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當一顆星沉入海底

24

一直到年前,付爽都在家裏躺著,除了前幾天跟劉敏出去了一趟買新年衣服。

付爽趴在**和網友聊天,正笑嘻嘻時,錢雅蘭把她的房門推開了。

“天天在**傻笑,**能撿錢啊?”錢雅蘭進來給她臥室裏通風,順便掀了她被子。

“冷!”付爽驚呼,順道收了手機。

“你趕快給我起來,把門口那幾樣東西送到薑阿姨家去。”錢雅蘭吩咐她。

付爽皺著眉:“你怎麽不讓付豪去啊?”

“那死小子開車出去玩了,我還能使喚誰?你快點去,我這兒還有事呢!”錢雅蘭在大掃除,家裏家外忙活。

付爽無奈,下床套襪子和鞋,走出去看地上放的東西,是付爽外婆鹵的牛肉,裝了幾大袋。

“這麽多牛肉全送去?”

“那是你薑阿姨買給砳砳吃的,找你外婆加的工,你給送去啊。”

年年如此,陳維砳喜歡吃她家的鹵牛肉,薑凱琳每逢陳維砳回來前,先送十斤鮮牛肉來付家,回回都塞補品讓錢雅蘭帶給老人。

付爽這人肉快遞當得心不甘情不願,但一想到薑阿姨為人很好,她還是妥協了。

出門前,錢雅蘭讓她把厚睡衣換下,弄得漂亮點過去。

“我去送個牛肉而已。”

錢雅蘭望著她提點:“大過年你這樣去別人家裏不禮貌。聽話,本來去了他家你就是最醜的,你這樣去更醜。”

這還真是事實,付爽從小學就知道陳維砳的父母長相驚人,男帥女美,登對養眼。開家長會,他倆輪流給陳維砳開,學校裏所有老師都知道陳維砳的父母是一對天仙配。

所以,不奇怪陳維砳從小就被同學捧到大,人人見他都會忍不住回眸。

付爽換了新買的大衣,拎著鹵牛肉,出門去陳維砳家。

走過三條街,付爽終於到了陳維砳住的花園洋房,門口的保安還要對她做登記。

她在登記簿的登門理由一欄上如是寫道:給這家的豬頭送飼料。

保安瞧了她一眼,指指遠處:“306家養豬啦?”

付爽點頭:“養老久了,過年就能宰了吃。”

保安雲裏霧裏間,付爽趕緊拎了地上的袋子往陳維砳家衝。

薑凱琳在廚房準備做大餐,家裏的門鈴響了,她趕緊去開門。

“是付爽啊。”薑凱琳衝她溫柔地笑。

付爽甜甜一笑:“薑阿姨,我媽讓我給您送牛肉過來。”

薑凱琳“哎喲”一聲,忙接過來:“讓砳砳過去拿就行了,這麽重,怎麽讓你送來了呢。”

付爽撓撓頭發:“我媽看不得我閑。薑阿姨,祝您和叔叔新年快樂,我就回去了。”

薑凱琳連忙拉住付爽:“別著急走,進來坐坐。”

“不用了,薑阿姨。”

薑凱琳將她拉了進來,朝樓上的陳維砳高喊:“砳砳,陳維砳。”

陳維砳在樓上才洗好澡,這會兒穿著短袖晃了下來,還拎了條毛巾擦著濕頭發,忽然看到付爽,怔了下走過來。

“穿睡衣行不行啊?天天套件短袖亂跑,也不怕感冒。”薑凱琳輕輕揍了他一下。

付爽不瞧他,望著別處打量。突然,薑凱琳拉著她往陳維砳那邊推:“付爽,上次你叔叔到國外出差,我讓他買了好些東西回來,有你和付豪的份,你讓砳砳帶你去拿啊。”

薑凱琳進了廚房對著灶台思索,撈了一塊牛肉出來切,又看了眼愣在外頭跟木頭樁似的兩人。

“陳維砳你發什麽愣,帶付爽上去拿,我昨晚讓你送去也不送。”

付爽想說她能不能在樓下等著,可陳維砳卻先開了口:“在樓上,你跟我上樓。”

付爽抬眼睨他,他正低著頭,前額發梢上的水滴都落到了她手上,她輕輕“嗯”了聲,跟在他身後上了台階。

陳維砳家是複式洋房,他的房間一直就在樓上。樓上是陳維砳一個人的天地,有他放籃球手辦的儲藏室,也有他換衣服的角落,還有他專用的盥洗室。總之,他跟小皇帝一樣。

陳國富帶的禮物都在陳維砳的更衣間,他推開門進去,門口的地上放了一堆東西。

陳維砳指著那堆東西,回頭看付爽:“電動牙刷你和付豪一人一套,麵膜你自己挑吧。”

陳維砳說完轉了身,繼續擦他的頭發。付爽瞧著地上五花八門的東西,蹲了下來自己拿。

兩套飛利浦的電動牙刷,她都不好意思帶回去,不過陳維砳在她家蹭了幾百次飯和覺,這也算是交點夥食費了。

這袋子裏頭的東西真多,付爽隨便翻翻,什麽剃須刀、各種麵膜、男士**、護膚套裝,還有……

付爽趕快把手上的那盒東西扔了進去,抬頭瞧了眼陳維砳。

陳維砳脫了短袖,剛套上衛衣,頭一鑽出來就看到付爽抬著頭。他打眼望去,那袋子裏有一盒顯眼的安全套。

那是陳國富買回來自己用的,陳維砳拉拉衣擺,麵不改色地咳了聲,問付爽:“挑好了沒?”

付爽無視那盒東西,心想:陳叔叔真開放,還主動給兒子買安全套。

她裝作無事,說:“麵膜太多了,我不知道怎麽挑。”

陳維砳蹲了過來。付爽見他靠近,往旁邊挪了一步,忽然感覺到他在盯著她,轉眼望去,他果然正目不轉睛地瞧著她的臉。

“皮膚挺缺水的,把保濕的全拿走。”他唰唰唰給她挑了五盒出來。

付爽忽地摸摸自己的臉,她回來這麽久才敷過一回麵膜,剛來的路上迎著冷風吹,能不缺水嗎?

