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我的驕傲,無可救藥

19

付爽對陳維砳和嚴亦芸為她吵架的事毫無知覺,也更不知道陳維砳竟然已經將她從好友名單中剔除了。

剛結束一場籃球錦標賽,籃球部隊內放了假,所以付爽手頭上最重要的任務隻剩下期末考試。她依舊天天和羅曼上課下學吃飯洗澡,做什麽事都在一塊,完全將自己脫離出了陳維砳的視線。

付爽挑燈背書時,羅曼已經抱著書在**睡著了。她將羅曼的書放到了桌上,又回到自己書桌前背誦新聞學知識點。

如此熬夜背書隻為了應對考試,她原以為上了大學就不用再經曆這樣的生活,可立於書桌前苦記硬背,她還是回憶起了高三那一個個挑燈夜戰的淩晨。

她費了多大的勁才考上了心儀的學校,離心儀的人越來越近,卻發現近在眼前的人卻最遙遠。

天氣冷,付爽和羅曼一星期隻洗三次澡,在澡堂吹好頭發,付爽抱著盥洗盆走出來,兩頰紅撲撲,小碎步踩著棉拖鞋和羅曼快速朝宿舍趕。

途中,錢雅蘭給她來了電話。

“你哪天放寒假啊?”

付爽腳脖子冷,哆嗦著牙齒:“12號吧。”

錢雅蘭“嘖”一聲:“幾號就幾號,還加個‘吧’?你怎麽冷成這樣?你在哪兒啊?”

“我剛洗好澡,往宿舍趕呢。要沒事,我先掛了吧。”付爽此刻接電話的手也涼透了。

錢雅蘭怎麽會沒事,她告訴付爽:“你薑阿姨讓你和砳砳一塊回家,你不是要帶行李嗎?正好讓砳砳幫幫你。你自己跟他商量買機票吧,等下我給你打錢啊。”

付爽聽見這話,腦子裏瞬間跳出嚴亦芸那張臉,她趕緊拒絕:“我就帶一個行李箱,又不是搬不動,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錢雅蘭吼她:“你這丫頭上大學後怎麽這麽反骨,我還不是怕你一個人不安全,你給我找陳維砳一塊回來啊,掛了!”

錢雅蘭雷厲風行,說掛就掛,留付爽幹瞪著手機。

付爽回到宿舍,第一時間把衣服洗了,沒著急先背書,掏出手機看了下飛機票。

她耳邊又回響起錢雅蘭的聲音,撓撓腦袋退出購票係統,點進了微信翻到最底下的陳維砳。

付爽冰涼的手捏得緊緊的,還是厚著臉皮在那句別多管閑事下又給他發了一條。

“我媽讓我放寒假和你一塊回家,你幾號放假?”

幾乎發出去的同時,一個刺痛人眼睛的感歎號立即蹦了出來,並提示——你已非對方好友。

付爽本就不平靜的心,此刻更加急促慌張地跳著,為什麽把她刪了?她腦子裏隻有這一句在不斷重複。

答案不必想太久,付爽心裏能猜測到,應該是和嚴亦芸有關。

付爽黯然神傷,她自上幼兒園就和陳維砳認識,他是付豪最好的哥們,他的父母和她媽媽是好朋友,她自己從小學到大學一直追隨他,他們認識了這麽久,到頭來,終究抵不過他心裏人的一句話。

她滑著微信界麵,自己和陳維砳的聊天記錄,每一段都那麽正常,他們之間的聯係少之又少,不一會兒,她就全滑完了。

這樣長的時光被縮成了十分鍾,而這十分鍾成了付爽看不見他時最留念的回憶,她甚至都能背出那些聊天記錄。

可現在看著這些,她隻想全部遺忘。

付爽沒買機票,轉眼快速地訂了一張回家的動車票。

隔天有體育考試,天空不見陽光,風一吹來,整個操場都冷颼颼的,呼嘯的聲音比體育老師的說話聲還要大。

付爽在做仰臥起坐,羅曼給她壓腿,她輕輕鬆鬆一分鍾內做了三十個。

換羅曼做,付爽膝蓋壓在她鞋上,抬頭四處閑看時,望見一隊男生在操場跑步。

付爽瞧過去,那隊人越來越近,等到了近處,付爽立馬收回視線。

“付爽,好疼!”

付爽回神,膝蓋趕緊鬆了點,跟羅曼致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剛付爽那一下,恨不得跪穿地心。

一排女生在做仰臥起坐,也吸引了男生們的目光,紛紛望了過去。

陳維砳慢跑著,經過付爽時,他沉重的呼吸裏帶了幾分無奈,望了她幾秒後,撇過頭繼續圍著操場跑圈。

考試結束後,付爽幫著收拾體育器材,和羅曼送進了器材室。從器材室出來,她一眼望見同樣來送東西的陳維砳和陸餘。

陸餘和她打招呼:“付爽,你剛考試?”

