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 她的開心,她的難過

48

又是一年立冬日,當晚,付爽再次和劉敏去了南大後街的那家清吧喝養生啤酒。

去年付爽在這兒黯然銷魂,受盡情傷,傾訴自己無法告知的暗戀生涯;可現在坐在這兒的她,早已脫胎換骨,美夢成真,渾身上下都冒著戀愛的泡泡。

劉敏仰頭使勁嗅嗅:“一股子戀愛的酸臭味。”

付爽啃著清吧新出爐的奧爾良小雞翅:“彼此彼此,大哥不說二哥。”

劉敏“嘁”了聲:“我可不像你,跟迷妹見了‘愛豆’一樣,我男朋友在我眼裏就是玩物。”

“說來聽聽。”付爽丟了骨架擦手。

劉敏鉤鉤手指:“要想男朋友對你欲罷不能,你就不能表現得對他愛不釋手,你得各方各麵揪住他的心,讓他圍著你團團轉。”

付爽撐著下巴思索自己和陳維砳的相處,她的課程較陳維砳多了幾倍,但凡空閑的時間除了用來訓練,還需完成導師布置的作業,所以每次一見麵,她都表現得欣喜若狂。

“喜歡就是喜歡,這都是身不由己的。”

“那你想和陳維砳走到哪一步?”劉敏忽然問她。

哪一步?付爽心底生出了一個巨大的疑問,因為她從沒想過以後。

“我才19歲呢。”付爽眨眨眼。

“你不想和他結婚嗎?”劉敏笑著逗她。

付爽突然臉紅了,腦海裏無端浮現了陳維砳穿西裝的模樣,心跳立馬快了起來。

“才談戀愛,哪能想那麽遠!”付爽老實回答。

劉敏點點頭:“那你還沒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什麽意思?”

“我還以為你每天在幻想嫁給陳維砳呢。你喜歡他十幾年,他才喜歡你多久啊?”

付爽擱心裏想想:“一年都不到吧。”

“讓他還債!”

劉敏接著說:“就像你當初發的誓言那樣,要讓陳維砳嚐嚐你受的滋味。”

付爽靜默。

付爽和劉敏聚完各自回校,抱著胳膊走在漆黑的校園裏吹冷風。經過上次陸餘和她談話的小涼亭時,她隱約看見了兩個人挨在一塊,身影很熟悉。

她正想走近看清楚,突然手機響了,掏出來發現是陳維砳,立馬接通了。

“你回學校沒?”陳維砳的話音從那頭傳來。

陳維砳本來想去接她,付爽給拒絕了,她蹭上最後一班地鐵趕回學校。

她腳步往前走:“我剛到學校,阿嚏!”

陳維砳被她的這一聲噴嚏嚇得從**坐了起來:“你感冒了?”

付爽揉揉鼻子:“沒有,可能灰塵進鼻子了。”

“是不是喝了冰啤酒凍的啊?”他懷疑。

“就養生啤啊,不是拍給你看了。”付爽鼻子好癢,沒過一會兒又打了一個噴嚏。

她問陳維砳:“是不是你在想我?我怎麽老打噴嚏?”

陳維砳笑著,已經下床快速穿鞋了:“你人在哪兒?”

付爽看了下周圍是音樂樓,她就站在台階下:“音樂大樓。”

“你在那兒等我,我馬上就到。”他趕緊穿上外套出門,跑下了宿舍樓,往音樂大樓奔去。

付爽覺得太冷了,白天陽光好,溫度適宜,她就隻穿了一件毛衣,腳踝還露在外麵,這會兒冷颼颼地吹著涼風,她不禁又打了一個噴嚏。

男宿舍離音樂大樓近,沒幾分鍾,陳維砳就出現了。付爽看見他奔跑而來的影子,像火光穿梭在黑夜中,照亮了眼前的視線。

付爽站在台階上朝他張開手笑著,開懷得像個小家夥,陳維砳快步上前把她舉起,正麵抱到了懷裏。兩人先是濃情蜜意一陣熱吻,結果被付爽突如其來的噴嚏打斷了。

付爽捂著嘴巴鼻子難過:“完了,我肯定要感冒了!”

陳維砳眉毛一皺:“你穿這麽少,能不感冒嗎?”

付爽繼續捂著嘴:“那我不能親你了,省得把感冒傳染給你了,你還要訓練呢。”

陳維砳內心覺得有一絲甜,於是隔著她的手背親了幾下:“這樣也行。”

付爽笑嘻嘻,一陣狂風襲來,她突然兩腳收緊摟著他的腰發抖:“腳踝好冷啊,早知道就該穿長襪的!”

陳維砳再撇頭瞧,黑夜裏,付爽的腳踝透著白色的冷光。他一隻手用力抱著她,另一隻手伸過去摸摸,果然冰得像根鐵柱子。

“立冬了,以後不許露腳踝,聽到了嗎?”他一本正經地看著她。

付爽盯著他澄澈嚴肅的眸子,第一次體會到被男朋友管著的感覺,她要好好享受這份貼心。

“聽到了。”她彎彎唇答應他。

陳維砳搖搖腦袋,手伸去付爽的腳後跟一提脫了她的鞋,聽見她叫著:“你脫我鞋幹嗎?”

隻見陳維砳突然背起她,捉住她的腳丫子趕快塞進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裏,說:“塞進口袋就不冷了。”

“我喜歡你這樣背著我。”她更加開心,緊摟著他脖子埋在他肩頭。

陳維砳眼中流淌著寵溺:“那以後每天都這樣背你。”

陳維砳脖子上癢癢的,被付爽嗬出的呼吸撓著,冰涼的發絲飄浮在鼻尖,到處都縈繞著她身上的香味。

他們親密無間地行走在這烏黑的冷風夜中,可是再冷,他們心裏都像是放置了一盆火爐烤著,感受著彼此帶來的那份甜蜜溫暖。

49

付爽的電視畫麵編輯課程老師,布置了納入期末考試分數的課程作業,其中有幾項需要小組合作,所以下課後班裏都在組小分隊分任務。

付爽和羅曼當然是去找陶濤組隊,他們可謂是體育新聞班雷打不動的三劍客,但陶濤居然一口回絕了她們。

陶濤說:“你們晚了一步,我進別的組了。”

“別的組?以前不都是我們一塊做嗎?”付爽不解地睨著陶濤。

陶濤聳聳肩笑著:“大家經常換換組員挺好的,還能交流不同意見。”

羅曼看著陶濤,問他:“你跟誰一組?”