她抱了過來,扔進了手中的紙袋,裝得盆滿缽滿。

站起來時,她正想走,陳維砳忽然叫住她:“付爽。”

付爽腳步停頓,不慌不忙地回頭看著陳維砳,他的頭發半濕半幹,在明黃色的燈下閃閃發亮,盯著她卻一言不發。

陳維砳昨天晚上才看了嚴亦芸和付爽在食堂起衝突的視頻,他那天趕到時,付爽正好將奶茶潑向嚴亦芸。前因後果在那個視頻裏相當清楚,他欠付爽一句抱歉。

陳維砳看著她的眼睛,半晌後,從唇間冒出一句:“對不起。”

付爽眨了一下眼睛,覺得陳維砳這句對不起十分傷人。她不懂他這句對不起是為他那個前女友說的,還是為他自己說的,也可能是為那天發生的事做一句解釋,又或者他是在說“我不喜歡你,對不起”。

無論是哪一種解釋,她都覺得很沒必要。

“你跟我說什麽對不起?”付爽茫然。

陳維砳望著她滿不在乎的表情,低了眸繼續說:“那天的事是我導致的,我不應該讓她那樣欺負你。”

付爽聽著,冷笑了一聲:“她欺負我,我也欺負回去了,你沒必要對我說對不起。不過,她針對我,我覺得莫名其妙,所以你也別想多。”

陳維砳又抬頭看著她,此刻她的臉上洋溢著滿不在乎,而鬧得沸沸揚揚關於她喜歡他的事,在她口中終於有了確切的回複。

這句別想多,實則是告訴他,“我不喜歡你”。

陳維砳能感覺到付爽對他的態度一改從前。那天從她家走後,陳維砳心裏一直悶得透不過氣,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了,像火山爆發那樣讓人措手不及。

現在令他最頭疼的,是他和付爽的關係,好像回不到從前那樣自然。

一片死寂空氣中,薑凱琳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打斷了他們的沉默對視。

付爽扭頭下樓,陳維砳也心不在焉地跟在後麵慢悠悠地下了樓。等到他下去時,門口的關門聲恰好傳來,她沒有逗留一秒,跟薑凱琳道謝後就離開了這裏。

25

那句對不起在付爽的夢魘裏揮之不去,她每晚在夢裏,都能看見陳維砳趾高氣揚地站在她對麵那座金碧輝煌的高台上,以上帝一樣的姿態告訴她:付爽,我是你得不到的男人,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然後她就在夢裏嘶吼,希望能將那個高傲的影子撕成碎片。夢醒了她還能記得自己說的是什麽,無非就是她天天在心裏念叨的那些。

“去你的上帝!”付爽睜眼蹬被子起床,趕在錢雅蘭催她之前收拾好自己。

說好了十點去外婆家拜年,付豪這頭懶豬盡做拖後腿的事,等他們開車到達時,外婆和姨媽、姨夫,還有表弟已經在桌上恭候多時。

“姐,你怎麽又踩著飯點到?”錢雅娟犯嘀咕。那飯菜都是她做的,可把她累壞了。

錢雅蘭瞟她一眼:“一會兒我洗碗就是了。”說完,捶了付豪一頓。

付豪嘶了好幾聲,被外婆護著:“蘭蘭你這麽打孩子不對啊。”

付爽套好鞋套進來,外婆又摸摸她的頭發一頓猛誇:“哎喲,我家小爽有段時間不見,長得越來越漂亮了。”

付豪無情地笑了聲:“外婆,您眼鏡是不是要換了?我讓我媽給您配副新的吧。”

付爽瞅了眼桌上的親戚,一個個都在笑,麵子有些掛不住,但她選擇不和他一般見識。

外婆給了新年紅包,付爽吃好飯下桌,背著人數了數,足有五千塊。以往的紅包都讓錢雅蘭收了,這回付爽上了大學,可以名正言順擁有這筆錢。

外婆年輕時是工廠主任,和付爽的外公很有先見之明,湊錢買了三間門麵房,現在不僅有退休工資,還有租金拿。她膝下隻有兩個女兒,大女兒錢雅蘭生了一兒一女,小女兒錢雅娟生了一個兒子。

外婆還經常拉著三個小孩兒講貼心話,說他們結婚前,就把門麵房轉給他們,算是外婆給的結婚紅包。

所以,付爽還有另一個身份,未來的包租婆。

飯後,付爽的姨夫端出了麻將桌,陪丈母娘搓麻將,錢家姐妹也上陣,四人各坐一方大開殺戒。

表弟周家俊在這兒待不住,一直纏著付豪一塊去看才上映的漫威大片。

付豪約了他那幫朋友,指指付爽:“叫付爽帶你去。”

周家俊瞧一眼表姐,嫌棄地說:“女的不懂漫威,看得不知所雲,還左問右問的,在電影院顯得特笨。”

周家俊這小孩兒才15歲,付爽瞧著他內心直搖頭,果然男人無論多少歲,都可以成功地引起女人的厭惡。

最後,還是付爽帶周家俊去看電影。付豪送他們去的影院,途中,還去了陳維砳家接人。

陳維砳拉開副駕駛門坐上來,發現後座還有人。付爽一直低著頭玩手機,完全不抬眼,倒是周家俊見陳維砳上來,高興地湊到他腦後。

“哥,你陪我看漫威電影去唄。”周家俊心不死。

付豪“嘖”了聲,睨他:“你這小屁孩,我不是找了人帶你去看,別妨礙大人。”

周家俊“嘁”了聲,一屁股又坐了回來,朝捧著手機的表姐望去,跟她一一叮囑:“姐,你跟我去看電影,千萬別問東問西的,更別亂評價,切記不懂裝懂和大驚小怪。電影院裏都是漫威迷,你別到時候讓我丟臉。”

付爽從頭到尾沒吭過一聲,她怎麽就成了會丟臉的人了?難道跟她在一塊就那麽讓人瞧不起?

