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要做你的家屬

1

當顧淺穿著亞麻料包臀長裙,搭配棕色西裝外套,腳踩八厘米小高跟從臥室款款而出時,原本靠在沙發上安安靜靜看書的鬱柏言坐不住了。

“你要去幹嗎?”鬱柏言坐直身子,隨手把書撂在茶幾上,扶了扶不常戴的眼鏡,一副老學究的模樣。

顧淺在全身鏡前晃來晃去,一邊補口紅一邊答道:“去迎新啊,我昨天不是和你說了嘛。”

“你昨天沒說要穿這件衣服啊。”鬱柏言說著,眉頭皺得更緊了。

顧淺看出鬱柏言吃醋,故意蹭到他身邊,調侃道:“怎麽,沒想到你鬱家家教這麽嚴,我穿什麽衣服你也要管?”

鬱柏言瞟了顧淺一眼,立刻老臉通紅,磕磕巴巴地為自己辯解道:“沒,怎麽可能,我就是想著……”

“想著什麽?”顧淺親昵地掐他臉頰,“威脅”道,“我隻給你一次機會,說不好你就完蛋了。”

“我就是想著……我就是想要和你穿得登對一點嘛。”鬱柏言長籲一口氣,趁顧淺不注意,趕緊腳底抹油溜到臥室門口,“你等著,我去臥室換一件衣服,一會兒我陪你去迎新。”

看他那副為自己辯解的木訥模樣,顧淺忍不住偷笑,明明就是吃醋了,還偏要嘴硬。

不多時,換好衣服的鬱柏言走出臥室:“走吧淺淺,我送你去學校。”

“你一個化工學院的研究生,來我們能源學院迎新,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吧。”顧淺雙手環胸站在門口。

她決意難為鬱柏言,看看鬱柏言怎麽見招拆招。

“雖然我是化工學院的研究生,可是我還有一個身份啊。”

在顧淺疑惑的目光中,鬱柏言嘴角輕揚,從容不迫地摟著顧淺推開門,沉聲道:“別忘了,我可是你的家屬。”

這回輪到顧淺老臉一紅了。

所以那天入學報到,新生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貌美聲甜的學生會主席站在教學樓外填表格,旁邊杵著一個高且帥的研究生學長,兩人頻頻互動,一會兒突然對視眼神放電,一會兒心照不宣相視一笑,狠狠喂了在場群眾一把又一把狗糧。

但是,偏偏有些不怕死的猛士,非要秀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事情發生時,顧淺剛出去接了個電話,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學妹立刻圍住鬱柏言,瘋狂展開魅力攻勢。

“學長這麽帥,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呀?”其中一個黃頭發的學妹最先開口。

鬱柏言茫然地環視四周,沒找到說話的人,最後低下頭想拿手機,這才看到那兩個穿著厚重鬆糕鞋,身高都不到一米五五的學妹。

“你們說我嗎?”鬱柏言問。

學妹做作地點頭,佯裝可愛,掐著嗓子嗲聲嗲氣地說:“對呀對呀,說的就是學長你呀。”

鬱柏言“哦”了一聲,麵無表情:“我女朋友在那邊迎新呢。”說著,他示意了一下顧淺的方向,“你們看到了,剛才還幫你們填表格來著。”

“學姐長得也挺一般的,學長和她在一起,不覺得受委屈嗎?”這回說話的不是黃頭發的學妹,而是另一個戴著誇張耳飾、化著韓美娟同款大濃妝的女生。

鬱柏言錯愕了,心道麵前這兩個妹子莫不是審美有問題——我家淺淺美麗大方有氣質,方方麵麵秒殺你們兩個濃妝怪,怎麽就能昧著良心說瞎話呢?

但是良好的教養告訴他,遇事絕不能和傻子計較,否則就會越描越黑。

況且,他實在不想和這兩個奇葩姐妹有什麽交集,就回答道:“我覺得你學姐挺好看的。談戀愛就是這樣,自己看著喜歡就夠了。”

“那我們看著不喜歡啊。”兩個女生異口同聲道。

鬱柏言隻想翻大白眼,你們喜不喜歡和我有什麽關係,怕不是腦子有毛病?

