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致命線索

“發什麽呆!我問你話呢!”

直到路彥朝著自己揮手,劉建華才猛地從回憶中驚醒,發現自己正戴著鐐銬坐在冰冷的審訊室裏,高大的路彥正站在自己麵前,臉上貼著創可貼,一臉凶惡地瞪著自己。

“你……你們憑什麽抓我?”劉建華不服地喊道。

“你看看這上麵都是誰。”路彥拿起那張帶著焦洞的照片。

劉建華瞪大眼睛看著照片,臉色漸漸難看起來:“這是……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跟你有什麽關係?難道摟著林依芸的這人不是你嗎?”路彥滿是血絲的眼睛瞪著劉建華。

“你憑什麽說這是我?這人臉都沒有!”

“嗯,因為你確實不需要臉!”見到劉建華還在狡辯,路彥滿心都是憤怒,“有人證明你曾經穿過照片上這件紫紅色的羽絨服,而且在你家的衣櫃裏,我們也搜出了這件衣服。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你……”劉建華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沉默了一會兒,又晃了晃腦袋,“這隻是一張普通的合影,不能代表什麽!”

聽到劉建華的話,路彥反而放下心來。其實一件同樣的羽絨服,並不能證明劉建華一定是照片上的人,但是現在,他顯然已經承認了。

“不能代表什麽?”路彥一字一句地說著,手指隔著包裝袋戳著那照片,那聲音鏘鏘地撞擊著劉建華的心,“前兩次我們見麵,你都告訴我你跟林依芸隻是普通師生關係,這就是你所謂的普通師生關係?”

看著路彥,劉建華麵露惶恐:“我們沒有任何不正常的關係,不信你去問別的老師和同學!”

“可是現在就有同學說,看到林依芸放學後經常一個人去你家。”

“是誰?他一定是在撒謊!”劉建華臉上又閃過一絲驚怒。

路彥站起來,居高臨下地對著劉建華怒喝:“你以為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嗎?恰好有人能證明她那段時間經常一個人去你家,也恰好有人證明她那段時間在談戀愛,再加上這張照片,連在一起就是鐵證!我一開始怎麽也沒想到,你一個高中教師竟會違背師德和女學生談戀愛!”

“我……我……”麵對路彥的怒喝,劉建華蜷縮起身體,低著頭,不敢直視路彥的目光。

“我什麽我!”路彥坐了下來,他看得出劉建華正在經曆激烈的心理鬥爭,被審訊的人往往在這個時候最容易交代真相,“老實交代你和林依芸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

劉建華抬起頭,路彥才看到他眼眶通紅,眼睛裏浸滿淚水。隻見他一副悲傷的樣子,說道:“是的,我承認,我們是在一起了,我害怕傳出去對我們的名聲都不好,所以隱瞞了下來。”

路彥沒說話,劉建華接著哽咽道:“可我是真心真意的,我頂著世俗的壓力,很多晚上都睡不好覺,那種痛苦是你們不能想象的……”

路彥冷笑道:“既然你對她是真心的,她死了怎麽沒見你出麵?我問你還不承認,說到底,工作、名聲在你心中都比林依芸重要,假借真愛之名行自私自利之事,你不過是個愛惜羽毛的自私鬼,裝什麽硬貨!”

聽了路彥的話,劉建華垂頭喪氣,過了一會兒又抬起頭:“我懂法律,就算我跟學生在一起有辱師德,但也不至於違法犯罪!”

“說得沒錯,所以我們不是因為這個抓你的,而是因為你涉嫌強奸和殺人才抓你的。”路彥冷冷地回答。

“什麽?”劉建華像遭遇雷擊一樣,整個人都蒙了,“我沒有強奸,更沒有殺人!我不是說過了嗎?林依芸出事那天我在……”

“那天下午你在張霖家門口一個人等了一下午對不對?”

“對!”

“誰能證明?”

劉建華驀地臉色慘白,無言以對。

“沒有人能證明你一直在他家門口,有很多時間段你根本沒有證明。”

“我有證明!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辦公室改卷子,我從校門走出來跟門衛打過招呼,他們記得我的!”

