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中 步步為營生意入佳境 盲目擴張資金將告急

眼看就要發上一筆小財了。

鄭婷兒雖是個年輕的女子,又是第一次做這樣大的生意,不過辦起事來卻是異常靠譜,果然沒有讓柴安風失望。

押送綢緞瓷器離開臨安城的第八天,鄭婷兒便在一眾織坊、窯廠工人的護送之下重又返回了這座繁華的南宋都城。而隨著鄭婷兒回來的,已沒了當初送出城去的那些綢緞和瓷器,取而代之的,則是沉甸甸的金條、銀幣和銅錢。

原來是外國商人來南宋經商的一大目的,就是為了套取宋朝鑄造的銅錢,而這些銅錢除通行南宋之外,在金國、蒙古、朝鮮、日本、東南亞等地也是響當當的信用貨幣,故而不少洋商寧可用金銀抵償貨款也不願出手這些辛苦收集的銅錢。

這倒樂壞了鄭婷兒了。

雖然在南宋朝,還沒有形成明朝的銀本位製度,在市場上流通的依舊以銅錢為主,輔以朝廷正規發行的紙幣“會子”作為補充。可黃金、白銀畢竟是貴金屬,貴金屬就是當之無愧的硬通貨,能夠在幾乎任何情況下沒有困難地兌換成任意貨幣。

宋朝對此也並不例外。

恰巧如今朝廷財政緊張,需要大筆金銀穩定“會子”的麵額,世麵上正處於錢賤銀貴的狀態之下。因此鄭婷兒手裏價值三百貫銅錢的金銀,送去幾個錢莊裏去兌換,竟兌出了五百貫錢。

再加上現錢,就是整整八百貫銅錢的收入。

這樣一來,連同柴安風之前在臨安城裏銷售得來的收入,這首批出產的綢緞、瓷器,攏共賣得了一千三百貫之巨。除卻成本之外,這一出一進,便產生了八百貫錢的純利潤。

這樣的成績,就不能不讓鄭婷兒高興了。

要知道,從鄭家分家,到鄭婷兒繼承三座工坊,到生產出產品,再到出售獲利,攏共才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要是這樣景氣的經營再繼續下去,那麽整整一年之後,鄭婷兒這裏就能賺上一萬貫上下的利潤,雖然不能同正如日中天的老鄭家相提並論,卻也已經可以堪稱是臨安城裏有名有姓的大富豪了。

鄭婷兒高興,柴安風自然也就高興,待鄭婷兒從明州回來的第三天,就親自跑到織坊裏頭,向鄭婷兒道喜去了。

方入織坊,柴安風便沉浸在一種忙碌和喜悅的氣氛之中——隻見織坊裏頭的工人臉上個個洋溢著喜悅的笑容,織機紡車也在飛快地運轉著,不斷地生產出能夠換取無數真金白銀的綢緞。

這樣的場麵柴安風是熟悉的,可令他陌生的卻是在這座並不寬敞的織坊之中,不知何時新添置了二三十台紡車、織機,又多了五六十張新麵孔。

莫非是鄭婷兒賺了錢之後,就要想著要擴大織坊的生產規模了不成?

“這想法固然是不錯。可……可……可這是不是著急了些?”

柴安風心中忽然湧起一絲不安的情緒來,趕忙抬手招來織坊裏辦事的老李頭,問道:“老李頭,我問你,這裏這些新機器、新工人,都是婷兒安排下的?”

老李頭麵帶笑容地點點頭:“當然,現在織坊的生意隻在大小姐一人名下,不是她發話,誰敢亂動?爵爺你瞧瞧,這麽一副熱火朝天的樣子,我替老鄭家照管織坊這麽多年了,都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柴安風順口誇讚了幾句,便又問道:“那婷兒姑娘現在人在哪裏?我找她有事。”

未待老李頭回答,卻門外傳來鄭婷兒的聲音:“喲,是柴爵爺來了啊?怎麽樣?我正準備多添幾台機器、多募幾個工人,不知柴爵爺有何高見?”

柴安風撓撓頭:“我能有什麽高見?隻是覺得,婷兒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鄭婷兒眼神一挑:“心急?心急什麽?莫非以爵爺的意思,這些新機器、新工人添置的還不是時候?”

柴安風不無憂慮地點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眼下我們第一筆生意還算成功,可立足尚且不穩,是不是應該再多攢些銅錢金銀,有了本錢之後,再添置織坊不遲?”

不料柴安風剛說了半句,鄭婷兒便努嘴打斷道:“什麽叫還算成功?爵爺你是明白人,不如出去打聽打聽,凡是出售綢緞、瓷器的,臨安城裏有過像我們生意那麽好的嗎?現在還不趁熱打鐵,多生產一些、多出售一些、多賺一些,還等著做什麽?”