付爽隻看著陸餘點頭:“嗯,考了仰臥起坐,還有顛排球。”

“你什麽時候期末考試啊?”陸餘自和她說開後,兩人不僅沒有尷尬,相處反而越適意。

“下星期三開始。”

“那比我們早一天。”陸餘嘀咕著。

付爽招招手,跟羅曼先走了。等陳維砳放好東西出來,發現付爽早已經走遠了。

陸餘望了望陳維砳好奇:“你倆怎麽不說話?”

陳維砳沒吱聲,踏出了器材室,往食堂方向走。

付爽和羅曼又去了北食堂吃飯,冬日裏北食堂會燒羊肉白湯暖身子,撒上胡椒粉後,鮮味更加濃鬱。

付爽請羅曼吃,羅曼就買了兩杯奶茶飯後喝,兩人坐在人聲鼎沸的食堂中心慢嚼細品。

羊肉湯配泡饃,付爽撕著嚼時,羅曼問她:“你回家的票買了嗎?”

“買了,12號下午的動車票。”

羅曼點頭:“我也買了,我和陶濤一起回。”

羅曼和陶濤是老鄉,有陶濤在,羅曼回家總會多帶幾樣東西,路途中有伴,時間也過得比較快。

剛說完,陳維砳從付爽後方來了,手裏端著空餐盤,他敲了敲付爽的桌子。

“你回家的票買了嗎?”

陳維砳剛才吃飯給他媽打了電話,薑凱琳讓他帶付爽一道兒回家。

付爽沒抬眼看他,點著頭:“買過了。”

“12號上午下午?”

“下午。”她惜字如金。

陳維砳抿了抿唇,他訂的飛機票也是下午:“那12號中午你在宿舍等我,我帶你一起去機場。”

羅曼眨眨眼睛,覺得他倆有點不在一個頻道上。

付爽心裏很躁,手裏捏著泡饃,抬頭瞧著他:“我買的動車票,不用你帶我,我自己回家。”

陳維砳一愣,感覺到她語氣裏的不耐煩:“隨你,注意安全。”說完端著餐盤徑直走了。

付爽望著陳維砳的背影心裏歎氣,不過幾秒,她就看見嚴亦芸出現在了陳維砳身邊,遙遙地向她望來一眼。盡管離得遠,但她還是感到了一束寒光,立馬低了頭。

嚴亦芸瞟著陳維砳,他嘴角緊閉,最近和她在一塊都是這副模樣。上次兩人為了付爽吵架,陳維砳雖然在她麵前刪光了付爽的聯係方式,但她心裏依然記恨。

“你跟她說什麽了?”

陳維砳瞧了嚴亦芸一眼,她一副興師問罪的態度,他用力扔下手裏的餐盤,哐當幾下在這片區域裏顯得極為大聲。

“沒什麽。”他懶得再多為這種事解釋一句。

嚴亦芸沒有跟上陳維砳,望著陳維砳離去的背影,他越發敷衍的態度,足以讓她怒火中燒。

她回頭,盯著在那兒安然自得吃著飯的付爽,大步朝付爽衝過去,手裏還抓了一瓶她買來減肥喝的酸奶。

20

嚴亦芸氣勢洶洶地走到付爽身前,她毫不猶豫地扭開蓋,將白色的黏稠酸奶倒擠在付爽頭發上。

羅曼嚇得尖叫了一聲,立馬站起來:“你瘋了吧?”

嚴亦芸在眾目睽睽下做這件事,本來就是瘋狂之舉,她想看看麵前這個女生到底是何反應。

付爽蒙了,她長這麽大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成為焦點,狼狽的焦點。那些酸奶順著頭發滴落到臉頰上,粘著她的睫毛,誰也望不清。

她抹了抹眼睛,聽見嚴亦芸警告她:“我以為你有自知之明,可我低估了你的厚臉皮。裝什麽人畜無害?帶著你的歪心思給我離陳維砳有多遠滾多遠。這次是酸奶,要是再有下一回,我有的是招兒整你。”

她將空瓶扔進那碗羊肉湯裏。

羅曼看在眼裏,肺都要氣炸了。

“你這個女人素質被狗吃啦?”羅曼朝她吼。

嚴亦芸瞪著羅曼:“都是一路貨色。”

付爽滿手黏稠的酸奶,在嚴亦芸那番話中,她已經忘了要怎麽反應,心卻在這刻尤為鎮靜。她希望周圍的人能憑空消失,便看不到她這副如同靈魂出竅的模樣。

陳維砳走一半停下了,心想這樣下去隻能惡性循環,於是回頭找嚴亦芸,發現人沒有跟上。他心裏有不好的預感,伴隨著食堂中心的哄鬧聲,他趕緊邁腳奔去。

羅曼還是初次見這麽跋扈的女人,也瞪著她:“你說誰一路貨色?”

