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單人行
林璟決定出遠門散散心，這次不告訴任何人，也不用任何人陪著。她躺在宿舍的**落寞地刷著朋友圈，看到了上次和她撞了“大聖隊”的那個男導遊——秦溪發的春和旅行社最新的旅遊項目。
春和旅行社主打一些愜意安穩適合中老年人的路線，去的地方要麽是山清水秀，要麽是名勝古跡。這次要去的地方是江南的一個古鎮，圖片上青磚綠瓦，煙雨朦朧，老人牽著黃牛從石橋上走過，橋下流水潺潺，整個畫麵寧靜又愜意，非常適合散心。
林璟沒怎麽猶豫便報了名。這一次的出遊，她一定要靜下心來好好調整一下自己。
整理行李時，她突然在抽屜裏翻出了尚武的繳費單，上麵的日期清楚地顯示這周末的課將是她最後一個課時了。
還要繼續練嗎？
她盯著那張繳費單怔了良久，她內心當然非常舍不得尚武，舍不得師兄師姐，在長時間的相處中，她也早已把那裏當成了第二個家。
可是一想到申寒，那裏隻會讓她感到難過。從第一次聚餐李蟬便告訴過她，申寒很不好接觸，他孤傲得像一匹狼，不需要任何陪伴。尚武那麽多優秀的師姐，她們都有著清楚的認知，始終和申寒保持距離，淡然相處，唯獨她越了界，對他產生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喜歡。
既然知道不可能，再留在尚武的話，隻是一種變相的自我折磨吧。
那麽這周末的課，就跟大家好好道別吧。
出乎意料，秦溪給林璟留的位置恰好也是導遊位的後麵。那個位置相比普通座位來說寬敞許多，這一次她終於不用站在最前麵拿著擴音器喋喋不休，而是趴在小桌子上安靜地看秦溪做著那些工作。
他口才很好，風趣幽默，加上外形清爽，宛如一個陽光的鄰家大哥哥。這一車的遊客多為四五十歲以上的中老年人，好幾個都關切地來問他今年多大、能不能給他介紹自己的女兒或者侄女之類的問題。
“呼，累死了。”例行介紹完，又應付完一堆想做媒的大叔大媽後，秦溪一屁股坐在導遊位上，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林璟一言不發，眯著眼睛幾乎快要睡著，車載電視上正播放著《動物世界》，在獅子的咆哮聲和牛羊的飛奔聲中，她隨著車身顛簸，仿佛已經置身於茫茫大草原。
“怎麽了，你好像有心事？”秦溪見她一直沉默，微微轉頭問道。
“沒事，隻是出來散散心而已。帶了那麽多次團，偶爾當個遊客，感覺也不錯。”林璟將頭埋進胳膊裏低聲道。
“遊客的體驗取決於導遊。你跟著我，就好好享受這次行程吧！”秦溪自信滿滿地道。
他確實很專業，一路上完美地處理了各種突發事件，在短暫堵車的間隙，他還會帶領大家玩遊戲唱歌來打發時間活躍氣氛。車上有幾個係著彩色絲巾的阿姨來自某民間歌唱組織，此刻借了秦溪的擴音器自告奮勇地開始了演唱會，她們歌唱祖國，歌唱美好生活，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熱情的笑容。
本來心情有點低落的林璟也被感染了，她甚至開始想象自己的老年生活，希望也能這麽樂觀開朗，無憂無慮的。
在一路的歡聲笑語中，很快便抵達了此次旅行的目的地靖遠古鎮，一下車，一股清新悠遠感便撲麵而來。
也許是剛下過雨的緣故，青石板的路麵還有些濕潤，空氣也有些涼意，一陣風吹來，林璟竟然打了個噴嚏。她隻穿著一件薄襯衣和過膝的長裙，這次出行她完全是輕裝上陣，沒有帶任何多餘的東西。
“很冷嗎？要不要穿我的外套？”秦溪邊說邊把自己的深灰色衝鋒衣外套遞了過來。
雖然很想接過來，但沒帶外套是自己的疏忽，她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於是她果斷地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我不冷。”
秦溪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後，也沒有再堅持，舉著旗子帶領著隊伍開始參觀。大家走走停停，拍照留念。而林璟，團隊裏因為隻有她是獨身一人，儼然成了整個隊伍的攝影師，不少要拍合影的人都會找林璟來幫忙，尤其是絲巾歌唱團的阿姨們，索性把相機掛到了林璟脖子上，使她被迫成了她們的專屬攝影師。
她們年紀跟自己母親一樣大，很親切，一直“小林、小林”地喊她，噓寒問暖，還不停地分享給林璟一些她們帶的食物。忙碌的林璟暫時忘卻了自身的煩惱，也不覺得那麽冷了。
隻是晚上住在民宿時，林璟單獨一間，站在窗邊欣賞著古鎮夜景，她的思緒又飄到了遠方，想起了申寒，還有周末的道別，申寒會挽留她嗎？
不知不覺，在窗邊站了很久，第二天開始發燒頭痛鼻塞，完了，她生病了。
跟秦溪打了招呼，她決定躺在民宿的**休息一天。好心的老板娘幫她打了熱水買了藥，對她發燒近40度表示十分擔憂，數次問她要不要去醫院，都被她拒絕。
自己這麽年輕，小小的感冒去什麽醫院呀，林璟樂觀得很。
古鎮旅行在秦溪的帶領下圓滿結束，林璟在周六早上回到楓城。
林降龍和楊芸都不在家，林璟衣服都沒換就倒在**陷入了昏睡，一覺醒來忍著劇烈的頭痛看了眼表，竟然已經是下午。
馬上就到尚武上課的時間了，此刻的林璟仍舊四肢酸痛、頭昏腦漲，哪裏還能去上跆拳道的課？但是，想到這是她在尚武的最後一堂課，她還是咬牙起身換好了道服，打了輛車趕到了尚武。