“男人都是花心的,家花永遠沒有野花香。”其中一個學妹沾沾自喜地遞上微信交友二維碼。

沒想到鬱柏言臉色一沉,冷冷道:“這位同學,請你注意一下影響好嗎?”

他忍無可忍:“我是看在你們倆剛剛入學,還和我們淺淺同一個專業,這才禮節性地客氣一下,完全不是對你們有好感,懂?”雖然表情不變,語氣卻冷若冰霜,“什麽家花沒有野花香,小小年紀在哪兒聽的這些個歪理?”

他繼續說:“是,我承認男人都花心,但是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都長成這個樣子了,我怎麽對你花心?還是說我長得像紅十字會?一看就博愛天下樂於助人,習慣性回報社會救死扶傷?”

兩個小姑娘一下就愣住了,呆呆地杵了半天,這才回過神收起手機奪路而逃。

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顧淺當然不可能沒看見,那兩個女生剛要走,卻被顧淺一個眼神盯住。

“你們過來一下。”說話的是顧淺室友,專門負責大一新生寢室分配的舍務部部長。

“學姐學長好。”

回到自己專業的門口,兩個女生立刻化身回單純善良小白兔,細聲細語地和顧淺等一眾學生幹部打招呼。

“你們倆也是能源的?”顧淺把名單一翻,眼皮都不抬一下,“剛才分到哪個班了,報一下。”

“學姐問這個幹嗎啊?”黃頭發的女生尷尬一笑,趕緊點頭哈腰道,“我們剛才哪兒做得不對,給學姐您道歉。”

顧淺一摔花名冊,皮笑肉不笑道:“哪兒做得不對?你還好意思問?光天化日之下在我麵前搶我男朋友,當我眼睛是瞎的?”

眼見顧淺沒給她們留麵子,兩個女生也收起偽裝,趾高氣揚地問:“既然話都挑明了,那我就直接問了,你剛才問我們倆是哪個班的,怎麽,難道你還要針對我們倆不成?”

她們倆本以為,顧淺會礙著麵子說不,沒想到顧淺冷哼一聲:“對啊,我就是要針對你們倆啊,不然問你們班級幹嗎,難不成還要給你們倆送福利?”

顧淺把花名冊丟到室友麵前,朗聲道:“我記得七舍有一個寢室,冬天冷夏天熱,廁所還經常堵,每年都是誰倒黴誰去住,今年就讓這兩個學妹發揮一下博愛的精神,把她們安排到七舍的寢室吧,你看怎麽樣?”

身為舍務部部長,分配新生寢室的這點權力還是有的,室友點點頭,接著說:“那一會兒我讓她們倆的班級最後取被褥,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吧?”

旁邊有人偷笑:“最後取被褥,這也太慘了吧。前年我們班就是最後一批取,拿到的都是倉庫最裏麵的,潮得要命,不重新洗一遍曬幹淨根本用不了。”

兩個學妹臉都綠了:“你這是公報私仇,你故意的!”

顧淺晃了晃食指:“分配寢室本來就是我們學生會的任務,你覺得不公平,大可以去找輔導員老師,公事公辦,你是要接受我的分配。還有,咱們能源學院是有晨讀、早操和晚自習的,我會通知學習部和紀檢部,如果捉到你們一次遲到或者早退,當月量化清零,期末評優取消。”

顧淺的室友又接話道:“放心,每周三的查寢我也會以最高標準要求,千萬要把被子疊成豆腐塊哦。”

“我還是那句話,你們要是覺得不公平,大可以去找輔導員,找係主任訴苦。”看著兩個女生鐵青的臉,顧淺微微一笑,猶如綿裏藏針,“你們要用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挖我牆腳,那我就用最光明正大的規章製度壓到你們大學畢業,好好改改你們不正的三觀。”