“那你進學校的時候呢?有人能證明嗎?”

“我進去的時候門衛沒大注意……”

“你們學校我去過了,牆很矮,你完全可以從外麵翻進去,再裝作從裏麵剛加完班的樣子走出來。”路彥眯起了眼睛,“林依芸是中午消失的,這段時間有人能證明你在辦公室嗎?沒有。那個下午,你一個人留在張霖家門口等著,有人能證明你一直在那兒嗎?也沒有。”

劉建華張著嘴巴,啞口無言。

“所以你有大量無人證明的獨處時間,完全有時間去處理一些事情再回來。你下午可以自由活動,傍晚再回到張霖家門口待一下,之後你又可以自由行動,等晚上處理完了你的事情,再從圍牆翻進學校,走到校門口跟門衛打個招呼假裝剛下班。這樣你就給自己製造了一個看似沒有破綻的不在場證明,我說得對嗎?”

劉建華焦急地喊道:“我……”

路彥打斷了他的話:“林依芸的死亡現場表明,這個凶手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並且很可能與死者相熟。你從小成績優秀,現在又是教物理的老師,邏輯思維縝密,完全符合凶手的條件。作為曾經強迫她發生性行為的前男友,你也有犯罪的動機。會不會是因為她離開你以後找了個新男友,你才憤憤不平,將她誘騙出來殺害呢?”

“我沒有強迫她,我沒有!我們之間是……”說到這裏,劉建華刹住話頭,眼珠轉了轉,一本正經地說完,“我們之間是柏拉圖式的戀愛,純精神式的,我們沒有發生肉體關係。”

聽到“柏拉圖式的戀愛”這種詞語從劉建華的嘴裏說出來,路彥一陣惡心,強忍住了想打他的衝動。

見路彥不說話,劉建華接著道:“還有,我跟她在一起,完全是你情我願,而且還是她主動選擇靠近我的!至於你說的那些事情,是我一直在堅持著師生關係的原則和底線!”

“你以為林依芸已經死了,你們之間的事情除了你之外就沒有人知道了嗎?”路彥惡狠狠地問道,“今年的1月到3月,林依芸經常一個人放學後去你家。她去你家幹什麽?”

“她所有科目中就物理差一點,來我家就是想讓我給她輔導物理的。我經常在課外免費給學生輔導教學的,不信你可以問我的其他學生。”

“胡扯!你跟她合影都摟上腰了,還說隻是在家裏給她輔導物理?”

“隨你怎麽想,反正我什麽也沒做,”劉建華強裝鎮定,“我知道我和她在一起是不對的,但我也有道德底線,我不可能跟她發生關係的!”

路彥強壓怒火,沉聲道:“你以為讓林依芸替你們的關係保密,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嗎?現在就有人能證明你和林依芸發生過關係,而且還是你強迫她的!”

“什麽人?這不可能!”劉建華一臉不敢置信。

“我們不可能沒有任何證據,就把你帶到這兒來”

“這不可能!你們一定找人作了偽證!”劉建華大吼著,英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

“你可能對強奸罪有誤解。強奸罪,是指違背婦女意誌,使用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強行與婦女發生關係的行為,除了暴力、脅迫之外,還包括酒精和藥物迷奸。換句話說,你用酒或者藥物使林依芸昏迷失去反抗能力再發生關係,也屬於強奸!”

“我沒有使用別的手段跟她發生關係,更沒有殺害她!”劉建華蜷縮著身體,迎著路彥的目光,他覺得自己的臉部有一股灼燒感,他低下了頭。

路彥朝劉建華湊近了一點:“你不承認強奸沒關係,你不承認殺害林依芸也不要緊,我這裏已經湊齊了證據,照樣可以定你的罪!”

路彥想著,雖然現在證據也不是很充足,但隻要攻破劉建華的心理防線,讓他交代自己的強奸罪名,就能爭取到時間,自己也可以接著查他是不是命案的凶手。

“你坦白從寬,還可以爭取減輕罪名,不要心存僥幸!不要以為靠謊言就能逃脫法律的製裁!”

