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諸侯王分封裂土，請願送劉邦
鴻門宴後幾天，項羽帶領著幾十萬大軍和各路諸侯進了鹹陽。巍峨壯麗的秦宮，特別是由秦始皇、秦二世兩代營建的阿房宮，覆蓋三百餘裏，離宮別館，彌山跨穀，高牆峻宇，遮天蔽日。項羽與六國諸侯貴族進了鹹陽的宮殿後，先打開府庫，將所有的珍寶金銀劫掠一空。後宮的豔姬美女經過一番挑選，排隊裝車，分給以項羽為代表的六國貴族。然後命人在鹹陽的宮殿裏放火，畫棟雕梁的樓台殿閣頃刻間付之一炬。
範增極力勸告項羽留在關中，不要放棄這片土質肥沃、形勢險要的地方，可是項羽一看鹹陽燒得焦黃滿地，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實在沒有興趣留下來，而且他在大功告成之後，忽然興起還鄉的念頭，認為：“富貴而不回鄉，就好像是穿了華麗的衣服走在黑暗裏一樣，有誰看得見？”於是決定返回關東。
但是項羽在返回關東以前，必須解決兩個問題，首先，關中這塊土地留給誰統治，是給予章邯呢，還是讓給劉邦？根據他與章邯在殷墟訂立的受降協定，關中應給予雍王章邯，由秦人來治理秦人。但根據楚懷王的“先入關的就留在關中為王”的約定，關中應給予劉邦。其次，關東的大片土地應歸誰治理？這塊土地十分廣闊，北達戈壁沙漠，與匈奴王國接界，東達山東半島，南邊包括吳、越及長江中下遊地區。各國派遣人關的討秦軍領袖，除劉邦因最先人關應留在關中為王外，包括項羽在內的其他將領都應返回本國，仍當大將。這種維持原狀的主張首先遭到項羽的反對，其他將領，如楚軍將領當陽君英布、番君吳芮、楚懷王柱國共敖、趙將司馬昂、燕將臧荼、齊將田都、趙相張耳也反對這項主張，他們或率軍跟隨項羽入關，或在攻打秦軍的戰爭中立了大功，都希望列土分王。
僧多粥少，怎樣分配關中和關東的土地呢？這是一個令項羽傷腦筋的問題，他作為各諸侯入關部隊的總司令和盟主，為這件事召開了不少會議，但勝利果實的分配問題總不能得到圓滿解決。看來，把關東的土地分為六塊遠遠不能滿足要求，既要保持原有的六國國王的王位，又要給有功之臣封王，必須把六國的領土劃分為十多個國家。
為了做好分封天下的工作，這天項羽又在戲下的軍營裏召開緊急會議，參加會議的有範增、項伯、英布等，韓信作為郎中，仍侍立一旁，觀察動靜。
首先是接見楚懷王派來的專使。項羽對專使說：“專使先生，我已經寫了一份奏疏給懷王，其中主要意思是這樣的：劉邦雖然先入關，可是這全是由於諸侯們通力合作，牽製了大部分的秦軍，他才能順利攻下關中，所以劉邦的功勞並不比其他諸侯大。如果真的要照從前的約定把關中賜給劉邦，那又要拿什麽來賜給其他功高的諸侯呢？分封不均，諸侯難免會有怨言，說不定會再度引發戰爭，所以希望懷王能取消當時的約定。”
專使答複說：“懷王的意思十分明確，他說，人無信不立，何況當初他是在天下諸侯的麵前許下這個諾言，怎麽可以輕易毀棄呢？請上將軍維持原約。”項羽聽了，暴跳如雷，破口大罵道：“笑話，懷王是什麽東西！也不想想看，當年他在放羊的時候，是誰把他從山溝裏捧出來高居王位、坐享其成的？從發難的那一天起，一直到掃滅秦軍，在這三年的時間裏，他做了些什麽？還不都是我們出生入死，披堅執銳打出來的，他有什麽功勞？有什麽資格訂什麽約定？”
範增說：“專使先生，請您轉告懷王，關於劉邦的問題，既有約言在先，我們會把他留在關中為王的，無須他多操心。至於懷王本人，我們準備尊他為義帝，地位高於一切王侯，享受最高的榮耀。但他應該和上古帝王一樣，管轄的地方不能超過千裏，而且應居住在河流的上遊，他最好住到長沙郡的郴縣去，義帝還是早點離開彭城遷到那兒去吧。分封諸王侯的事，不必他親自過問，有上將軍在這裏做主呢。”
“我提出堅決抗議，”專使說，“你們不僅剝奪了懷王的分封大權，而且要把他流放到蠻荒之地去。你們這樣做，還有一絲半點為臣之道嗎？”
“去不去由不得他，最後我們會派軍隊押送的。”項羽說，並吩咐武士將專使帶下去。