話音未落,人群中已然叫好聲不斷,不少學妹大呼“學姐幹得漂亮”。

那兩個女生見勢不妙,像過街老鼠一樣匆匆離開,沒想到她倆剛從人群中逃出來,就被姚靜攔住了去路。

2

迎新後沒幾天就是新生軍訓,按往年的標準,能源學院先是要開一場與入學典禮同性質的軍訓動員大會,自此,新一屆學生幹部團才算正式接管能源學院的學生會,和老師一起參加學院內部活動的策劃和管理。

作為第一個“拋頭露麵”的機會,動員大會演講一向是曆任學生會主席最重視的活動之一。顧淺雖然不看重自己這個主席的職位,但是也不好打破曆年來不變的傳統。以至於大會舉辦的前一周,顧淺已經開始著手準備自己的演講稿,甚至連每一段的結構,其間的遣詞造句,都要鬱柏言一一過目,兩個人一致認可才算成型。

不過話說回來,鬱柏言和顧淺作為兩個貨真價實的理科生,很快就表現出了理科生的窘困之處,演講稿還沒寫完,他們倆就詞窮了。

別說華麗的語言、優美的修辭了,隻要能把這個演講稿完整地從頭寫到尾,他們倆就謝天謝地了。

“怎麽辦啊!”夜深人靜,顧淺坐在電腦前抓狂,“這才不到四百字,我已經把我畢生的詞匯都用在上麵了。”

“如果我會寫文章,那我當年考的就不是化工,而是清華了。”鬱柏言把一杯牛奶放在顧淺桌上,無奈地擠出一個苦笑,“淺淺,這回我是真幫不了你了。”

顧淺幽幽長歎一口氣,忍痛在知網花錢買了好幾篇國外的入學典禮演講稿,一點點靠著自己的翻譯漢化,連借鑒帶瞎蒙,這才寫出一篇辭藻華麗但毫無內涵的雞湯發言稿。

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就是這一篇雞湯演講稿,差點在動員大會當天給她惹出大笑話。

當日,動員大會開在綜合樓五樓報告廳,傍晚六點,顧淺在後台換好西裝,外麵突然有人傳話說輔導員找顧淺分配任務,當時時間緊迫,顧淺沒精力分辨真假,趕緊去輔導員辦公室詢問情況,沒想到辦公室大門緊鎖,她立刻反應過來,輔導員根本就沒有叫她。

等她再回到後台,就發現自己放在桌上的演講稿已經被換成幾張白紙了。

顧淺一個理科生,就連提前準備演講稿都費了好幾天時間,臨時演講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定是有人故意這麽做,存心想看她笑話。

“剛才是不是有人動我演講稿了?”顧淺隨手拉住一個後勤部的女生詢問情況。她臉色突變,語氣也不甚平和,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足足把那個女生嚇了一跳。

女生點點頭,回答:“剛才有兩個大一的女生來過,不過很快就走了。”

“誰允許大一新生進後台的?”

顧淺又氣又惱,如果她沒猜錯,那兩個女生一定是開學報到時自己教訓的那兩個人。但是學生會明明有規定,大一新生不能隨便進入會場布置區,她們倆怎麽能進得來呢?

謎底很快就揭曉了,在顧淺的威逼下,女生對顧淺承認說:“剛才姚靜學姐來過一趟,她說那兩個女生是宣傳部叫來幫忙的,讓我一定放她們進來。我不敢和學姐頂嘴,就讓她們進來了。”

這下破案了。

“嗬,她們仨還真是蛇鼠一窩,臭味相投!”