付爽像是被釘在了座椅上,聽著她倆對罵。

“你跟你不要臉的朋友,都是不上路的貨色。”嚴亦芸抱著胳膊。

付爽用袖子抹了把臉,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頭頂的白色酸奶越發顯眼矚目。她已經不在意周圍的議論聲,眼神平靜地看著嚴亦芸,但她心裏已經怒不可遏。

她做錯了什麽?她隻不過喜歡上了一個人,明明是她最先認識他的,可命運總愛跟她開玩笑,讓她永遠排在不可能的位置,她也認了。

“你看我幹什麽?我說錯了?我最瞧不起你這種人,打著妹妹的旗號,做著小三的事情!”嚴亦芸的食指指甲戳著她的心口,一字一頓,字字誅心。

那裏,像被紮了千根刺,血花冒著,萎縮了一顆鮮活的心髒。

付爽突然一把推開了嚴亦芸,見嚴亦芸猛地後退,踉蹌著靠在了隔壁桌沿上,目露凶狠地望著她。

周圍越發熱鬧,大家飯都不吃了,沒人肯放過這出不可多得的世紀好戲。

“你有病吧?”嚴亦芸吼她。

陳維砳撥開人群跑過來,嘈雜的人聲和驚呼聲不斷傳進他耳朵裏,等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後,他漲紅了脖子。

付爽記得臨上大學前,錢雅蘭對她的叮囑:出門在外,不惹是生非。人不犯你,你不犯人,人若犯你,不還回去,等你吃了虧別回來找我。

付爽撕開了一杯未開封的奶茶,在一片驚呼聲中,將那杯奶茶向嚴亦芸倒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嚴亦芸尖叫了一聲,感覺那些奶茶從頭到腳流滿她全身,她身體控製不住開始顫抖。扭頭一看,見到了正漲紅臉的陳維砳,她立馬紅著眼睛哭了出來。

付爽瞥眼望去,這一刻,她多希望有一個地洞讓她鑽進去。

可她隻是收拾好自己的包拿在手裏,對嚴亦芸不客氣地放話:“出門在外,沒人慣著你。”

羅曼捂著嘴巴,看著霸氣側漏的付爽內心震驚。她以為付爽悶葫蘆似的低著頭不敢反抗,沒想到悶聲憋大招,實在大快人心。

付爽拿著包要走,經過陳維砳時,他擋著她,話哽在喉嚨裏,被她用胳膊推開了。

陳維砳看著嚴亦芸,她滿身褐色的汙漬,眼角通紅地瞪著他。他拉過她的手腕,疾風一般地快速帶著她走出了這場事故中心帶。

周圍的人作鳥獸散盡,在班級或者各種群裏分享這幕,很快,順著網線,學校裏傳得盡人皆知。

陳維砳拉著她一路疾走,嚴亦芸跟在他身後,猛地抽出手腕:“你給我站住!”

陳維砳回頭,按捺心裏的那股鬱氣:“你為什麽潑她?”

嚴亦芸不敢置信:“你怎麽不問她為什麽潑我?”

陳維砳吼她:“你不潑她,她會潑你嗎?”

嚴亦芸笑,一點兒不後悔:“我就要潑她,就要讓她在學校裏出名,人人見她都指著她,說她不要臉,惦記別人男朋友,她這種小三就應該遭人唾棄。”

陳維砳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嚴亦芸嘴裏說出來的,可嚴亦芸氣焰囂張地看著他,眼裏隻有嫉妒。

“她跟我從小一塊長大,我認識了她十幾年,你一句話讓我把她刪了,我就刪了,你還有什麽不滿?”

“陳維砳,如果我身邊出現了一個像付爽這樣動機不純的人,我還放任他在我身邊,你能做到不像我這樣發瘋嗎?”嚴亦芸仰著脖子。

他沉默不語,但不是所有事都可以息事寧人,越想讓事情最小化,隻能讓事態嚴重化。

嚴亦芸指著他:“別讓我再看到你搭理她。”

