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戀大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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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剪輯入行,就像玩遊戲升級打怪,同樣需要前輩師傅帶,也需要不斷練手層層進階。先從最簡單的跟機員幹起,到助理剪輯師,粗剪師,再到剪輯師。如果最後能做到剪輯指導,那就相當於全服第一,屹立於泰山之巔。

幾個月前的暑假,方戀戀被方槍槍介紹進朋友的劇組做跟機員。盡管她自學成才已經熟練掌握各種剪輯技術,但從沒接觸過影視劇剪輯,依舊是菜鳥一隻。跟機員也叫素材管理,顧名思義,方戀戀每天的工作就是Ctrl+C、Ctrl+V複製粘貼一天的拍攝素材,然後轉換格式,再分別編號,方便劇組剪輯師展開後續工作。

做跟機員沒有任何技術含量,隻要足夠細心,最大的好處是能跟著剪輯師學幹貨,而且報酬不菲。按日薪計算每天兩百五十塊,包吃包住。一個暑假下來,方戀戀掙了一萬五,離成為富婆隻差了無數個隱形富二代霍西洲。

霍西洲家庭條件優越,但父母反對他玩樂隊,對其實施經濟製裁。放著衣食無憂的富二代不做,霍西洲玩樂隊窮得叮當響。聽說方戀戀搖身一變成了“萬元戶”,霍西洲第一時間找她借錢,給樂隊買新器材,美其名曰“注資”,承諾其一旦成為樂隊第一大股東,以後演出,成員T恤上會統一印上方戀戀的大頭像。

方戀戀敬謝不敏,拗不過霍西洲死纏爛打,錢還是借了,剩下的給方槍槍買了禮物—女版路飛手辦。

方槍槍收集動漫手辦有十年之久,公寓工作間擺放有一個頂天花板的玻璃收藏櫃,專用於陳列他十年來的藏品。上千隻動漫手辦,出處涵蓋五大洲,方槍槍如數家珍,記得它們每一個的前世今生。

如果心情不佳,又找不到人暴打一頓出氣,方槍槍就會在收藏櫃前麵站一站;如果心情惡劣到打人也不管用,方槍槍就會清潔手辦。先用洗耳球吹吹灰,然後用幹軟布擦一擦,再用軟刷刷一刷,小心細致宛如一位白發蒼蒼的老母親。這一套流程走上五六遍,心情自然會平複,覺得這世界上多鬧心的事兒,都不是事兒了。

今天,方槍槍清潔手辦的時間格外長,抽掉大半包煙。

沒辦法,每個月總有幾天懷疑人生。而且今日不同於往日,他還喝了酒。方槍槍雖然海量,但他平時絕少自斟自酌。一個人喝酒容易醉,不暢快,更不帶勁。

其中原因要從幾天前說起。

方槍槍是藝考生出身,又做了幾年藝考培訓老師,看學生一看一個準。誰能考上,誰沒戲,方槍槍隻需翻翻學生的線條和速寫,心裏就有準數。可在“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的理念驅動下,很多家長寧可砸鍋賣鐵借錢湊錢,也要把孩子往培訓班裏送。做培訓的,想賺錢隻能多招生,即使知道孩子考大學沒戲,隻是在浪費金錢和時間,因為學生家長花定了這筆打水漂的錢,你不賺,別的培訓機構也會賺。

幾天前,方槍槍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學生—高考四年的資深藝考生小曾,年年落榜都是因為專業成績沒過線。這孩子家境很差,父母靠在建築工地做零工供兒子學畫。小曾三年級獲得過一次全國性兒童書畫大賽的金獎,父母由此認定兒子天賦異稟,指著他光耀門楣,非頂尖美院不上。再不濟,也必須是首都北京的藝術類院校。

小曾和方槍槍年紀相仿,人卻很木訥,唯唯諾諾怯於與人對視,眼神很空洞,甚至顯得有些呆滯。顯而易見,他已淪為父母圓夢的工具。方槍槍不用看他的畫,已經知道他再考幾年也是白搭。

試問,一個工具怎麽能畫出打動考官的作品?更遑論打動人心。

望子成龍的小曾父母從沒摸過畫筆,不可能有此覺悟。四十出頭的一對夫妻,已被生活的刻刀雕琢得像過氣的老物件,陳舊而灰敗。聽說方槍槍帶的培訓小班考取率高,相應的收費也更高,小曾父親為湊齊學費,甚至提出去賣腎。

