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真假美猴王
交了四十八塊錢的香火費之後，林璟懷著激動的心情跟許導離開了寺廟。
心有靈犀一點通，她的靈犀在哪裏呢？難道真的快要結束母胎單身二十年的生活了嗎？會是申寒嗎？
想到申寒，她又開始猶豫，他是尚武的保護神，是跆拳道界的神話，哪跟她心有靈犀呢？
這時，正躺在自家大**看書的申寒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新的一周，林璟終於又被安排上了帶團的任務，這次的目的地是一處古代某著名大臣家的園林，庭院中有山有水有湖，還有各式各樣古色古香的華麗建築，占地麵積極廣。林璟認真搜索了那處景點的相關資料，花了幾天時間擬好了導遊詞和景點介紹的通告，在整理本次遊客名單的時候稍有猶豫。
這次申寒一定不會在了吧？想到上次的危險狀況她至今仍心有餘悸，這次要是再出問題，不會再有任何人幫她了，反而她才是要保護遊客的人。
此刻正是暑期最炎熱的時候，偏偏又趕上了某些福利良好的公司單位放暑假，帶著孩子父母出遊的家庭比比皆是，光林璟手中的名單上某某之家五人、某某之家七人已經占了全部遊客的一大半。
“小林，現在是假期，也是出遊高峰期，那個尚書府園林是全國有名的避暑勝地，遊客一定很多，你一定要提高警惕，千萬不要出什麽差錯。”許導知道她要帶這趟團，臨行前特意對她千叮嚀萬囑咐。
她對待林璟完全就是一個慈愛長輩的態度，林璟也是頗為感動，狠狠點頭：“嗯，我保證帶領大家順利歸來！”
這次的時間隻有兩天，晚上住在附近的民宿，早晨、中午有對應的飯店管飯，這些都是公司的計調事先安排好的，不用她擔心。
周三一早在集合地點核對完人數，林璟業務熟練地帶領大家上了車。
“各位遊客大家晚上好，我是本次負責大家出行的導遊，你們可以叫我林導，接下來，我來為大家詳細介紹本次旅行的目的地……”
車上播放著趙本山的小品合集，這次的遊客大多數都是中老年人，此刻已經紛紛被這百看不厭的笑點吸引，即使林璟已經將擴音器調到最大似乎仍然沒什麽人聽她講話，這次的司機也不再是上次話癆的魏師傅，而是一個較為消瘦的冷麵中年人，他開車的時候聚精會神，一臉嚴肅，林璟甚至在猶豫要不要主動跟他展開聊天。
“範老師，我覺得貓走不走直線，關鍵是要看耗子。”
“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夥夫。”
“下蛋公雞，公雞中的戰鬥機！”
“人生最痛苦的事兒，就是人死了，錢沒花完。”
“……”
一個又一個小品演完，車內笑聲不斷，林璟靠在最前邊的導遊位上已經是哈欠連天了。虧她怕遊客們無聊還特意準備了些小遊戲小互動，看來完全派不上用場。她拿出手機劃拉幾下，無數次點開申寒的聊天界麵，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嗎。
申寒的微信頭像是一幅以黑白為主的抽象畫，畫的主體是一個眼睛冒著綠光的狼頭，有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嚴，倒是跟他生人勿近的氣質很搭。
而他的朋友圈，則是一片空白。
伴隨著趙本山經典語錄和車內爆發出的一陣陣的歡笑，林璟隻覺得無聊，她注視著這位名為徐富強的司機師傅，覺得再不聊上幾句她自己都要先睡著了。
“徐師傅，旅遊車上電視播放的節目都是公司提前找好的嗎？”林璟率先開了口。
徐富強緩緩搖頭：“都是我們自己找的。”說著騰出一隻手從座位一側掏出一遝光盤遞給林璟，“想看什麽你可以自己挑。”
林璟接過那些光碟目瞪口呆，電影、二人轉、相聲、七八十年代的經典歌曲，應有盡有，這位司機師傅真是親近遊客的好師傅！
