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氣

清懷送安碧絲回到女生宿舍,安碧絲和他告別,卻見對方的嘴角微彎:“我忽然覺得口好渴,能讓我上去喝杯紅茶嗎?”

安碧絲沒想到清懷會提出這種顯然是“借口”的要求,但她也是為了逃避對方才會裝累躲回來。

清懷既然沒有當麵戳穿,安碧絲覺得自己也沒有理由再拒絕他的要求。

“那就請你坐一會兒,我去給你泡茶。”安碧絲請清懷在沙發上坐下來,自己轉身走到了隔壁的小房間裏。

她端著泡好的紅茶和牛奶出來,卻看到清懷正在興致勃勃地擺弄著她的小抱熊。

安碧絲突然想起來:表演之前,她因為太緊張而不敢出門,抱著小抱熊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米雅來宿舍找她,安碧絲就隨手把小抱熊放在沙發一角。

“這隻小抱熊很可愛,不過看起來很古老,是你小時候的玩具嗎?”清懷見她看著自己,笑著把小抱熊放在了一旁。

“它是我外婆送給我的,據說是外婆的外公送給她的禮物,年代應該很久遠了。”安碧絲把小抱熊抱了起來,責怪自己粗心大意,沒有把它放回臥室。

清懷往自己的杯子裏慢慢注入牛奶,這也是安碧絲喜歡的英式紅茶。

他聽著安碧絲的話,不經意地笑了笑:“正好我對古董玩具有些研究,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把小抱熊借我一夜?我對百年之前的玩具製造很感興趣。”

安碧絲根本沒有注意聽清懷的話,忽然聽到他說要借走小抱熊,連忙搖了搖頭:“小黑不是什麽古董玩具,我也不會把它借給別人。”

安碧絲很少說話這麽直接,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原來它還有名字,叫做小黑嗎?”還好清懷隻是微微一笑,似乎並沒有生氣。

安碧絲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想了想,覺得不能把小黑的故事告訴清懷,又點了點頭。

“嗬,你把我弄糊塗了。”

安碧絲隻好說:“總之,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不能借給你。”

“這樣啊……”清懷喝完了杯子裏的紅茶,笑著告辭,“是我冒昧了。那麽今夜你好好休息,明天中午我們再見。”

清懷很有紳士風度地起身,和安碧絲道過晚安後就離開了。

他走到樓下,卻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藏身在一處樹蔭下,靜靜地注視著安碧絲房間的窗戶。

直到安碧絲臥室裏的最後一盞燈熄滅,清懷還是沒有動作。

一個黑影出現在他站立的位置附近。

“我之前在安碧絲身上感覺到的魔氣果然是存在的。”清懷低頭吩咐那個黑影,“你立刻回日本,把這裏發生的情況告訴本家的長老們。”

那個黑影一晃,像是憑空消失了。

清懷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一個謎題始終在他心底沒有答案,他自言自語道:“為什麽安碧絲會和魔鬼扯上關係?而且這個魔鬼似乎也沒有傷害她……”

安碧絲一覺醒來,已經是陽光燦爛的周末早晨。

她從**光著腳丫跳到地毯上,用力拉開了窗簾,讓金色的陽光可以照到房間的每個角落。

“小黑,你看今天的天氣多好!”安碧絲抱著小抱熊,站在陽台上享受燦爛陽光輕撫的感覺。

房間外忽然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安碧絲以為是米雅來找自己,連忙跑過去開門,卻見一個陌生的女孩站在自己的房門外。

“你是一年級的安碧絲嗎?”那女生問道。

安碧絲點了點頭:“請問為什麽找我?”

