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誓言
葉世一這下終於忍無可忍，將之前與父親所有的怨氣全都集中在了這一晚上爆發了。父子倆吵得很凶，幾乎達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什麽也沒聽進去。最後葉世一摔門而出，一晚上沒回來。
葉世一想，自己答應了球探的邀請，就可以遠走他鄉，去恒天俱樂部基地接受職業化訓練，這樣成為職業足球運動員的幾率大大提高，到那時，就可以向父親證明，自己是可以用足球綻放光芒。
眼下葉世一需要躲過父親的追捕。那一晚葉世一沒有去吳泉家避難，因為他知道父親會首先去吳泉家抓自己。隻要等到球探把自己帶走，就可以萬事大吉了。
到了第二天，葉世一收到了一個不敢相信的噩耗。
葉世一瞳孔收縮，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躺在醫院病**，披著紅十字白床單，閉著眼睛，滿臉是血的男人，會是前一天晚上，與自己吵架的父親。
是車禍，在葉世一離家出走那一晚，葉父就出門尋找他。在一處十字路口中，有一輛車突然竄了出來。當時車子車速很快，直接在轉角處一下子把葉父撞到。葉父當時就倒飛出去，後腦勺直接撞在了路邊台階上。送進醫院搶救時，就被告知無法醫治，宣判死亡。
這是事後葉世一從監控錄像中看到的。
調查顯示，肇事者酒精含量超過XX，酒駕實錘。
雖然肇事司機被判了刑，但葉世一心裏卻相當複雜。
白色的床單慢慢蓋過父親的頭，他的妻子和孩子圍在床邊。葉世一看著傷心欲絕的媽媽和妹妹，心中悔恨交加。母女兩人留的淚，就像葉世一心中的悔意一樣，延綿不絕。
那一晚自己要不是離家出走，父親就不會半夜出來找自己，也不會被車撞死。
如果沒有把自己被球探選中的事告訴父親，就不會......
如果自己不會踢球，就不會......
“如果...如果......”葉世一收起了揮舞的雙手，無力地放下，靠在了雷東身上，眼眶不知不覺流出了眼淚。
這是父親死去後，葉世一第一次流淚，或許是因為那一晚隻顧著後悔，忘記了哭泣。
“我雖然討厭他，但我不能接受我失去他，他既然那麽討厭足球，那就隨他願好了。”
其餘三人靜靜地看著葉世一，默不作聲。雷東臉色凝重，劉諾眼眶也不自覺掛著淚珠，原來葉世一心裏，背著如此大的心理負擔。
現在葉世一想起父親生前對自己踢球的消極態度，就心生恨意，他一度想用足球讓父親對自己刮目相看，證明足球不是沒用的東西。到頭來，自己卻再也無法在父親麵前證明自己，無法證明自己可以用足球讓他驕傲。
葉世一想證明給父親看，但是見證人已經不在了。心中恨意與悔意的交加，讓葉世一很久都無法走出來，以至於放棄了足球。
雷東放開了拉住葉世一的雙手，失去依靠的葉世一無力地坐在地上，看著吳泉說道：“這就是失去他的代價，也是我必須要承受的。”
吳泉擦了擦嘴角的血，劉諾在一旁拉著他艱難地撐起身子說：“所以你把放棄足球當做了對叔叔的祭奠是嗎？”
“吳泉同學！不要再說了！”劉諾在一旁提醒吳泉不要再刺激葉世一，葉世一現在心裏肯定不好受，不要再火上澆油了。
“我現在腦子裏，基本上都是我去踢完球，就會被他挨一頓罵的記憶，這樣會讓我對他的印象更深一點。”葉世一有點無力地說道。
“我這麽說你可能不高興，但你現在這個樣子，叔叔在天之靈真的會高興嗎？他希望你放棄足球嗎？”吳泉冒著再被打的危險，直接使出靈魂拷問。
有時候直接一點更能解決問題，即使解決問題的途中會被打。
葉世一用手臂擦擦眼角的淚，情緒也較之前平緩了很多，看著吳泉緩緩說道：“你又不是沒見過我爸的態度，哪是希望我踢球的樣子。”
“真的嗎？”吳泉從被葉世一掛彩中緩和了不少，說話底氣也變足了：“你難道忘了我們的第一個足球，是誰給你的。”
被吳泉一提醒，葉世一突然愣住，思緒瞬間倒回到了十年前。
當時葉世一才6歲，父親買了一個專業足球給葉世一，那時葉世一隻是把足球當成一個玩具，就和吳泉一起隨意踢著玩。由於第一次接觸足球，什麽都不懂，隻是胡亂地踢，怎麽開心怎麽來。
後來父親給葉世一看了許多著名足球明星的足球視頻，視頻上的各個足球明星踢球的方式天馬行空，猶如在用足球表演，或者用足球在跳舞。