小曾可憐,他的父母也可憐。

麵對這可憐的一家三口,方槍槍實在不忍心,委婉地表示了拒絕,送他們出門。

當晚,方槍槍和朋友錄播客節目,主題正是近些年越來越龐大的藝考大軍。方槍槍隱去姓名講起了小曾的遭遇,有感而發替小曾惋惜,替他的父母感到無奈,更對畸形的家庭教育表示悲哀。方槍槍就事論事,卻萬萬沒想到,學生中也有聽他播客節目的人。這段培訓老師現身說法的音頻被斷章取義傳來傳去,最後竟傳到了小曾父母的耳朵裏,徹底激怒了他們。

今天他們跑來培訓學校鬧事,非說方槍槍狗眼看人低,嫌他們窮,才不肯收他們的兒子。方槍槍和聲細語地解釋,他們不聽,指著方槍槍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一個做培訓的破老師又不是大畫家,跩個屁,憑什麽瞧不起我們。

方槍槍百口莫辯,也怪自己太大意,低估了隻有五個訂閱聽眾的播客節目的影響力。不願昧著良心掙學生的費,反倒被學生家長誤解指責,已經不止一次想過退出的他,再次萌生離開培訓行業的念頭。

悉心嗬護手辦的老母親做到第八回,心情仍未好轉。方槍槍掐滅煙頭,走到玻璃櫃前瀏覽一番,最後視線定格在C位的女版路飛手辦上。方戀戀是個錢串子,愛財如命,總共也隻送過他這麽一個手辦。

看到它,就能想起方戀戀小時候,胖嘟嘟圓滾滾,笑起來沒心沒肺。

方槍槍打開櫃門,拿出手辦,忽然留意到它後麵還藏著一對人偶,材質明顯有別於其他樹脂矽膠質地的手辦。

方槍槍是個行家,一眼看出這是紙黏土做的人偶。

雖然是簡單誇張的Q版人物,但製作工藝並不簡單。人物造型豐滿,細節簡練,栩栩如生,用色大膽利落,同時兼具傳統彩塑的著色特點—直線直,曲線活,落筆如飛,薄厚均勻。

製作者沒有小十年的功力,做不出這麽優秀的泥塑作品。

那麽問題來了,它為什麽會出現在他的收藏櫃裏呢?

手機響的時候,方戀戀人在C大附近的一間酒吧裏。手機放在書包裏,書包在卡座裏,而方戀戀則躲在廁所隔間裏,偷聽杜心雨講電話。

說來也巧,那天公交車上霍西洲遇到的花臂大哥,是這家酒吧的主理人,他看過霍西洲手機裏“山嘯”現場表演的視頻,覺得四個小夥子有潛力,於是力邀他們來酒吧做駐唱樂隊,唱開場。

“山嘯”終於迎來有固定收入的一天,似乎離職業樂隊又更近了一步,霍西洲首先要感謝的人,必須是樂隊第一大股東—方戀戀,非喊她來捧場。方戀戀不想來,霍西洲揚言不來不還錢,她沒轍,不得不從。

碰到杜心雨和她新男友純粹是個意外。杜心雨沒認出方戀戀,方戀戀往吉他手蘭胖子偉岸身軀後麵躲得也夠快。她也不是故意偷聽杜心雨隱私,誰讓她倒黴,先進的廁所。方便完,瞧見杜心雨講著電話進門,她下意識地又退了回去,躲進隔間。

一開始杜心雨的聲音很小,沒過多久似乎動了怒,音量陡地提高。

“關梓萌,請你不要再造謠!我再強調一遍,我和魏無疆分手不是因為我嫌貧愛富,我也沒有在分手前就和林靳玩曖昧!”

半張臉貼著門板的方戀戀瞳孔放大,心頭一凜。

關梓萌是哥哥新交的女朋友,而林靳……如果“方·柯南·戀戀”沒有推理錯的話,應該是杜心雨新交的富二代男友。

聽杜心雨的意思,是關梓萌居心叵測假傳其分手原因,所以她被惡意中傷汙名化了。

關梓萌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方戀戀沒想明白,隻聽外麵杜心雨又嚴厲道:“我沒有必要告訴你,我們為什麽分手。同學一場,我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我不用你道歉,你隻需要在群裏公開澄清,那些不實言論全部出自你的臆測。”

緊接著關梓萌在手機裏說了什麽,杜心雨的聲音稍有緩和:“好,我相信你。不過關梓萌,我和你以前也沒有恩怨過節,我想不通為什麽你要造我的謠。”

方戀戀也想知道,像壁虎一樣緊緊粘住門板。

“……為了你男朋友的妹妹?你說什麽,我聽不明白……方戀戀?方戀戀一直暗戀魏無疆?”