陶濤指著後麵在討論作業的那兩個女生說:“李亞和周佳佳。”

付爽聞聲望去,周佳佳正坐在長排桌那兒,手裏舉著陶濤的課本翻閱,嘴角扯著笑容在和一旁的李亞聊天,偶爾漠不關心地投過來一瞥。

付爽回頭時,羅曼已經提著包走了。

付爽看著一動不動的陶濤,沒繼續在這兒耗著,追著羅曼的腳步跟了出去。

羅曼走得很快,付爽追上去一把挽過她胳膊摟著,看到她眼睛都紅了。

“就我們倆做吧。”

羅曼點點頭,抹了抹通紅的眼角不說話。

付爽望著羅曼這副憋屈的模樣難受,拉住她問:“你和陶濤還沒說開嗎?”

羅曼冷笑了聲:“還有什麽好說的?”

付爽隱約猜到了,低聲咒罵了句:“他什麽意思啊?這個渣渣。”

羅曼吸了吸鼻子,心裏覺得可笑:“原來他和周佳佳好上了。”

付爽抬著眼眸看羅曼,回想周佳佳以前和她說的話,周佳佳分明說過看不上陶濤。

“陶濤為什麽會這樣?”付爽心裏很失望。

羅曼心裏難受:“可能是覺得我沒有周佳佳漂亮吧。男生不都是這樣嗎,見異思遷。”

付爽因為羅曼這句話,也陷入了一陣難過中。

“羅曼,這是陶濤的問題,不是你的問題。”付爽告訴她。

羅曼沒忍住,啪嗒啪嗒落著淚:“付爽,我怎麽這麽倒黴?我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以為他也真心喜歡我,結果卻是這樣。”

付爽咬咬唇不知如何是好,此刻的羅曼渾身散發著一種難以安撫的哀傷,付爽心疼她,卻隻能抱著她輕拍著後背。

“別難過了,至少看清了一個人。”付爽微歎著氣。

陶濤和羅曼之間的曖昧,全班都知道,他們互相有意思,隻是差了一句話挑明。

羅曼擦著眼淚,衝付爽扯出了一個特別難看的笑容,令這個冬天越發徹骨冰寒。

付爽因為要參加啦啦隊訓練,所以小組作業大部分都是羅曼完成,不免讓付爽心裏多了一絲歉意。

今晚她來訓練廳訓練,剛進門就看見周佳佳在和幾個大一的開心地聊天。等她進來後,大家突然鴉雀無聲,笑容立即收了,讓她覺察出了一絲尷尬。

熱身時,闊腿動作需要兩兩合作,今天隊裏有個女生請了假,大家組隊後,單出了付爽一個人。而平時和她一塊闊腿的大一女生,此時正在和周佳佳一塊練,付爽便隻好對著牆自己練。

她自從和陳維砳公開戀情後,周佳佳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再也沒和她說過一句話。付爽心裏知道周佳佳是因為這件事記恨她,可她問心無愧,當初該幫的幫了,該做的做了,她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可事實告訴她,真的不能多管閑事。

付爽在更衣室換衣服,周佳佳和那幫大一的學生從門外進來了,她們在聊去哪兒吃宵夜,把更衣室的幾個大三大四學姐問了遍,唯獨沒問付爽。

大四的不參加,個個都忙著回去洗漱,最後隻有大三的決定和她們一起去吃宵夜。

黃然見付爽沒吭聲,提醒她:“付爽,你要有空,跟她們一塊唄。”

付爽在穿襪子,搖搖頭笑著:“我不去了,我們班布置了作業,我還要回去做呢。”

黃然歎一聲:“我也要忙畢業論文呢。”

付爽問她:“現在就開始準備了?”

“明年畢業那段時間我們要參加比賽,所以畢業論文3月份之前我就要搞定。”

付爽已經沒心情想什麽人際關係這種事,心思跑到了陳維砳那兒,回去的路上給他打了一通電話。

趨近基層賽選拔,陳維砳現在每晚都在魔鬼訓練,教練天天在籃球館盯著,根本不放一個閑雜人進去。

付爽撥了兩通沒回應,估計他是在訓練。等她到了宿舍,他才給她回了電話。

“我剛在訓練,這麽晚還打給我,想我了?”陳維砳正喝完水,喘氣的聲音在聽筒裏無限被放大。

付爽瞧了眼羅曼,關門去了陽台上蹲那兒和他小聲講話:“那你想我沒?”

“想,打籃球也在想你。”陳維砳笑著。

“那你豈不是一個球沒進,回頭讓教練逮住我會一頓批的。”付爽一晚上的硌硬情緒,在這陣聊天中得到了舒緩。

陳維砳笑著問她:“晚上練舞了吧?”

“你怎麽知道?”

“你的事我什麽都知道。”

付爽噓他:“嘚瑟。”

陳維砳不反駁,忽然聽見付爽一本正經地問他:“黃然說她已經在準備畢業論文了,你呢?”

“才選好題,等年底打完比賽再說吧。”

付爽忽然歎了聲氣:“我才上大二,你居然就要畢業了,我們很快就會分開了。”

付爽看著南城的夜空,明明他們很近,卻在這刻尤感無比遙遠。

“笨蛋,我們又不是見不到麵,而且我準備留在南城。”陳維砳告訴她。

“為什麽留在南城?”付爽有些驚訝。

“如果能簽到南城聯大球隊,我就留在這兒,還可以陪你讀完大學。”

付爽的心怦怦跳著,讓她想起劉敏問她的話。關於以後,付爽沒有認真想過,可現在她從陳維砳的計劃裏看到了自己,她能成為他未來中的一部分,已深感滿足。

“陳維砳。”她忽然很溫柔地喊了他一聲。

“怎麽了?”他輕聲答應著。

“我好愛你。”她對著聽筒字句清晰有力,將最真摯濃烈的愛意傾吐給對麵的那個少年。

陳維砳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渾身卻像是陷進了一團棉花中,心裏一軟再軟,為付爽說的這句話劇烈跳動著。

他對著話筒衝那頭的付爽親了一下,聲音似乎透過這根無形的網線傳遞至付爽的麵頰。在教練催促他訓練的聲音中,兩人甜蜜地掛斷了這通電話。

50

付爽和羅曼的小組作業完成了大半,隻剩下最後一個外景拍攝,收集好素材後,她們回去還要進行剪輯。

剪輯是付爽和羅曼的弱項,以前有陶濤的幫助,她們還能在他身後學習,現在隻能靠自己,兩個人每天晚上都坐在書桌前盯著剪輯軟件頭暈眼花。

羅曼打了個哈欠,實在困得不行,搖搖手上床睡覺去了。付爽也困意正濃,她揉了揉眼睛,把電腦關上後,提著晚上打包回來的餐盒和垃圾袋準備扔去樓道的垃圾桶。

剛出宿舍帶上門,迎麵撞上了剛回來的周佳佳,她應該是出去約會回來,提著一個禮品袋回了宿舍,瞧也不瞧付爽一眼。

付爽去倒垃圾,拉開窗戶瞧了眼宿舍樓外,冷風呼嘯,她果然看到陶濤離去的影子。

第二天,付爽和羅曼去補外景片段,正好碰到了周佳佳和陶濤。

付爽過去看了眼他們拍攝的,居然和她們的主題撞了,明明當時選題目的時候都是分配好的。

付爽拉著陶濤到一邊問:“這是怎麽回事?這個主題分配的時候,明明是我們先選的,你們不是選了別的嗎?”