顧淺越想越火大,忍不住重重一拍桌子,好巧不巧,一枚耳釘從桌上掉下來。

顧淺彎腰撿起耳釘,越看這枚耳釘越眼熟,突然想起新生報到時,那個黃頭發的女生戴的正是這樣一枚耳釘,旋即心生一計——

“和我鬥,那我就奉陪到底。”

前麵的主持人已經在招呼顧淺上台演講了,顧淺攥緊那枚耳釘,步履堅定地走到台中。聚光燈白得耀眼,她站在燈光裏,麵向觀眾深深鞠了一躬,台下掌聲不斷。

一套簡單的寒暄後,顧淺的講話終於進入正題。

“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在你們看來,做人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麽呢?”

台下的學生議論紛紛,坐在第一排的老師則聽得興趣盎然。似乎覺得顧淺的發言十分新奇,係主任甚至放下手機,專心致誌地等著台上的顧淺繼續發言。

“大家說了這麽多,究其根本,全都能歸結於兩個字。”顧淺微笑道,“那就是‘人品’。”

“可能在座的各位都聽過這麽一句話,進入大學,就相當於你已經邁入了半個社會。和高中不同,大學更加注重的是學生的綜合素質,而非單一的學習成績,所以一個人的人品好壞,就顯得尤為重要。”

顧淺將那枚耳釘拿出來,碎鑽在聚光燈下閃閃發亮。

“說到這兒,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件有趣的事。”顧淺握緊話筒,語氣嚴肅幾分,“就在剛剛,我們所在的報告廳後台,發生了一起盜竊事件。”

台下學生一陣唏噓,係主任眉頭一皺,臉色不太好看。

“被盜的是我價值四萬元的卡地亞手鐲。”顧淺說著,目光四處搜尋著那兩個女生,終於在角落裏看到其中一個女生錯愕的表情。

四目相對,她接著道:“經過我們確認,這枚耳釘應該是小偷無意間遺失的。”

那個女生臉色鐵青,不知道是彩光燈打在臉上色彩斑駁,還是被顧淺這番言論嚇得花容失色。

顧淺輕嗬,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我認為,無論金額多少,都無法改變偷盜這種行為的惡劣本質,所以我已經決定,結束今天的發言後報警。

“人品優劣是一個人的自身修養,但是,如果因為她的行為觸犯了我的利益,那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顧淺話音剛落,後麵的女生突然站起來大喊:“你說謊!”她一邊說一邊試圖衝上演講台。

場麵一度失控,係主任示意保安將女生帶出會場。

沒等保安上前,那個女生已經衝上台大聲道:“那枚耳釘是我的,但是我沒有偷她的卡地亞手鐲,她根本是血口噴人,她要敲詐我!”

台下又一陣唏噓。

“同學,大一新生好像不能進報告廳後台吧?”顧淺佯裝不解,“那你的耳釘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桌子上呢?”

“我是去偷你的演講稿,根本沒拿什麽卡地亞手……”女生說到這兒,愣住了。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顧淺朝台下又鞠了一躬:“在此,我要和大家鄭重地說一聲抱歉,剛才我所說的,的確是假的。”

“事實上,剛剛上台前,有人謊稱輔導員老師找我有事,把我支離後台。而就在我離開會場後台的十分鍾裏,我原本準備好的發言稿,被換成了幾張白紙。”顧淺將講台的白紙高高揚起,“雖然我撿到了小偷的耳釘,但是我希望能讓她自己站出來承認。用欺騙大家的方式來達到我的目的,我很抱歉。”

台下的蘇雪冬揮揮手:“我找到演講稿了!”她在那個女生的書包裏翻出幾張皺巴巴的演講稿,上前幾步,雄赳赳氣昂昂地拍在係主任麵前,“老師,偷竊行為不論大小,這話您同意嗎?”

係主任點頭。

“那就按校規處理,給她記處分吧。”蘇雪冬一指那個女生,“整個能源學院的人都看著呢,老師,您可千萬不能姑息這種行為,不能助長不良風氣啊。”

一聽說要記處分,女生慌了:“憑什麽記我處分?是姚靜學姐讓我偷的,你們要記也應該記她,不應該是我啊!”

嗬,還有意外收獲?

