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料事如神，一舉定三秦

八月中旬，漢王劉邦的軍隊忽然出現在陳倉的消息傳到章邯的耳中，素以穩重見長的章邯將軍也不禁慌了手腳。

“怎麽回事，難道劉邦長了翅膀嗎？難道劉邦有神人相助嗎？”章邯百思不得其解，忙命人仔細探聽，方知從漢中至陳倉，另有小路相通。章邯頓時捶胸頓足，懊悔不已。

沒有辦法，章邯隻好親率士兵，去阻截劉邦的軍隊。他率軍西進；一路上，隻見三三兩兩的都是陳倉跑回的逃兵。章邯命他們一一歸隊。百姓呢，百姓都到哪兒去了？難道都被劉邦殺光了嗎？“大王，百姓們都不怕劉邦，他們不逃。劉邦也不殺他們。”逃兵回答。“這個劉邦小兒，慣會收攏人心。”章邯咕噥了兩句，又驅大隊往前走了。

探馬來報，漢軍新拜的大將姓韓名信，原是個管糧倉的後勤官員，從未領兵作戰過，因此，他心中陡然寬鬆了許多。

可是，當他真的與漢兵接觸時，才知道自己原來的料想錯了。他過去長期與楚人作戰，從未發現楚軍有什麽出色的戰陣，作戰時都是大隊人馬一窩蜂向前衝，亂衝亂撞，其戰鬥力全靠一鼓作氣，士氣很容易衰落，稍有失敗，就全線潰退。可今日所見與往日的截然不同，隻見漢兵漫山遍野而來，看似散漫，刹那間卻又組成了一個圓形戰陣，大圓中套小圓，小圓又各有門戶。又刹那間，戰陣變成一列列縱隊。再過一會兒，前排的漢兵全成了弓弩手，朝章邯的軍隊一陣猛射，使他的兵士大批中箭倒下。章邯心中在喊：

“這下可糟了！遇上比項羽更厲害的對手了！”

突然間，漢軍的隊伍中發出一排排的火箭，火箭帶著長長的黑煙尾巴，像流星雨似的紛紛降落在章邯的陣地裏，中箭的章邯士兵衣服都燒著了，痛得在地上打滾，有些士兵想去幫助同伴滅火，結果自己身上也著了火，火愈燃愈廣，把雍軍的戰旗都燒著了。緊接著，漢軍的飛蝗石機也開始發威，數百架機械一起發石，大小石塊像群群的蝗蟲，挾著銳利的聲音從空而降，被擊中的雍軍士兵痛得喊爹叫娘，有的則被擊昏在地。

章邯的軍隊不戰就潰退了，軍士們競相逃走。

“不要為章邯這個賣國賊打仗！”漢軍中有人大聲招降。

“雍軍弟兄們，放下兵器不殺，我們是秋毫無犯的漢王軍！”

一些雍軍紛紛丟下兵器，抱著頭蹲伏在路旁。漢軍奉命蹲伏者即為戰俘，不準殺害。不願戰鬥的雍軍陸續加人戰俘的行列。

章邯見狀，趕緊下令全軍撤退。他領軍逃跑十餘裏後，見漢兵沒有追上，便停步整隊，清點人馬，已損失了一大半。章邯不甘心失敗，決定回頭殺個“回馬槍”，給漢軍一個出其不意的打擊。按照常理，漢軍勝了一場，一定會鬆懈無備，章邯自己也有必勝的信念，因為這是他屢試不爽的戰術。

韓信熟知兵法，早已料到了他這一著。所以章邯的士兵回頭衝擊，漢兵卻絲毫不亂。章邯兵卻似碰到了銅牆鐵壁，不但半步也前進不得，反而弄得頭破血流，不戰自慌。章邯被漢軍三員戰將圍住，脫身不得。殺了半個多時辰，雍軍大都被圍殲，章邯帶領少數殘兵敗將拚命殺出重圍，朝好畤方向逃去。

韓信知道章邯還沒完全打垮，他正在召集援軍，他弟弟章平正率一支勁旅從南麵援助好畤，應該緊咬著章邯的尾巴不放，窮追猛打。他隨即升帳點兵，因章邯已逃人好畤城，命周勃帶一支軍隊去圍攻好畤，曹參帶兵一支去好畤的南部截擊章邯之弟章平，使他不能援助城內的章邯，靳歙帶兵一支去平定隴西，灌嬰帶兵一支去圍攻塞王司馬欣的首都櫟陽，陳賀帶兵一支北上圍攻翟王董翳的首都高奴，使三位秦王不能聯兵互援。還令其他的將領去攻略雍王屬下別的據點。

周勃領軍來到好畤城，將城池團團圍住。好畤雖是小城，但城池堅固。章邯畢竟是名將，所以平日對城防格外注重。凡低矮、塌陷處，早已修補完好。城牆外樹木灌木，也早已派人清除。城外壕溝，也挖深加寬。所以周勃屬下的將士盡管勇猛，麵對好畤城也毫無辦法，漢兵一攻，城上弩箭、矢石就亂擲而下，漢軍傷亡甚眾。