路彥看看時間,站起來開始收拾東西。他冷冷地掃了一眼沉默的劉建華:“我的同事會接著審問你,直到你交代為止!”說完,走出了審訊室。

審完劉建華,路彥覺得事情有些棘手。

現在是5日下午,他爭分奪秒地趕回賀縣,就是想盡快從劉建華嘴裏問出東西來。但是沒想到,劉建華矢口否認性侵,謀殺的事情也不好查證。

想到張霖和林依芸的關係,路彥決定先找張霖聊一聊,說不定能獲得什麽線索呢!

路彥走進審訊室,把林依芸和劉建華的關係告訴了張霖。不過,考慮到張霖畢竟是嫌疑人,路彥也沒有說太多。

聽完路彥的話,張霖身體僵硬、一派沉默,臉上混合著悲傷、憤怒和茫然。良久,他開了口:“跟我說說你了解到的劉建華吧。”

路彥考慮了片刻,把他和劉建華接觸的經過,以及目前對劉建華的了解大致說了一下:“我們抓到劉建華之後,又找他的同事了解了一些情況,他們都表示這個年輕的實習老師雖然教學出色,但私下裏寡言少語,下班後就回到自己租的房子裏宅著,和別的老師幾乎沒有任何社交。目前就是這些,剩下的我們還要繼續了解。”

張霖僵著脖子,一聲不吭地聽完路彥的講述,才開口道:“你記得日本那個叫宮崎勤的連環殺人犯嗎?他在1988到1989年這段時間裏先後殺害四名女童,還肢解了那些女童的屍體,並把女童的骨灰寄給家屬。劉建華和宮崎勤犯罪時年齡相仿,他的人生經曆也跟宮崎勤有點像。”

“你是說那個人格變態的宮崎勤?”路彥不禁悚然,宮崎勤可是當年轟動整個日本的變態連環殺人犯,社會環境和成長環境的雙重影響,促成了他那近乎精神病般的心理扭曲,最變態的是,他把那些小女孩的身體器官帶回家後都煮著吃掉了。要是劉建華是他那樣的人物,那就太可怕了。

“是的,你可以再去了解下。”張霖有氣無力地說。

“你認為,正常人不會因為女朋友跟自己分手後又找了男朋友這種事去殺人?”

“我不知道,”張霖搖搖頭,“我隻是給你一個參考,或許對你有用。”

“宮崎勤可是連環殺人凶手……”路彥托著下巴陷入了思考,“那兩個失蹤的女孩也都是賀縣二中的,陳怡還是劉建華班上的學生,如果她們也出事了的話,確實有你說的這種可能……”

從張霖那裏得到了一個新思路,路彥疲憊地走出審訊室,見到了焦急等待的陳依夢和李茵。

陳依夢連忙上前問道:“那個劉建華承認他是凶手了嗎?” 路彥搖搖頭:“沒有,他連和林依芸發生過關係都不承認。”

陳依夢正想說話,路彥已經轉過頭問李茵:“筆錄做得怎麽樣?”

“記完了,她講得很詳細很完整……”李茵說道。

路彥點點頭,看向陳依夢:“那就好,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他抬腳向門外走去,走了兩步才發現陳依夢低頭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麽了?”路彥不解地問道。

“那個,我不想走……”

“不想走?”

陳依夢緩緩抬起頭:“依芸的案子一天不破,我心裏就一天難受,我想跟著你把這個凶手找到後我再走……”

“開什麽玩笑?警察查案可不是小孩過家家,不是什麽人都能隨便跟著的。”路彥很無語,這不是無理取鬧嗎?

李茵見狀,也趕緊補充道:“對,我們有規定,警察辦案是不能讓無關人員在場的。”

“可我是受害人家屬,不算無關人員啊,我有知情權的!你們方便的時候就帶上我,不方便就不帶,不帶我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待著,誰也不打擾,行嗎?”陳依夢的聲音越來越急。

“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何況你在賀縣住哪兒啊!”