徐富強話很少，林璟繼而幾次搭訕他都三言兩語敷衍帶過，林璟自討沒趣，索性也不再主動說話選擇閉上眼睛淺寐，竟然還有點懷念起話癆的魏晨光來。
“林導，能不能停一下車，我小孩要撒尿。”
停車？林璟看了下導航，距離下個服務區還有二十分鍾。
她說：“不行，高速上停車很危險，讓孩子再忍耐一下，馬上就到服務區了。”
男子無奈地回座位，不一會兒便傳來了爭吵聲夾雜著孩子的哭鬧。
“你怎麽能讓小孩尿垃圾桶裏呢？有沒有素質了？弄得一車廂全是味道！”
“導遊不讓停車有什麽辦法？”
“明知道上廁所不方便還給他喝那麽多飲料幹嗎？”
車廂內垃圾桶隻有三個，導遊和司機旁邊有一個，車廂中段有一個，車廂後段有一個，林璟一言不發地將自己腳邊的垃圾桶拎了起來向後走去。
“我把垃圾桶給你們換換就沒味道了，下次帶小孩出遠門要注意，不要給他喝太多水。”
如此調節，總算平息了一樁紛爭。徐師傅仍然麵無表情地開車，隻是二人聞著童子尿特有的“清香”，林璟就算不聊天都精神得沒瞌睡了。
到達景點後，太陽正是熱辣無比，然而眾遊客熱情不減。景區入口已是人山人海，各大旅遊團彩旗招展，來自全國五湖四海各個地方的導遊操著不同的口音，戴著各種顏色的帽子，無一不是舉著喇叭或擴音器聲嘶力竭地吼著，讓自己的遊客跟緊自己不要掉隊。
林璟沒見過這陣勢，當下驚了一下，此刻遊客們也已經全部下車，等待著林璟的安排。
許導的經驗在腦海中如同翻書一樣過了一遍，遇到人山人海的情況，要設定一個統一的暗號綁定自家遊客。
“大家聽我說，現在是旅遊旺季人比較多，大家一定要跟緊我的腳步不要走散。我們一起出來玩，就是一個不能分離的整體，我們這個集體需要一個名字，就叫幸福隊好不好！來來，幸福隊的隊員跟我走！”林璟扶正了帽子舉起了海程的小旗子，率領眾人踏進人潮之中。
走了沒多久，林璟已經遇上至少五個叫幸福隊的旅遊隊伍了。
這使她不得不停下來重新整理自己的隊伍清點人數，緊張之情溢於言表。隊伍裏的年輕人見她如此警惕不由得笑了：“林導太小心了，你長得這麽漂亮，人群之中一眼就看見啦！”
林璟對這善意的調侃報之一笑，仍然在腦海中思索著不讓遊客走散的辦法。
“媽媽媽媽！我要齊天大聖的綾子！”不遠處一五歲小男孩扯著媽媽的袖子拚命往特產店裏拽。
“不買！你再看見什麽要什麽我就把你扔了！”
林璟眼睛一亮，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直接走過去摘下那個掛在正門口的大紅色的約莫有一尺長的綾子發箍戴在頭上，隨後結賬出門。
她果然成了成千上萬人中最耀眼的那顆星，頭頂上那兩條綾子太過醒目，她再度舉起喇叭，自信滿滿：“好，我們這隊正式改名叫大聖隊。大聖隊的隊員跟我走，看好我頭上的綾子，不要跟丟！”
多虧了這條綾子發箍，得以讓大聖隊的遊客們無論參觀多麽擁擠的景點，距離林璟多麽遙遠，隻要抬頭環視一周，立刻就能確定自家導遊的方位。
而此刻林璟正坐在茶攤上喝著涼茶，擺弄著頭頂的兩根綾子，隻覺得自己簡直太機智了，這下子是絕對沒人跟自己撞了。
鄰近中午吃飯，她看了看表，覺得是時候讓大家集合了，便拿出擴音器調高了音量：“大聖隊請集合，大聖隊請集合！”
一小股人流逆著人群朝她走來，然而等他們真站到了她麵前時，她卻愣住了。
大哥大姐你們是誰？
來的竟然是一群完全陌生的麵孔。
“哇！跟小秦哥哥一模一樣的綾子，小秦哥哥呢？姐姐你是誰啊？”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好奇地站在她麵前。
小秦哥哥？林璟一愣，跟那趕來的十幾名陌生遊客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盯著他們遊客帽上印著的春和旅行社字樣，很快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打擾一下，你們不是來自楓城海程假期的遊客吧？”
