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鴻門宴驚險迭起,劉邦僥幸逃脫

劉邦抗拒項羽的軍隊人關,已激怒了項羽,但項羽人關紮下大營後,對於是否討伐劉邦,尚舉棋未定。範增指示,速派一個人穿著劉邦軍隊的衣服到楚營去偷營行刺,以激起項羽大將軍的憤怒,立即發兵討伐劉邦。

項莊讓曹無傷來籌劃這件事,曹無傷在心中估摸:派誰去好呢?哦,有了,前天有個名叫何徵清的壯漢前來報名從軍,他見此人力大無窮,就收下了,這事最好派他去。於是,他派人將何徵清喚來,對他說:“壯士,我已摸清了你的底細,在士卒中我布置了許多情報人員,任何小事都逃不過我的眼睛。據我的情報人員報告,你是秦軍的一名逃卒,我也知道你夢寐以求的事情是,斬項羽之頭,為二十萬關中子弟複仇。現在我滿足你的願望,派你去偷襲項羽大營,我埋伏在楚營中的內應已經做好接應的準備,你應該力爭生擒項羽或取他的首級。我還派幾個弟兄幫你。祝你成功。”

何徵清聽了,錯以為曹無傷也和他一樣,與項羽有仇,因此欣然領命出發,可是,還未曾進入楚軍的大營,就陷入了項莊預先設置的包圍圈。他和其他幾人成了俘虜。

項莊把有人偷營的事報告項羽,並說這些人穿著劉邦軍隊的衣服,肯定是劉邦派來的。但這天項羽心情極好,這個情報並沒有使他憎恨劉邦,他認為這是一件雞毛蒜皮之類的小事,用不著小題大做,他說:“什麽毛賊竟敢到我這裏來偷營,恐怕是吃了豹子膽吧!我到底要看一看他是否長著三頭六臂。”

項羽親自審問偷營者何徵清,從口音聽出他是關中人,便說:“大膽小賊,你竟敢偷本將軍的營,我要看你有多大的力氣!你給我聽著,如果你能把這根圓木抱起來,我就免你一死!把繩子給他解開!”

何徵清一聲不響地活動了一下被捆得麻木的雙臂,一步步走到圓木邊,心想今天顯露本事的機會到了,不妨露一手給這些楚軍看,讓他們知道老子的厲害。他躬下身伸出他那雙堅實的鐵臂,包抄到圓木的下麵,隻聽他“嘿”的一聲,雙臂使勁一抱,大家就看見圓木被提了起來。

全體圍觀的將士,簡直看傻了眼,大氣也不敢出,凝神屏息地直盯著他。沒想到這個毛賊有這麽大的氣力。

又聽見“嘿”的一聲,隻見他猛然間直起腰來,將那根四人抬的巨木橫抱在腰間,一絲不動穩穩當當地站立在那裏。

簡直神了!眾人禁不住發出叫好聲。

項羽也服了,大聲讚歎說:“壯哉,力士,本大王免你一死,而且留你在此幹苦力!”

何徵清就這樣被錄用為楚兵的役夫,從事苦力的工作,穿著囚衣,被控製在外營,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

範增見一計不成,又施一計。他派項莊通知曹無傷說:

“三天後的晚上,你派一名心腹去見項羽,捏造情報,欺騙項羽說:‘多種跡象顯示,沛公自入關後,一直打算稱王秦中,起用秦王子嬰為宰相,與秦人串通一氣,驅趕已經入關的諸侯軍隊,秦宮中一切珍寶,都想據為己有。’此事不可有絲毫差錯。隻有這樣才能激起項羽的憤怒,使他下決心攻擊劉邦。”

此事正中曹無傷下懷,他早就想派遣心腹去麵見項羽,鼓動項羽立即進兵灞上消滅劉邦,他將為內應,他準備事成之後就請項羽封他為王,他覺得這樣做肯定是穩操勝券。

這是一個十二月的晚上,項羽、項伯和範增在營房室內煮酒論英雄,韓信執戟一旁侍立。

室外大雪紛飛,天地一片銀白,室內火炬明亮,四個角落生起四個火盆。炭火泛紅,熱氣四溢,暖得室內如春。

項羽又提起了劉邦遣將守關的事,他環顧眾人,說道:“我等與秦軍拚殺,劉邦借機人關亡秦。知我軍必來,他又遣將守關,對這種視友如敵之人,將如何處治?”

