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沒那麽簡單
“林導，醒醒，我們要到了。”
迷迷糊糊中，林璟似乎聽到魏晨光在叫自己。伴隨著車廂內部各種嘈雜的聲音，她剛一睜開眼就被窗外直射進來的陽光險些晃瞎了眼睛，直到窗外的景色越發明亮鮮活，她才想起自己在哪兒。
這是她第一次單獨帶團，她此刻是以一名導遊的身份坐在這裏的，剛剛明明在跟魏師傅聊天，不知道怎麽就睡著了，連過了幾個服務區都不知道，簡直失職。
隨後她立即拿起話筒躥到了車廂正中間一個踉蹌後站穩，隨後換上一副燦爛的笑臉：“各位遊客，我們馬上就要到達瀾城。接下來我來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我們即將要去的景點，首先是城市紀念碑……”
林璟早已將導遊詞背得滾瓜爛熟，此刻仿佛一個沒有感情的複讀機器。大巴車內的遊客也基本沒人聽她說話，有的人在吃麵包火腿，有的人正舉著手機對著窗外錄像，有的哄孩子，有的開始化妝，她一口氣背完導遊詞，神情有些黯然。
然而還有一雙眼睛是一直專注地看著她的。
申寒幾乎沒睡多久就醒了過來，他高大的身軀窩在狹隘的座位裏著實不舒服，幸好旁邊的位置沒人，讓他的活動空間可以多一些。車頭跟車尾距離很遠，他隻能看到林璟跟司機師傅在愉快地聊天，並不能聽清他們說了什麽，隨後她靠著車窗昏沉睡去，他甚至有點擔心她顛壞了腦袋。
林璟察覺到那束關切的目光，朝著申寒感激一笑。隻要有一個人在聽，她就不算尷尬地自言自語，似乎她隻是他一個人的導遊，而他也是她唯一的遊客。
介紹完景點，叮囑完注意事項，林璟帶著遊客們下了車。她將旅行社的小旗子舉得高高的，生怕有人看不見，不過有申寒走在隊伍最末尾，讓她十分安心。
每個景點停留的時間有限，導遊介紹完就可以自由活動，到了規定的時間、地點上車集合就好。現在並非旅遊旺季，景點人不多，這趟團大多時間都是自由的，對林璟來說省心不少。
遊客解散完畢，偌大的隊伍裏隻剩下了林璟和申寒兩個人，他同伴一家三口已經在打過招呼後走開。不遠處就是藍天碧海金沙灘，海天一線的怡人景色，照例說林璟可以選擇回到車裏整理接下來的行程，但她鼓起勇氣走到了申寒旁邊。
“教練，一起走走吧。”
“好。”申寒點頭，“在外邊不用喊我教練。”
不喊教練的話，還能喊他什麽呢？難道要直接喊他的名字？林璟的臉紅了紅。
跟申寒並排漫步在海邊的沙灘上，林璟還戴著導遊帽舉著旗子，在外人看來似乎更像是一個富二代的私人導遊，而申寒也已吸引了沙灘上諸多比基尼女郎的目光，他穿著一間黑色休閑襯衫，領口的扣子鬆著兩顆，露出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和脖頸下一段弧線優美的鎖骨，襯衣不算緊，卻將他結實挺拔的身材包裹得恰到好處，接近一米九的個子，英俊的側臉和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隻要被他看上一眼便完全沉醉。
林璟有點不敢直視他，一直低頭看著腳下。等她回過神來，尷尬地發現申寒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了腳步，站在距離她身後十米的地方正麵朝大海若有所思。
她連忙舉著小旗往回跑，伸手抹了把額頭的汗，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
“給我介紹介紹這個景點吧，剛剛站得太遠沒聽清。”申寒滿臉含笑地看著她。
“好的。”林璟注意到了申寒的小動作，隨後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專業的姿態，“這片沙灘算是國內不出名卻風景優美的冷門景點，大海的另一端是韓國，遊客們可以選擇乘船去到中間的島嶼上領略異國風情……”
林璟邊說邊觀察著申寒的反應，他始終麵無表情地盯著前麵那片海，她突然想到在學校虐狗橋上申寒無意提起的他的家庭，也許在他心中，大海的另一端，是他的家人。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這難得的安靜，林璟走遠了幾步接聽了那個陌生號碼。
“林導你在哪兒啊？我的充電寶落在了大巴車上，我要回去拿一趟！”
“大巴車停在服務區，我把車牌號發短信給你，我會給司機師傅打電話說明情況。”林璟冷靜道。
“好的，謝謝林導！”
掛了電話，林璟呼出一口氣，發完短信正準備走回申寒旁邊，鈴聲再次響起。
“林導，我小孩從岩石上蹦下來扭傷了腳！”
“啊？嚴重嗎？沙灘往北走一百米的停車區有出租車，去最近的醫院處理下，不能按時集合的話要隨時跟我匯報行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導，我的錢包好像被偷了……”
“報警了嗎？”
“啊，錢包找到了，掉在大巴車上了。”
“林導，你有男朋友了嗎？”
“有了！”林璟耐煩耗盡地掛完最後一個電話，有點心虛地看了申寒一眼，她感覺自己根本不像是個導遊，反而像整個團隊的保姆。
申寒見她動不動火燒眉毛的樣子隻覺得十分可愛：“對待遊客要有耐心才行啊，林導。”
“嗯，是……”林璟臉紅了紅，為自己的失態深感愧疚。