她臉色瞬間黑了,瞥眼看著周家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教育:“周家俊,我告訴你,小小年紀別太張狂,你要這樣下去,以後肯定打光棍兒,別說討老婆,交女朋友也沒人理你。知道為什麽嗎?第一,你很自負,女生不喜歡自負的;第二,你詆毀女性,女生討厭你這種不尊重;第三,你長得胖,胖子是沒有前途的。”

陳維砳和付豪在前座聽得忍不住笑,這話也像是在告誡他們三個,切記不能碰這些死穴。陳維砳笑著朝後視鏡望去一眼,付爽盯著周家俊咬牙切齒,恨不得能揍他一頓,讓他清醒一點兒。

周家俊又“嘁”了一聲,表示不屑:“你們女生真自以為是,還以為男生非你們不可,你們有條件,我們也有條件。再說了,我們男生身上的閃光點也很多,你看,豪豪哥愛打遊戲,水平能參加競賽;砳砳哥愛打籃球,以後打職業籃球也行;我雖然胖,可我學習好,年級前三,以後清華北大隨我挑。你呢?”

一句“你呢”,**裸地鄙視她。她現在感覺自己在這個後車廂中無限地縮小,越發沒有閃光點可取。

付爽也懶得跟小孩子再計較,買了吃的喝的進去看電影,愣是一句話沒搭理周家俊。看電影的時候,肌肉男都吸引不了她,她一直沉浸在尋找自己閃光點的思緒中。

她真的沒有一點兒可拿來當作炫耀的本事嗎?

看完電影,周家俊特想吃烤肉,付爽瞧了眼他白胖的臉蛋,還是帶他去排隊。中途接到了付豪的電話,付豪讓她去海底撈排隊,他過會兒帶人來吃火鍋。

付爽沒理他:“你跟周家俊說吧。”然後直接把手機塞給周家俊。

周家俊這小胖子就喜歡吃烤肉,肯定不會答應的,但他今天莫名團結,一口就答應了,扭頭往海底撈那兒跑,拿了票坐那兒等位置。

付爽的手機被周家俊征用玩遊戲,她無聊透頂,吃著妙脆角打發時光,突然。微信響了幾聲,把周家俊的遊戲弄退了出來。

“誰飯點還發微信啊!”周家俊點進去瞧,一個男生頭像。

付爽趕快抽了手機回來,蹬他一腳:“去,別多管閑事。”

周家俊肉乎的臉上賊賊一笑:“沒想到姐姐也有人要啊。”

付爽白了他一眼:“什麽叫我也有人要?”

周家俊聳聳肩:“就是字麵意思唄。”

付爽哼一聲,背著他給那頭的人回消息,時不時冒出幾聲很小的笑聲,惹來周家俊偷看。

他倆推搡間,付豪帶著人來了。付爽望過去,一溜兒他的狐朋狗友。

他們剛來,海底撈服務員正好叫他們的號,坐最大的桌,圍了快一圈人吃飯。

桌上的人都認識付爽,見她就愛打趣她,還東問西問,不帶一點兒含蓄。

“付爽怎麽回事?以前見我們都叫哥哥的,怎麽今天吭也不吭一聲?”

“付爽長大了,大姑娘害羞了吧?”

“你哥說你考了南體,那你跟陳維砳現在是校友啊。”

此起彼伏的聲回**在她耳朵周邊,聽著就夠聒噪的,瞧一眼更煩。

付爽抬了頭,瞧著桌子上這撥男的發話:“你們沒名沒姓嗎?這麽大人還想占我便宜,想讓我叫你們哥,來來來,先給紅包。”

她手一伸,立馬被付豪打走:“皮癢了吧你?”

付爽吃痛一聲,瞥眼就瞧見了坐在付豪身邊的陳維砳,他麵帶笑意地看著她,她卻皺著眉毛瞪人,看見陳維砳後立馬移開目光。

桌上人說話都不顧忌有個女生和小屁孩,有啥說啥,付爽待了會兒後,下桌重調蘸料。

回去時,大家都望著她在笑,那笑容裏飽含著八卦,又有幾分耐人尋味,讓她捉摸不透。

她剛坐下,付豪涮了一片毛肚嚼著問她:“付爽,你談對象了?”

付爽震驚,握蘸料碗的手猛地收緊。她瞧著付豪,頓時明白了桌上人這突然間的凝視與笑容。

她轉眼瞪著周家俊,周家俊放完炮就跟無事人一樣,反正他後台多。

付爽看見這群笑著的人中,隻有陳維砳一個沒有笑容,反倒是帶著幾分疑惑看著她。

付爽悄悄地深吸一口氣,大方地點頭:“我談對象很奇怪嗎?大驚小怪的。”

付豪用筷子敲敲她:“陳維砳怎麽不知道?你對象不是你學校的吧?”

付爽淡淡瞧了眼陳維砳,“哦”一聲:“我的事又沒必要告訴別人。”

陳維砳下意識地吞咽了一聲,回正目光後抿著下唇。他原來在她心裏已經變成了別人。

“你別讓人騙了知不知道?”付豪都有點擔心她。

付爽嗬嗬笑:“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女朋友天天換的。”

付豪遲疑地瞧了她一眼,心想丫頭片子成人了,居然暗地裏交了男朋友,也不知道會不會被騙。畢竟傻丫頭腦子簡單,思想單純,被賣了還會替人數錢。

26

吃完海底撈,一幫人從商場裏出來,陳維砳在路口的指示標牌邊上,等付爽和周家俊來找他。

付豪要趕兩場,被他們拉著去唱k,陳維砳明天一早要跟父母去外地的舅舅家,於是一口回絕了。

路口有很多行人,斑馬線後站了一排排男男女女,穿得五顏六色,花枝招展。等紅燈的這會兒工夫,那些女生頻頻回頭了七八次,瞧著站在指示標牌邊上的高個子男生。

陳維砳等了有一會兒了,回頭找付爽時,付爽還在和付豪說話。

他轉回眸,突然身前多了兩個女生,靦腆地衝他笑著。

兩個女生見陳維砳盯著她們,頓時內心小鹿亂撞,越加不鎮定地暗掐著對方的胳膊。

付豪纏著付爽,一直問她戀愛的事,生怕她遇人不淑。付爽被他煩得徹底,敷衍了幾句,拉著周家俊趕忙擺脫了付豪,朝路口奔去。她小跑著,周家俊跟在她身邊,她剛抬頭望向路口,就見陳維砳身邊站著兩個挺漂亮的陌生女生。

她瞅一眼就知道,一定是來要微信的。

付爽剛走近,果然聽到她們笑著問他:“帥哥,能加個微信嗎?”