隨後，項羽皺眉對範增說：“分封天下，別人都易處置，隻有劉邦頗難安排，他不比懷王，手頭有十萬大軍，又得到關中百姓擁護，如果我們離開關中，他一定占地為王，亞父，你看怎麽辦？”
範增說：“主公在鴻門宴上不殺劉邦，是一大錯誤。今日若冊封他為王，必定養虎遺患。”
項羽說：“劉邦無把柄可抓，無故殺他，人心不服。鴻門宴上既已講和，不宜重掀風波。何況懷王偏袒他，堅持遵照前約，多少應分給他一些地盤，才能平服人心。”
範增道：“既然如此，不如封他為蜀王。巴蜀之地，道路險峻，易入難出，秦時貶謫有罪之人，往往發配遣往蜀中，便是此意。再說，巴、蜀也是關中之地，不能說是違背原約。”
項羽道：“亞父安排甚妥，就照此辦理吧。”
範增道：“且慢！章邯、司馬欣、董翳三人，都是亡秦降將，可令他們三人分王關中，互相牽製，不使他們集結為患。同時，這三人封立為王後，感恩效力，必可堵截劉邦，阻住劉邦從蜀道複出，關中可保無虞，大王也可安心東歸。”
項羽聽後，心中更加歡喜。於是吩咐宣沛公的代表張良進帳，張良知道在分封問題上必有一場鬥爭，麵色嚴肅地走了進來。
“我對這種是非顛倒的分封表示抗議。秦朝是沛公先推翻的，秦王子嬰是向沛公投降。你們後入關者沒有資格分封他。”張良義憤填膺地說。
項伯開口勸道：“張良兄弟，您少安毋躁。這次分封工作僧多粥少，難度極大。請您多加諒解！羽兒，範兄，巴蜀地方雖大，但還待開發，單用這兩地分封沛公確實有點虧待他。幹脆把漢中地區也封給沛公吧，那兒的土地較肥沃，養得活一支大軍。讓沛公就在南鄭建都吧。”
“叔父說得也是，封沛公為漢王，加封漢中地區。”項羽說。“不過，張良先生，這次您就不要回劉邦軍隊裏去了，隨同我們回關東去。”範增說。
“這麽說，你們把我扣留了！”張良憤憤不平地說。
“請您放心，到了關東，我們就會放您回韓國去的。這次我們決定正式分封韓成為韓王，以陽翟為都。”項羽作保證說。
項羽的話又勾起張良心中對家鄉故園的迷戀，這是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思想感情，為了它，他不愛萬金之資；為了它，他耗盡了大半生的心血。現在，複韓的夢想又在他心中死灰複燃了。於是，他答應留在項羽軍中，和他們一同東歸。
隨後項羽又召見魏王豹、張耳、臧荼、田都、吳芮、英布等人。一一分別封為西魏王、常山王、燕王、濟北王、衡山王、九江王等。
隨後範增發言，他說反秦作戰中，數上將軍項羽功勞最大，沒有他，巨鹿之圍不能解，王離、蘇角、涉間率領的長城勁旅不能消滅，章邯等也不會投降。因此，範增建議各諸侯推舉項羽為西楚霸王，建都彭城，據有魏、楚的九郡之地。項羽劃歸自己的都是中原最繁盛的地區。但各路諸侯懾於項羽權勢，均不敢表示異議。
項羽還宣布尊楚懷王為義帝，居郴水上遊。
有幾位老將乘機進言：“張耳、陳餘都有功於趙，今封張耳為王，陳餘為何不封？還有番君吳芮的部將梅銷，戰功頗多，也沒見封……”
項羽覺得他們所說頗有道理，於是說道：“陳餘、梅銷確有些功勞，聽說陳餘現在南皮，就封他南皮三縣；封梅銷十萬戶侯0”
範增又宣布說：“諸將受封後，立即帶領所屬部隊撤離關中，將關中留給雍王章邯、塞王司馬欣、翟王董醫和漢王劉邦治理。項王隻留三萬人護送漢王劉邦去漢中、巴蜀。”
範增正準備宣布散會，忽然執戟郎中韓信跪下進稟說：“卑職自大王渡江即佩劍追隨，至今已有一年半了，曾多次獻策，未見采用。今日無尺土之封，分文之賞。卑職在關東沒有產業，無家無室，今決意不回關東了，願意隨同留下的三萬人馬，護送漢王劉邦去漢中。”
項羽歎一口氣道：“好吧，你走吧，心去人難留。我這兒兵多將廣，留你一個不多，走你一個不少。”
韓信和李宗武一同去投奔劉邦，他們想：有李宗武的實戰經驗，加上韓信的兵法知識，如果劉邦能起用他們，一定可以大有作為。
他們離開項羽的楚營不久，就發現後麵有追兵，原來韓信走後，範增就責怪項羽說：“韓信乃大才大智的人，你不應該輕易放他走，他去到劉邦那裏，劉邦就如虎添翼，此人一旦被劉邦重用，有了執兵之權，他的才能全部發揮出來，將了不得，我們將敗在他手裏。今天非將此人追回不可，如追不回，就將他就地處決，絕不能讓他為劉邦所得。”於是，項莊奉令帶領幾個武藝高強的人，在後麵追趕他們。