這給了幼小的葉世一帶來了極大的震撼，那時才發現，原來足球是這樣踢的。
後來葉世一帶著吳泉，學著那些球星的踢球方式，每日沉醉在足球的樂趣中，每天都踢得忘乎所以，有時候父親看到了還會摻上一腳。
葉世一最喜歡的球星是那個巴西的羅納爾多，這也是父親最喜歡的球星。父親每次和葉世一討論到羅納爾多的時候，兩父子都興高采烈，有說不完的話，仿佛整個時間和空間隻剩他們兩個羅納爾多的球迷。
吳泉的提醒，讓葉世一如泉湧一般，回憶起這些和父親美好的瞬間。
可這樣美好的記憶，葉世一為什麽會忘記，留下的，隻有和父親的爭吵？
“我們小時候一起玩的那個足球，我沒記錯的話，那是叔叔給你的。他如果不支持你，他為什麽讓你踢足球？”吳泉見到葉世一有了自己想要的反應，立刻趁熱打鐵。
葉世一看著吳泉，沒有反駁他，好像在等著吳泉繼續說下去。
但是吳泉此時卻掉了鏈子，看著葉世一渴望答案的目光，突然間詞窮，一時間想不起來說什麽。
“總之，叔叔絕對是想你踢球的！”
“老爸他，真的想我踢球？”
葉世一在問自己，也是想問父親，但是能回答的人，隻有葉世一自己。
“葉同學！”劉諾剛才聽聞葉世一的故事，有點感慨萬千，原來眼前這個大個子，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傷痛過去。
見到葉世一情緒變得穩定，加上同情葉世一的遭遇，劉諾膽子也變大起來，走到葉世一麵前，說：“你好好想想，有哪個父母是不支持孩子的呢？所以叔叔他，一定是支持你的。”
劉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憂傷，但很快轉瞬即逝。
“你再想想，如果拋去對你父親的愧疚，你是不是還想踢球？”
劉諾這一問，直擊葉世一內心靈魂深處，讓葉世一不得不正麵拷問自己。
想起上次和學校球隊的較量，自己“真香”地回到了綠茵場，又重新在球場上踢球。那一刻，葉世一才感覺回到了最初，回到了最初父親第一次把足球送給自己的感覺。
那就像一個誓言，一個父親交接給孩子的誓言，至於這個誓言是什麽，就需要葉世一自己去尋找答案。
雷東嚇了一跳，趕緊拉著侄女離葉世一遠一點。由於雷東在葉世一身後，不知道葉世一現在情緒如何，他怕劉諾冷不丁地上前搭話，萬一葉世一忍不住對她動手怎麽辦。
雖然不知道葉世一會不會打女孩，但是對一個女孩子動手動腳也不好啊。
葉世一聽到劉諾的話，臉上的神情也變得緩和許多，仿佛落下一塊積壓自己心裏多時的大石頭，但是依然還有一個疑問，為什麽初中的時候，父親老反對自己踢球呢。
這對葉世一的影響很大，以至於一改之前的印象，固執的認為父親不喜歡足球。
葉世一回過神來抬起頭看著三人，看向劉諾的時候一臉疑惑，因為根本不認識她：“你是誰？怎麽認識我的？”
“我是從教練和吳泉口中認識你的，純屬偶然亂入，然後又湊巧知道了葉同學不為人知的故事，不過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知道的。”劉諾露出了一個很好看又帶著歉意的笑容。
葉世一有點臉熱，剛才和吳泉吵得太過激動，都忽略了周圍的人。在不熟悉的人說這樣的事，著實很羞恥。
“你剛才嚷得那麽大聲，再大聲一點你的故事就人盡皆知了。”吳泉神情也放鬆了一些，站起對葉世一伸出手。
“叔叔是不是真的希望你踢球，我們一起去找答案就知道了。”
葉世一盯著吳泉的手，盯了好一會，終於伸出了手握住。
“怎麽找？”
有戲！這個態度絕對有戲！離成功就差臨門一腳了！
吳泉激動地把葉世一拉起來，對他說道：“我也不知道。”
“什麽？”葉世一差點又想把吳泉揍一頓，你不知道你還在我麵前煞有其事的說什麽。逗我玩嗎？
“我的意思是，我是不知道，但是阿姨，也就是你媽媽可能會知道答案！”吳泉看著葉世一又想打人的眼神有點虛，也不再開玩笑了。
劉諾看著兩人嬉鬧的樣子，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剛才還氣勢洶洶、水火不容的動手吵架，現在居然又和好鬧在一起，這是什麽情況。
莫非，這就是男生之間的友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