她脫了身上髒兮兮的大衣,扭頭朝宿舍的方向走。路上的學生看著她,都被她凶惡的眼神瞪跑了。

付爽回來的路上嚇了一路人,羅曼跟在她身邊不敢說話,直到宿舍門關上後,羅曼弄了好幾瓶熱水送到了衛生間裏給她洗澡。

羅曼把衛生間門帶上了,安靜地坐在書桌前聽著裏麵的水聲。她翻看著群消息,果然視頻傳得滿天飛。

衛生間很冷,擺設一樣的淋浴頭隻有光禿禿的影子,不見它分享半點溫暖給坐在地上的付爽。

付爽揉著頭發上的酸奶衝洗,酸酸的味道被熱水稀釋,滑入她口腔中隻剩苦澀。她無聲地坐在黑夜中流著眼淚,捂著嘴巴不發出一絲聲音。她曾經最想保住的秘密,終於以最難堪的姿態供出。

喜歡陳維砳好累,付爽也終於覺得累了。

21

當人們想看到事件中的主角消沉失落時,付爽依然背著包去上課、吃飯、參加考試。對她來說,那一晚上足以讓她消化所有負麵情緒,越被陰影籠罩,越要強大到覆蓋陰影。

而這幾天過得最慘的就是陳維砳,他沒有一晚能睡著。陸餘看見視頻後,心裏為付爽打抱不平,但他拿不準陳維砳心思,幹脆緘口不言。

期末考試結束當天,陳維砳去了外語係找嚴亦芸,他決定要和嚴亦芸徹底講清楚這事,以免再次波及付爽。

付爽的暑假惡作劇之吻讓他產生過片刻的恍惚,他有想過付爽是不是喜歡自己,可那短暫的恍惚在付爽對他的一係列態度中消失得無蹤影。

外語係的考試早上就已結束,這幾天嚴亦芸沒有找過他,大家似乎都默認這是一段冷靜期,都全身心地應付期末考試。

陳維砳給嚴亦芸打電話她也不接,便找了熊佳玨問話:“她人去哪兒了?”

熊佳玨難得見到陳維砳找她說話,頓了會兒,她想起嚴亦芸跟她吩咐過的事,便說:“有人來找她,她跟他出去了。”

“哪個他?”陳維砳又問,他分明在微信裏跟她說了晚上一塊吃飯。

“她說是那個高中一直追她的富二代同學。”

陳維砳表情變了,手機揣進兜裏,問她:“去了哪兒知道嗎?”

熊佳玨當然知道:“看電影去了,在大基影院。”

陳維砳沒再逗留一秒,轉身走了。他想起那晚嚴亦芸說的如果,她其實就是故意讓熊佳玨告訴他,好讓他也嚐嚐這種滋味。

陳維砳如她所願,真的去了大基影院蹲她。

嚴亦芸收到了熊佳玨的微信,望著明亮的影院屏幕得意地笑了。熊佳玨告訴她,陳維砳臉色瞬間就變了。她就知道男人受不住這氣,轉眼把手機揣進了包裏,不再管熊佳玨繼續發來的消息。

嚴亦芸靠在沙發**,拍開她腰上的那隻手:“別碰我。”

顧斌湊到她耳邊笑了聲:“暑假那會兒你怎麽不這麽說?”

嚴亦芸轉頭捂住他的嘴,她一點兒不想聽他那張嘴裏冒出關於暑假發生的事。要不是她當時失戀想不開,根本不會讓顧斌鑽空子。

她現在和他在一塊看電影,純屬是做戲,利用他。

“顧斌,你也有女朋友的。”

顧斌摸上她的手:“那是因為你不肯跟我。你這個女人就知道利用我,我心甘情願,你要什麽都行。”

嚴亦芸推開他,為顧斌的貪婪感到惡心。

散場後,顧斌摟著嚴亦芸,貼她耳邊:“再給你買個包?”

嚴亦芸腳步頓住,瞧了眼顧斌意味深長的眼神:“算了。”

“香奈兒,你不是很想要嗎?”顧斌繼續引誘她。

嚴亦芸瞪他。

顧斌笑著:“芸芸,暑假我們不是很開心嗎?”

嚴亦芸想起暑假那幾天,她跟陳維砳複合後還沒有什麽負罪感,畢竟是失戀時做的事,誰都沒有幹涉的權利。可這回,她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我隻是跟你看場電影。”

顧斌妥協:“你不答應我也行,但我還是會給你買。”

白來的,嚴亦芸不會拒絕。

陳維砳一直在影院門側等著,他真的望見嚴亦芸和那個男人走了出來,雖然沒有挽手,但從距離上來看,他們很親密。

陳維砳咬咬唇,心裏陡然增了一把火。

嚴亦芸在店裏挑包,她想要的款式展櫃上沒有,銷售員特地去了倉庫幫她找,嚴亦芸便又在店裏逛著。

這會兒,顧斌電話響了。他低頭一瞧,是他女朋友。嚴亦芸笑了笑指指外頭,示意他走遠點去接,被發現可就完了。

商場有廣播聲,顧斌去了消防通道內接電話,點了根煙抽著,應付電話裏頭詢問的聲音,再冒幾句甜言蜜語哄著。

他剛掛斷,突然門後響了聲,消防通道內漆黑一片,他還沒出聲,燈一下驟亮,冒出一個比他高了半個頭的大高個,陰沉著張臉,拳頭上的青筋暴起,上來二話不說先給他一頓打,直揍臉。

“你誰啊?”

