。

宣誓的儀式其實並不隆重,學生代表說話的時候由於緊張還說錯了詞,許遠皓回頭對烈情和愛愛擠眉弄眼地笑,烈情說:“哈,應該不是咱學校的!”

然後,白色的和平鴿齊刷刷地飛向蔚藍的天空。

蘇愛愛舉起右手握緊成拳,一句一句跟著念宣誓詞:“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在十八歲成年之際,麵對國旗,莊嚴宣誓……”烈情的聲音就在耳邊,她側了臉看到許遠皓和方歌的筆直的背脊,她繼續說:“為中華民族的富強、民主和文明,艱苦創業,奮鬥終生!”然後報出自己的名字:“蘇愛愛”。約是大家都不習慣說自己的名字,聲音一下子變小,混沌起來,孩子們開始笑起來。

在彼時,他們並不理解什麽叫自強不息,也不認為需要艱苦創業,奮鬥終生更是天方夜譚。這些孩子在念著誓言的時候,心中或多或少都湧動著一股子熱氣。在念出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就已是對自己的誓言,對青春的宣誓:

我,蘇愛愛,

我,石烈情,

向青春宣誓,

將所有的微笑化為眼角的幸福,

將所有的約定化為美好的回憶,

將懷念的人化為心中的花朵。

沒有謊言,

沒有後悔,

沒有失敗,

我們向青春宣誓,

從此不再脆弱,不再哭泣,

不會相忘,不會背叛,

學會堅強,學會原諒,

勇敢去愛,勇敢去闖,

擁有一份無悔的青春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