這下更熱鬧了。

3

事件的處理結果是,姚靜被記處分一次,那兩個大一女生分別被記警告一次。

顧淺這次在演講台上聲東擊西,引蛇出洞,在能源學院學生會主席發言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同時,這場發言也使顧淺一戰成名,讓整個工大都知道能源學院還有顧淺這麽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辣椒”,更是在能源學院新生麵前狠狠圈粉,一洗之前的花瓶人設。

然而,相比人設這些莫須有的虛名,顧淺更在意這周末她要以什麽樣的形象和鬱柏言爸媽見麵。

“你說我是走鄰家妹妹溫婉風,還是獨立女性禦姐風?”顧淺拿著兩套裙子從試衣間走出來,在蘇雪冬麵前晃了晃,“這件杏色的怎麽樣,是不是有點太張揚了?”

蘇雪冬拎著大包小裹,坐在商場沙發上歎氣:“淺淺,你剛才那件就挺不錯的,為什麽還要換啊?”

“你覺得不錯,鬱柏言的爸媽不一定覺得不錯啊,萬一人家覺得女孩子穿露肩的衣服輕浮呢。”顧淺把試過的衣服交給導購小姐,指著櫥窗裏的那一排,“那邊的拿給我試一下。”

“小姐,能不能麻煩您再明確一下,您想要試哪件呢?”導購小姐顯然是有點不耐煩,雖然說出來的話很客氣,語氣卻一點都不好聽。

顧淺眨巴眨巴眼睛,滿臉天真:“我要全部。”

導購小姐上下打量了顧淺一圈,又看了看一旁的蘇雪冬。顧淺知道導購小姐在看自己的穿著,想借此評判她們有沒有購買能力,偏偏顧淺今天實踐課剛下課,渾身上下一件奢侈品都沒有,看上去和一般的窮學生沒什麽區別。

“抱歉啊小姐,如果您不能接受我們的價格,就請你別再試來試去了。”導購小姐的白眼簡直要翻到天上,表情也頗為不屑,“建議您出門左轉,前麵有一家服裝批發城,您可以去那邊看一下。”

蘇雪冬“撲哧”一聲笑了,故意揶揄:“淺淺,聽沒聽到,咱們還是去服裝批發城吧,人家都趕人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顧淺冷嗬,目光看向另一個穿金戴銀、不停試衣服的女人,質問導購小姐,“那位客人也一直試衣服,憑什麽你對我們倆的態度完全不同?”

導購小姐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人家能買得起,你能買得起嗎?小姑娘,人家那種消費階層才是我們服務的對象,你啊,還是去淘寶上看看衣服,買點自己買得起的吧。”

如果這個導購是因為自己試衣服太頻繁而生氣,顧淺反而沒這麽火大,偏偏這個導購用一副你買不起就別來看的態度,讓顧淺越想越生氣。

“那我今天還偏要在這兒買。”顧淺說著,故意把卡雷拉的車鑰匙丟給蘇雪冬,“你先拿著點,一會兒鬱柏言來接我們回去。”

導購小姐看到車鑰匙,語氣略微變了:“那小姐您想試什麽風格的衣服呢?”

“我要見男朋友家長,你說該穿什麽?”顧淺瞥她一眼。

“我推薦您考慮一下這種小香風的套裝,尤其是杏色的一係列,減齡又不失沉穩。”導購把顧淺帶到櫥窗前。

顧淺眼珠一轉,隨手指著一排衣裳道:“這回不用試了,那一排,所有的L碼,給我一件一個,分別包起來。”

導購員眼前一亮,再不像剛才那樣不情不願,而是滿臉堆笑著問:“您確定?”

“確定啊,有什麽不確定的。”顧淺拿出金卡走到前台,“我結賬,你去給我包衣服,一件一件分開用禮盒包裝,知道嗎?”