陳維砳看了她們一眼,然後聽見了一地硬幣掉落的聲音。他轉頭望去,付爽的包拉鏈開了,一把硬幣從裏麵掉了出來。

他頭也不轉地跟她們說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後跑到付爽身邊,蹲下來幫她一起撿硬幣。

兩人不小心撿到了同一枚硬幣,付爽抬頭看著他,他也望著付爽,不遠不近的距離中,徜徉著安靜,周遭的一切車聲、人聲和歌聲似乎都已消失,隻剩下他們交錯的目光和呼吸。

付爽一顆心急速地跳著,故作鎮定地撇開了目光,撿走他手中捏著的硬幣。

“身上帶這麽多硬幣做什麽?”陳維砳手心裏撿了一把。

付爽將硬幣塞進包裏,拿了他手心那把又放了進去:“買東西拆散找的零錢,越積越多唄。”

她站起身,朝陳維砳身後的兩個女生望去,兩人都張著嘴看著這處,表情裏寫滿了驚訝,還有可惜。

付爽低了頭,心想:我比你們差不了多少!

陳維砳回頭望了眼,指示燈正好綠了,他拉了拉發愣的付爽:“別發呆,綠燈了。”

付爽叫周家俊,跟在陳維砳身後一起過馬路。路過那兩個女生時,她又聽見一陣聲音。

“我還以為大馬路上能撿個帥哥回家,沒想到帥哥都是有女朋友的,我覺得我跟她比不差啊……”

付爽回頭朝那兩個女生望了一眼,那兩人見她回頭,趕緊裝作若無其事地互相挽著走了。

陳維砳和付爽送周家俊回家後,沿途經過天寶路時,前方發生了交通事故,一直堵車耗時間。這裏離他們兩家近,陳維砳便付了錢下車。付爽就跟在陳維砳身後一邊慢慢走著,一邊還和手機裏的人聊天。

陳維砳放慢了腳步,等付爽趕上時,他不經意地瞟了眼她的手機。先前在車上,她就一直在和人聊天,他從車後視鏡望去,她臉上一直有笑容,時不時抿唇忍著笑。這副狀態,足以印證她真的有在談戀愛。

“你男朋友?”陳維砳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抬頭看著陳維砳,他漆黑有神的眼睛在沉靜的月色下更顯明亮,問得她心間一抖。

“是啊。”

“什麽時候談的?”陳維砳在學校沒發現她談戀愛的跡象。

“就這段時間。”她低頭,給對麵的男生回複了一句。

陳維砳望過去,那男生的頭像是他的自拍照,濃眉大眼,皮膚很白,是個長得挺帥的人。

他繼續追問她:“你怎麽認識他的?”

付爽看他刨根問底的勁兒,抬頭睨他:“關你什麽事?”

她一邊說著,一邊趕快退出微信。陳維砳快速看了一眼她的桌麵,眼睛一亮,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他咬咬下唇問她:“是不是在嗨嗨上認識的?”

付爽瞧一眼自己手機,趕緊鎖了屏瞪他:“你管得著嗎?”

陳維砳還算了解一點兒付爽,如果不是,她肯定反駁,是又不承認的話,就會跟你原地打轉。

陳維砳插著兜,臉上的笑意已經越發濃烈,讓付爽看在眼裏十分不舒服。

“你笑什麽?”她很嚴肅。

陳維砳停住腳,轉身麵對付爽垂頭看著她,微微地皺了皺眉,那樣子像是在看一位失足少女。

“你為什麽玩這個軟件?”

“交友軟件,我為什麽不能玩?”

陳維砳掃了掃別處歎氣,又轉回來盯著她。幾秒後,他突然低頭靠近:“你不知道這個軟件不正經嗎?”

付爽臉一紅,就知道他嘴裏冒不出好話,大聲反駁他:“你什麽意思?”

陳維砳望望四周,盯著她搖頭:“我是說那上麵沒什麽正經交友的人。”

付爽深呼吸壓製怒意:“我這是正經交友,我男朋友是南城財經學院的大三學生!”

“他還告訴了你什麽,讓你覺得他是個正經人?”他脊背挺直,還是堅持己見。

付爽討厭他這副質疑的樣子,和他唱反調:“不用他告訴我,我和他之間聊得很開心,在我心裏他就是一個正經人,特別乖。”

陳維砳竟不知道她這樣執拗:“網戀的風險很大,你知道嗎?”

付爽哼笑:“等我回學校,我和他就不是網戀,我們可以天天見麵!”

陳維砳忽然頓住幾秒,隨即還是很認真地告訴付爽:“我說的是真的,這個軟件不靠譜,上麵正經交友的少之又少,基本上打著交友的目的,約出來就開房,給你下藥的都有,到時候失足少女變失身少女。更可怕的,遇到像pua(泡妞高手)這類玩咖,你就基本上廢了。”

付爽這刻再也忍不了他這些子虛烏有的言論,他完完全全是見不得她好。

付爽猛推他一把:“陳維砳,你巴不得我廢了是吧?”