隻聽得項莊在後麵喊話道：“韓中郎，回馬吧，項王說你具有非凡的才智，是一個可以統率千軍萬馬的人，亞父說明天就封你為大將軍。亞父說的話是算數的，決不食言。”
“晚了，”韓信向身後喊道，“再大的許諾對我也沒有吸引力了。這幾年來，項王一直讓我擔任一個執戟中郎的小角色，升遷總輪不到我的頭上，這是對我的侮辱。我曾多次向他獻計獻策，他總不采納。我滿腔熱情，卻一直受冷遇。他始終對我抱有成見。這使我很灰心，我決不在楚營幹下去了。”
項莊說：“這幾年項王沒有重用你，確實辜負了你的一片熱心，這是他的失誤，亞父常常就此事批評他。現在項王感到深深懊悔，力圖補救。”
“他大概是懊悔沒有早一點殺掉我吧？”
“韓中郎，隻要你跟我回去，我保你平安無事，如果你能佐助項王稱霸天下，他保你封侯封王。”
李宗武插嘴說：“項莊，你回去告訴你的項王，叫他等著，我們將向他討還血債！”
項莊朝向李宗武問道：“你是誰？”
李宗武說：“你問我是誰？說出來你們也難以相信。我是你們在新安坑殺的二十萬秦卒中的唯一幸存者。多虧韓中郎救了我，不然我早已死了。”
項莊說：“韓信，你擅自放走應該處死的秦卒，這可是犯罪啊！”
韓信說：“項王違反與秦朝將領章邯簽訂的協議，擅自坑殺這麽多投降者，難道不是犯罪嗎？”
既然話說不到一處，韓信和李宗武也不和追來者多嘴，他們隻顧驅馬疾馳，項莊見追不上他們，心生一計，他調轉馬頭，不再追趕。韓信和李宗武繼續跑了一陣，見馬跑疲了，便下馬進入一個林子裏休息。他們錯以為項莊等已經回去，不再追趕他們了。不料等到他們再次上馬前進時，項莊已經悄悄地繞到了他們的前麵，並且在韓信等必經的路上安置了絆馬繩。這時暮色降臨，光線昏暗，韓信跑在前麵，他的坐騎被絆馬繩一絆，頓時摔倒，同時把韓信摔出去老遠。韓信受了傷，一時爬不起來，處境十分危險。李宗武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他富有經驗，見韓信摔倒，猛提韁繩，使他的馬騰空飛越了絆馬繩。李宗武跳下馬，擊殺了兩個向韓信迫近的伏兵，使韓信脫離了危險，然後將受傷的韓信扶起。但是韓信的馬已經受了重傷，站不起來了。
李宗武要把自己騎的好馬讓給韓信騎，韓信執意不肯，說：“宗武大哥，你騎著馬先走吧，我留下來，拖住項莊，我被捉住，尚有一線希望，我替項羽服務多年，他也許手下留情，你如果再次落入項羽之手，必死無疑。”
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項莊等瞬息即至。多年的沙場經驗使李宗武做事很果斷，他不由分說，將韓信往馬上一舉，並在馬屁股上猛擊一拳。馬便像飛一般往馳去。
韓信被馬的衝力載著跑了好遠，他又回轉馬頭，來救李宗武，在這緊急關頭，他也認為不能一個人跑掉。但這時李宗武已經被幾個武士團團圍住，隻見他揮舞大刀，力戰數人。
“別管我……”決走啊！”他向韓信喊著。他心裏明白，韓信比他年輕，富有兵略，隻要韓信活著，消滅項羽的楚軍就有希望，人總有一死，讓自己的死為韓信鋪路吧。
李宗武寡不敵眾，被項莊從他背後捅了一劍，他自知無生還可能，為了令韓信絕念，不返身救他，便猛地自刎而死。
韓信見他悲壯倒地，救也無益，便又撥轉馬頭，衝進了夜色之中，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項莊見追他不著，就領隊回營去了。
“李宗武，我的好兄弟，我韓信永生永世也不會忘記你！”韓信心中默念著。
韓信就這樣離開了項羽，來到劉邦的軍隊裏。劉邦見他長相英俊，讀過書，就封他為連傲，專管外交和接待賓客的事情。可萬萬沒有想到，他命運中又遇到黑煞星，由於手下人逃跑，根據連坐令，被判處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