陳維砳喘著粗氣:“你爺爺。”

顧斌啐了口:“你才是孫子。”

陳維砳又給了他幾拳揍在他臉上,踹得他連退帶爬,忙叫著:“兄弟,兄弟,你有話好好說,別動手行嗎?”

陳維砳拎起顧斌的領口,看著麵前的顧斌狂咳嗽,揚著下巴問他:“給嚴亦芸買包?”

顧斌腦子靈活,不怕死地點頭,見陳維砳低頭罵了句。

“兄弟,你是嚴亦芸的男朋友吧?”

明知故問,陳維砳猛地鬆開了他。

顧斌背磕在地上,連叫了幾聲,忽而笑了起來。

“給你看樣東西?”顧斌坐起來撿手機,目光狡黠地滑著頁麵,“別不看,順帶讓你認清嚴亦芸。”

陳維砳看到他們在電梯裏那刻就想好了,他和嚴亦芸之間不用再多廢話。顧斌把手機拋給陳維砳,陳維砳伸手一把接住了。手機裏的照片,翻閱之處都是顧斌和嚴亦芸親密的照片,他握著手機的手隱忍地克製著顫抖。

“今天是她讓我來的,說是給你上一節生動的體驗課。我給她買包也不止這回。兄弟,嚴亦芸她挺虛偽的。”顧斌從地上爬起來拍拍灰。

陳維砳沒有繼續向後翻,抬頭猩紅著一雙眼睛看顧斌。顧斌一怔,想拿回手機時,陳維砳立即掐著他的脖子推下台階。

四五級台階,顧斌倒在地上叫疼。見陳維砳反手帶上門走了,顧斌得逞似的笑了聲,他就怕這哥們不鬧。

銷售員拿了包來,嚴亦芸捧著愛不釋手,回頭沒看見顧斌,心急地給他打電話。突然聽到手機鈴音響起,她笑著回頭,身子猛然一僵,心慌到像來了懸崖口。

陳維砳按斷了電話,把顧斌的手機扔桌上,銷售員嚇了一跳,望著麵前凶神惡煞的男人,一句話不敢說。

嚴亦芸看著那些照片緊張地吞咽著,這一秒的害怕前所未有,她趕緊抱住陳維砳胳膊,慌亂地說:“那是暑假,暑假的事。”

陳維砳甩開嚴亦芸的胳膊,將嚴亦芸甩到地上,周圍的銷售員嚇得叫了一聲,趕緊來扶人。

“先生,這是公共場所。”銷售員提醒他。

陳維砳睨了銷售員一眼,又目視嚴亦芸,目光從未有過的狠厲:“嚴亦芸,以後你愛跟誰玩跟誰玩,我不伺候你了。”

陳維砳說完轉身就往外走,嚴亦芸猛追上去抱著他哭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為了氣你,我真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陳維砳用力掰開嚴亦芸死死攥著不放的手,回頭極其嘲諷般地笑了聲,那聲音讓嚴亦芸肌骨冰寒。

“大家都是成年人,別為自己做過的事開脫,去選包吧。”陳維砳毫不留念這個女人,大步走出專櫃門口。

外麵寒風大作,他行走在風中,任由刺骨的風吹著火熱的身軀。這一刻,雖然一切的煩惱都以最難堪的結局收場,但不免也讓他深刻懷疑自己。

22

付爽晚上在宿舍收拾行李的時候,羅曼突然從外麵跑回來,興奮地衝她哈哈大笑。

付爽摸不著頭腦:“你吃錯藥了?還是背著我中彩票了?”

羅曼捧腹大笑:“那個潑你酸奶的嚴亦芸,跟她閨蜜鬧翻了。我有認識的老鄉是外語係的,她給我發了她們打架的視頻,你要不要看?”

付爽毫無興趣,繼續低頭收拾行李,又聽見羅曼說:“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付爽瞧她憋不住的樣兒,抬抬手配合:“快告訴我,我特想知道。”

羅曼倒豆子似的:“這個嚴亦芸真不得了,這頭和陳維砳談戀愛,背地裏一直跟一個富二代不三不四地勾搭。據說她們倆吵架時說漏嘴,嚴亦芸的名牌包,大家都以為是家裏買的,殊不知是那富二代給她買的。然後她倆扭打在一塊,嚴亦芸說熊佳玨也不要臉,惦記陳維砳,她早就知道,可熊佳玨沒那個賊膽勾搭陳維砳。被嚴亦芸這麽一激,熊佳玨和嚴亦芸徹底鬧翻了。更絕的是,捅破這事的是陳維砳本尊,今天當場捉奸,嚴亦芸罵熊佳玨,說她的幸福都讓熊佳玨毀了。你聽聽,這個嚴亦芸簡直太不要臉,陳維砳雖然頭頂冒綠光,但也算徹底脫離了苦海。你說對不對?”