陶濤撓著頭發,和付爽解釋:“我知道,但老師也沒說不能撞主題啊。”

“老師說了一組選一個。”付爽很生氣。

“我們組快拍好了,不會改的。”陶濤直接告訴她。

付爽不禁覺得很諷刺,語氣也硬了起來:“你不是班長嗎?就這樣做榜樣的?出爾反爾。”

陶濤反駁她:“就撞主題而已,內容又不相同,你怕什麽呢?”

“陶濤,你真讓人失望。”這不僅僅是撞主題的原因,付爽懶得再跟他多說一句,扭頭走了。

周佳佳望著付爽陰雲密布的一張臉心情大好,隻要付爽不開心,她就會開心。

羅曼知道了這事後,本就不晴朗的心情在這刻又被罩上了烏雲。她們這次隻能吃啞巴虧,唯一希望的就是老師在兩者比較之後能手下留情,畢竟這項課程作業的分數占比很高。

付爽晚上和陳維砳匆匆吃了一頓晚餐後,和他一塊去了訓練場地。陳維砳進籃球館訓練前和付爽一直黏在一起,他親付爽時還讓周佳佳看到了。等付爽回訓練廳後,又是一模一樣的氛圍。

大一的不理她,大二的就她和周佳佳,大三大四的坐一塊休息,她也不好意思去那兒坐著,她被悄悄孤立了。

練習啦啦操時,付爽高踢腿突然踢到了周佳佳,她趕緊收了腿,聽見周佳佳淒慘地叫了一聲,直接摔倒趴在地上。

“付爽,你幹嗎踢我啊?”周佳佳淚眼汪汪地盯著付爽。

付爽早就感覺這一切都是周佳佳的報複行為,她剛才明明離周佳佳那麽遠,大家都在往左移,偏偏周佳佳一個人右移,擺明著找踢。

付爽說:“你走錯步了。”

周佳佳裝可憐:“我就算是走錯了,你也不應該這麽理直氣壯吧?”

一個女生趕緊攙扶周佳佳,為她打抱不平:“對啊,佳佳又不是故意的。”

付爽瞧著她們正義凜然的臉,又望望故作委屈的周佳佳,她終於知道什麽叫無事是非,什麽叫人心叵測。

“我不是故意的。”付爽解釋,仍不道歉。

黃然覺得她們小題大做,拍拍手講和:“還有工夫吵架呢?周佳佳你舞步錯了,付爽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疼去邊上休息會兒吧。”

周佳佳憋著淚搖頭:“沒事,我可以繼續跳的。”

付爽瞧著周佳佳那張矯揉造作的臉,想起這段時間來受的氣,連帶著羅曼也被殃及了。她心中越發憤憤不平,隻想拉著她當麵對峙。

付爽望了眼黃然後還是忍住了,不想耽誤集體訓練的時間。

等結束後,付爽換好衣服,特地等了會兒慢吞吞的周佳佳,直接當著大家的麵叫住了她。

“周佳佳,我有話問你。”

周佳佳拎著包,朝她那夥人望去,她們臉上都帶著大事不妙的表情。

“拜拜,你們回去路上小心。”周佳佳和那些人打招呼,讓她們先走。

一陣安靜後,更衣室裏隻剩付爽和周佳佳。

付爽也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她:“你幹嗎插足羅曼和陶濤?”

周佳佳冷笑著:“什麽叫我插足?他們又沒在一起。”

“你去年還瞧不上陶濤,今年忽然就招惹他,你是何居心自己心裏清楚。”

周佳佳得意:“隻能說羅曼沒什麽本事,陶濤經不住**。”

付爽覺得她根本沒安好心,告誡她:“羅曼沒有得罪過你,你有什麽不滿就像今晚這樣衝我來就行,你欺負不相幹的人是會遭報應的。”

“我遭報應,你呢?口口聲聲說幫我,背地裏卻勾引陳維砳。”周佳佳終於忍不住。

付爽此時心中隻有那句話,“我將真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她回憶去年和周佳佳在啦啦隊相處的時光,她拿真心對周佳佳,哪知道她們會走到這一步。

“周佳佳,你別有被迫害妄想症。”

周佳佳哼笑了幾聲:“跟你沒什麽好說,別怪我不提醒你,你還是趁早離開啦啦隊,省得到時候更難堪。”

付爽付之一笑,背起自己的包,毫不在乎:“那就走著瞧。”

她從未遇到過像周佳佳這樣心機重的女孩,現在想來,她以前就是枚被利用的棋子。

她心裏憋得慌,出了訓練廳沒有回宿舍,一直蹲在籃球館的大門外靠著牆,望著更深露重的黑夜發呆。

籃球館內恢複安靜時,一陣腳步聲漸漸趨近大門。等有人推開門後,付爽沒被嚇到,倒是嚇到了一片氣喘籲籲的籃球隊球員。

“我的媽,我還以為是鬼呢!”陸餘拍著胸口,“我的膽要嚇破了。”

付爽趕緊從地上站起,尷尬地笑著:“不好意思,你們就當提提神吧。”

陳維砳擦著汗最後一個走出來,出門就看見了付爽,獨自在冷風中吹著。

“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兒?”陳維砳趕快跑過來。

“我想你了唄。”

陸餘一行人被他們塞了一嘴狗糧,趕緊捂著胸口做受傷狀走了。

陳維砳刮刮她小鼻子:“晚上吃飯時才見了。”

付爽望著他額上晶瑩的汗,想說的話哽在喉嚨裏。陳維砳已經夠累了,她不想跟他說女生間這種雞毛蒜皮的事,給他徒增煩惱,又添擔心。

付爽隻想抱著他,摟緊他的腰抬高下巴笑著:“距離你上一次親我,已經隔了三個多小時。”

陳維砳被她這副樣子逗得心暖,頭一低,緩緩地按下一吻。

摟著他的付爽突然摸他掛在脖子上的那條紀念章項鏈,問他:“你怎麽一直戴著它?”