女生告訴安碧絲,米雅在學院的舊倉庫裏等著她,需要她幫忙搬一些東西到管理委員會去。

“又是管理委員會需要嗎?”安碧絲驚訝地問道。

這個米雅,自己跑去當義工也就算了,居然一再把她也牽連進去。

“好像是吧……反正我已經把消息帶到了,你最好快一點兒過去幫忙!”那個女生的眼神躲躲閃閃的,說完就跑開了。

安碧絲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再幫米雅一次。

“絕對沒有下一回,這次就要把話說清楚!”安碧絲在心裏狠狠說道,“喜歡蘇昔黎的又不是我,而且我的麻煩也已經夠多了。”

安碧絲向學姐們打聽過,知道舊倉庫在體育館的後麵,已經廢棄多年。真不知道米雅怎麽會突發奇想地跑去那裏。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倉庫的位置,房子的鐵門打開著,看樣子米雅的確在裏麵。

“米雅,我來啦!”安碧絲朝著裏麵大喊。

米雅沒有回答她,安碧絲心想她一定是沒有聽到。

安碧絲走進了鐵門,慢慢往裏走著:“米雅,你在哪裏?”

倉庫裏堆滿了廢舊的課桌椅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盡頭又是一張鐵門,安碧絲覺得米雅隻能是在那裏麵了。

安碧絲沒有細想,推開那張鐵門。門後果然是倉庫的另一半空間,專門用來放置一些殘破的書本和賬本。

“米雅跑來這裏幹什麽?”安碧絲越想越奇怪,“之前也沒聽她提起過……”

安碧絲終於覺得哪裏不對勁了,還沒有來得及轉身,就聽到身後的鐵門“啪”的一聲被重重地關上了。

“你們幹什麽?快點兒放我出去!”安碧絲撲到鐵門後,清楚地聽到有人用鐵鏈和鎖,把鐵門牢牢鎖了起來。

“你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過來。”

冷冰冰的聲音從鐵門外傳來,不是香川雪還能有誰?

安碧絲看看四周,除了一人多高的地方有幾扇用鐵條釘死的窗戶,再沒有第二個出口,大聲問道:“香川雪,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特意為你選了這裏,怎麽樣,公主殿下還滿意嗎?”香川雪得意地笑了起來,“如果我是你,一模一樣的陷阱怎麽會跳進去第二次?這次可不是在浴室,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香川雪,你瘋了嗎?”安碧絲急得用力去拍鐵門,“我中午還要和清懷一起吃飯,難道你覺得他不會來追查我的下落?”

“少爺那邊我會轉告他,說你今天生病了所以不能赴約。”香川雪冷笑著,“而你,就在這裏好好享受一下吧……接下來我們還有許多精彩的遊戲陪你玩呢!”

安碧絲的心一下子涼透了。

她怎麽也想不到香川雪居然說到做到,鐵了心要遷怒於她。

窗戶上的光線忽然被什麽遮擋住了,安碧絲驚恐地抬頭,就看到無數隻紅色的小花蜘蛛正通過窗戶的縫隙拚命往倉庫裏爬。

安碧絲瞪大了眼睛,她不知道香川雪是從哪裏知道自己的弱點:她 膽子雖然不小,但從小就害怕這些五顏六色、長著毛茸茸長腿的小動物。

那還是安碧絲六歲的時候,生活在外婆的比隆山莊裏。有一次,她因為對樹葉上的小花蜘蛛好奇,用手指去撥弄人家,結果被狠狠咬了一口!

直到現在,安碧絲還能回想起當時那種又癢又疼、百爪撓心般的難受感覺。

“啊——”安碧絲低頭看著滿地亂爬的蜘蛛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仿佛已經能夠想象自己被它們“親吻”的悲慘下場。

眼看幾隻蜘蛛就要爬到安碧絲的裙擺上,她隻好邊跳邊躲,大聲喊道:“走開,走開!”

香川雪聽到安碧絲的聲音,在外麵開心得大笑:“哈哈哈,看樣子,公主還挺喜歡我們的小朋友們,就請和它們一起愉快地玩耍吧!”

“香川雪,求求你開門!我早就說過,我並沒有主動去招惹你家少爺。”安碧絲實在是支撐不住了,開始求饒。

香川雪怨恨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安碧絲,雖然少爺昨天當眾宣布你是他的未婚妻,但是在我的心裏,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那你就該跟你家少爺去講,為什麽總是跟我過不去呢?”安碧絲狼狽地在倉庫裏到處亂竄,“我真的很討厭被人關起來!你就一點兒都沒想過,如果我出去把這一切告訴清懷,他會怎麽看你?”