杜心雨聽不明白,但方戀戀本人很明白,簡而言之,新任嫂子關梓萌好心辦了壞事。方戀戀按著怦怦直跳的心口,看來電視劇裏演的“偷聽肯定被發現”的橋段都是騙人的。

慶幸不過半秒,外麵響起一道熟悉而響亮的男聲:“方戀戀,演出快開始了,你磨磨蹭蹭幹嗎呢?掉馬桶裏被衝進太平洋了嗎?”

去你的霍稀泥!

去你的藝術源於生活!

方戀戀咬牙切齒,真想被衝進太平洋,再唱一首《傷心太平洋》。

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茫茫人海狂風暴雨……

隔間裏,方戀戀進退無門,確實像經曆了一場狂風暴雨,氣得渾身發抖,又驚出一身冷汗。這時外麵響起敲門聲,杜心雨猶疑地喊她名字。

草木皆兵的方戀戀直接嚇到腿軟,靠著門板死活站不穩。

“方戀戀,出來聊聊行嗎?”

杜心雨語氣溫和,話說到這個分上,方戀戀隻能硬著頭皮旋開門鎖。

臉上掛起尷尬笑容,方戀戀餘光掠過廁所門口,不見霍西洲蹤影,估計嗅出了苗頭不對,早溜之大吉。

“方戀戀,”杜心雨後退一步,讓開她出來的路,波瀾不驚地問,“關梓萌說的是真的嗎?”

方戀戀原地沒動,局促地點了點頭:“我……我從沒表白過,魏無疆也不知道我暗戀他。”

杜心雨輕輕一笑:“還記得前段時間他喝醉酒,你幫他接電話嗎?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方戀戀偏頭想了想:“你們已經分手了,你相不相信我,應該不重要吧。”

杜心雨微怔。

“你說得對,已經跟我沒關係了。”笑裏滲出的苦澀轉瞬即逝,杜心雨走向門口又回過頭,對方戀戀道,“魏無疆人很好,你不要辜負他。”

“既然知道他人好,你為什麽辜負他?”方戀戀飛快地問。

杜心雨若有所思地默了數秒:“你去問他吧。”

“等等。”方戀戀追上前,深吸口氣加快語速,“關梓萌是我哥的女朋友,可能因為她想讓我打消顧慮,有勇氣追求魏無疆吧,才故意編造謠言。”

“你不必為她解釋,我說了不計較,一定會說到做到。”杜心雨不動聲色地打量麵前的女孩兒,“魏無疆現在單身,你盡管去追就是。以我對他的了解,即便不喜歡,他也會很禮貌地拒絕,不會讓女生覺得難堪。”

按語義理解,這應該是善意之言,可方戀戀聽著怎麽都有點刺耳,像罵人不用髒字,隱晦譏諷她配不上魏無疆。方戀戀畢竟當過校霸,不欺軟不怕硬,改邪歸正後依舊討厭女生鉤心鬥角,言語間夾槍帶棒。

“我也挺白,挺好看。”她不服輸,灼灼直視著杜心雨,鏗鏘有力道,“等我治好了人格分裂,我肯定去追他!”

杜心雨的臉色一綠,轉身拂袖而去。

方戀戀不想再和杜心雨有交集,故意耽擱了幾分鍾才離開廁所。“山嘯”的開場表演已經結束,包括杜心雨和她男友林靳在內,所有人都在等她。

方戀戀這才知道,他們的偶遇並不算意外。原來林靳和吉他手蘭胖子是發小,和方戀戀一樣,他和杜心雨也是受邀來捧場的。

林靳似乎社交能力不錯,已經和樂隊其他成員打成一片,做東請客去C大吃宵夜。霍西洲單肩挎著方戀戀的書包,滿麵紅光,響應最熱烈。現在哪怕脖子上架把刀,方戀戀寧願自刎,也不願跟著混吃混喝。

“你們先去,到地方發微信。”她沒明講,眼光陰鷙地朝霍西洲勾手指,“你,過來!咱們聊聊!”