陳維砳陷入回憶:“這是我大一參加聯賽時得到的紀念章,它時刻提醒我第一次上全國賽場的那一刻,也算不忘初心吧。”

付爽覺得好有意義,怪不得他春夏秋冬都會戴著它,洗澡都不願意摘。

“它在你心中的分量好重啊。”付爽感慨。

陳維砳忽然抱著她的腦袋貼在自己溫暖的胸膛,讓她不知所措。她問他:“你幹嗎呢?”

“沒有聽見什麽?”

付爽又聽了聽:“你的心跳聲。”

陳維砳摟緊她說:“你在我心中比它分量重。”

付爽趕緊撐起腦袋跟他說:“陳維砳,我可能會吃很多醋,但我不會吃籃球的醋。”

陳維砳凝望她認真的模樣,饒有期待地點著腦袋,聽見她繼續說下去:“因為我喜歡那個打籃球的你,你打球的時候,我感覺你全身都在發光發熱。籃球當你老婆,我都不會吃醋。”

陳維砳快笑倒了,對於她那句籃球當老婆不敢認同,回頭看她時,她還一副我最大度的表情,煞是可愛。

“籃球可不是老婆。”

“那是什麽?”

“好兄弟。”陳維砳摸著她的臉。

付爽覺得“兄弟”這個稱呼更加適合籃球在他心中的地位,他們並肩作戰,缺了誰都不會完整。

付爽突然很羨慕他能將愛好發展為事業,就像周家俊說的那樣,他們都有各自的閃光點,那她自己的閃光點到底是什麽呢?

“陳維砳,我有什麽閃光點嗎?”付爽忽然問他。

陳維砳以為她又要套路他,不過他真的覺得她身上有很多閃光點,說:“你跳舞很棒。”

付爽噘噘嘴:“這個也不突出,擱黃然身上才算。”

陳維砳開解她:“你的閃光點就是你全身上下都很吸引我。”

付爽“哦”了一聲,做恍然大悟:“你是不是看上我的身材了?”

陳維砳狂笑,把付爽笑得臉也紅了,兩個人打打鬧鬧地回了宿舍。

51

付爽從幼兒園到高中,從來沒有受過這種排擠。而周佳佳這段時間一直在致力於抹黑付爽。

黃然和教練編的大成套操,其中有一支改編成了韓舞風格。黃然知道付爽跳過韓舞,排隊位時,特地將她挑放在了顯眼的位置,招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嘀咕。

“嘀咕什麽呢?”黃然在排位置,朝後麵那幫人瞧去。

“隊長,位置為什麽這麽排啊?”有人笑著問。

黃然理所應當道:“跳得好就往前站,有什麽問題嗎?”

立馬有人指著周佳佳說:“佳佳跳韓舞也很好看啊。”

一幫人跟著附和。

黃然朝周佳佳望去,周佳佳被排在了第三排的邊上,一個非常適合她的位置。

“就這樣排。”黃然收回目光後,站在主C位繼續帶她們練舞。

付爽站在第二排的中間位置,邊上是大四的學姐,兩人跟在黃然身後跳得都很出色。其實,除了周佳佳那幫人,其他人並不屑於把時光耗費在如何排擠一個人這種無聊的事上。

大三大四的隊員明天晚上組織了學習,都來不了,但啦啦隊的訓練仍然不停,黃然讓剩下的人明天跟在付爽身後繼續學,交代好後,大家就散了。

然而等付爽第二天來訓練廳時,裏麵黑燈瞎火,沒有一個身影,她就知道那幫人是不會來了。

付爽一個人開了音箱放音樂,獨自在訓練廳裏練舞,等渾身冒出了熱汗後才坐到了地板上休息。

她喝水的時候,身後的門被人推開了,回頭一瞧,居然是陳維砳。

陳維砳望著空**的訓練廳:“她們人呢?”

“黃然說班級有事,晚上不來了,你怎麽還能來打籃球?”付爽趕緊起身跑來。

陳維砳摸摸她出汗的臉,說:“下個星期就要打比賽了,什麽事都沒訓練重要。”

“你怎麽來這裏?”付爽摟住他的腰,笑著抬頭問他。

“看到裏麵有燈,過來看下你,平時不是很多人訓練嗎?”

付爽壓根兒不想提那些糟心事,正如陳維砳所說,他下個星期就要打比賽,為期三天的比賽事關能否衝進分區大賽,她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因為這種小事去向他抱怨。

付爽打馬虎眼笑:“她們都有事去了。”

陳維砳捏捏她的臉蛋:“她們都偷懶去了,就你笨笨的還來,逮到機會休息下啊,小傻瓜。”

剛說完,陸餘催促的聲音從走廊裏傳來,陳維砳趕忙鬆了付爽,拔腿往籃球館跑。

付爽挨在門邊上看他的影子沒入了黑夜,走廊重新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安靜裏。她回頭瞧了眼空****的訓練廳,拿起外套關了燈和空調也回宿舍了。

隔了一天再來訓練,黃然看著大家亂糟糟的舞步,直接發火嚷她們:“怎麽跳成這樣?昨天練了沒?”

她這一問,頓時鴉雀無聲,都在裝傻充愣。

黃然望向付爽時,付爽直接說:“昨天就我一個來了。”

霎時,那群大一女生個個眼冒冷箭地望過去,付爽即使如芒在背,也絲毫不會。

黃然直接不客氣地警告她們:“你們要不想來訓練趁早說,不想參加比賽,現在就可以走。”

黃然指著門口,可沒有一個女生願意走出那個門。學校最優秀的團體就是啦啦隊和籃球隊,她們覺得能加入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怎麽會願意在此刻退出,全都低頭認錯。

黃然見她們認錯態度還算好,沒繼續計較浪費時間,帶她們又加急訓練。

練完舞,一窩人進了更衣室換衣服。付爽坐在長凳上穿褲子時,耳邊忽然響起周佳佳焦急的聲音。

“我放在衣櫃裏的項鏈怎麽不見了?”

她聲音急切,大家都望了過去,有人問:“什麽項鏈啊?”

“就是我脖子上經常戴的那條帶鑽石的,那是我媽送給我的成年禮。”周佳佳緊皺眉神色不安。

付爽收回目光,起身提上牛仔褲扣好扣子,漠不關心周佳佳那裏的動靜。

“那應該很貴吧?”