“我住賓館!我有的是錢,住多久都沒事!”

路彥一臉崩潰:“別幼稚了好嗎?你接下來就要去意大利讀書了!好好享受你這個暑假吧!”

陳依夢咬了下嘴唇,眼眶已經有些微微發紅:“現在才8月初,我9月下旬才開學,還有一個多月,這麽長時間夠你破案了。”

“破案沒有你想得那麽容易,很多案子要好幾年才能破的,還有些案子甚至永遠也破不了!”

“如果到了9月份你還沒破案,我就自己回去上課,不會繼續待在這兒煩你。”陳依夢看著路彥,兩行淚水從臉頰滑落。

“我在賀縣查案的時間隻剩下5天,5天之後,不管這個案子破沒破,我都要回省廳。這麽短的時間裏,你留在這裏毫無意義。”

“那好,我就待5天,5天之後不管你破沒破案,我都跟你回去!”

“可是你……你留在這裏可能會有危險,知道嗎?”路彥平生最害怕的就是女人哭,他寧願麵對幾個拿著AK47的暴徒也不願意麵對女人的眼淚。他原本以為這隻是小姑娘一時的衝動之言,沒想到她的決心這麽強。

“我跟依芸是姐妹,本來我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兩個人,可是……”陳依夢抱著小腿蹲了下來,眼淚嘩嘩直流,“可是我們後來分隔了那麽遠。每次在一起的時候,盡管她不說,我還是看得出來她的羨慕。我一直想著等我長大一點,就去幫她的。我原以為她隻是經濟條件差一點,其他的也沒什麽,可是我錯了,我沒想到她吃了那麽多的苦,還被壞人欺負,嗚嗚嗚……”

空氣沉重得像是凝固了起來,李茵越過陳依夢的後腦勺看向路彥,兩人麵麵相覷。李茵試探著說:“要不就……就讓她留在賀縣吧,我們平時案子有什麽進展了就跟她說說,她是受害人家屬,是有知情權的。”

陳依夢哭得梨花帶雨,哽咽地看著路彥:“在我家的時候你就答應過我的,你發過誓的,不管遇到什麽困難,都一定要幫我找到那個殺害我姐姐的凶手,而且還要及時告訴我案件的最新情況!你忘了嗎?你發過誓的!嗚嗚嗚……”

陳依夢的一席話,讓路彥覺得胸口像是壓了塊巨石。他表情掙紮地想了想,艱難地動了動嘴,忽然,那張詭異的紙條又浮現在他腦海中。

他聲音嘶啞,好像喉嚨卡了什麽東西:“不行……你不能留在賀縣。”

原以為路彥能夠妥協,沒想到最後開口還是拒絕,李茵不由得感到很沮喪。她同情地看了看陳依夢,又看向路彥,想了想開口道:“昨晚有人跟我說他春宵一刻去了,結果帶回一個小姑娘……哦,對了!昨天的通話我好像還錄音了,要不要拿出來給大家一起分享下呢?”

李茵壞笑著看向路彥,卻見路彥對她的話毫無反應,隻是盯著陳依夢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後,路彥沉聲對陳依夢說道:“你可以留下來找個酒店住下,案子要是有了新進展,我和李茵有時間會去酒店告訴你。但涉及到警務秘密,我們是不能告訴你的。”

天色已經黑了下去,路彥開車帶著陳依夢和李茵,來到了吳老伯的房子門口。

“誒?怎麽把車開到你住的地方來了,難不成你想把小姑娘留著跟你一起住?”李茵瞪著路彥。

這叫什麽話?路彥一臉無奈:“你忘了?恒佳酒店不就在吳老伯房子對麵的那條街嗎?”

路彥停下車,和李茵一起帶著陳依夢朝恒佳酒店走去。

酒店前台,路彥看著陳依夢掏出身份證遞給酒店登記,不由得感歎道:“看來你是有備而來啊!”