項伯多次請項羽顧全大局,勿意氣用事,這次也說:“沛公西來,本為懷王所遣,他雖然據關無理,但此事還是回稟懷王後,再作定奪!”

項羽平素十分尊重叔父,這次卻說:“叔父的話太欠考慮,懷王遠在彭城,叫我如何等得!”

眾人見項羽有怒意,不敢輕易再說。沉默間,帳外士卒來報,說有一人求見上將軍。項羽命令召入室內。來者就是曹無傷的使者,他跪下稟報道:

“小吏奉劉邦麾下左司馬曹無傷之命,來轉告上將軍:多種跡象顯示,沛公自入關後,一直打算稱王秦中,用子嬰為相,秦宮中一切珍寶,都想據為己有……”

這個假情報還沒有敘述完畢,可真有效力,項羽的怒意起了火上添油的作用,他聞報後,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劉邦如此無理,我明日定要消滅他!”

範增乘機進言:“主公說得很對,我們應馬上攻擊劉邦軍,討伐的罪名是派兵守函穀關、意圖拒絕諸侯軍入關、私自聘請子嬰為丞相、將秦宮所有擄自天下的珍寶財物占為己有!”

但項伯提出反對的意見,他說,項羽與沛公共事懷王,應該同心協力輔助大楚,天下未定,不要爭名奪利,誰當秦王都沒有關係。以項羽的功績,今後也會封王的。他將以楚國左尹的身份,向懷王請求,說項羽奉命巨鹿救趙,耽誤了行程,雖沒有先進鹹陽,但應該在分封時給予補償。範增提出一連串看法,與項伯的針鋒相對。兩人激烈地爭論起來,項羽以上將軍的身份,做出決定說:

“明天五更造飯,清晨發兵討伐劉邦。”

這一晚全軍戒嚴,加緊做戰鬥準備,韓信奉令通宵值班,他站在雪地裏,凝望著遙遠天邊的黑雲,他知道,就在今天晚上,一場新的戰爭——劉邦與項羽的戰爭拉開了序幕。

沉睡的營房中,走出一個身穿皮毛大氅、戴著掩耳皮帽的長者,憑身材和動作,韓信看出這人是左尹大人項伯,韓信作為侍衛長,沒有走近前去詢問,隻是目送著項伯跨上一匹快馬,離開了軍營,單人匹馬直奔灞上方向去了。

約莫過了兩三個時辰,項伯騎著馬回來了,韓信走近前去打聽說:“左尹大人,明天早晨要向劉邦發起攻擊,今晚全軍戒嚴,免得走漏了消息,請問您深夜到哪兒去了?”

“您是明知故問,我到灞上見張良去了。”

“張良對明天的事有什麽反應?”

“他知道沛公一定敵不過我軍,但他不願獨自隨我脫逃,他把這事告訴了沛公。”

“張良一直把沛公當成知己。”

“張良在裏屋把沛公狠狠數落了一陣,責怪他不該一時糊塗,聽信解生這小子的餿主意,派兵把守函穀關,引發了項劉兩軍的爭端。”

“後來呢?”

“後來張良走出來,邀我進裏屋去見劉邦。劉邦對這事作了許多解釋,他說,他進關以來,可說是連一根草都不敢動,秦國的府庫財產全都封存起來,準備等上將軍進關的時候處理。至於函穀關派兵駐防,其實是怕一些散兵遊勇趁著混**進關裏來擾亂秩序,才預先做點防範,完全沒有要阻止我軍入關的意思。他還說可能有人從中挑撥,使項羽對他產生了誤會。”

“您認為他是真心誠意的嗎?”

“劉邦是個不錯的人,他一再向我敬酒,大哥大哥的叫個不停,還與我認親家,願意將他的女兒嫁給我的兒子。”

“恭喜您與未來的秦中王結親!”