周佳佳“嗯”了一聲,難過道:“五千多塊呢,我前天跳舞前隨手摘了放進櫃子裏,忘拿回去,怎麽今天一來就沒了?”

大家麵麵相覷,立馬懂了她話裏的含義。

於是有人說起:“我前天跳完舞就走了,昨天班上有事也沒來。”

“我們昨天也沒來。”

“對啊,今天訓練也是一起換的衣服。”

黃然“砰”一聲關上衣櫃,望向周佳佳:“你再找幾遍,可能是落哪兒了,啦啦隊不會有人拿你東西的。”

黃然正說完,大一那兒有人接茬:“昨天付爽不是來了嗎?”

此話一出,大家紛紛將目光瞥向一直未說過話的付爽。

付爽看向那個大一女生:“你什麽意思?”

“你怎麽這麽凶啊?我隨口一說啊。”那個大一女生臉都紅了。

周佳佳借機直接問付爽:“付爽,你有看見我的項鏈嗎?”

大冬天戴項鏈都塞衣服裏,她一沒透視眼,二也根本不想看周佳佳,壓根兒不知道周佳佳有什麽鑽石項鏈。

“沒看見。”她準備拎包就走。

這時,周佳佳上前拉著她的衣袖,一副難以開口的樣子:“你要是拿了就還給我吧。”

話音剛落,大家又是麵麵相覷,還沒等有人說話,付爽立馬甩了周佳佳的手。

付爽心知周佳佳一直在故意針對她,可她沒想到周佳佳居然會拿人品這種事栽贓。

“你憑什麽說是我拿了你的項鏈?”

周佳佳指著她的櫃子:“前天大家一起走的,昨天隻有你一個人來。你要是清白的,就把你衣櫃打開讓我檢查下吧。”

簡直不可理喻,付爽不會同意:“你一沒證據,二在這兒胡亂猜疑別人,我沒拿過,不可能讓你檢查的。”

周圍一片寧靜,沒一個人敢上來講和,隻有周佳佳的聲音回**著:“你既然沒拿過,讓我檢查一下,如果沒有,我跟你道歉。”

大三生看在眼裏都嫌煩,主動打開了衣櫃:“你來看吧,看完我們還要回去呢。”

大四生也打開了,後麵大家紛紛都打開了。

為了快點結束這一切,付爽無奈也打開了衣櫃。

周佳佳挨個查找,都沒有發現自己的項鏈。在檢查到付爽的衣櫃時,她忽然稍顯難過地哽咽了一聲,從付爽放頭繩夾子的收納盒裏拿出了自己的項鏈。

“付爽,真的是你?”周佳佳舉著項鏈。

黃然不敢相信,看著周佳佳手上的項鏈,再望向付爽。

付爽滿臉通紅,氣得胸口上下起伏,她現在無法冷靜,眼裏都是火。

“你什麽時候放進來的?”付爽質問周佳佳。

周佳佳故意搖搖頭苦笑:“算了,找到了就行。”

她一副不再追究的態度,表現得寬容大度,相比較之下,付爽倒成了那個咄咄逼人的小偷。

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收場,紛紛收拾包趕快離開了這處氣壓極低的地方。

周佳佳正準備出門時,忽然頭皮一疼,她尖叫了一聲,回頭發現付爽正拽著她的馬尾往回一拉。

“把話說清楚。”

準備離開的人看到這一幕趕緊把她倆扯開:“別打架,別打架啊。”

周佳佳也沒受過這氣,朝付爽嚷著:“人贓並獲,已經夠清楚了。我不計較是因為我把你當同學和朋友,可你背地裏怎麽對我的?”

付爽真想上去給周佳佳兩巴掌讓她清醒,黃然趕緊攔住付爽,對周佳佳說:“你回去吧,這樣來回吵不用休息了?”

黃然這一吼,大一的趕緊拉著周佳佳走了。

等這裏恢複安靜後,黃然回頭看著付爽,她仍舊眼睛通紅,滿臉憤怒不能平息。

黃然問付爽:“你和周佳佳怎麽回事?”

“她故意針對我,因為我和陳維砳在一起了。”

黃然有所感覺,去年周佳佳追過陳維砳,很短暫的一段時間,不過以失敗告終。有的人不知道,但是她看出來了。

黃然搖搖頭:“我就說那幫大一的怎麽天天追她屁股後頭,在團體裏拉幫結派簡直帶壞風氣。”

黃然見付爽不吱聲,便安慰她:“我相信項鏈不是你拿的。”

聽到這句話,付爽才抬起頭看向黃然,她心裏得到了一絲慰藉。

黃然說:“我反正無條件相信你的人品。”

“謝謝。”

黃然接著說:“下個星期三學校組織省高校的籃球基層賽,我們要去加油助場,這期間還要訓練,短時間我沒辦法立刻幫你討回公道。等比賽結束,我去找周佳佳。”

付爽覺得一人做事一人當,她和周佳佳的事得她自己解決,立馬說:“我自己會跟她解決的,你帶我們訓練夠累了。”

“那讓老陳幫你,我還不信了!”黃然突然憤怒。

付爽趕緊拉住她:“千萬別!”

黃然聽見付爽說:“他要比賽三天,我不想讓他為我的事分心,你千萬別告訴他。女生的事本來就麻煩,講出去還丟臉,這都什麽破事嘛!”

黃然聽著忽然笑出了聲:“陳維砳這小子還真是有福氣。”

付爽的懂事與分寸也在一天天見長,她希望成熟到能夠自己解決這類瑣事,而把愉快的時光留給和陳維砳相處。

52

基層賽開始的前一天晚上,籃球隊放了假,讓隊員們養精蓄銳,好準備第二天一早的比賽。

可陳維砳還是來了籃球館準備練習一個小時,籃球館裏的設施都有變化,拉了標語橫幅,也設置了主辦方台和評委席。

付爽在訓練廳練習明天助場的幾支舞。結束後,她穿好衣服,帶著保溫杯準備去籃球館找陳維砳一塊回宿舍。

付爽鎖好門出訓練廳,走廊一陣刺骨的冷風吹來,她往外瞧一眼,樹葉都在婆娑起舞,沙沙聲聽在耳朵裏,身體便不由自主地跟著發顫。她往籃球館的大門走,越靠近那兒,籃球的聲音越清晰。

陳維砳在練習定點投籃,籃球一次又一次地穿過籃筐砸到地上,在光滑的地板上滾落著,他蹲了下來,盯著那個陪了他三年多的籃球,等它自己滾過來。

忽然一陣門被推開的聲響,門口的燈沒開,他起身望去,以為是付爽,結果走進來了一位他意想不到的人。

林瑤背著包環視這偌大的南體體育館,許久沒來過這裏,她發現這兒還是沒怎麽變。

陳維砳收回驚訝的目光,雙手一拋繼續投籃。籃球落地時剛好落到林瑤旁邊,她彎腰抱起籃球。

付爽在外麵聽見籃球咚咚砸地板的聲音斷了,走過來發現門沒有關,正疑惑,突然聽見一陣女生的說話聲。聲音有點熟悉,她躲在黑暗裏望過去,腳步立即頓住。

“明天就比賽了,這時候你應該回去休息。”林瑤清晰的說話聲響徹在空曠的籃球館內。

付爽看見林瑤緩緩靠近陳維砳,手中還抱著陳維砳的那個舊籃球,他們站在那兒的景象,讓付爽想起了在二中時,很多回,林瑤都是這樣給他遞籃球。

陳維砳漫不經心地問她:“你怎麽在這兒?”