羅曼搗搗在發愣的付爽。付爽耳朵裏接收的訊息,形同她在綠帽社那兒看到的奇葩投稿,沒有半點因為嚴亦芸和陳維砳就此分手而開心。

“問你話呢,對不對?”

付爽看著羅曼,羅曼像是報了仇一樣,嘴角快咧到了太陽穴。

“什麽對不對啊?”

羅曼又搗搗她,笑得意味深長:“傻瓜,你喜歡陳維砳,現在全校都知道。”

付爽拉上行李箱,朝羅曼反駁:“誰說我喜歡他?”

羅曼知道她嘴硬,笑了笑:“口是心非。”

付爽無法壓抑心裏的真實情感,可她嘴上永遠不會承認她喜歡陳維砳。一旦她承認,她便不敢直視陳維砳,隻要堅守住,她終會等到情感消失冷卻的那天。

放假當天,付爽乘坐高鐵從南城返回湘江,六個小時後,終於在晚間八點鍾抵達。

付豪開車來接她,開口就是臭她:“讓你跟陳維砳一道回來你不聽,你坐一動車六小時,你也不嫌屁股疼!”

付爽揉著屁股,跟付豪撒嬌:“哥哥,我好餓。”

付豪虎軀一震,立馬摸摸她的額頭:“你是不是生病了?”

付爽拍開他的手,再次將羅曼說的“對男生撒嬌有用”這個言論扼殺在搖籃裏。

“開快點,我餓了!”

付豪拍了下她的腦袋,笑著:“死丫頭。”

她回來後,錢雅蘭也罵她自討苦吃。她真的餓傷了,吃著錢雅蘭做的雞湯麵都顧不上頂嘴。

付爽晚上躺**敷麵膜時,付豪突然敲了一聲打開她的房門。

“陳維砳在學校出事了?”付豪的話是問句。

付爽含混不清地說:“不知道。”

她本就不太清楚,更不想插一腳多管閑事。

付豪又臭她:“一問三不知,你天天在學校幹嗎呢?”

付爽來氣,揭了麵膜吼他:“我怎麽了?我是陳維砳跟班嗎?我就得天天跟他屁股後頭,最好連他一天上幾趟廁所這種事都要摸索清楚是吧?”

付豪一臉蒙,他不就隨口說了句嗎?他掃了她一眼:“你‘大姨媽’來了吧?”

在付爽扔枕頭前,付豪趕緊帶上門,免受其迫害。

男人現在是付爽除老鼠以外,最討厭的生物!

付爽回家後,日夜顛倒,中午和付豪一個德行,寧願多睡會兒,都不願起床吃飯,被錢雅蘭罵: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跟這兩貨一樣的陳維砳也在家裏蒙頭大睡,薑凱琳叫他也不理,隻好給他留了一條微信語音。

陳維砳起床的時候竟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口渴地悶了一口昨晚的水,撈手機看微信,無數條嚴亦芸發來的微信,他立馬將此人的聯係方式刪光光。

付爽和付豪起床,兩人在衛生間一起刷牙,付豪突然伸手蓋住屁股放了個悶屁,一秒後,握住拳頭捂在剛刷好牙的付爽鼻子上。

付爽臭得快要窒息了,尖叫聲驚動了整棟樓,把錢雅蘭從廚房裏炸了出來。

“又怎麽了啊?”

付豪捧腹大笑,眼淚都快出來了。付爽趕緊扔了東西踹他,胳膊在他身上無情地劈砍。

“媽,付豪又給我聞他的屁。臭死了,他好惡心啊!”付爽又氣又傷心,付豪都這麽大了還欺負她,別人的哥哥都是疼妹妹,就她哥哥從小到大以耍她為樂,她氣得突然流淚了。

錢雅蘭懶得管他倆,讓他們自行解決,關上門進去做飯了。

付豪嚇住:“你別裝哦。”

付爽這段時間表麵上若無其事,心裏卻時不時感到難過,誰知道她心中多壓抑。她擦著淚罵付豪:“你毫無人性,我以後打死不會再喊你哥!”