陳維砳穩住身子,看著暴跳如雷的付爽頭疼。

“我一個人說沒用,要不你問問付豪,你哥總不會見不得你好。”

“你倆同一條褲子穿到大,信你們的話,我還不如聽啞巴說相聲。”

付爽氣得扭頭走了,將陳維砳甩在身後,渾身都在顫抖。她心裏氣得慌,好不容易才在嗨嗨上找到一個優秀的男生,結果還被陳維砳一口咬定是渣男,他也不問問他自己渣不渣,擱這兒找什麽存在感。

陳維砳越這麽說,付爽便越要談好這場戀愛,不爭饅頭也要爭口氣。

27

陳維砳的諄諄教誨沒有給付爽帶來半點啟發,她依舊與自己在網上認識的男朋友整天談天說地,沉浸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戀愛中不能自拔。

寒假結束,付爽和劉敏結伴回了南城,至於陳維砳,依然是獨自返回的南體。

春暖花開之日,草木花叢生機盎然,這也預示著生命力的生生不息,春風將付爽心底的死灰吹盡,隻留下滿腔的甜情蜜意。

羅曼見她每日喜笑顏開,追問得知,原來付爽趁著寒假的空當交上了南城的男朋友,當真將陳維砳那檔子陳年舊事拋去了腦後。

付爽和羅曼去校門口奶茶店買奶茶,排隊的空當,羅曼見她搗鼓手機不停,便八卦地問她:“你和他就光聊天,也不見麵嗎?”

付爽愣了一秒,轉頭看她:“下星期五下午我沒課,他約了我出來。”

羅曼睜圓了眼睛:“那你晚上還回宿舍嗎?”

畢竟第二天就是周六。

付爽瞧她一眼,點頭:“我晚上就回來,你想什麽呢!”

羅曼對付爽說去外地見網友是很可怕的事,但在本地見網友就要安全一些,如果覺得對方和網絡上不一樣,隨時一個電話就可以讓人來接。

但付爽心裏認為,從網絡上的聊天看來,那個男生真的沒有不良習慣,白天說早安,夜裏說晚安,一日三餐都會問候,還會講笑話逗她開心,發語音的時候,聲音也很好聽,至於一直沒有視頻,也是為了保留一份朦朧的神秘感。

啦啦隊訓練又安排了時間,付爽一周要抽兩天去隊裏練習,中途休息,打開手機便是那個男生發來的語音,貼耳朵上聽一聽,一口大白牙露在外麵。

周佳佳在她身邊喝水,腳尖輕輕碰了碰她:“付爽,你談戀愛了吧?”

付爽給對麵回消息,坦誠地說:“談了。”

周佳佳若有所思,那視頻幾乎傳遍了學校,無人不知視頻中的三個主角,私下裏傳的各種版本都有,無非就是付爽癡情陳維砳,抑或是兩女爭一男。

周佳佳又問她:“跟陳維砳嗎?”

付爽麵露驚恐:“怎麽可能!”

周佳佳疑惑的神情從臉上消失,緩緩地點著頭,嘴角洋溢著笑。

自陳維砳被渣女綠了後,南體的許多女生都迎來了期盼已久的機會,逢陳維砳打籃球,台階上坐了一排虎視眈眈的女生。當然,敢上前給他遞水的沒有幾個,並且他都不會接。

陸餘說陳維砳是被女人嚇怕了,所以還是跟他一樣專心籃球,爭取提早簽約職業球隊。

陳維砳周五早上下課,去快遞點取了一份快遞,回宿舍的路上買了瓶水喝。他仰頭間,餘光瞥見前方有個熟悉人影走過來,他停了腳步。

4月份的天,陽光正和煦,傾灑在少女的臉龐之上,無故多了幾分嫣紅,像校園裏初開的粉色桃花那樣,在這個春天裏盡職盡責展示自己的那份美麗。

付爽穿了一條到小腿肚的碎花裙,白色針織開衫貼著連衣裙披在薄削的肩上,天鵝頸上沒有一絲多餘的累贅,隻有在這陣春風中輕緩飄動的鬢發不斷掠過她微笑的嘴角,再被纖細的手指撫開,低著頭整理頂在腦袋上的那顆毛茸茸的丸子。

付爽輕盈地漫步在校園裏,抬頭時,臉上洋溢的笑忽然一頓,嘴唇漸漸收成了一條直線,望著前方突然出現的陳維砳停住了腳。

陳維砳見她這一身漂亮的打扮,就知道大事不妙。

於是,她剛停下腳步,陳維砳就衝她嚴肅地問道:“你穿成這樣去哪兒?”

付爽和陳維砳自上學後一句話沒說過,她還記恨他說的那番話,此時更加不願搭理他。

“用不著你管。”她往旁邊走了一步,準備避開他。

可陳維砳挪了一步擋住她:“是不是見那個網友去?”

付爽麵前是他戴在脖子上的銀色項鏈,紀念章在光下刺著她的眼睛。曾幾何時,她貪戀這束奪目耀眼的光芒,可現在她隻會挪開眼睛抬頭看著他放話:“你不要擋著我,我趕時間。”

陳維砳確實沒有阻擋她的權利,但他此刻的內心無法順應她去做這樣的行為。

“第一次見麵,最好多帶一個人去。”陳維砳想了想,勸她。

付爽和那個男生少說也交流了兩個多月,互相之間都很尊重對方,他們見麵的地方也是公共場所,她並不害怕會發生什麽事。如果多帶一個人去,在對方眼裏看來也是一種傷害。

“誰說第一次見麵了?”付爽仰著頭,沉靜的眼眸裏不見任何波瀾,從陳維砳身邊瀟灑擦過,邁著步子揚長而去。

陳維砳內心陷入寧靜,他看著偌大的校園,到處都是人影交錯談笑,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每一個聲音都那樣清晰地傳進他耳朵裏,可他心裏隻能聽見付爽剛才說的那句話。他回頭望去,付爽的裙擺在暖風中飄揚,她腳尖之處都是可見的堅定,她是真的戀愛了。

付爽在電玩城等網友時,經過的男生她都會回頭看一眼,但凡有對視,她就會仔細瞧瞧,那張臉雖然帥不過陳維砳,可眼睛鼻子她記得清清楚楚。

電玩城裏都是情侶和小朋友,她回頭望去,裏麵熱鬧非凡,是初次見麵不知道做何事時的最佳場所,也是能盡快打破尷尬氣氛的絕佳之處。

她偷笑間,突然抬頭看見一個男生,站在她兩米之外的對麵,從上到下地用考究一般的目光打量她。

付爽被他盯得難受,撓了撓脖子往裏麵走,剛轉身,突然背在肩上的包帶被扯住了。她回頭看,就是那個盯著她的男生。

付爽心裏莫名地奇怪,也感到一陣不適,直到他開口說話:“是付爽嗎?”