“幹嗎去呀,我一天沒吃飯,就指著這頓宵夜活了!”霍西洲裝傻最在行,故意搭上林靳的肩膀,“兄弟,鄭重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樂隊唯一的股東,方戀戀。”

林靳麵帶微笑:“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我和你女朋友做過一年高中同學。”

方戀戀實在對此人沒好感,不客氣地應聲打斷,走過去一把抓起霍西洲肩上的書包帶,連拉帶拽地拖他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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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出了酒吧正門,路邊一輛出租車停車下客,方戀戀立即補位,簡單粗暴地將霍西洲推進後排,然後她自己也跟著坐了進去,對司機師傅報上A大全稱。

霍西洲屁股還沒坐穩,先下手為強:“方戀戀,偷聽是你不對,你怪不著我。我哪知道你有這癖好。再者說了,我又哪知道世界這麽小,轉來轉去誰都認識誰。”

方戀戀抓回書包抱懷裏:“我不蠢,你少糊弄我。我不相信你沒看出來我一直在躲杜心雨,而且我去廁所前,林靳帶著杜心雨和你們打招呼,我也不信你會不知道她是誰。”

蒙混不過去,霍西洲開始抵賴:“叫杜心雨的多了去了,同名同姓不可以嗎?”

“C大隻有一個杜心雨。”方戀戀言之鑿鑿。

“那也不一定,除非你黑過C大學生數據庫。”霍西洲背靠座椅,嘴角勾起吊兒郎當的笑,“就算我是故意的,又能怎樣?你也偷聽過了,她和魏無疆分手另有隱情,沒準是特肝腸寸斷、特虐戀情深的那一種。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們分手是逼不得已,和感情破裂沒關係。”

方戀戀斜睨他:“你說的一定對嗎?沒依據的信口開河而已。”

霍西洲“嘁”一聲:“依我看,你想法和我一樣,隻是沒我坦誠罷了。”

無謂的口舌之爭沒有任何意義,方戀戀索性閉了嘴,從書包裏拿出手機,看見方槍槍的兩通未接來電和兩條微信。

一條是泥塑人偶的特寫照片。

一條隻有一個標點符號—?

霍西洲湊過去瞄見:“我槍槍哥真是惜字如金,什麽意思?”

“方槍槍是我哥,不是你的。”方戀戀今晚像隻奓毛的刺蝟,逮著什麽紮什麽,“霍西洲,我警告你,你和誰的稀泥都行,不要來攪和我和魏無疆。”

“喲喲喲,你這還沒名沒分呢,‘男友奴’當得未免太著急了點吧。”霍西洲歪著嘴笑,陰陽怪氣地道,“我不明白,魏無疆除了長得湊合,還有什麽好?”

方戀戀驕傲地舉起手機:“他會捏泥塑,你會嗎?”

霍西洲根本不看,鼻孔朝天:“我會打鼓,他會嗎?”

“他不需要會。”

方戀戀抬腳遠離霍某人,徑自欣賞起哥哥拍的照片。學動畫製作的哥哥,拍照也有一套。她越看越覺得,哥哥用手機鏡頭拍出的泥塑人偶,簡直像活了一樣生動可愛。更神奇的是,越看越像魏無疆。

小迷妹當得正起勁,肩膀忽然被兩隻大手扳過去。

“方戀戀,我問你。”麵對麵眼對眼,霍西洲少有的表情嚴肅,“你迷戀的到底是你幻想中的魏無疆,還是活在現實裏的魏無疆?”

滿腦子全是與泥塑重疊的魏無疆的臉,方戀戀有些恍惚,想也沒想:“有區別嗎?”

看她這副魂不守舍的呆樣,霍西洲太想扇她耳刮子,硬聲硬氣地道:“區別可大了!”

方戀戀推掉他的手,回方槍槍微信,一臉的無所謂。

霍西洲大為光火,奪過手機揣自己兜裏,也不管她想不想聽,直接道:“方戀戀,因為你一直在暗戀他,所以你幻想中的魏無疆,是被你無限美化過的魏無疆。你喜歡什麽樣就把他美化成什麽樣,沒有一丁點瑕疵。可是現實生活裏的魏無疆,你熟悉嗎?了解嗎?人無完人,你知道他有什麽缺點和缺陷嗎?”