導購小姐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好好好,您先去結賬,我給您包衣服。”

“對了,再給我朋友倒一杯美式,要熱的。”顧淺又吩咐。

導購小姐麵露難色:“抱歉啊小姐,我們店裏隻有摩卡,沒有美式了。”

“那好,我換一家有美式的店吧。”顧淺作勢就要收起金卡。

沒想到導購一把攔住她:“哎呀小姐,您看您和我也是有緣,不就是一杯美式嘛,就當姐姐我請你,你等著,我這就去買。”

顧淺幹脆就坐在那兒等她,頤指氣使道:“那你快點,要是等不及我們就先走了。”

“好好好,我馬上就回來。”

看導購小姐真的奔向咖啡店,蘇雪冬暗中碰了碰顧淺的胳膊,問:“淺淺,你還真的要把那些衣服都買下來啊。”

“開什麽玩笑!”顧淺用餘光瞥了瞥那幾件衣服,奚落道,“你沒看到嗎,她剛才故意把店裏最醜、最難搭配的衣服推薦給我,分明就是以為我不懂貨,騙我人傻錢多。”

顧淺暗暗呸了一聲:“還減齡又不失沉穩呢,她也真能說得出口,那些衣服,我穿上立刻變成三十歲大媽。她不是說我不是她的消費對象嗎?像這種拜高踩低的勢利眼,一會兒我就好好讓她見見世麵。”

不多時,導購小姐拿著兩杯美式回到店裏,氣喘籲籲道:“小姐,您的美式。”

“謝謝啦!”顧淺接過咖啡,挽著蘇雪冬的手就要離開。

“等等!”導購一把拉住顧淺,“小姐,您還沒結賬呢。”

“結賬?我沒有喜歡的衣服,現在要去逛下一家了,為什麽要結賬?”顧淺“哦”了一聲,“我知道了,你不會是要強買強賣吧?”

這下輪到導購小姐啞口無言了。

“好啊,我懂了,你剛才都是忽悠我的對吧?”導購小姐攔住顧淺不讓她走,“不行,你得把咖啡錢還給我,憑什麽白喝我咖啡?”

“行啊,我還你咖啡錢,順便把你拜高踩低的樣子發在網上。嘖嘖嘖,這種視頻最容易上熱門了,這麽好的熱點新聞,看來今天我還是賺了。”

顧淺手疾眼快地拍下導購胸前的工號牌,並且打開視頻播放器,視頻裏的導購臭著一張臉說:“人家能買得起,你能買得起嗎?小姑娘,人家那種消費階層才是我們服務的對象,你啊……”

“你什麽時候拍的?”導購小姐臉色更差了,居然還試圖搶手機。

“驚喜吧?”顧淺收起手機,看了一眼店家的牌子,“沒記錯的話你這是一家連鎖店吧,我要是發給官網客服,估計你明天就要失業了。”

“你到底要幹嗎?”導購小姐惡狠狠地瞪著顧淺。

“我也沒什麽惡意,誰叫你先歧視我,估計你也沒少這麽對待其他客人吧?”

蘇雪冬似笑非笑:“你應該慶幸她沒讓你把衣服一件一件包完。”

顧淺接過話茬,說道:“實話告訴你,櫥窗裏那一排衣服,就算一起買我也買得起。原本我打算刷了卡就退貨,讓你一件一件包好再拆開,但是看在咖啡的麵子上,我不難為你。”

導購小姐這才認識到,原來顧淺實在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隻能自認倒黴,恭恭敬敬地道歉。

走出商場,蘇雪冬吸溜著咖啡,感慨道:“淺淺,隻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好像永遠都沒有吃虧的時候。”

“忘了高中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了?”顧淺笑她,“那時候跟著我可沒少吃虧。”

“那時候還小嘛。”

“我每次看著你,就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苦盡甘來。”蘇雪冬又說,“剛認識你的時候吧,感覺你就是咱們班最不起眼的那個女生,天天坐在座位寫數學題,一學期都沒見你說過一句話,真的,我當時連你名字叫什麽都不知道。後來我去辦公室看到貧困補助申請表,這才第一次記住你的名字,你說巧不巧,那天我從辦公室出來,正好看到鄔倩倩在那兒耍威風,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好啦好啦,突然這麽煽情幹什麽。”顧淺摟住她,“說得好像以後不見麵了一樣。”