“對啊,來了我就沒想走的!”陳依夢側過臉看著路彥堅定地說。

三人走上二樓,陳依夢刷卡推門而入,路彥和李茵幫她把行李放好。

“這裏安全嗎?”李茵打量著整個房間。

“很安全,我剛來的那一天就了解到,他們的保安24小時輪流值班,每層樓的樓道和樓梯口都裝有監控,房間的窗子都裝著防盜窗,床頭有緊急電話可以打給前台。”路彥看向陳依夢,“而且,這酒店的一樓就是餐廳,你要吃飯就留在這裏吃,不要一個人隨便出門。”

“不準我隨便出門,我怎麽去找你們?”陳依夢看著路彥誠懇地問道。

“我就住在酒店斜對麵,如果你遇到什麽情況,可以打電話給我。”

陳依夢點點頭。

“如果你真的想出門,最好聯係我和李茵,我們帶著你會很安全。如果我們都沒時間,那你一定要找個同伴一起出門,切記不要單獨行事!”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比我媽還囉唆!還嘮叨!”陳依夢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陳依夢打開行李袋,和李茵坐在床邊熱切地聊了起來。陳依夢要把她的一個化妝品套裝送給李茵,李茵則反複推辭著。

看著打得火熱的兩人,路彥忽然又想起了什麽,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哎!你媽媽同意你在這兒嗎?要是不同意我還是要把你送回去的!”

“我媽會理解我的,而且有你們倆在這兒,她絕對會很放心的。”

“你說了不算,打電話給她,讓我跟她說。”

陳依夢鼓著嘴,不服氣地說:“真是的,成年人這點自由還沒有?”盡管很不滿,她還是從包裏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

“開免提!”路彥皺著眉頭。

陳依夢瞪了路彥一眼,氣呼呼地開了免提。電話很快接通,陳依夢和她媽媽王女士說明了情況,不出所料地遭受強烈的反對。

“胡鬧!破案和你有什麽關係?”王女士的聲音嚴厲了起來。

“媽!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你知道的,依芸的事情讓我很難釋懷,我之前一直沒能為她做些什麽,現在隻想留在這裏,直到她的案子能查清楚!隻有這樣,我心裏才能好受點。”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王女士歎了口氣道:“不行,你不能去那個鬼地方瞎摻和!”

“放心吧,我就住在酒店裏不出門,而且警察會保護我,很安全的。”

“人家警察幹嗎保護你?”王女士不相信陳依夢的話,“社會是很現實的,知道嗎?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關心你!”

“你上次見到的那兩個警察現在就跟我一起,我讓他們跟你說。”陳依夢求救似的把電話遞給旁邊的李茵。

已經和陳依夢打成一片的李茵,心領神會地接過手機,開始耐心地勸說王女士。有了李茵這個警察的保證,王女士的語氣也軟化不少。站在旁邊的路彥看到這一幕,不禁感到深深的無奈。

路彥暗暗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的最大缺點就是在女人麵前耳根子太軟,可是他如今要與時間賽跑,實在不能在這個小姑娘身上繼續消耗時間了。他整理整理思緒:“酒店門口和你房間外麵的樓道都有監控,我會定期看一下監控,如果發現你一個人出門,你明白什麽後果吧?”

“那我要出門買東西呢?”

“讓服務員幫你買。”

“好,我答應你!”

路彥看向陳依夢,直到她認真地點點頭,才稍稍安下了一點心。

李茵遊說完畢後,又把手機交給了路彥。路彥隻能趕鴨子上架地拿過手機,耐心地陪著絮絮叨叨的王女士接著聊了好幾分鍾,才讓王女士放下心來。

晚上,路彥開車把李茵送到她家樓下。霓虹燈光透過車窗灑進車裏,在兩人的臉上鋪出了移動的斑駁光影。

路彥看了看周圍一片安靜的小區,悵然道:“在劉建華家,除了那件羽絨服,沒發現其他有用的東西了?”

“沒有,我們把他家搜遍了,也沒發現什麽可疑物品。”

“電棒、砍刀、乙醚這一類的東西沒有找到?”

