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上 修羅場二女爭鋒 天香樓等候薛女

“哼!你當我想收你這個徒弟麽?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年紀了!我有言在先,不過是教你幾招功夫罷了,想要拜我為師,你這輩子多燒幾柱高香,等下輩子吧!”蘇南雁說話絲毫不留情麵。

黃有功雖然憨厚了些,卻也是要麵子的。

柴安風唯恐這兩人爭吵起來,立即開口打個圓場:“黃有功,你都聽見了吧?告訴你,蘇姑娘的功夫可比他哥哥要強,上次那個叫劉天雄的也算是全真派出來的高手了,卻被蘇姑娘打了個落花流水。你黃有功能學到她三成的功夫就不錯了!”

全真派雖然早已投靠了金國,可在江湖上的名氣卻還十分響亮,雖然沒有後世“天下武功出少林”這樣的美譽,卻也是一個響當當的武林門派。

因此黃有功聽了蘇南雁的戰績,心中早有了幾分服氣。

柴安風趕忙乘熱打鐵道:“大個子你放心,隻要你好好跟著蘇姑娘學武功,那我柴安風自然也不會虧待你的。我雖然不能像婷兒這樣給你開四倍的工錢,可你老娘下半輩子卻是我崇義公府替她老人家養老送終。這裏頭的利害關係,你黃有功要想想清楚。”

不光是古代,就算放在法製健全的現代社會,資本家也都是給你個人的能力和時間埋單,至於你家裏人是死是活就和他們沒有半毛錢關係了。甚至還有個別無良的資本家,成天給員工洗腦子,鼓吹不要因為個人和家庭的原因,來影響公司和企業的發展。偏偏這位企業家,卻因為自己個人原因,導致了該企業創立以來最為沉重的打擊……(東哥,我說的就是你。)

然而比起那些冷酷無情的資本家來說,柴安風的崇義公府卻多了幾分溫情脈脈的人情味——公府上下雖有尊卑之別,卻也是一個休戚一體、榮辱與共的大家庭。而這種家庭感,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也是柴安風所刻意要營造的。

對於這樣的條件,五大三粗的黃有功固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卻也知道給老娘養老送終乃是一項莫大的恩德,又猶豫了一番後,終於答應下來,再不言語。

卻說黃有功雖然力氣比尋常人要大出幾倍,可鄭婷兒也確實沒有必要在他身上同柴安風撕破臉皮,見他不同意便也作罷了,話鋒一轉,指著蘇南雁便道:“喲,這位小娘子是誰啊?我說相公,你在外頭沾花惹草的,我一個妾室也不便多說,可領到我麵前,恐怕是太不給我麵子了吧?”

柴安風聽了臉色一紅,唯恐在大庭廣眾之下爭吵起來,便趕忙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過來正有一件大事同婷兒商量。你看,這裏風大雨大的,不是說話地方,不如我們尋個飯店、茶館什麽的,坐下來慢慢談如何?”

鄭婷兒微微一笑:“哼,不必了吧?這裏忙得很呢,我哪走得開?相公,哦,還有這位小娘子,一看就是金枝玉葉、身嬌體貴,淋不得雨的話……那我們就到門房裏談,也是一樣的。”

說罷,鄭婷兒便高聲吩咐道:“老張頭,門房裏幹淨不幹淨?沏一壺茶過來,我和相公又幾句體己的話要說。”

看門“老張頭”的門房裏灑掃得一塵不染——又從側麵反映出在鄭婷兒的管理之下,這處染坊秩序井然、規矩森嚴。眾人剛坐定,老張頭便提了一壺茶、擺了三個碗,在碗裏倒了八分滿的茶之後,一躬身便出門去了。

柴安風見沒了外人,便趕忙端起桌上的茶杯,遞到鄭婷兒麵前,帶著滿臉諂媚的笑容說道:“婷兒,外邊雨寒,你吃杯茶先暖暖身子……”

不料鄭婷兒卻不領情,陰陽怪氣地說道:“吃茶?相公你都把姘頭帶到我跟前了,叫我還怎麽吃得進茶?”

一旁的蘇南雁一聽這話就怒了,好像一個點燃了的炮仗似的吼道:“你說誰是姘頭!”

柴安風趕忙打個圓場:“婷兒這就誤會了。這位是蘇南雁姑娘……我們是那個啥,相親認識的……相親的事……聽我姐姐說,那啥,婷兒你也是同意了的……”

鄭婷兒故作哀傷地歎了口氣:“唉!可憐我隻是個商人身份,隻能當相公的小妾,這位蘇姑娘卻是要當正妻的。”

話說一半,鄭婷兒忽然好像想明白了什麽事情,“呀”地叫了一聲:“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莫非相公有了妻子,反倒惦記起我這個小妾來了?”說著,鄭婷兒屁股一抬,身子挪到了柴安風的身邊,抬手就在柴安風腿上、胸口愛撫起來。

柴安風被鄭婷兒撫摸得心猿意馬,就連今日前來的要做的正事都忘了。

倒是蘇南雁心思還算清明,看了對麵這番親昵的舉動,就當是沒有看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孩巴掌大小的匣子,拍在桌上,說道:“鄭大老板,你少說些風話。今天我是奉了哥哥的吩咐,過來找你談生意的。喏,這是我的見麵禮,還請鄭大老板收下。”

鄭婷兒倚著柴安風的肩膀,一手取過匣子,打開一看,眼中頓時冒出光來:原來這隻黑緞麵的匣子之中,竟是一對鵪鶉蛋那麽大小的珍珠!