“可我們是大聖隊沒錯啊……”遊客們一臉茫然。
“我們跟錯人了，她不是我們的導遊。”
眾人很快開始竊竊私語，繼而大眼瞪小眼。
林璟正在焦急，忽然見遠處有兩條紅綾子飄**在半空，正是跟她一模一樣的齊天大聖綾子！對方顯然也發現了她，然而雙方隔著一片人工湖泊，想要見麵隻有通過不遠處的寬闊石橋，而對麵那人已經在往橋上靠了。
“大家不要慌，跟著我走，我帶你們去找你們導遊！”林璟下了命令，也會意地朝著石橋衝去。遠遠看去，兩個飄**在半空的綾子穿過擁擠的人群，越來越近，那場景仿佛牛郎織女會麵，又或者白素貞許仙的初遇，即使汗流浹背，雙方大聖見麵的那一刻仍然禁不住握緊了對方的雙手，彼此熱淚盈眶。
林璟沒想到自己這麽機智的想法仍然會跟人撞上，另一支大聖隊領頭的男孩跟林璟差不多大，眉清目秀，十分耐看。二人見麵先是深感不易地握了握手，隨後開始數對方身後緊跟的屬於自己的遊客。
“哇！兩個大聖！真假美猴王！”
“我們的大聖是真的，你們的大聖是假的！”
“你胡說！我們的小秦哥哥是真的，你們的才是假的！”
來自雙方旅行團的孩子們已經隔空爭辯得麵紅耳赤，而林璟和那男孩清點完各自遊客發現沒少人後才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轉而將注意力放到了對方身上。
那男孩先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真是沒想到，居然還有跟我想到一起去的人，連隊名都起得一樣！”
“……”
他把她要說的話搶了，她該說什麽？
男孩見林璟沒說話，友好地伸出了右手：“楓城市春和旅行社，秦溪。”
林璟回握，也是一臉疲憊：“楓城市海程假期旅行社，林璟。”
“幸會幸會。”
“久仰久……哦，初次見麵，請多關照。”林璟腦子一時抽筋，但很快又轉了回來。秦溪雖然看著跟她年齡相差不大，但無論是口才還是隨機應變能力都強她太多。
雙方都來自楓城，都戴著齊天大聖綾子，各自的隊伍都叫大聖隊，這是一種怎樣的緣分？
更巧妙的是，兩支大聖隊無論是早中飯店還是晚上住宿，都在同一個地方。安排好了房間，安置好了遊客，秦溪秉著同行之間的友好交流請林璟吃飯。
林璟對請客吃飯已經有陰影了，但同是楓城當地旅行社的導遊，不去又顯得不太好，隻好硬著頭皮赴約。吃飯地點是在一處位於繁華街道的特色小吃店，秦溪接連要了幾樣美食均讓林璟讚不絕口。
秦溪性格開朗，風趣幽默，談吐之間頗有書生快意之氣，在得知她是楓城大學學生後更是對她早早就考取了導遊證欽佩不已。僅僅是一頓飯的工夫，二人便發展為事業好友，甚至互留了聯係方式，約好回去再聚。
一場混亂被完美化解，甚至還交到了一個優秀的導遊朋友，吃了一頓美味的飯還沒有被宰，林璟對本次出行相當滿意，甚至在即將返程之際站在車門前戴著孫悟空綾子跟全體遊客合了個影發到了朋友圈。照片中的她舉著自拍杆站在最前邊，頭上戴著威武的大聖綾子，頭發編成麻花辮斜在肩膀一側，一隻眼睛微微眯起，笑得甜美又燦爛，而她身後的遊客們亦是一臉開心地比著剪刀手。
返程途中，車載電視上播放的已經不再是趙本山的小品，而是換成了八十年代經典歌曲大全，穿著白襯衣喇叭褲留著中分頭的男青年和穿著花蝴蝶連衣裙戴著鑽石發卡的女文青正手牽手漫步在沙灘上，伴隨著優美的旋律唱著動人的情歌，車內幾位中年人甚至跟著哼唱了起來。
林璟打開手機，除了幾個室友同學的點讚，還意外收到了申寒的評論，隻有短短四個字：
綾子不錯。
不錯嗎？林璟將那綾子仔細收起疊好，小心翼翼地塞到了包裏，那就帶回去送他當紀念禮物好了。
想到申寒戴著大聖綾子給學員們上跆拳道課的畫麵，林璟忍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