李茵搖搖頭:“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

“是嗎?那跟女人或者和**有關的東西呢?”

“沒有。”李茵依舊搖著頭。

“劉建華顧及教師名聲,肯定會要求林依芸對他們的事情保密,如今林依芸死了,事情就隻有劉建華一個人知道。這小子看樣子是清楚我們人證物證都很難調取,所以才什麽都不承認。”

“對,這樣拖下來更難定他的罪,我聽我爸和高隊長說,已經安排人連夜審問他了。”

路彥沉聲道:“劉建華在賀縣二中教了快四年書,還是實習教師,這件事到底怎麽回事,得好好查一下。另外,你爸讓蔣旭飛去劉建華老家查他的社會關係了嗎?”

“對,動作快的話,明天蔣旭飛就能帶著消息回來了。”

李茵拉開車門準備下車,忽然又回頭看著路彥:“你最後為什麽又讓那個丫頭留下來?”

“不是你答應她留下來的嗎?你又是為什麽?”

“你不覺得她說得很感人嗎?如果我有個妹妹出了這種事情,我肯定也會像她這樣的!”

“是嗎?”路彥曖昧地笑笑,“難道不是因為那包化妝品嗎?”

“想什麽呢你!”李茵打了一下路彥的肩膀,“如果我是她,依我的個性肯定要自己調查,自己去抓住凶手!”

路彥一臉嚴肅:“可是你想過嗎?如果凶手既不是劉建華,也不是張霖,那麽留在賀縣的陳依夢安全嗎?”

“這……”李茵神色遲疑,道,“她都答應了不會一個人出門,應該不會有問題吧,再說這個問題你都考慮到了,怎麽還答應讓她留下?”

“我讓她留下的原因可簡單多了……”路彥意味深長地笑著,“有個能接觸美少女的機會送到眼前,錯過豈不是罪過?”

“你這個家夥!”李茵看著路彥的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不會真在打她的主意吧?”

路彥沒有回答,隻是兀自笑著。她皺皺眉頭,路彥這個人時而正經時而輕佻,真不知道哪一麵才是真正的他。

想不出也就不想了,李茵利落地下了車:“我回去了,明天見!”

路彥搖起車窗,看著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樣子。李茵人雖走了,但她的話還在撞擊著自己的心坎。對啊,為什麽自己也答應讓她留下來呢……

披著慘白孱弱的月光,路彥回到了他租的房子裏,剛走進院子,便遇到房東吳老伯。身材有些佝僂的吳老伯正提著一個比自己還要高大的稻草人,放到院子裏的一個角落。見路彥回來了,他熱情地打著招呼,笑得滿臉都是皺紋。

“小路,昨晚你沒回來?”

路彥笑了笑:“對,我找朋友去了。”

“是找女朋友去了吧?哈哈,我今晚也要出去打牌,你把門先鎖著,不用等我。”吳老伯笑著,把稻草人整齊地靠牆插在地上。

路彥失笑,沒想到吳老伯的想法這麽前衛。看著吳老伯吃力的動作,他疑惑地問道:“老伯,您這個稻草人是幹嗎的?”

“這是新做好的,等秋忙的時候再放出去。”吳老伯轉身朝屋裏走去。

路彥打量著那個稻草人,雖然紮得粗糙,但神韻十足,脖子還有一塊紅色的抹布,像圍巾一樣獵獵飛舞。

路彥笑了笑,準備進屋休息。他抬起頭看了看自己在三樓的房間,忽然發現,自己昨晚曬在窗邊的衣服都不見了!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有人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時,吳老伯從客廳裏走出來,手上拿著一把雨傘,對路彥說道:“對了,昨晚你沒有回來,我看又下雨了,怕衣服淋濕就給你收進來了。”

“噢,謝謝……”路彥嘟囔著,原來是自己想多了。他拔腿向屋子走去,忽然又想起了什麽:“賀縣這個季節下雨很多嗎?”