“說得你好像很有暗戀經驗一樣。”方戀戀避重就輕地反駁。

霍西洲也是真生氣,鼓著眼睛張口便懟回去:“我有沒有暗戀過人,你還不知道?”

方戀戀蔫了:“霍爸爸……”

“別叫我!沒你這種不孝女!”

霍西洲早知道有些話不能講,煩躁地揮揮手,把臉麵向車窗外。

就在這個時候,霍西洲兜裏的手機響了。他和方戀戀都以為是方槍槍,拿出來一看,屏幕上閃著“魏無疆”三個字。兩個人微妙對上視線,各有所思暗流湧動,時間靜止約莫三秒。

怨隻怨,方戀戀的動作沒有霍西洲快。

趁著停車等信號燈,霍西洲推開車門跳下去,一路狂奔。方戀戀大駭,一刻不停追出去。司機師傅更是個軸脾氣,見兩個大學生膽大包天敢逃單,高喝一聲“哪裏跑”,丟下車子也追了出去。

至此,一場緊張激烈的三人街頭追逐賽拉開帷幕,你追我趕,個個都像脫韁的野馬。

霍西洲:“不要追啦!”

方戀戀:“你不跑,我就不追!”

司機師傅:“小兔崽子,通通不準跑!”

霍西洲到底年輕體力好,邊跑邊接電話,呼哧帶喘地窮嚷嚷:“魏無疆,方戀戀喜歡你好久了,你知不知道?你要對她沒意思趁早說,我還等著繼承王位,啊呸,我還等著追她呢!”

手機那頭的魏無疆還沒回話,霍西洲腳下一絆栽倒在地,手機脫手甩飛出一道美麗弧線,保護殼也掉了。追上來的方戀戀氣到失去理智,騎在霍西洲身上,發起狠左右開弓,把人往死裏打。司機師傅最後趕到,見這架勢沒了主意,走也不是勸也不是。

瞧出地上男孩兒隻護著臉光挨揍,司機師傅忙上前好言相勸:“姑娘,快別打了,好好說話,好好說話。”

霍西洲疼,方戀戀的手更疼,她氣呼呼地起身站到一旁,理也不理坐地哀號的霍西洲。司機師傅過去扶霍西洲,方戀戀想起沒付車費,撿回自動關機的手機,怎麽按開機鍵也不管用。她沒帶現金,隻能由霍西洲付錢,剛剛打了他,張不開口,就悶悶地遞眼色。

霍西洲隻當沒看見,捧著司機師傅的雙手,感激涕零地道:“恩人哪!叔叔您留個單位地址,我給您送錦旗—‘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

司機師傅受寵若驚,連連擺著手說不用,忘記初心,當和事佬兩邊勸了幾句便掉頭走了,背影光輝而偉岸。

方戀戀收回視線,又試著開了幾次機,最終宣判搶救無效,手機陣亡。

沒辦法打給魏無疆解釋,方戀戀的心也死了,沮喪地看向霍西洲:“對不起,我氣糊塗了。”

霍西洲也覺得自己這事辦得不地道:“要不我跟他說,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你不如跟他說,今天四月一日。”方戀戀沒好氣地搖頭,“算了,不用解釋。他如果明確地拒絕我,也不見得是壞事。”

“不拒絕,也不見得是好事。”霍西洲低聲嘟噥,瘸著腿走過去,試探地問,“他拒絕,你會放棄嗎?”

方戀戀腦子亂,反問:“我拒絕你,你會放棄嗎?”

“這個……真不好說。”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清,霍西洲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問問槍槍哥吧,他經驗豐富,沒準能指條明路。”

方戀戀猶豫許久,撥通“指路明燈”方槍槍的電話。

霍西洲比較自覺,一瘸一拐地站到稍遠的地方。

簡要解釋了泥塑人偶的來曆,也說了關梓萌好心辦壞事,最該問出口的話,方戀戀卻沒有講。一通電話很快結束,霍西洲聽不見也能猜到,方戀戀沒照辦,問她為什麽,她搖搖頭,沒有說話。

她知道,哥哥隻有心情低落時才會去翻手辦,而能影響他心情的往往隻有苟且與遠方。相比之下,她這點感情上的小挫折又算得了什麽呢?或許魏無疆也根本不在意,無非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