“劉邦是真心誠意道歉,我要將他的意思仔細向項羽陳述,明天早晨,劉邦還要親自前來謝罪呢。”

項伯走到項羽就寢的房間前麵,敲門喚醒了項羽,向他匯報灞上之行的經過。韓信從窗外聽見他們開始曾有爭議,項羽責怪叔父不該這麽冒失,雙方大戰在即,跑到劉邦軍營裏去,如果劉邦把項伯扣留作為人質,事情就複雜了。但是項伯憑著長輩的身份,漸漸說服了侄兒。項羽一向注重孝道,自小父母雙亡,靠著兩個叔父撫養大,項梁死後,項伯是他僅存的血親長輩。他稱項伯為叔父,稱範增為亞父,但從血緣上來說,項伯比範增還要親,因此項伯的話比範增的獻策對他更有影響力。

項伯最後以教誨的口氣對項羽說:“劉邦是個仁厚長者,他首先進關替你在前麵鋪好路子,讓你能夠順利進來;你不但不予獎賞,反而要出兵攻他,在情理上實在說不過去。剛才他跟我約好明天要來拜訪你,你想想看,如果他真想謀反,還敢來見你嗎?”

項羽這個人一向耳根軟,經不住項伯一再勸說,就取消了攻打劉邦的計劃,改在鴻門設下宴席等候劉邦來謝罪。

範增見項羽和項伯談完話後就立刻改變計劃,心裏著實有氣,馬上再到項羽麵前說劉邦是如何的狡詐,很不可靠,應該早些殺了他以免除後患,並且建議趁劉邦謝罪的時候,在宴會中由項羽擲杯為號,發動埋伏在帳後的武士擊殺劉邦。

項羽心中又是一動,但是卻未置可否,範增也就不再多說,徑自去安排明天鴻門宴中暗殺劉邦的事宜。

翌日清晨,太陽升起,把白雪皚皚的麵山染上一層紅色,也照亮了鴻門的連綿營帳。韓信雖然一夜未睡,但因事情重大,他仍精神抖擻地站在營門外,等待著劉邦一行的到來。

辰時左右,劉邦一行果然來了。為首的除劉邦外,還有張良、樊噲等五員大將,以及一百名侍衛。韓信佩著幹將寶劍,大步走近前去,高聲說道:

“執戟郎中韓信,奉項王之命,在此恭迎沛公!”

說完轉身在前麵帶路,領著劉邦和張良,穿過警戒的刀叢,向項羽的中軍帳快步走去。樊噲和眾人在外麵等候。

來到帳中,隻見項羽在範增和項伯的左右陪同下,迎麵而立。劉邦和張良趕緊下拜。

劉邦說:“末將劉邦叩見上將軍,蒙將軍欣然召見,不勝感謝之至!”

項羽說:“沛公免禮!”

二人站了起來,劉邦道:“去年我和上將軍合力攻秦,您負責河北,我負責河南。承蒙上將軍為我接過了大部分的秦軍主力,我才僥幸地先一步攻進關中,劉邦知道上將軍您的大德,所以進人關中以後,除了跟父老們約法三章,安定民心以外,什麽都不敢動,想等上將軍來了以後再做決定。可是現在竟然聽說有人在您麵前挑撥離間,想要破壞我們的情誼,所以……”劉邦說到此處,倒真的動了情,滿腹委屈,鼻子一酸,不覺淚光瑩瑩,便激動起來了。他接著說:

“但我劉邦光明磊落,心無芥蒂,敢於前來拜見將軍。”

項羽已經在昨天晚上聽了項伯的一番話,現在又看到劉邦的態度如此誠懇,心想自己實在不應該如此對待他,於是對劉邦說道:“其實對你進關的事情,我本來也沒有什麽意見,是你的左司馬曹無傷派人來說長說短,不然怎麽會弄到這種地步?算了,話說明白了,氣就散了,今日既然你親自來了,就不再說什麽了,大家都是反秦的義軍,還是像昔日般以兄弟相待。來來來,讓我們坐下來暢飲幾杯,請人席!”

聽到“曹無傷”三個字,劉邦心中不禁咯噔一跳,沒想到自己身邊還出了個內奸,但他一下子警覺到,項羽是一時失言,他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不讓項羽有絲毫覺察。

範增見項羽把曹無傷告密之事和盤托出,心中急得就像火燒一樣。這使他清醒地意識到,如此下去,今後項羽與劉邦打交道,隻會步步吃虧,最後不能自拔。因此更增加了他借此機會,除掉劉邦和張良的決心。

說真的,範增當時臉都氣白了,要不是劉邦和張良在坐,他會立刻與項羽爭吵起來。他趕忙快步出營,對項莊說:“事情弄糟了,項羽的頭腦也太簡單了,他被劉邦的一番申述說得張口結舌,無言以對,便拋出曹無傷來搪塞。這可把我們害苦了!”他隨即要項莊將何徵清找來,對他說:

“你膽敢偷營,本應斬首,之所以沒有殺你,是因為我在項上將軍麵前說情,才將你留營察看,現在派你火速回去給曹無傷捎個信,事情發展十分微妙,勝負未分,叫他小心自己的腦袋!”