付爽說完推開他走出去,在沙發上靜坐,幾分鍾後擦幹淚,打開電視機愣愣地看著,手裏還剝著橙子。

付豪瞧過去,傻丫頭麵無表情,現在演技也精湛了,眼淚說來就來。

付豪在房裏玩遊戲,付爽在外麵看電視劇,錢雅蘭在廚房燒飯,各自不打擾。

付爽剛剝好橙子吃了幾口,家裏的門突然被敲響了,錢雅蘭拉開玻璃門喊付爽:“付爽,開門。”

付爽較勁:“你怎麽不叫付豪開門?”

錢雅蘭吼她:“你在客廳不喊你喊誰啊,快開門!”

付爽無力反駁,腿腳伸下沙發,踩著拖鞋去了玄關口開門。

她苦著一張素臉開門,門開後一陣冷風鑽了進來,她脖子一縮,抬眼看著玄關外的陳維砳,怔住了。

“是砳砳吧?”錢雅蘭在裏頭問道。

陳維砳看著付爽,她白白淨淨素著一張臉,嘴角上還沾著橙色的果粒,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陳維砳伸頭進來打招呼:“錢阿姨。”

“付爽,給你砳砳哥拿鞋。”

她憑什麽要給他拿鞋?付爽看著他淡淡地說:“哪雙順眼你穿哪雙吧?”說完扭頭走了,繼續看她的電視劇,留陳維砳進來脫鞋,拿了那雙他最常穿的套了進去。

“砳砳,茶幾上有阿姨買的水果,你先去吃點。”

薑凱琳晚上有應酬,陳國富出差,就讓陳維砳來付家蹭飯,這種情況多了,所以陳維砳一般不客氣。

他應了聲走到沙發那兒,看見付爽靠在沙發上嚼著橙肉看電視劇,定海神針似的一動不動。他坐了過去,坐在付爽身邊,剛想拿個橙剝了解渴,突然付爽腳一伸,把桌上的果盆踢走了,隨後若無其事地又縮了回來。

陳維砳尷尬的手縮了回來,低著頭一言不發。不怪付爽此時有這樣的情緒,那天發生那樣的事,他都沒有說一句話安慰付爽,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了。

那一幕,陳維砳覺得他永遠忘不了。

這時突逢電視劇結束,進入了廣告階段,第一條廣告還算正常,第二條就變成了毓婷避孕藥,廣告詞聽得付爽尷尬得坐立不安,趕忙裝模作樣換了台,不小心切到籃球賽。

她頓了一下,停在了這個體育台,跟陳維砳沉默不語地坐到錢雅蘭叫他們吃飯。

付豪出來嚇一跳,兩個人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機,就像馬廄裏伸出腦袋的馬兒那樣。

“薑老板又去應酬了?”付豪問陳維砳。

陳維砳回神,看著付豪“嗯”了聲。

比賽暫停進入休息時間,付爽沒心思繼續看下去,直接關了,掠過這倆臭味相投的討厭精去飯桌那兒吃飯。

23

付爽看一眼餐桌,菜色琳琅滿目,雞鴨魚肉都有,像過年一樣,轉而又想,半個月後的確要過新年了。

錢雅蘭在廚房喊:“過來盛飯。”

隻有付爽去了,回頭見付豪坐那兒老爺似的,陳維砳複製粘貼,兩人在說話,怎麽看怎麽不舒適。她隻端了一碗回來,自己吃自己的。

錢雅蘭敲了敲她腦袋:“不知道幫你砳砳哥盛一碗?”

付爽反骨,將碗“砰”一聲撂桌上,看著眼前的兩位:“你倆好意思?我和我媽伺候你們慣了是吧?你們有手有腳的,長了張嘴卻隻會吃是吧?”

她這一頓教育,瞬間,兩人齊刷刷站了起來,排隊去裏麵拿碗盛飯。除了陳維砳,付豪和錢雅蘭望著突然變異一樣的付爽像是認錯了人一般驚恐。

付豪盛了碗飯回來扒了口,再瞧付爽時,她又恢複了正常,陰晴不定。

付爽啃著炸過的雞翅,嘴上吃得都是油,一個接一個不停地啃。

錢雅蘭喊她:“吃點蔬菜。”

“你為什麽不讓他們多吃點蔬菜?”她扔了骨頭擦嘴。

錢雅蘭是為她好,說:“女孩多吃蔬菜皮膚光滑。”

“我皮膚不光滑?我不怎麽長痘的。”付爽較真。

付豪徹底看出來了,她就是“大姨媽”來了,明顯一係列反骨行為都是因為情緒而導致的。

錢雅蘭都不敢笑,隨她:“那你多吃點肉,瞧你瘦的。”

付爽愣是沒吃一口桌上的蔬菜,硬是把陳維砳麵前那盤雞翅風卷殘雲到隻剩骨頭。

陳維砳喜歡吃雞翅,但他沒敢伸手揀走一塊,望著付爽將那盤雞翅一掃而光。

付豪就吃了一塊,看著付爽搖頭,問陳維砳:“你們學校食堂沒有炸雞翅?她這就跟牢裏放出來的一樣。”