付爽聽在耳裏想起一件事,林瑤學的專業也是新聞,在南城最好的傳媒學院讀新聞傳播。

陳維砳淡淡“哦”了一聲,想拿過球時,林瑤主動遞給了他。

付爽望去,光下的他們一如往常那樣般配,陳維砳伸手的那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凝望那個旋渦。

林瑤溫柔地望向陳維砳:“我送你的籃球都這麽舊了,還一直在用,你真的很念舊。”

陳維砳望著這個顏色有些灰敗的籃球,掌心貼著底部拍了一下,籃球立刻彈飛去了他懷中,被夾在胳膊裏。

他再望向林瑤時,眼神平靜:“用慣了。”

這個籃球陪了陳維砳將近四年,它在陳維砳手中進了幾千次幾萬次籃,見證過他的頹廢,也見證過他的欣喜若狂,他流的每一滴汗都有它的陪伴,它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存在,這種不一樣與是不是林瑤送他的,根本無關。

這三個字在林瑤耳裏不斷地回**著,她仍然微笑著對他:“習慣很難改,就像你依然喜歡在夜裏打籃球,不過我那時候很少有時間陪你。”

付爽聽著聽著,覺得自己不該繼續站在這兒,她的心又開始亂了。

陳維砳沒有心思聽她敘舊,揚著下巴朝外指:“走吧,我要關門了。”

林瑤愣了一瞬後點頭,跟在他身後一起往外走。

付爽早一步走了出來,步子輕盈地往籃球館外跑,離後麵的兩個人越來越遠。她不懂自己為何要跑,可他們轉身一起走來的那刻,她根本不敢望去,她覺得自己仍停留在那段回憶裏,也害怕回頭去看他們。

陳維砳鎖上門出來,夾著籃球去訓練廳找付爽。訓練廳裏鴉雀無聲,人早就走光了。

他正好奇間,林瑤問他:“你在找誰?”

陳維砳掏手機打電話給付爽,嘴上回:“付爽。”

林瑤抬頭望去,這是啦啦隊用的訓練廳,轉而明白了什麽:“付爽還在啦啦隊呢?”

“一直在。”

林瑤點著腦袋,對,付爽一直在啦啦隊,從高中時付爽就一直在啦啦隊,以前她不明白的事,可現在她也都看懂了。

付爽走在黑夜裏喘著氣,她覺得很無力,喘一口氣都會覺得很費勁,腦子裏盡是林瑤說的那幾句話。

一片寂靜中,她的手機忽然響了,她知道是陳維砳打來的,遲疑了會兒還是接通了。

“你不是說等我的嗎?怎麽不在訓練廳?”陳維砳溫柔的聲音飄進她耳朵裏。

付爽哽咽著說:“我肚子不舒服,先回來了。”

“肚子不舒服,那個來了?”陳維砳一點兒不避諱身邊的人。

“不是,現在好多了。”

付爽心裏一陣感動,又莫名地覺得難過。她明明已經擁有了陳維砳,卻總在害怕迎來失去他的那一刻。

省內的參賽學校於前日就已經抵達南城,昨天熟悉了一下場地,今日開館後,籃球館外的停車場停滿了大巴車,都是前來參加基層賽的大學生籃球隊。

南體的比賽在第二場,此時正在候場區。

第一場比賽,付爽和啦啦隊助場下來後,目光就一直飄忽在主席台。林瑤一身潔白西裝坐在那兒拿著台卡,衣服上夾著專業耳麥,微卷的長發披在胸前,氣質十分出眾,純正的播音腔出口那刻,瞬間引人注目。

比賽依然采取單循環賽製,直到對決出冠軍球隊進入東南區的分區賽對決。

第二場比賽,南體的學生們精神高度集中,被寄予厚望的南體籃球隊出場時,看台上一片高呼。球員們小跑著上場,付爽瞧過去,陳維砳穿了一身黑色的球衣,此時正站在籃板下背著手,目不斜視地盯著對麵的球隊。

球隊之間進行了一次短暫的認識,在主持人悠揚的話語聲中,比賽正式開始。

林瑤關了麥,台卡放回桌麵後,端著手邊的溫水喝了一口,目光不離籃球場上那個靈活進攻的黑色身影。

付爽也緊盯著陳維砳,他這次比賽的狀態較以往大有不同,是拿出了全部的力量,真真正正地朝冠軍的方向進攻。

前兩個小節比賽中,陳維砳個人成績突出,在球場上繼續發揮著個人優勢勇奪籃板。無論是球員之間的合作,還是隊員的防守與搶攻,都在平常水平之上,似乎沒有一個人敢鬆懈一分一秒,全都拿出了百分百的拚搏力。

中途啦啦隊上場一次,下場交接途中,陳維砳和付爽擦肩而過,他回頭望了她一眼。付爽瞧過去,他密布著笑容的臉上寫滿了必勝,那是最自信的陳維砳,她握緊了拳頭給他加油。

這一幕,林瑤盡收眼底。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為陳維砳加油,如今置換身份,她心中依舊難以言喻。

付爽坐在下麵揉小腿肚,跳了幾場下來,隊員們都腿肚發酸。付爽仍然伸著脖子緊盯場上的賽事,不肯漏掉陳維砳每一次進球的精彩時刻。

如陳維砳笑容裏呈現的那般,第一場單循環比賽,南體以大比分的優勢擊敗了對方球隊,贏來了整場喝彩。然而這僅僅隻是基層賽的開端,後麵幾天他們仍需要對決賽場上的每一支球隊。

付爽晚上和陳維砳吃飯,沒吃上幾口便停了,手伸去腿肚那兒揉著緩解酸乏,被陳維砳看見,他問她:“腿怎麽回事?”