很快有人拿了一封信交給何徵清,然後一名楚軍軍官帶著他,一同走出大營。由於他們的衣服上都有楚營標記,所以並不曾引起劉邦方麵的人注意。出了大營,這位楚軍軍官把一匹馬交給了何徵清,囑咐他說:“快馬加鞭,前往灞上,將你手中的信當麵交給曹無傷,不然的話,他就沒命了!”這軍官說完就轉身回營去了。

再說鴻門宴上的情況。韓信在一旁冷眼觀察,他覺得性格豪爽粗獷的項氏叔侄在這一場鬥爭中根本不是工於心計的劉邦和張良的對手。對方城府極深,磨刀霍霍,暗中積蓄力量,收買民心,可項氏一方卻渾然不覺,認為誤會已經冰釋,全不把對方放在眼裏,在今後的鬥爭中能不輸嗎?同時,韓信看出項氏陣營中唯有範增最有遠見,這位軍師已知今後與項羽爭天下者,必沛公無疑,所以他一心要在沛公羽毛未豐之時,為項羽除掉對手,但項氏叔侄的態度恐怕白費了範增一番心計啊。

酒宴一時擺好,項羽、項伯東向坐主席,範增南向陪坐,劉邦北向坐賓席,張良麵西侍座。宴會氣氛很緊張,沛公心裏,真是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自起事以來,他還從未遇到過此等險情。項羽殺人不眨眼,他是知道的,動不動就是屠城。今日落在項羽手裏,是死是活可就很難說了。沛公不禁有些惱恨張良,書生之言不可信也,誤我大事。可偷眼一瞧張良,隻見他麵色平靜,正襟危坐,正一杯杯地喝酒。沛公心想,既然坐到人家的刀口下,怕也沒用,幹脆喝吧,死也做個痛快鬼。於是就舉起酒杯,向項羽敬起酒來。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痛快。

範增入座後一直臉色陰沉,一言不發。尤其是看見項羽笑容滿麵地與沛公交談,更是憂心如焚,如坐針氈。他的手緊緊握住胸前佩戴的一塊玉玦,當項王與他對視的一瞬,他用眼神和舉起玉玦,充分表達了一種無聲的語言:“玦”與“決”同音,舉玉玦就是催促項羽趕快下決心,在席間下令捉拿或殺掉劉邦。

範增的神態引起了張良的注意,他意識到是範增在操縱著這場酒宴,於是讓劉邦去與項羽周旋,自己密切地注視著範增的一舉一動,以便及時采取應變措施。

項羽臉上的反應是十分複雜的,這充分表現出他的外表剛強、內心柔懦的氣質。他的神色似乎在說:別擔心,我會除掉他的,不過別性急!……事關重大,不宜貿然行事……你不看我們談得正歡嗎?怎麽能馬上翻臉就殺掉人家呢?

範增先後三次舉起玉玦,催促項羽當機立斷,最後一次用手使勁地扯著頸上玉玦的絲絛,乃至於用力過猛,把絲絛也拉斷了,他幹脆將玉玦扔在一旁離席而去。

範增又走到帳外,找到項莊,對他說:“上將軍外剛內柔,不忍心殺死劉邦,我舉玉玦三次暗示,都不見理睬。可是,要不趁今天劉邦帶的人少趕緊除掉他,隻怕有一天我們都將成為他的俘虜,那就後悔莫及了!”

項莊一聽,拍拍胸膛說:“讓我進去幹掉他。”

“哎!等一等,你直接衝殺進去,隻怕上將軍的臉上掛不住。我看不如你假裝進去舞劍助興,等舞到劉邦麵前,就一劍把他的腦袋給砍下來,這樣一來,上將軍想攔也來不及。”

範增布置完畢,心中稍安,回到帳內,靜觀其變。

不久,項莊報門而進,聲言要向貴賓敬酒。

劉邦仔細一看項莊,心裏嚇了一跳。隻見項莊八尺有餘,豹頭燕頜,濃眉環眼,滿臉虯髯,長相和項伯、項羽十分神似,真不愧是同一宗族的人。

“這是何人?”劉邦驚問。

“哦,我的族弟項莊。”項羽代為介紹,“他是慕沛公英名而來,沛公就接受他的敬酒吧!”