“你說要去見鬱柏言的父母,我第一次感覺,你好像馬上就要嫁人了。”蘇雪冬說,“也是第一次,我覺得咱們要邁入新的人生了。我馬上就要出去實習了,以後我不在B市,你千萬自己照顧好自己,別讓鬱柏言欺負你。”

“你要去哪實兒習?”顧淺問。

“考編製,回老家的高中當化學老師唄。”

蘇雪冬信誓旦旦道:“鬱柏言要是敢欺負你,你千萬記得找我給你報仇,你放心,我在哪兒,你的娘家就在哪兒。”

4

去見家長的前一夜,顧淺愣是緊張得一晚上沒睡著。

第二天,顧淺早早起床化妝換衣服,來來回回把禮品盒數了好幾遍,確定無誤,這才開始吃早飯。

“其實見我爸媽不用這麽緊張的。”鬱柏言看著她憂心忡忡的模樣,忍不住笑著道,“實在不行,你就把我媽想象成羅老師吧。”

“羅老師?”顧淺想了想,眉頭皺得更緊了,“你別提羅老師,你提了我更緊張。”

“為什麽啊?”鬱柏言問。

顧淺歎了口氣:“羅老師哪兒都好,就是對我太好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顧淺提議:“對了,要不今年再過節,咱們一起去給羅老師送禮吧,送點什麽都行,表示一下我的心意。”

鬱柏言當然同意:“好啊好啊。不過首要任務呢,是你快點把早飯吃完,然後咱們就去我家。”鬱柏言把粥放到她麵前,“你放心,這次的粥絕對不是鹹的了,我用我的良心擔保。”

“油嘴滑舌。”顧淺用勺子撥著碗裏的粥,悠悠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和誰學的。”

“當然是和我家可愛的淺淺學的。”鬱柏言歪著頭想了想,“或許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這話什麽意思,我是朱還是墨?”顧淺裝出生氣的樣子,故意難為他。

見此情況,鬱柏言趕緊回答:“你當然是朱啦!”

“罵誰是豬呢!”顧淺把煎蛋拿到自己麵前,“罰你今天早上不許吃煎蛋,都歸我吃。”

鬱柏言家距離燕景華庭頗遠,一路上閑著無聊,顧淺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天。

“鬱柏言,你家在B市有多少房子啊?”顧淺趴在車窗上朝外張望,問道。

“我還真沒數過,畢竟我爸就是搞房地產的,不過這幾年房地產行業已經不如前幾年了,但是至少應該有十幾套吧。”說到這兒,鬱柏言寵溺地看她一眼,“你以後要是不願意上班,可以閑在家裏當老板娘,天天拿著鑰匙收房租。”

“天天收房租,那樣的日子也太沒有挑戰性了吧!”顧淺脫口而出,轉念一想,又問,“鬱柏言,你身邊有沒有把收房租當工作的朋友啊?”

“我身邊都是這樣的朋友。”鬱柏言苦笑,“在他們眼裏啊,我這種每天躲在實驗室搞科研的才是怪人。”

“那他們每天都幹什麽啊?”顧淺咋舌。

“先去國外花錢混一個學位證,回來後接管老爸的公司,如果碰巧家裏哥哥比較多,那就從家裏拿點錢自己做生意,收房租,再不濟開一家小酒吧,反正他們不缺錢,不在意賠本。”鬱柏言答道。

“有錢就是好。”顧淺有些羨慕,“果然,快樂都建立在金錢之上,連實現夢想都如此輕鬆。”

看自己家小財迷這副失落的樣子,鬱柏言把車掛上自動擋,用空出來的手拉著她,道:“沒關係,你有我啊。”

鬱柏言故意逗她:“實現夢想的路還很長,你帶著我,我帶著錢,這不就得了。”

“那可不行。”聽了這話,顧淺卻很嚴肅地搖搖頭,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說,“我必須向全世界證明,我顧淺不是因為錢和你在一起的。”

“那我就得向全世界證明,我鬱柏言也不是因為你漂亮才和你在一起的。”聽了顧淺的話,鬱柏言說。

顧淺好奇地問他:“你要怎麽證明呢?”