付爽遲疑地點了下頭。

“劉啟明。”他指著自己,狹長的眼睛笑得都看不見眼珠了。

付爽眨眨眼,抽出了自己的包帶。她心裏都是疑惑,也逐漸彌漫了一股怒意,這個男生明明與微信頭像上的那個人天壤之別,她頓時覺得完了,準是碰上了騙子。

她忍不住問:“你……你怎麽長得和頭像上不一樣啊?”

劉啟明薄薄的嘴角揚起笑:“那是頭像啊。”

付爽呆了,她在嗨嗨上認識他的時候,那上麵的頭像和相冊裏的相片都是他,還有他打籃球的視頻,充分體現了那個人就是他本尊,可這會兒他居然告訴她那隻是頭像。

付爽可一點兒沒欺騙過他,無論是嗨嗨上的照片還是相冊裏的自拍照,都是她本人,她一腔赤誠交友,沒想到還是被套路了。

劉啟明見她沉著臉,麵色一紅,低著頭:“付爽,你是不是覺得我長得醜,認為我在騙你?”

付爽猛地抬頭去看他,他落寞地低著頭,有一抹自卑和自責的神色。付爽沒覺得他長得醜,頂多眼睛小了點兒,皮膚黑了點兒,普普通通的男生,唯一沒有落差的就是個頭。

她搖頭:“不是,隻是你拿那些照片當作自己,我有點不能接受。”

劉啟明抬頭,眼神越發失落:“你們女生好像都喜歡長得帥的。”

付爽低著頭悄悄歎氣,不知道如何是好時,劉啟明突然開了口:“付爽,來都來了,今天看完電影後,如果你對我沒有任何改觀的話,咱倆就互刪了吧。”

付爽抬頭看他,她想起前兩個月聊天的日子,她開心的時光裏都有他的陪伴,即便是不能繼續下去,她這會兒麵對他誠懇的模樣也不好拒絕,點頭答應了。

28

付爽在投籃遊戲機那兒投球,回頭瞧了眼在前台買水的劉啟明。她心裏雖有失落,可做人不能太現實。相處了一會兒,她感覺劉啟明除了長相和頭像不同之外,性格和網絡上差別不大。

離開電玩城後,他倆已經聊開。在看電影之前,付爽和劉啟明吃了一頓晚餐,他很會照顧人,一直給她倒水,問她有沒有吃飽之類的。

進電影院前,付爽去了一趟衛生間,中途羅曼給她打了一通電話來問情況。

付爽如實告訴了羅曼,羅曼聽見後立馬破口大罵:“那就是騙子啊,你當心點!”

付爽心裏已決定好,跟她說:“我準備看完電影後,就跟他說拜拜。我都想好了,到時候消費都AA,把我那份錢打給他,然後誰也不欠誰。”

羅曼歎氣:“他騙你本來就是他不對,你還跟他AA。”

付爽也很頭大,羅曼又問她:“你在哪兒看電影?”

“西府商業街這兒的電影院。”

羅曼想了下:“那還挺遠的,你幾點結束啊?”

“九點,然後我打車回去,正好能趕上門禁。”

羅曼“嗯嗯”了好幾聲,又提醒她:“如果你覺得他不對勁要給我發消息,千萬別太相信他啊。”

付爽和劉啟明相處了幾個小時,大致上認為他沒有存壞心,可經羅曼提醒後,她也留了一個心眼。

劉啟明買了兩杯奶茶,付爽隨便挑了一杯,兩人排著隊進去看電影。因為一開始買的就是情侶票座,付爽隻好和他坐在沙發上靜觀著熒幕。

大概看到一半的時候,付爽的肩頭突然多了一隻手,她微微一愣,轉頭看著黑暗中的劉啟明,他似乎有點想靠近,她心裏忽生抵觸,趕緊扯開他的手,指著前方的熒幕。

“看電影吧。”

劉啟明收回手摸了摸腦袋,又靠在那兒看著熒幕發呆。付爽望過去,覺得她剛才可能傷到了人,但她自己心裏的想法才是最主要的,她覺得那樣不合適。

付爽又拿了手邊的奶茶喝了幾口,燈亮後,她內心忽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和劉啟明在路口停住,麵對麵時,她還是將心裏的話全盤托出。劉啟明麵上很挫敗,歎了聲氣後,他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說著沒關係。

付爽給他打錢過去,他也不收,說兩人雖然不能繼續交往下去,但也不必弄得這樣難堪。

付爽在路口打車,突然覺得身上好熱,她扇著風透氣,回頭見劉啟明在她身後飄飄忽忽的,她越發覺得頭有些暈。

劉啟明上來扶她:“怎麽了?”

付爽不知道怎麽了,呼吸有些沉重地推著他:“頭有點暈。”

“那我送你回學校吧。”劉啟明抬手招車,扶著付爽鑽進車裏。

付爽的肩頭都是劉啟明的重量,她頭昏腦漲,那股暈乎感彌漫在她大腦裏,她望向窗外的街景,霓虹燈光模糊成了一團,街上的人影也望不清。她沉重地呼吸著,在自己還殘留一絲清醒的意識前,她背著身給羅曼發了共享定位。

付爽知道這條路是回學校的,但隨著她意識越來越不清醒後,她眼前隻剩了一團模糊。

“停……車。”

劉啟明就等她這句話。司機立馬停了車,劉啟明甩給對方一百塊,一把摟過付爽往外拉。

付爽心裏已經越來越清楚,她應該是被下了藥。劉啟明用力地摟著她,她心裏很抵觸,也害怕,拚命地抗拒著他。

劉啟明寵溺般地笑著:“寶寶,人家司機要走了,你乖點。”

他掐著付爽的下巴,付爽一句話喊不出,被他強行帶出了出租車。

她拚命地想掙脫他惡心的懷抱,往地上坐,盡量發出最大的聲音,以求引來關注。可劉啟明簡直是畜生,摟過她死死捂著嘴,往黑暗的角落拉去。

羅曼看到付爽發來的定位時已經覺得不妙,給那頭發信息打電話,卻始終不見人回。她想單槍匹馬過去,可走到宿舍外,她忽然意識到以女生的力量完全抵抗不了,她聽付爽說過男生很高。

羅曼立馬健步如飛,衝去大三宿舍找陳維砳。這個學校裏,如果有一個男生能毫不猶豫地為付爽站在前頭,那一定是陳維砳。

陳維砳不在宿舍,一晚上都在籃球館不知疲憊地打籃球,汗淋漓了一身,灑落到光滑的地板上時,他正撐著膝蓋喘氣。

“陳維砳!”