項莊雙手捧起滿滿一大銅爵酒,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幹酒以後,他又雙手捧爵胸前,唱了個大喏說:

“以此酒為沛公壽!”

“多謝!”劉邦本是酒徒,當然不怕喝酒,他隨即也將手上的酒幹掉。

項莊轉身又向項羽行一軍禮說:

“飲酒不能無歌舞助興,末將願舞一套劍獻給沛公,以助酒興。”

“好,”項羽開懷大笑,“我剛才怎沒想到!”

於是項莊將酒爵丟給侍立一邊的侍從,“謔”地拔出劍來。的確是好劍!劍拔出後,揮動之下,在燈光下變成道道五彩霞光。

劉邦看到項莊眼中凸顯的殺氣,他不禁心跳加速,渾身發軟,直覺感到這是一個圈套。他兩眼緊盯著項莊舞劍,心中卻盤算著如何脫去今天這場危難,好幾次他手按著佩劍劍把,隻覺手顫抖著,不敢去拔。他用求救的目光看著張良,見張良若無其事,他隻得壯著膽子再看下去。

項莊舞劍先是龍躍虎跳,接著如荷柳輕擺,隻見一團銀光,左右盤旋,在座諸人都嘖嘖稱奇。

正在眾人看得出神,劉邦心驚肉跳之際,忽聽得項莊一聲雷霆大吼,八尺偉軀憑空拔起,躍上半空,緊接著姿勢優美的一招“平沙落雁”,人往劉邦席位衝落,劍尖卻是指向劉邦咽喉。

劉邦眼睛一閉,想躲已來不及,劍尖的寒氣已逼至臉上,他下意識在心中喊道:

“這下我死定了!”

突然聽到耳邊“叮”的一聲,不知何時項伯已起立拔劍,順勢就擋了項莊一劍,一氣嗬成,化解了他“平沙落雁”這一招。項莊又連連奇招並出,但都為項伯看似笨拙實則巧妙的劍術化解掉。項伯一邊擋劍,口裏還笑著說:

“單人舞劍不夠驚險,雙人對招才夠刺激。”

項羽看得嗬嗬大笑,連聲讚好:

“以前隻知叔父浪跡江湖,還有過殺人記錄,卻未想到叔父劍術如此高超,真是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了!”

劉邦這時才算是驚魂初定,難怪張良如此沉著,這裏的人隻有他知道項伯身懷絕技。

何徵清離開楚營後,騎著快馬沿著麵山小道疾馳,隻想快點到達灞上,將信交給曹無傷。他這時還相信曹無傷是自己的同黨,一心想救他的命,但究竟為什麽曹無傷有生命危險,他估摸不透其中的奧妙。

突然從他前麵的一棵鬆樹上跳下一個人來,他以為遇到了劫匪,定睛一看,此人是自己舊日的上級李宗武,並且和他一樣,穿著楚軍的製服。何徵清十分驚訝,李宗武將自己參加楚軍的經過簡單敘述了一遍,最後他說:“徵清老弟呀,要向項羽複仇,單靠我們幾個死裏逃生的關中軍人是不行的,力量太懸殊了,隻是白白送死,隻能借他人的力實現我們的目標,目前我們唯一的希望在沛公身上。今日沛公如果能從鴻門宴上脫險,日後他一定消滅項羽,但沛公能否脫險,並非你我所能管得了的。範增已預謀在先,要在宴會上殺劉邦,劉邦如果能從鴻門宴上逃出一命,他必然不敢走大道,要走這條安全捷徑的驪山小道。可現在這條小道也不安全,範增已經布置了幾位殺手,早在此埋伏等候。”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何徵清問道。

“因我熟悉路徑,範增將我也派為殺手之一。我想辦法摸清了他的部署,現在我有一件十分為難之事,要求助於你。”

“什麽事?”何徵清又問道。

“我奉命來截殺劉邦,但我的真心實意是要保護劉邦,可我現在是楚營的軍士,關鍵時刻不能公開出麵保駕,因此,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必須托付給你,方可保劉邦安全無虞!”