李蟬見她這個狀態，不禁大吃一驚，伸手摸摸她的額頭，一臉心疼：“怎麽燒成這個樣子還來上課，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我沒事。”林璟聲音沙啞，迎麵對上申寒細究的目光，有點逞強道。
課程照常進行著，這節課跟以往並沒有任何不同，申寒每個動作都講解得很認真，並且親身示範。林璟聽得也很認真，就像在兒童班第一次聽他上課一樣，他講的跆拳道禮儀，她僅僅聽了一遍就牢記於心。
今天的動作有些複雜，連環的招式讓李蟬、廉鈺這樣的高手都皺著眉練了好幾遍，不過片刻，大家便汗流浹背，林璟更是有些體力不支。
申寒見狀，讓大家休息十分鍾。
師兄師姐靠邊席地而坐，喝水聊天捶腿，爭分奪秒地休息。
林璟擰開瓶蓋喝水補充體力，餘光好幾次略過申寒，想要上前跟他道別卻不敢。
申寒抬頭看一眼她，目光中竟也是欲言又止。
“你還好嗎？”李蟬坐到林璟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神情很是擔憂，“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
林璟沉默了一會兒，決定跟李蟬道出實情。
“師姐，這是我在尚武的最後一節課了。”
“什麽？你要走？”李蟬大驚失色，聲音不由自主地大了一些。
離得最近的申寒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
林璟把之前想好的理由說出來：“我想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學習中去，然後好好實習，多積累一些導遊的工作經驗……”
李蟬神情滿是狐疑，隻是一周一次的跆拳道課，能耽誤什麽時間？不過既然林璟不願說，她也就不會問，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你的想法也沒有錯。那你等下和申教練說一聲吧。”
“我會跟他說的。”林璟點頭。
下半堂課主要還是以實戰練習為主，照樣是二人一組。李蟬看了眼林璟，默默走到後邊把正跟廉鈺過招的周大仁推開，順帶擺好了架勢：“來，咱倆練。”
林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李蟬的意思她理解，是想讓她和申寒有獨處的時間。
申寒見林璟落了單，也會意地拿了靶子站到了她麵前：“身體怎麽樣，還可以繼續訓練嗎？”
想到這是最後一次訓練，林璟心頭一酸，強打起精神開始了訓練，一拳一腳均是發力準確，她甚至覺得自己從未踢得像今天這麽好過。
申寒站在她麵前舉著靶子，看她肆意揮灑汗水，同樣一言未發。
直到訓練快結束，林璟才知道自己體力透支得有多厲害，她總是下意識地想在申寒麵前逞強，卻以一次次的出糗而告終。此刻的她臉頰通紅，汗如雨下，視線因為過度疲勞有些昏花，甚至看麵前的靶子都成了兩個，使勁搖了搖頭後，她瞄準其中一個影子一個回旋踢踹了過去，她的腳麵撲了個空，一聲驚呼後，她隻覺得右腳腳踝一陣劇痛，隨後慘叫著一聲坐到了地上。
師兄師姐們紛紛圍了過來，申寒也蹲下身伸手按了按她的腳，眉頭深深皺起：“扭到了，骨骼有些錯位。”
這一疼讓林璟清醒了不少，見這麽多人圍著自己看有點不好意思，強忍著疼痛道：“我沒事……歇一會兒就好了……”
“不行，我送你去醫院。”申寒果斷起身換上了鞋，轉身走到林璟麵前背對著她蹲了下來，“上來。”
林璟愣神的工夫，李蟬已經把她的東西收拾好順便挎到了申寒肩膀上：“不要磨嘰了，扭傷耽誤久了會傷到筋骨的。”
林璟宛如一隻受驚的兔子，趴在申寒寬闊結實的背上一動都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凝視著他近在咫尺的側臉，感受著他平穩的呼吸，她的心也變得格外平靜，時間如果能定格在此刻就好了。
二人來到醫院，申寒陪著林璟做了檢查。
繃帶纏著石膏將右腳徹底固定，林璟任由醫生擺布著，盯著自己臃腫的腳，她覺得自己至少一個星期都不能下地走路了。
明明是這麽鄭重的最後一課，為什麽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她那個失敗的回旋踢在他看來一定很搞笑吧，一定像個失控的陀螺一樣。
想到自己出糗的樣子，林璟竟然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申寒見她這副樣子，不禁也笑了：“這樣還笑得出來嗎？你啊，什麽時候能讓人放心呢？”
大概，在離開他以後吧。
林璟收斂了笑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教練，謝謝你送我來醫院……我好像總是在給你添麻煩。”
申寒蹲在她麵前跟醫生一起觀察她的腳，對她的話置若未聞。在詢問了養傷期間的幾個注意事項後，申寒才將林璟再次背起：“我送你回學校。”
“我打個電話讓室友來接我……”林璟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申寒的步子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意思，她也就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趴在他的肩頭。這個醫院距離學校不是很遠，她卻希望它永遠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