陳維砳抬頭望去,支起身子看著付爽的同學如疾風般跑來,麵色沉重焦急。

羅曼快速簡短道:“付爽今天見的網友是騙子,她給我發了共享定位後就沒下文了,我怎麽打電話也沒人接,她肯定出事了。”

陳維砳喘著氣,一把搶過羅曼的手機,那個定位不斷在移動,他耳畔都是那句“她肯定出事了”,心驟然咚咚跳起來,一股被黑夜籠罩的不安感攪得他心神不寧。

劉啟明第一次碰到這樣難搞的女人,下了藥也能把他的手咬破,甩手揮了她一拳。

付爽腦袋眩暈,唇齒間的血腥味更加濃重。她深深地、急促地呼吸著,殘存著最後的力量抗拒他。

劉啟明跟她耗了半個多小時,藥效這會兒正好揮發到極致,他隻需要乖乖等著她像攤爛泥在地上祈求他。

陳維砳此時正坐在出租車上,他心中越發不安,看著定位停頓下來的地方,沉重地發著喘息的聲音。司機一路上超車,在抵達定位點前遇到了紅燈阻擋,陳維砳立馬付了錢下車,風馳電掣般穿梭在車流中。

付爽徹底沒了反抗力氣,她渾身像一攤泥,隨時隨地可以被任意揉捏,任劉啟明抱起她,用衣服蓋住腦袋。黑暗之中,她無力地淌著眼淚,快要蹦出的心髒一下一下撞擊她的胸口,臨死前的最後掙紮都化成了一縷煙。

定位一直停在一條巷子裏,等陳維砳靠近時,定位又開始移動。他邊跟著路標走,邊抬頭四處張望,終於在左方那個偏僻的街頭看到了最終定位的那家賓館。

付爽隻聽到一陣關門聲傳來,沒過一會兒,她輕飄的身子落到了一處柔軟之地。她努力地朝前爬著,蜷縮著身體,睜開淚濕的眼睛朝後望去。

劉啟明不緊不慢,在桌旁喝了一瓶水才轉頭望著付爽,麵露得逞的笑:“還真當自己是個祖宗,我就是要辦你,一會兒給你錄個影,明早起來看看你是怎麽求我的好不好?”

付爽匯聚力氣警告他:“你敢對我做什麽,我就敢殺了你。”

劉啟明大笑:“你來,我就等著你殺我,別到時候舍不得。”

他脫下外套走過去,付爽躺在**蹬著腿後退,直到他一把拽住她的腳踝後,她像是跌入了深潭,最後一縷陽光也要隨之消失。

劉啟明剛拽過她的腳踝,門外就響起了重重的拍門聲,不間歇地拍著,煩得劉啟明皺著眉望去。

他回頭吼著:“誰啊?”

門外的人一直不回話,不斷敲著門,噪聲在房間裏回旋。

付爽像是找到了一絲希望,發著微弱的聲音叫喚著救命,卻被劉啟明用被子裹起來抱去了洗手間。

劉啟明關上洗手間的門,煩躁不堪地走到門口,打開門朝外吼:“敲什麽敲啊?”

門剛開了條縫,陳維砳便一腳踹開,揪著麵前人的衣領吼問:“付爽人呢?”

劉啟明看著麵前這個男人,忽然愣了。他斜眼往地上瞟,雞賊慌張地推了人便往外跑。陳維砳早有意識,反手把他拽回來,腳一鉤帶上門。

一道沉重的門聲再次傳來,驚醒了陷入迷幻中的付爽。

付爽被棉被裹得難受,她渾身上下都在發燙,她一動就想要脫口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她咬著手關節壓抑,聽到耳畔漸漸傳來一陣毆打的聲音。

陳維砳在他口袋裏翻到了安全套,除此之外還有促進**的藥物,他瞧了眼功效,藥勁不是一般的猛。

劉啟明指著洗手間:“她在裏麵。”

陳維砳一把翻過他壓著,掐著他下巴將剩下的那些藥物全部灌進了他口中。陳維砳捂住他的口鼻,抬高下巴迫使他控製不住地吞咽,蹬著腿拚命地扒著。

陳維砳待他麵孔漲紅時才鬆了他,踹了他一腳後,走去洗手間猛地拉開門,呆站在了門口。

這一刻,有僥幸,也有心疼。

29

劉啟明那個畜生被陳維砳關進了走廊的一個雜物間,拉門被他從外麵用棍子死死抵住。付爽嚐受的滋味,他也要讓劉啟明百倍嚐受。

付爽被陳維砳抱起的那刻,沉在深潭的心有了希望。她無法控製住源源不斷流下的淚,在他麵前哭得像一個小孩兒,埋在他寬闊的胸膛裏。

付爽麵紅耳熱,她跳動的心髒在陳維砳的胸懷之中,仿佛是一麵不斷被敲擊的鼓。

她發出的呼吸急促難耐,她扭動的身體隱忍克製,他抱著的軀體更加滾燙如火。

陳維砳將她抱進了浴室,那裏有寬大的浴缸,他放了水一直在蓄。

付爽坐在瓷磚上,垂著腦袋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她心裏的呐喊快要突破她的克製,她覺得好熱,隻想脫光衣服,欲望讓她心如死灰般絕望難受,隻能蹬著腿抒發。

陳維砳蹲下來,雙手捧住付爽紅潤過頭的臉輕拍:“付爽,把衣服脫了。”

付爽渙散的目光極力集中,她甩著腦袋:“我不要脫。”

陳維砳捧著她的臉,一臉著急:“聽話,不然會難受死的。”