“嗯……”鬱柏言沉吟了一下。

“你總不可能永遠保持二十歲的美貌吧。”想到這兒,鬱柏言笑了,“等你六十歲、七十歲、八十歲,我還是會像你二十歲時這樣愛你。”

他說:“這個證明很長,如果我沒預估錯,這應該是我這輩子做過最難的一道題,我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求解。”

顧淺剛要說點什麽烘托氣氛,沒想到被鬱柏言一句話堵了回去,隻見他一腳踩下刹車,說:“下車吧,到家了。”

果然,直男就是沒情調,浪費了剛才那麽好的氣氛。

顧淺在心裏憤憤地想。

和顧淺想象的不同,鬱家雖然也在某高檔小區中,住的卻不是商品房,而是小區內部一棟獨立的高檔複式別墅,就和偶像劇中看到的一樣。

鬱柏言在大門口按下門鈴,聽筒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鬱,大門沒鎖,直接進來吧。”

這聲音,怎麽莫名有些熟悉呢?顧淺剛要開口詢問,就看到從別墅裏走出來一個不能更眼熟的身影。

“羅羅……羅老師?”顧淺吃了一驚,仔細地揉了揉眼睛,再一看,沒錯,麵前的的確就是羅老師啊。

“什麽情況?”

顧淺提著一大堆保養品,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能在眾目睽睽下保持假笑,暗中退兩步躲在鬱柏言身後伸手掐他胳膊,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快跟我坦白,否則你就死定了。”

“羅老師就是我媽,我媽就是羅老師。”鬱柏言道,“我怕告訴你之後太尷尬,就一直沒提。”

可是現在更尷尬了啊!顧淺在心裏哀號。

“老師好,啊不對,阿姨好。”顧淺本想伸出手握手,無奈兩隻手都拎著保養品,想來想去,隻能尷尬地鞠了一躬。

羅姿華趕緊接過保養品,驚訝道:“呀,這麽沉啊,小鬱你怎麽能讓顧淺拎這麽多呢,再者說,回自己家還客氣什麽。”

“是淺淺非要買的,她說空著手來不禮貌。”鬱柏言道。

“都說了,回自己家還說什麽禮貌不禮貌,哪兒來那麽多規矩。”羅姿華嘴上這麽說,臉上已經樂開花,順手把保養品交給鬱父,“千萬小心點,別把兒媳婦買給我的東西弄碎了。”

“快進去吧,我和你爸正做飯呢,馬上就開飯了。”羅姿華帶顧淺到客廳,把幹果和水果擺好,又拿來果汁礦泉水,“顧淺你先坐,咱們馬上就開飯,別著急啊。”

鬱父嘲笑羅姿華道:“還讓顧淺別著急呢,我看你比人家姑娘都著急。”

“你個老頭子懂什麽。”羅姿華嗔怪道,“快去後廚把螃蟹收拾幹淨,準備放高壓鍋上蒸一下。”

“要不我跟著幫忙吧,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顧淺急著從沙發上站起來去廚房幫忙。

她被羅姿華拉回沙發上:“這可不行,你今天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幹活的,沒事,老師連實驗都能做,更別說做飯了。”

“而且我做飯特別好吃。”羅姿華笑著說,大眼睛眯成細細彎彎的兩條線。

這個表情,簡直是和鬱柏言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而蠢鈍如她,居然連這麽明顯的母子關係都沒看出來!

顧淺點頭:“我知道,我喝過您做的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