鄭婷兒的話也不無道理,有些話柴安風心裏也是認同的。

事實上,柴安風賺錢的心思要比鄭婷兒更加急迫一些:畢竟姐姐柴念雲和親金國的事情迫在眉睫,要是自己在朝廷正式下旨之前沒有能夠攢到足夠的籌碼,讓朝廷收回成命的話,那自己這位姐姐就要被送到隻剩下十年國祚的金國去了……

可是柴安風在穿越之前,就見過無數小企業,開辦之初經營得風生水起,可略有小成之後便盲目擴張,將資金鏈運用到了極致,一旦市場形勢發生變化,就連自救的後手都沒有,隻能倒頭嗝屁。

柴安風怕的就是鄭婷兒現在正在熱乎頭上,得意忘形之下忘乎所以——她雖然第一筆生意算是成功了,可畢竟還不過是條小舢板,經不起什麽驚濤駭浪。

於是柴安風又複勸道:“婷兒,你看我們現在的生意做得還算是不錯的,我覺得還是應該先穩一穩,想要擴大生產規模也是可以的,要不要等先過完這個年再說?”

現在已是農曆十月底了,再過兩個月便是農曆新年。

可鄭婷兒似乎是連這兩個月都等不及了,嘴角一揚:“過年?臨安城裏的百姓,都等著穿新衣服過年呢!我們的綢緞都是上好的好東西,正是百姓過年時候的好衣料。現在不大搞一番,豈不是誤了時辰?”

“就是因為我們的綢緞是好東西,所以售價太高。臨安城裏的有錢人就這麽多,之前已經出售了一批,又還沒有開辟新的市場。要是再在市場上拋售,恐怕就沒那麽多人能買得起了。”柴安風道。

“那就繼續賣給那些洋人唄!”

柴安風搖了搖頭:“可是洋人不過年啊。這麽許多綢緞,還有瓷器一下子送去明州,洋人也未必就能吃得下。更何況那些洋人都鬼精鬼精的,見我們急著出貨,肯定會惡意壓價的……”

“胡說!”鄭婷兒厲聲道,“你當我沒見過洋人麽?洋人也是兩隻肩膀上扛一個腦袋,也都是人。凡是人,就要過年,過年就要穿新衣服,憑什麽不要我的綢緞?”

柴安風又複搖頭道:“洋人雖然是人,可習俗卻同我們不一樣。他們過的都是聖誕節,雖然同我們的春節差不多,可時間卻全不相同。等我們過年時候,他們的聖誕節都過了一個多月了……”

“什麽‘我們’、‘我們’的,你可要弄清楚了,織坊、窯廠都是本姑娘名下的產業,我之前聽你的,不過是給你個麵子而已,這裏還是我做主!”鄭婷兒忽然擺起大小姐的架子來,“爵爺,你看這裏人多嘴雜、烏煙瘴氣,不是你這樣的人該來的地方,不如先請回吧!”

柴安風聽了一愣,忽然想起自己和鄭婷兒現在的關係,就連男女朋友都談不上,確實沒有什麽資格在鄭婷兒麵前指手畫腳,隻能歎了口氣,搖著頭離開了織坊。

自從柴安風在織坊裏頭弄鄭婷兒小吵了一架,弄得不歡而散之後,鄭婷兒便再也沒有來崇義公府尋柴安風商量事情。

而柴安風也是個臉皮薄的,雖然打心眼裏還關心著鄭婷兒,還關心著鄭婷兒名下的生意,卻是怎麽也拉不下臉來,唯恐自己的熱臉貼了冷屁股。

這可就急壞了柴安風的姐姐柴念雲,過了一個來月,終究還是忍不住逮個機會試探著問道:“老弟啊,最近婷兒姑娘許久沒來了,莫非是?”

柴安風正喝著一碗小米粥,聽姐姐的問題觸動了自己的心事,禁不住歎了口氣:“唉!大概是黃了吧……唉!”

“黃了?怎麽就黃了?前些日子你們不是還挺熟絡的嗎?有時候出去一天,連晚飯都不回來吃,我當是老弟你已經把生米煮成熟飯了呢!”

柴安風也是十分無奈,隻好歎息著說道:“老姐,此一時、彼一時啊!現在人家婷兒姑娘是響當當的大老板了,哪裏還看得起我們這破公府?”

“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崇義公怎麽著也是太祖皇帝敕封的正經公爵,再怎麽落魄也比那些商人強啊!”柴念雲說道。

柴安風又歎了口氣:“唉!老姐啊,這話你跟我說沒用,跟婷兒姑娘說才對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

柴安風話音未落,忽見黃大個子從王府門外跑來,通稟道:“王爺,王爺,鄭婷兒姑娘正在外頭,著急等著見王爺你呢!”

柴安風沒想到鄭婷兒會主動來找自己,心裏是又驚又喜,卻故作鎮靜,回答道:“知道了,你著急忙慌地做什麽?你這就去回一聲,就說我馬上就到,讓婷兒姑娘少歇。”

一旁的柴念雲卻是眉開眼笑:“瞧瞧,瞧瞧!到底是我們崇義公府,生意做得再大也得來巴結我們。老弟啊,這次是鄭婷兒過來找你,你可不能犯猴急,別失了你公爵老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