如果是以前,付爽可以拋脫一切,可現在,在這種環境下,她覺得自己毫無尊嚴。她心裏後悔,如果她能聽陳維砳的話,也不至於落到這種下場。

她滾燙的淚落到陳維砳手上,陳維砳盯著她的眼睛,忽感心口刺痛,一把扯脫了她的開衫。

付爽握著他的手,那刻,她心裏有股奇怪的感覺,想要引領著她去擁抱他,擁有他。她開始害怕,用力蹬著陳維砳,卻顯得那樣軟綿綿。

“你快走。”

陳維砳握著她的腳踝把人拉到懷裏,再次捧著她的臉,凝視她的眼睛:“付爽,你吃了這藥必須釋放出來,我沒有別的辦法幫你,你乖點,把衣服脫光泡到冷水裏。”

付爽情何以堪,她揪著領口,輕輕喚他:“你轉過去。”

陳維砳把她抱到了浴缸邊上,背過身子等她。

付爽盯著他寬闊的後背,抬著顫抖的手解開衣扣,脫了裙子,她身上的熱氣像是能看到那般在空氣裏蔓延著溫度。她脫了一件,就想全部脫光,直到脫去全部之後,她摟著自己埋在腿間難過地低著頭。

“你不要覺得丟臉。”他說完轉了身,抱起地上脫得光光的人,小心翼翼地將之放進水中。

付爽火熱的身軀浸泡在冷水中,忽感到一絲舒適,但這遠遠幫不了她,她依舊呼吸深重,心跳劇烈,連抬頭看陳維砳的勇氣都沒有。

陳維砳拉下淋浴頭,將付爽埋在腿間的臉抬起,任由密密麻麻的水珠拍打著她麵頰。

付爽的目光被潺潺流水覆蓋,她眨著眼睛望著陳維砳模糊的臉,張著嘴迫切地喝著這些涼透的水,忽然從屈起的膝蓋上撤出了一隻手握住陳維砳手腕。

她聲音縹緲:“陳維砳,你趕快出去。”

陳維砳盯著她的目光移走了,把淋浴頭交到她手裏。起身後,他背著付爽說:“感覺好點後喊我,我就在外麵等你。”

付爽“嗯”了一聲,在他走後,整個人鬆懈地滑入水中。

藥勁很大,付爽在水中扭曲著身子,她掐著大腿,企圖喚醒自己的意識,可意識裏總有混亂的思緒纏繞她,試圖拉她陷入那陣幻想之中。她反複掙紮,直到她能靜靜地躺在水中把這當作是享受。

陳維砳坐在外麵的沙發上,茶幾上的煙灰缸裏堆滿了煙頭和煙灰,他掐了最後一根,起身往一直無聲無息的浴室走去。

他在門口敲了一下,裏麵沒回應。

半晌後,他拉開門往裏看,付爽已經放光了浴缸裏的水,弓著背像他走之前那樣摟著自己坐在浴缸裏。

陳維砳扯了浴巾走進來,兩手展開披到了付爽身上圍著。付爽緩緩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裏沒有了那層濃重的欲望,卻盯著他流了兩滴淚。

陳維砳望在眼中難以言喻,一把抱起她。

付爽低著頭難堪,她緊緊地握住拳頭,一言不發地靠在陳維砳懷中靜默。

陳維砳抱著她出了浴室,將她放到了**躺著,她裹著浴巾縮在一塊,頭埋在深陷的枕頭裏,像蠶蛹那般想要與這個世界隔絕。

他輕輕給她拉上了被子蓋好,輕緩地摸著她緊閉上眼睛的臉:“睡吧。”

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太陽仍舊會照常升起,所有不愉快的事都會過去。

付爽清醒時,身上隻裹了一條浴巾。她捏著被子緩緩爬起,視線在房裏轉了一圈,終於在旁邊的沙發上看見了沉睡中的陳維砳。

陳維砳醒來後,脖子一陣酸,盯著天花板半瞬才往床榻看去,人已經不見了。沒過一會兒,付爽從浴室裏走出來了。

陳維砳從沙發上坐起,抹了把臉清醒,望向一臉蒼白的付爽。

付爽呆呆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低著頭像是在認錯。她想如果昨晚沒有陳維砳,她這會兒一定在尋死的路上。

陳維砳起身伸伸懶腰,揉著脖子往付爽那邊走去。走到她身邊時,陳維砳大掌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很輕很柔,像是在安撫她那般。

他拉門進去洗了個澡,出來後神清氣爽,見付爽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漸漸熙攘的街道。

樓下就是早餐店,陳維砳帶她進去吃早飯,兩人對昨晚發生的事緘口不言。總歸最好的是付爽沒有被占便宜,隻是心裏比較難以承受這種變故與遭遇。

付爽吃著包子心想: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以後說不定還會患上恐男症。

她發著呆吃包子噎到了,陳維砳就推了豆漿給她。她仰頭喝了半杯,放下時,朝對麵安靜吃著早飯的陳維砳開口:“陳維砳,謝謝你。”

這次的謝謝與以往不同,付爽的謝謝中飽含著自己的歉意,也飽含著自己的感謝。

陳維砳看著她:“付爽,你和我之間不用說謝謝。”

她搖著頭。

陳維砳認真地告訴她:“有人欺負你就是欺負我,我以後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

付爽此刻又紅了眼睛,湧現出淚光,她突然抿著唇哭了出來。

陳維砳左右看看,趕緊抽紙給她擦著:“你別哭,感動也不需要哭吧?”

付爽心裏難受,她覺得自己真的不爭氣,這麽好的陳維砳她為什麽就是把握不住。

她擦著淚心痛:“我好後悔,我的初戀毀了。”

陳維砳見她這副哭泣的模樣,不厚道地笑了,指節擦著她臉上的淚:“你那不算初戀。”

付爽哽咽:“怎麽不算?網戀也算的好不好。”

陳維砳被逗笑,明亮的眼睛裏都是笑意:“不算,要親過才算。”

親過?付爽忽然停住哭聲,抹幹淚想起她去年暑假的惡作劇之吻,雖然隻吻了下巴,但那也算是親過了。

她忽然感覺好受了些,悶著頭把早飯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