付爽飛他一記眼刀,聽見陳維砳說:“學校的不好吃。”

南體的炸雞翅裹很多麵包糠,麵包糠吸油,付爽每次都吃不到肉味,盡做了油罐子。

“你倆嘴刁得很。”付豪評價他們。

付爽吃完飯,又喝了半碗湯,反正她憑一己之力,將陳維砳喜歡吃的雞翅、油燜蝦、紅燒牛肉粒全吃光了,最後,飽到撐在桌上難受。

錢雅蘭看著空空如也的幾個碟子驚歎,摸了摸付爽的頭發心疼:“你學校的飯這麽難吃啊?”

付爽咽著口水,想起她最近在食堂吃飯,變成了動物園的觀賞動物,走哪兒都有人看著她竊竊私語。

她擦擦嘴說:“在學校吃飯沒胃口,還是家裏好。”

她說完,將紙巾丟桌上,掠過身旁的陳維砳去了房間。

關門聲傳來後,陳維砳低頭看著手裏的碗,飯上躺的都是魚和鴨。

陳維砳走後,付爽才出來刷牙,付豪也不在家,估計是和陳維砳上網吧玩遊戲去了。

付爽走出衛生間,錢雅蘭剛收拾好內務靠沙發上休息,她招招手喊付爽。付爽便過去靠在她肩上,母女倆一起看電視消遣時光。

付爽吃積食了,肚子撐得慌,坐一會兒就不行了,趕緊站起來走路消化。

錢雅蘭笑她:“你那肚子跟通了海一樣,也不怕自己吃成胖子。”

“怎麽可能,咱家又沒有胖子!”她不信邪。

“胃口能撐大的,你看你吃得比你哥和砳砳還多,你一個女孩子這樣吃嚇人啊!”

付爽斜眼不爽:“合著你瞧不上我唄?”

錢雅蘭“嘖”一聲:“你看砳砳平時都會再盛一碗,今天你逮到了死吃,他愣是一口雞翅沒吃。”

付爽竟沒想到錢雅蘭這樣偏心陳維砳,她叉著腰:“他叫陳維砳,不叫付維砳!你就這麽喜歡他?”

錢雅蘭盤著腿兒點頭,笑嘻嘻:“陳維砳這小子比你哥討喜,長得比好些電影明星還帥,要能給我當兒子,我做夢都能笑醒。”

家裏一窩反賊,付爽捂著肚子不痛快,又聽見錢雅蘭感歎:“這麽帥的小夥子,不知道以後便宜了哪家姑娘。”

付爽瞧著她那故作可惜的模樣心中來氣,“嘁”了一聲,表示不屑。

付爽發笑,看著錢雅蘭發誓:“就衝你這句話,我一定給你找個帥過陳維砳的回家孝敬你。”

錢雅蘭哈哈大笑:“咱不說夢話了,老付家都是誠實的人,不打誑語。”

付爽實在待不下去了,轉身拿鑰匙跑出了家門,去外麵遛圈子消化,順便給劉敏去了一通電話。

劉敏在**跟人聊天,突然付爽的電話來了,趕緊接通了。

劉敏還沒說話,就聽付爽呼哧呼哧喘著氣問她:“劉敏,你告訴我,哪兒能交到帥哥男朋友?”

這不是千古未解之謎嗎?

劉敏思考著:“酒吧?夜店?高級會所?”

付爽暴走在隔壁的小花園,心想去這些地方不是花很多錢,就是不太安全。

“除此之外呢?”

劉敏突然想起一個,趕緊坐直身子:“還有一個,就是現在有一個嗨嗨交友軟件,上麵好多單身男女發自拍,不喜歡左滑,喜歡右滑,你要不注冊一個,上去找找有沒有帥哥。對了,你突然找帥哥幹嗎?徹底想通不惦記陳維砳了?”

付爽踩著腳下的幾塊石頭狠狠碾壓,朝對麵說:“惦記他做什麽?我話撂這兒,我要找個比他還要帥的當男朋友!”

劉敏沒忍住,撲哧笑了聲,對付爽直言:“那恐怕等你你當了老處女也交不到。”

“你這個損友,明年不見。”付爽哼了聲掛斷,手機揣口袋,給腳下的石子一腳踢飛上了天。

沒過一會兒,傳來一個男人的罵聲劃破黑夜:“誰在踢石頭啊?”

付爽一愣,四處望望,趕緊貓著腰灰溜溜跑了。穿梭在黑夜中,她越發想將那個人忘得一幹二淨,而她能做的努力,就是談一場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