“跳了一天好酸。”

“一會兒我給你揉揉。”他寵溺地摸著她頭發,催她快吃飯。

付爽手捏上他肩膀按摩著:“你累不累?一天打了那麽多場。”

陳維砳搖著頭,手繼續給她揉著:“不累,我這時候就喊累的話,後麵還怎麽打比賽?”

“你有信心嗎?”付爽傾身問他。

陳維砳忽地停住了動作,抬頭望著她那張疲憊的臉,回想她在生日許下的願望,她給過他最真摯的祝願,他怎麽會辜負她。

“我說過的,隻要你一直陪著我,我就有信心。”

付爽看著他深情堅毅的麵孔,忽地想起昨晚那個自己,不知是不相信陳維砳,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她想,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

她忽然緊摟著陳維砳的脖頸撲到他懷裏,陳維砳猝不及防,被她撲倒躺在了冰涼堅硬的地板上。

“陳維砳。”她貼著他的耳朵叫他的名字。

陳維砳躺在地板上仰望高闊的籃球館頂部,黑茫茫中,那束白熾燈異常溫柔,照亮著他們躺倒的那方區域,仿佛是浸在月光中那樣靜謐美好。

“我聽著呢。”他摸著她後腦勺溫柔地應著。

“比賽加油,我會一直陪著你。”付爽閉著眼睛,緊緊地抱著陳維砳。

他們無聲地躺在地板上。過了好久,付爽才直起身,發現他竟然睡著了,睫毛都不顫一下,安然得像個小男孩。他明明比她累得多,卻不吭一聲。她以前覺得陳維砳和付豪半斤八兩,也是個懶散的人。可事實告訴她,陳維砳是一個很有幹勁,很有目標,很有奮鬥力的人。她覺得自己不僅僅隻是喜歡他長得帥,會打籃球,也喜歡他的這份執著。

付爽希望,他能像她執著地喜歡他那樣,執著地喜歡著自己。

53

比賽一天比一天激烈,在緊張的賽事中,付爽仿佛也跟著陳維砳揮汗如雨地打了好幾場球賽,身疲心卻不疲。

南體球隊在各類省籃球賽的成績都是優秀,這次基層賽也有驚無險地拿下了省冠軍。陳維砳和球員上台領獎杯和證書時,林瑤就落落大方地站在他身邊款款致辭。

付爽望著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出神,忽然聽見耳畔傳來的窸窣交談聲:“我就說那個女主持怎麽這麽眼熟,她是陳維砳以前的女朋友!”

“什麽?”

“是他從高中就談的女朋友,當初愛得死去活來,一起考來的南城。以前大一時,這個女生來過我們學校幾次。她簡直就是女神啊,和陳維砳一柔一剛般配極了,我們班同學都記得。”

付爽撇頭望去,是大四和大三的隊員在八卦,好像已經忘了她坐在身邊。大三的發覺後,趕緊搖搖大四生,兩人才趕緊閉了嘴。

基層選拔賽結束,南體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氣息,各年級學生都在準備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

陳維砳結束比賽後,精力全部投入到畢業論文中。付爽也很忙,對手上的小組作業和個人作業進行最後的完善,確定滿意後才發給了導師。

期末考試前一天晚上,付爽和羅曼趕在澡堂關門前去了洗澡。她們現在學精了,在宿舍忙完後再來澡堂,不僅人少,洗幹淨直接回去上床睡覺,身上帶著熱氣特別暖和。

付爽洗完澡出來吹頭發,她發現邊上除了羅曼,還有周佳佳和另一個同學李亞,各聊各的,哪對都不搭理哪對。

李亞是短發,吹好後就坐在旁邊刷手機。學校官網上發布了基層賽的新聞稿,她拿給周佳佳看,八卦地問她:“你覺得這女主持算什麽水平?”

周佳佳瞥去一眼,心知肚明:“人家是傳媒大學的女神,你說是什麽水平?”

“你怎麽知道的?”

周佳佳從鏡子裏瞧了眼無動於衷的付爽,話音抬高了幾分:“她是陳維砳的高中女友,陳維砳就是為了她才來的南城,不然人家的目標是北體。”

周佳佳故意說給誰聽,在場的都知道。

羅曼當即扔了梳子扭頭瞪周佳佳:“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周佳佳哼:“我自由發表言論幹你屁事?”

羅曼不禁搖搖頭,這就是陶濤喜歡的人,在他麵前裝得柔弱無辜,隻會甜甜地撒嬌,在她們麵前,蠻橫又無理。

羅曼嘲笑她:“你也就隻能幻想一下,畢竟人家壓根兒看不上你。”

周佳佳說過,隻要陳維砳談的女朋友不比她差,她就能心理平衡,可那個人偏偏是付爽,她隻要一想起付爽假惺惺幫她追陳維砳,她就心有不甘。

周佳佳戳羅曼痛處:“這有你說話的份嗎?你又有什麽本事?有人瞧得上你嗎?”

接連三問,直擊羅曼心髒,可羅曼早已經看開,陶濤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她還要感激周佳佳讓她看清一個人的真心。

羅曼漫不經心地笑她:“不過就是王八對綠豆,你還炫耀起來了。”

周佳佳上前推她:“你說什麽呢?”

羅曼也推了回去:“說你綠茶,敢做不敢當。”

“你也不看看自己朋友是不是?她當初也插足過別人的感情啊。”周佳佳朝依然默默無聞的付爽瞧去。

“你瞎說什麽呢?我發現你比嚴亦芸還惡心,人家起碼正麵來,你陰溝裏翻騰,你就是個‘碧蓮’!”羅曼朝她吼。

“你再說句試試?”周佳佳衝上去要揪羅曼的頭發。

李亞看見,趕緊衝過來拉著周佳佳。

付爽心中早已無法忍耐周佳佳,扔了手中的吹風機,轉身拽過羅曼擋在自己身後。

周佳佳表情不屑:“虛偽。”

付爽麵無表情:“你的確虛偽。周佳佳,我忍夠了你。以前我拿你當朋友,你讓我幫你追陳維砳,我一口就答應了。你謊話連篇,我也幫你一起騙人,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是天意。可你怎麽對我的?欺負我身邊的人,插足羅曼和陶濤。你喜歡陶濤嗎?他不過就是被你當槍使,還很賣力,謝謝你帶我們看清他。你心底多黑暗,都寫在臉上。你拉幫結派抹黑我形象,你當我不知道?我懶得跟你玩這種小學生把戲。我不理你,你就絞盡腦汁使壞,自己把項鏈偷偷摸摸塞我櫃子裏栽贓嫁禍,當著啦啦隊所有人的麵讓我難堪。我告訴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多行不義必自斃!”