“我懂得你的意思了,請你快交代吧,我一定承擔,隻要有利於保護劉邦,我萬死不辭。”

“你不用到曹無傷那兒去了,讓劉邦殺掉他吧!他是劉邦隊伍裏的內奸。”

“哦,原來如此,我被他蒙蔽了。”

“翻過這座山,你就看見一座十分險要的關口,一邊是陡峭絕壁,一邊是萬仞懸崖,此處名叫鬼見愁。你不能騎馬,更不能走大路,隻能從這座山後攀登而上,就到了鬼見愁。”

“我該怎麽辦?”

“如果有人在那兒製造障礙,如放置大樹什麽的,你都應當排除,使劉邦順利通過。接著,你必須暗地護送劉邦,使他安全回到大本營。劉邦安全到達後,你就可回來,以後的事我來給你安排,祝你平安返回。”

何徵清接受了這個使命,他把馬拴在4地方,了鬼見愁的懸崖。

我們再看鴻門宴上的驚險場麵:張良見項伯舞劍隻守不攻,拖的時間久了,稍出破綻,劉邦的性命就不保。於是他借口更衣來到轅門前,樊噲一見張良出來,急忙迎上前去問道:“裏麵情況如何?”

張良隻說了句:“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樊噲一手持劍,一手擁盾,說了句“讓我進去”,便大步跨進營門。兩位衛士上前阻擋,樊噲將盾一側,向前猛地一撞,將兩個衛士撞得仰麵倒地。

其他衛士還要一擁而上,張良上前對執戟郎中韓信說:“沛公召樊噲入帳舞劍助興!”

樊哈來到沛公的背後,威風瘭凜地一站。隻見他怒發衝天,雙目圓睜,使項羽大吃一驚,按劍而起,厲聲問道:

“他是什麽人?”

張良趕忙起身說:“上將軍恐怕還沒見過吧?他就是沛公的參乘樊噲將軍。”

“哦,好一位壯士!”

項羽隨即吩咐說:“來人哪,給這位壯士斟一卮酒。”

樊噲接過侍者拿來的酒,昂然地站著,一氣飲盡,烈酒下肚,膽氣更加豪壯。

項羽生平最愛的就是這種豪爽粗獷的人物,他看到樊噲這副模樣,一點都沒有矯揉造作,不禁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連忙再吩咐左右:“再給這位壯士拿肉來。”侍者又奉上了一隻豬蹄膀。樊噲一看竟然是生的,心裏明白是項羽左右的人在捉弄他,可是卻滿不在乎地接了過來,把盾牌往地上一放,當作砧板,拔出佩劍一塊一塊地割著,割好便往嘴裏送,津津有味地大嚼起來。

項羽見樊噲虎虎生威,越看越高興,這時候早就把範增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笑嘻嘻地問:“壯士能不能再來一鬥酒呢?”

“小臣死都不怕,一鬥酒算得了什麽?”這下子可給樊噲抓到說話的機會了,這個狗肉將軍一開口,竟比兩個月前在鹹陽教訓劉邦時還要淋漓盡致,大義凜然,他說:“小臣是個粗人,不過有一件事想借這個機會向上將軍請教請教,大家都知道,秦王的暴政,搞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天下豪傑迫不得已才一致奮起,合力打倒他。據我所知,當年楚懷王為了要加速亡秦,因而提出一項獎勵,和大家約定,誰先進入關中就封誰為關中王。如今既然沛公先行入關,理當依照約定封為關中王,誰都沒話可說。可是沛公不但沒這樣做,反而規規矩矩地封閉宮室府庫,約束三軍不準擾民,濫殺無辜,並且駐軍灞上,恭候上將軍和各路諸侯的駕到,再做最後決定。至於派人守關,也隻是要防範一些小毛賊闖進關來搗亂擾民,根本不是想對付我們自己人。你對於勞苦功高的沛公,不予獎勵,反而聽信小人的中傷,一心要謀害他,以後還有誰願意再為將軍效命?這樣做跟秦朝的暴虐濫殺有什麽兩樣呢?我樊噲是個粗人,說話直爽,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原諒。”

項羽從來沒被人當麵搶白過,今天被樊噲指著鼻子數落一頓,真有說不出的羞憤,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隻有連聲說道:“坐,坐,坐下來再談!”