“是啊,每年8月份,老天都像是破了洞一樣,雨下個不停!”吳老伯笑嗬嗬地說著,提著傘走出了院子,帶上了門。

路彥微微頷首,爬上三樓,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一陣積壓的濃鬱潮濕味撲麵而來。打開燈,燈光驅散了黑暗,路彥拿下臉上的舊創可貼,換了個新的。他脫掉白襯衫,把它拿在手上,撫摸著衣領上麵的那個紅點。安靜已經撫平了整個房間,他掏出昨晚在車上收到的那張神秘紙條,借著窗外的燈光,拿在手上仔細看著。那種一直被人窺探的感覺再次回到他的腦海中,究竟是什麽人在暗中窺探著自己?

路彥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想起自己來賀縣的那天晚上,恒佳酒店前那身後的幽靈。他覺得有人在跟蹤自己,可那時候案件還沒有任何眉目,自己也還沒有懷疑到任何人,什麽人會對自己的到來如臨大敵,不惜冒著危險跟蹤自己呢?

也許該把這張紙條送給省廳,和那封匿名信一起檢查檢查,賀縣這個案子,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黑暗裏,路彥看了看房間裏的掛鍾,已經是5日的深夜了,倒計時的第二天就這麽過去了。路彥苦笑了起來,目前隻有對劉建華強奸和殺人的懷疑,證據都找不到,線索方麵也毫無頭緒,光憑陳依夢的口供,讓劉建華承認強奸都很難,更何況是殺人!

來賀縣之前王倩對他說的話,時常浮現在他的心頭,可是賀縣的案子還沒查完,自己怎麽能撒手不管就跑回去呢?

窗外又刮起一陣涼風,路彥抬頭看向天空,又要下雨了,從這裏的窗子可以看到臨街的恒佳酒店。陳依夢此時在忙什麽呢,是不是在房間裏看著電視準備睡覺了?

這兩天,路彥覺得自己在查案中像是忽略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但是努力去想又想不起來。路彥抱住了腦袋,通宵未睡的疲憊襲上心頭。他轉過身走到床邊,讓身體自由落體般倒在**,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但是他睡得並不好,夢裏麵,一些黑色的畫麵和一些彩色的畫麵交替出現。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已經安靜下來,路彥聽到遙遠的地方傳來窸窣的聲音,就像誰的鞋底正在水泥地麵上摩擦。路彥努力地聽著,遙遠的地方似乎還有著細微的呼吸,是誰在帶動空氣如薄膜般振動?

路彥猛地睜開眼睛,快速地跳下床,跑到門邊拉開門,衝著樓道厲聲喊道:“什麽人?”

然而樓道裏空****的,隻有風穿過樓道發出的嗚咽聲。路彥快步跑過去,站在樓梯口朝下望去,一個人都沒有。

“吳老伯,是你回來了嗎?”

沒有人回應,路彥的聲音在整個房子裏麵空****地回響。怪事,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嗎?路彥仔細地檢查每一個房間,但是什麽異常都沒發現。

走到大門口,院子的門依然是鎖著的,看來吳老伯打牌還沒有回來。路彥抬頭看看天空,滂沱大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傾瀉而下,雨水拍打著院子裏的水泥小路。他不禁苦笑,這些天來自己緊張得都有些神經質了,難道那隻是夢裏的聲音?

他徑自走到院子中央,看著淋雨的稻草人。它孤獨地張著手臂,脖子上被雨水打濕的紅圍巾鮮豔異常,用黑色毛料做成的眼睛陰森森地注視著路彥,一副揶揄的神色。

沒有紮好的稻草被暴風雨裹挾著,在牆壁上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難道剛剛是這個聲音?冰涼的雨並沒有讓路彥的心冷卻下來,他仰起脖子讓雨幕壓在臉上,暴雨拍打著自己的身體,思緒飄移到時光之外。

路彥知道自己需要放鬆,他的大腦快速回放著這兩天的畫麵,忽然間,周圍一切都靜止了,一道火花驀地從腦海中閃現——

該死!是那個鐵盒!林依芸那個鐵盒的邊沿處,粘著一點白色粉末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