這兩顆珍珠,是鹽幫某位弟子在曬鹽時候從兩隻海蚌腹中起獲的,這兩顆珍珠又圓又大、又光又亮,已經是稀世珍寶了。更難得的是,這兩顆珍珠雖取自不同的海蚌,可大小、形狀、顏色卻都是一模一樣,仿佛一母同胞,這就更加少見了。

鄭婷兒從小生活在大戶之家,自然知道這兩顆珍珠的價值,卻還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將珍珠放在掌心,一邊把玩、一邊笑道:“喲,不愧是鹽幫的大小姐,這麽兩個玩意兒,我鄭婷兒居然不認識。”

蘇南雁雖然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可從小卻是按著假小子那麽養大的,於武功一路她是再明白不過的,可對於衣服首飾她卻是一竅不通。因此,蘇南雁隻能含糊說道:“這是我哥哥備下的,算是我鹽幫的鎮幫之寶了,說是送給鄭大老板的,其實也就是送給柴爵爺的。”

這話說得鄭婷兒高興,又加上她是真心喜歡這兩顆有錢也買不到的珍珠,便將這兩枚珍珠收入囊中,口中倒還有些不饒人:“喲,這麽稀奇的東西,我倒是要把玩把玩。蘇姑娘,你有什麽話,那就請說吧。”

好了,終於可以談正事了,柴安風鬆了口氣。

可蘇南雁卻隻是個武癡子,不知有什麽好說的,還是主要由柴安風來談。

於是柴安風抬手捋了捋腦袋上不知是被雨水還是汗水打濕了頭發,便將自己準備利用鹽幫的網絡成立鏢局,並將“崇義號”生產的各類貨物行銷南北的計劃,同鄭婷兒講了。並且言明:這件事情崇義公府柴家是希望極力促成的,鹽幫也不會空手套白狼,會出一筆銀子作為入股,順便可以讓鄭婷兒用來擴大生產。

柴安風的話,鄭婷兒聽得異常認真,一邊低頭沉思、一邊掐指盤算,有時又抬起頭來詢問細節。

待柴安風把話講完,鄭婷兒已是釋然了,卻並沒有立即鬆口,頓了頓說道:“我看鹽幫入股這件事情也不用著急。相公之前不是跟我說過嘛,說盲目擴大生產就是自殺。我們崇義號現在做出來多少東西就能賣出去多少東西,而且賺的錢也不少,鹽幫還是少來摻和吧!”

鄭婷兒說得沒錯。

不過半年之前,她就因為做生意稍有起色便投了大筆資金去新建工坊,鬧得資金鏈斷裂,就連自己從老鄭家分家出去時候帶出來的嫁妝都賠了進去。要不是柴安風和柴念雲想辦法,打通了楊太後這條線,讓“崇義號”成為皇商,否則鄭婷兒哪有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

然而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如今的“崇義號”同草創時期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別的不說,就新皇登基大典時候用的織物、禮器、典儀等等物件,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崇義號”生產進貢上去的貢品。

有了“皇家貢品”這樣的名頭,崇義號產品自然是更加供不應求了,一經上市便是銷售一空,隻不過柴安風覺得還應該鞏固一下銷路的基本盤,才不願意提高價格,否則即便是將生產的綢緞、瓷器的價格提高五成以上,也一樣不會影響銷售。

而有了以鹽幫為基礎成立的“崇義號”鏢局的物流作為保障,銷售的渠道就能進一步拓寬,也就是說崇義號工坊能夠將觸角釋放到了更廣闊的市場中去。

所以說,現在確實是到了進一步擴大產能,將生意越做越大的好機會。

以上的理由,柴安風苦口婆心地向鄭婷兒解釋了一遍,可婷兒卻始終沒有點頭答應,害得柴安風隻能費盡口舌,從最基本的亞當斯密的古典經濟學供求關係開始講起,一直講到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就連自己半懂不懂的凱恩斯主義都講了……

奈何你永遠無法喚醒一個裝睡的人,任憑柴安風說得口幹舌燥,鄭婷兒就是不願讓鹽幫插手崇義號的生意。

這下終於惹得鹽幫的蘇南雁動了怒。

隻見這位蘇大小姐“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說道:“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不幹脆?囉囉嗦嗦,盡說了一堆廢話!”

說著,蘇南雁抬起手來,猛地往下一拍,竟將手邊一隻茶幾拍斷了一個角。

門外站崗的黃有功聽門房裏傳來巨響,趕忙推開房門探出腦袋向外觀看,開口問道:“老爺,怎麽了?莫不是又來了歹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