韓信見好畤久攻不下，便親自率大軍來支援。章邯見韓信來了，即打開城門，帶兵出城，要在好畤城外與韓信見個高低。韓信揮著幹將寶劍，躍馬親自迎戰章邯，兩人在馬上戰了幾十回合，不分勝負。到底是老相識，韓信殺不下手。忽然漢軍中殺出一員猛將，長相十分奇特：藍眼睛，金黃頭發，個子魁梧，提槍躍馬，直向章邯殺來。章邯的士兵本來畏怯韓信，陳倉一役的慘敗使他們把韓信看成天神一般。這時突然又殺出一員紅毛番將，更使他們害怕得不得了，以為天神真的來幫助韓信了。俗話說，兵敗如山倒。當時章邯的兵士都嚇得往後退，章邯見自己的陣容已亂，不敢戀戰，便帶領隊伍逃奔廢丘方向去了。漢兵紛紛打開城門進人好畤，該城遂為漢軍奪得。

章邯之弟章平之軍本來在好畤城南，與曹參所部對峙，由於章邯領軍逃走，章平也丟下陣地，向廢丘方向逃去。章氏兄弟在逃跑的過程中，所屬部隊被漢軍斬殺不少，他們進入廢丘時，身邊都隻剩下少許將士。

就這樣，不到一月時間，漢王劉邦就平定了三秦。翟王董醫與塞王司馬欣都已宣布投降，唯有雍王章邯死守廢丘孤城，不肯降漢，但該城已被漢軍團團圍困。

漢王收編了章邯的殘兵遊勇，再加上俘虜，又編成了一支十萬人的部隊。為了表示信任，領軍將領全由秦人擔任，但秦將的護衛及各主要幕僚，全由劉邦派去。

這時漢王的兵力已有二十餘萬人，統歸韓信指揮。

因秦故都鹹陽慘遭項羽及諸侯軍的多次燒殺搶掠，現已成一片焦土，往日的街道生滿雜草，宮室園囿已**然無存，隻有少數老弱殘病之人，住在洞穴一般的棚屋裏，穿行於城市的廢墟上。因此，劉邦不打算回鹹陽，而是把漢王的都城從南鄭暫時遷到櫟陽（今陝西臨潼北渭水北岸）。那裏曾是塞王司馬欣的都城，司馬欣在此建有宮室，城市建設也粗具規模，比殘破的鹹陽要好多了。

九月的某天，劉邦在櫟陽舉行慶祝勝利的閱兵大典，各路將領都帶部分精兵參加。

在新開辟的櫟陽大校場上，一萬餘名輕裝騎兵整隊排列，金盔重甲，一切都是按秦國舊製，接受劉邦和韓信的檢閱。

赤色的旌旗上，繡著金色的“漢”、“劉”或“韓”等大字，迎風招展，真個是兵強馬壯，人人精神抖擻。戰士的臉上，全都布滿憧憬和希望，連騎乘的馬也都是踢蹄欲騰，似乎和主人心意相通，急欲打回關外江淮老家去。

大典由漢王劉邦主持。劉邦宣布慶祝大典開始，於是鼓樂齊鳴，歡聲雷動。然後，劉邦命令全體將士憑吊為起事喪生的義士。接著，劉邦又說，王，現除了雍王章邯尚在廢丘負隅頑抗，隴西、北地兩郡還有一些雍王殘餘勢力外，三秦的土地，已盡歸漢有。漢王還說，現在應該加緊練兵，準備打出關中去，占領洛陽，直搗項羽老巢彭城，掃平群雄，一統天下。

韓信接到漢王劉邦的指示，應在最短時間內攻下緊鄰關中的四國。韓信把這四個國家按攻取的難易排隊，其順序為：河南國、西魏國、韓國和殷國。河南王申陽的國家是最容易攻取的，申陽原是張耳的部下，作戰能力十分平常，他被封王純粹出於僥幸，況且他本人也不十分依戀這個王位。魏豹的西魏國也較易攻下，因為魏豹雖然會領兵作戰，但他對項羽心懷忌恨，魏國最好的舊地都被項羽占光了。魏豹名義上是魏王，實際上是個被放逐的國君，因此他很容易背叛項羽依附劉邦。韓國的情況較複雜，有兩位韓王，原來的韓王成被廢，項羽新封的韓王鄭昌以前是吳中令，乃坐鎮一方的父母官，文武兼備，不可小覷。而最難攻的國家應該是殷國，其國王司馬昂原為趙國一員桿將，是個不服輸的人，野心不小，甚至想搶先進人關中當秦王，曾在平陰與劉邦爭奪黃河渡口，為此事他始終忌恨劉邦，他不願歸降是不用說的了。