張良原先拉樊噲進來,目的隻是在於萬一動起手來,可以多一個幫手,誰料到他居然會搬出這麽一大套道理,說得項羽無言以對,服服帖帖的。張良看到了這種情況,高興中還帶有幾分驚訝,真想繼續看下去,可是又怕時間拖長了,情況會有所變化,於是向劉邦和樊噲遞了個眼色,劉邦馬上會意,裝作要如廁,悄悄地走出帳外,他前腳一出,張良和樊噲兩個人後腳就跟了出來。

這時候也沒有人阻擋,劉邦見兩人都已出來,看看左右沒人,悄悄地說:“現在走嗎?”

樊噲答道:“不走還留著挨刀子嗎?”

“可是我還沒跟項羽告辭呢!”

“告辭?”樊噲沒有好氣地說,“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人家是砧板,咱們是魚肉,還那麽多禮幹嗎?”

“那……那我們走罷!”

張良說:“沛公,你們先走,我暫時留在這裏穩住他們,要不然,咱們走不了多遠就會被他們截回來的,對了,沛公,你帶了些什麽禮物?交給我來轉送吧!”

劉邦走向車廂,取出禮物:“子房兄,這一對白璧打算送給項羽,這一對玉鬥準備給範增,其他的你看著辦好了。”

劉邦一說完,牽過馬來就想上去,張良連忙攔住他說:“你最好把車騎留在這兒,抄麵山的小路步行回灞上,免得他們起疑心。”

“好吧,那你就等我們大約抵達營區的時候,再進去回報。”“這個我知道,您放心好了。”

於是劉邦在前,樊噲等四員將領斷後,疾步向驪山而去。

張良一個人在營帳外麵溜達,消磨時間,他必須等劉邦一行抵達營地後,才走進項羽營帳告訴沛公已回去的消息。他正來回踱著方步,猛不防有人在他肩頭上一拍,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執戟郎中韓信。

“張良兄,恭喜您,在這場鴻門宴鬥智戲中,您完全擊敗了對手範增。”韓信滿臉堆笑地說。

“韓信兄,別取笑了,沛公剛剛脫離虎口,我心中還有餘淨呢。如果沒有你暗中幫助,我的成功決不會如此輕易。”張良說。

“我回去複命時肯定會受到範增的責備,但我早有離開項羽的打算,也顧不得這麽多了。項羽在軍事指揮才能上的確非常傑出,沛公不能與之相比,巨鹿之戰就是明證。但是項羽隻相信自己,不相信別人,賢者不用,隻是個孤家寡人。如果他要與沛公爭天下,最後很可能敗在沛公手下。”韓信說。

“您作為楚國人,對於貴國的哲學家老子和莊子的哲學深有研究,可欽可敬。既然您對形勢看得這樣清楚,為什麽不毅然決然離開項氏陣營,投奔到沛公麾下來呢?”張良問道。

“我早有此意,隻是沒有找到機會。”韓信說。

“大丈夫複仇,十年未晚,您會找得到機會的。我願意當您的引薦人,使您能投身劉邦麾下。”

“那就太好了。過去兩支軍隊相隔這麽遠,千裏迢逍,關山阻隔,我不敢貿然行事。現在兩軍隻相距四十裏,我隨時可以來投。”韓信說。

於是張良匆匆寫就推薦信一封,信上還特意提到韓信乃大將之才,精通兵法,應該破格提拔重用。今後要攻破項羽,非此人不可。韓信把這封信秘藏於腰帶之中,就徑自進帳去了。

張良又在外麵待了一段時間,估計劉邦一行已經返抵營地,才慢吞吞地捧著禮物進帳,向項羽和範增說:“稟上將軍,沛公因為喝得酩酊大醉,怕酒後失態,不方便來向您辭行,所以特地命小臣奉上白璧一對呈獻上將軍,玉鬥一對獻給亞父範將軍,還望兩位賞臉收下來。”

項羽問道:“沛公現在人在哪裏?”

“沛公因不勝酒力,恐失態受責,所以丟下車騎先行離去,現在大概已回到灞上去了。”

張良說完話,再分別呈上禮物,項羽也不追問,隻是把玩著劉邦進獻的一雙白璧,欣賞了好久,才愛不釋手地放到座上,並指著那對玉鬥對範增說:“送你的這份禮物也不壞嘛!”

範增鐵青著臉接過玉鬥,往地上重重一摔,拔劍把它砍成幾塊,憤憤地罵道:“哼!良機難再!婦人之仁根本成不了大事,等著瞧吧,將來奪取項家天下的,一定是沛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