很快到了中午，除了孩子受傷的那家人，其他遊客都按時到達了集合點，點名完畢便由林璟帶領去了事先訂好的漁棧。海程雖然是個小公司，對待客戶的態度卻十分認真，這家漁棧整體呈現地中海風格，白藍色調為主，牆上掛著關於海洋的照片繪畫，還有船錨指南針等等裝飾，每個房間都幹淨整潔，林璟很快便分配完畢，漁棧老夫妻二人準備的飯菜也十分可口，大家心情都很愉悅。
吃完飯回房間休息一下，下午再去一個景點，就可以自由活動了。林璟咬著一個饅頭待在房間裏翻著行程簿，惦記著下午三點申寒要比賽的事，她特意將他的房間安排在她對麵，中間隻隔著一個天台，此刻他房間窗戶開著，窗簾卻拉著，也許為了比賽養精蓄銳，已經睡下了。
簡單休息了一會兒又到了出發時間，掛在空中的太陽越來越熱辣，林璟索性也換下了運動服，穿了一件符合海洋主題的淺藍色連衣裙，挎著導遊包，左手舉著小旗右手擴音器帶領大家上了車。
申寒走到自己的座位愣了一下，因為座位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放了一個U型頸枕，看著那個U型枕的少女顏色和可愛造型，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放的。他莞爾一笑，墊上護枕，脖子果然舒服了不少。
遊客們已經陸續坐好，林璟又站在最中間用擴音器**昂揚地介紹著接下來的行程和景點。護枕是她趁著大家都午休特意去附近的商店買的，她不想他因為休息不好影響到他的比賽，此刻看到他愜意地枕著護枕對自己微笑，一時間大腦放空，差點將接下要說的導遊詞忘了個幹淨。
魏晨光很快便將車開到了目的地，抽出一張舊報紙蓋在臉上開始休息，遊客們跟著林璟下車。這個景點很普通，隻有一個臨海廣場可以跟海鷗近距離接觸，附近還有一個大商場可以供大家歇息購物，安置好遊客後，林璟便跟著申寒一同打車去了瀾城市武術館。
場館內已經聚集了很多穿著道服的人，林璟走在申寒後頭活脫脫一個大佬的小跟班。她隻在升段時見識過一次比賽，還隻待了很短的時間，這次跟上次的場景完全不一樣，到處是一米八以上的壯漢，無論出拳還是踢腿都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
清一色的黑色腰帶……高手雲集啊。
二人一路走來，已經有不少人跟申寒打招呼，同時曖昧地看了看幫忙提包的林璟一眼。申寒已經換好了道服，無論外形還是氣場都格外耀眼，就連走在他背後的林璟，都不禁挺直了腰杆，凝視著自家教練的背影，滿滿的都是自豪感。
“你坐在那兒等我就好。”申寒指了指某個擂台下的第一排座位。
林璟乖巧地抱著他的背包點了點頭。
裁判席的幾位中年男子一見到申寒便開始竊竊私語，其中還有一位穿著道服的金發碧眼的外國裁判。
申寒的對手是年紀相仿的一名年輕男子，二人似乎熟識，比賽開始之前似乎還聊了幾句，氣氛十分輕鬆。
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
林璟聚精會神地盯著台上二人肅殺的身影。
互相鞠躬後，對方先是快速的一記重拳朝著申寒揮來，申寒則是穩穩地避開，順便一腳踢中了對方腰部的得分點。對方隨後的幾次進攻均被他完美反擊，身形流暢，動作出彩……
這是林璟第一次近距離觀看申寒打比賽，就像那天夜色中的英雄救美一樣，利索的身手、肅殺的眼神，一拳一腳，毫不留情地將對手擊潰。
想到學校演講台上自己被他抱在懷裏流鼻血的事，林璟下意識地又摸了摸鼻子，確定沒有紅色**流出才放下心，申教練啊申教練，你可別再這麽撩人了。
良久後她左右環顧，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所在的觀眾席已經坐滿了人，大家似乎都特別關心這場比賽。
“不愧是申寒。”身後傳來的議論不絕於耳，每個人在談論申寒時都帶著崇拜的口氣。
申寒幾乎毫不費力便拿下了這場比賽，臨走還鼓勵地拍了拍對手的肩膀。
他一個縱身跳下擂台，徑直朝著林璟走來，從被她緊緊抱在懷裏的背包中準確地抽出一瓶礦泉水仰頭一通猛灌。
這個角度林璟是完全仰視他的，就像仰視一位戰神一樣，他的手臂、下頜，順著脖頸流下的水珠，一切一切都是那樣耀眼。
申寒喝完水低頭，毫無征兆地對上那雙迷離的眼，當即皺起眉頭：“林璟，你發什麽呆？”
“沒什麽……”林璟回過神來，趕緊收起花癡的眼神，隨後換上一副笑臉，“我突然想到我還欠教練你一頓飯，漁棧不包晚餐，大家是可以自由品嚐海邊美食的，不如，我請你吃飯吧……”
“好。”
下一刻，他轉過頭朝著裁判席尚未離開的幾位前輩招了招手：“何教練，今晚的聚餐我不去了。”
那邊的何教練則是一臉不可思議：“法國大餐啊，你真的不去嗎，很多前輩都想見見你呢？”
“我有事不去了。”
何教練看了看申寒身後站著的林璟，瞬間明白了什麽，隻好無奈道：“好吧。”
林璟聽了這通對話可謂是心情複雜，她長這麽大還沒吃過法國大餐，申寒居然就這麽拒絕了，如果可以，她可以替他去！
“教練，要不我改天再請你……今天你先去……”林璟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神情惶恐不安。
“不，我今天晚上就想吃你請的大排檔。”申寒嘴角上揚，語氣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