於是，韓信於十月份領軍打出函穀關時，首先攻擊的目標是河南國。果然不出韓信所料，河南王兵力單薄，漢軍進展異常順利，很快攻到河南王的都城洛陽城下。

洛陽本是一座難攻的重鎮，沛公劉邦攻秦時，原想從函穀關直線進入關中，就是因為洛陽沒攻下，才迂回南陽，從武關進人。現在韓信為攻下這座古城，頗費了一些心機，最後，他設計出一種優良的攻城器械——有鉤雲梯，這種攻堅工具乃根據戰國發明家公輸般的雲梯改進而成，一搭在城牆上，就緊鉤住城牆的突出部分，守城士兵無論如何也推不開它。利用這種工具，漢兵像螞蟻一般爬向城牆頂。洛陽城終於被攻陷了，河南王申陽率眾向韓信投降。

聽見韓信攻下洛陽的消息，劉邦十分高興，親自出函穀關，到達陝地（今河南三門峽市）。河南王申陽拜見漢王劉邦，向他俯首稱臣。劉邦接受了申陽的投降，下令在申陽的封地設置河南郡，仍令申陽為郡守，但給他配備副手，掌握一切實權。這是劉邦在關外建立的第一塊根據地，也是繼續東進的前哨陣地，在以後的征戰中起了重要作用。

韓信離開洛陽，到陝地劉邦的大帳中向他會報。劉邦對韓信迅速平定河南地給予嘉獎，賜他上等白玉一雙。然後與他並排而坐，討論軍事。不知為什麽，韓信心裏忽然產生了一種不祥預感，然而，這種不祥的預感瞬息即逝。

忽然帳下呈來一封給漢王的書信。劉邦拆開一看，是王陵寫來的，信中語氣懇切地對上次戰爭中射沛公一箭的事再三表示謝罪，說自己今後一定歸附劉邦，報效漢朝。漢王閱信後，喚進來使，下達口諭說：“王陵等兵微將寡，不要與楚軍衝突，以免無謂犧牲，駐紮原地，待我命令。我即將親率大軍東征，奪取彭城，征服楚地。楚、漢兩國已是交戰國，今後若發現楚軍在境內活動，首先擒獲，再作處理。”

真是無巧不成書，立刻有兩名都尉入帳報告說，剛才擒獲一小隊楚軍偵察兵，請大王指示，交哪兒審問為好。漢王急命將為頭者帶進來，他要親自向他們問話。

很快，兩位頭領被帶了進來，一位身材高大的人大步走了進去，見到劉邦，也不跪下，眼睛看著一旁，避開劉邦的逼視。此人蓬頭亂發，臉上虯髯橫生，看不出年齡幾何。但從他的魁梧身材和肌肉結實的臂膀，可知他一定是位武將。另一位比較文弱，進來後就盤腿坐在地上，他一臉大胡子，令人看不清他的麵貌。

不知為什麽，劉邦一雙眼睛死死盯住坐在地下的那個大胡子，他猶豫地說：

“你，你不是……”

“主公，您怎麽連我也不認識了。”這人扯掉臉上的大胡子偽裝，露出他的本來麵貌。

劉邦奔了過來，高興地大聲叫著：

“張良！張良！”

張良用充滿**的聲音說：“漢王，我回來了……”

韓信見來人是張良，立刻起身，握著他的手，與他歡敘別後之情。

“這位武官是誰？”韓信問道。

“這是我從韓國舊地找來的一位武藝高強的將才，真是太湊巧了，他的名字和韓賢弟的完全一樣，也叫韓信。”張良說。

“哦，他也叫韓信，同樣武藝高強？”劉邦問道，“好呀，我們這兒人才不怕多，我是求賢若渴呀！別說兩個韓信，十個韓信我也用得著啊！”

“這個韓信不宜再封大將啊，大將隻能有一位。”在旁邊的夏侯嬰也笑著說。

“是的，大將隻能有一位，既然是張良先生引薦的人才，我就封他為偏將吧。”劉邦說。

“不，此人另有用場，容我慢慢向你道來。”張良說。

這時，仆人送來了熱水、暖爐和幹衣服，張良和新來的韓信認真仔細梳洗了一番，穿上新袍服，劉邦說：“這次我帶來一百多人，都在帳外。”

劉邦隨即吩咐左右：“好好款待張良先生帶來的人，給他們安排住處。”

“這次我由項羽那邊帶領來的這一小股隊伍，都是我仔細挑選的，在未來的戰爭中都可發揮作用。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我們不敢走大道，盡在崎嶇險峻的山路上爬行。天氣越來越冷，大家都沒有寒衣。快到關中時，隨身帶的幹糧快完了，我們隻有趕緊行軍，又冷、又累、又餓。遇到漢軍時，誤把我們當成楚軍，我們沒有抵抗，以免誤傷人命，讓他們捉著來見漢王，所以有剛才那個場麵。”張良說。

“先生辛苦了。”劉邦說，吩咐給兩人端上飯食，張良一邊吃，一邊敘述自己別後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