一旁的李亞也聽愣了,她根本不知道這些事,以前隻知道周佳佳不怎麽喜歡付爽,現在聽來,完全是恨啊。

“狗急了跳牆,不跟你一般見識。”周佳佳笑得得意,轉身梳頭發。

付爽一把扯了周佳佳的梳子,周佳佳的發絲被拉扯住,她一陣痛叫,回身竟然扇了付爽一巴掌。

付爽蒙了,抬手立即狠狠地還了周佳佳一巴掌,把周佳佳直接打得耳鳴,她捂著臉不敢相信。

周佳佳狠狠地戳痛她:“知道啦啦隊那幫人怎麽說你嗎?說陳維砳眼瞎,前頭估計是被嚴亦芸傷狠了,才願意搭理你這個倒貼的。畢竟你癡情人家十幾年,人家大發慈悲跟你玩玩。你覺得你配和他站一塊嗎?看到他和高中的女朋友肩並肩時,你是不是很自卑啊?”

周佳佳的聲音就在付爽耳朵旁回**,句句刺耳,仿佛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地紮在付爽的心口。

付爽在這刻終於失控。

周佳佳剛站起,付爽就衝了過去,周佳佳也不甘示弱,扯住了付爽的頭發,任羅曼和李亞拉架也沒用,她倆最後都受了傷。

公然在澡堂打架,影響惡劣,第二天她倆就被係裏批評處分,兩人都寫了檢討書。

陳維砳剛考完試就有人過來拍著他的肩笑:“陳維砳你女朋友鐵拳啊,你以後當心點啊。”

陳維砳摸不著頭腦:“你說什麽呢?”

“昨晚女生澡堂有人打架,你不知道啊?”那人驚恐。

陳維砳立馬起身,他昨晚跟付爽吃完晚飯就分開各自回了宿舍準備考試,全然不知她發生了什麽事。

付爽臉上都是傷,周佳佳更慘,臉上一大片青紫,戴口罩、墨鏡遮著。

付爽不想讓陳維砳瞧見她這模樣,他發微信不回,打電話也不接。付爽看著手機上的來電,總能回想起周佳佳昨夜的嘲諷,心口莫名地壓抑。

陳維砳跑到付爽宿舍樓下喊人,全棟樓都能聽到陳維砳的呐喊,都伸出頭來看他。

羅曼也聽見了,在窗口小心翼翼地往樓下看了一眼,提醒付爽:“你快下去吧,不然阿姨要趕人了。”

付爽出現在陳維砳麵前時,他直接拽過她手腕拉到身前,借著光瞧著她的臉,化了厚厚的妝。

“打電話不接,發微信不回,你怎麽回事?”陳維砳說話語氣第一次這樣嚴厲。

付爽默默地聽著,靜靜地說:“我在宿舍複習,不是說過了考完試見。”

陳維砳抬頭瞧了眼看熱鬧的,拉著她往人少的地方走。他們倆都不說話,靜默地走在冷風裏。付爽跟在他身後低著頭,突然撞上了東西,抬頭一看是他的胸膛。

他低眸看著付爽:“為什麽跟別人打架?”

付爽知道他會問這個,早就想好了說辭:“她欠打。”

陳維砳皺著眉:“不可能沒有理由的,你跟誰鬧了矛盾?”

付爽閉口不想談關於昨晚發生的一切,抽出手:“都過去了,你能別問了嗎?”

她轉身想走,卻被陳維砳拉住:“我怎麽不能問?你跟人打架還是別人告訴的我,我沒權利知道嗎?”

那些理由很光彩嗎?付爽覺得自己是自作自受,她壓根兒不想提,將那些攤開來給陳維砳看,隻會讓她難堪。

付爽覺得很心煩:“女生間的事,你沒必要知道。”

陳維砳和付爽戀愛後,還真沒吵過架。這次他隻是想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要和別人動手,她卻閉口不想提的態度。

“我不是你男朋友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什麽叫我沒必要知道?”陳維砳聲音大了些。

付爽內心糾結,想起陳維砳說過他以後不會讓別人欺負她。她真的很想告訴他,全都告訴他,可她也有尊嚴,不是所有事都能被她輕而易舉說出口。

“我不想提。”付爽再次抽出了手,往宿舍的方向走。

陳維砳三兩步追上她,摟過她的後脖將人拉進懷裏,仔仔細細地瞧著她的臉。

付爽的頭頂是一盞路燈,明晃晃地照著她的臉,像昨夜浴室裏的那些燈光。她趕緊低了頭,卻被陳維砳用手按著,正抹去她臉上的妝。

“你幹嗎?”付爽扭過臉吼他。

陳維砳擦了一手粉底,再看她時,她仍低著頭。

“臉抬起來我看看。”他發話。

付爽推著陳維砳,她越反抗,陳維砳越想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捧著她的臉抬高,終於在光下看到了那些斑駁的傷痕。

“誰打你的?”他瞪著眼問她。

付爽被他這樣看著難受,用力推開他:“我都說了我不想說,你為什麽總要逼我呢?”

陳維砳愣了下,他靜靜地望著付爽,也很生氣:“你是想讓我從別人口中知道我女朋友被誰打了,你非得讓我這樣做?”

付爽鬱氣悶在胸口,痛快地說出來:“周佳佳,我和周佳佳打架行了吧?”

沒過一會兒,陳維砳跟了上來,仍是一頭霧水:“好端端跟她打什麽架?臉都被撓破了,我看看。”

他想摸摸付爽的臉,可付爽直接拍開他伸來的手,讓他徹底怔住了。

“你什麽態度?”陳維砳冷靜道。

好端端打架?付爽不想聽他問理由,他不需要知道,他隻要抱抱她就行,可他非要刨根問底,於她來說這是讓她揭開傷口給他看。那一道道傷,可不都是她自作自受來的。

付爽忽感前所未有地心煩,帽子一摘,強硬地對他說:“我不想和你吵架,我明天還要考試,先回去了。”

陳維砳喘著氣,望著付爽急速走遠的背影,他還是追上了她。

陳維砳妥協:“你不想說就不說吧。前麵教練通知了冬令營集訓的時間,我過年前幾天才能回家。”

付爽聽在耳裏,敷衍地“嗯”了一聲。走到宿舍樓的時候,她招呼也沒打一聲,直接上了樓。

陳維砳望著她身影消失,怔怔地留在原地思忖。付爽不想說的事,他卻很想知道,他想了解她的一切,她的開心,她的難過,可他發現,她一點兒都不願意傾訴她的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