香川雪笑不出來了,她冷冷地說:“那是我的事情,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這裏平時根本不會有人,鬼才知道你被關在這裏。”

安碧絲看到倉庫的角落有一張破舊的書桌,她隻好拚命爬了上去,希望蜘蛛能夠放過自己。

“香川雪!香川雪!”安碧絲朝著外麵大喊,但隻聽到對方離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安碧絲抱膝坐在書桌上,她的發辮和衣物在剛才的慌亂逃竄中變得淩亂,但是安碧絲一點兒整理自己的心情也沒有。

她現在唯一想著的就是香川雪如果告訴清懷自己不能赴約,依清懷的個性,他會不會親自到女生宿舍確認一下呢?

安碧絲抱著這一點點希望等啊等,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小蜘蛛們已經藏進了四周的書堆裏,但是安碧絲還是不敢落地,生怕一不小心驚動了它們,又來一次逃亡遊戲。

陽光從東麵的窗戶一直移到西麵。

安碧絲的肚子也開始咕咕響,她終於明白清懷不會來救自己。

眼看太陽快要落山了,如果香川雪不改變主意,她很可能一整晚都要被鎖在這間倉庫裏。書桌的麵積太小,安碧絲起先還有力氣站著,慢慢就屈腿坐了下來。

等到外麵完全黑了,草叢裏的蟲鳴聲清晰地傳進安碧絲的耳朵裏,又累又餓的她隻能蜷縮著躺在桌麵上。

漸漸地,安碧絲開始輕聲啜泣。那幾乎低不可聞的哭泣聲在安靜的倉庫裏顯得十分淒涼。

安碧絲將頭埋在膝蓋之間,好讓自己覺得不那麽丟臉。

“小黑……”

模模糊糊地,安碧絲下意識地喚起了這個名字。

“小黑,為什麽不來救我?我好冷、好餓、好害怕……”

安碧絲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我以為找到小抱熊你就會出現,可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為什麽你都不肯再回來?

“小黑,我好難過……”

流著眼淚,安碧絲終於蜷縮在書桌上,疲倦至極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碧絲覺得自己一定是做夢了,因為她看到一道金色的光芒像螢火蟲一般慢慢從窗戶外飛進來。

那光芒落在了安碧絲的身邊,一個黑色短發的少年慢慢地從光裏走了出來。

安碧絲想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從來沒有這麽沉重過,她想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她隻能在心裏急切而喜悅地呼喊——

“小黑,小黑——”

少年把手輕輕放在安碧絲的額頭上,那溫暖的感覺讓安碧絲一下子忘記了恐懼和悲傷:“我聽到你呼喚我,所以我就來了。”

“小黑,你終於肯來見我了……”安碧絲欣喜得幾乎落下淚來。

小黑的身上帶著一種奇特的香氣,像是草木的清香,卻又帶著一點兒花朵的甜味。那是一種深藏在安碧絲記憶中的味道,當她還是個害怕孤獨的小孩時,小黑和這種味道就一直陪伴著她度過那些孤寂的童年夜晚……

少年的掌心慢慢移到安碧絲的眼睛上,遮住了她的視線:“安心地睡吧……你醒來之後便不會再記得這些。”

安碧絲像是聽到了催眠的咒語,蒙矓之中,感覺自己被小黑抱了起來,一步步走出了那間可怕的倉庫……

安碧絲是在自己的**醒來的。

米雅就在一旁,見她醒來,激動得大喊起來:“你總算醒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

安碧絲眨了眨眼,奇怪地問米雅:“我怎麽了?不就是睡了一覺嗎?”

米雅扶著額頭,歎了一口氣說:“醫生說你在那個鬼地方餓了一天又凍了一夜,還受了驚嚇,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發高燒了,嘴裏還不停地說著胡話。”

“難怪我覺得身體很沉,原來是生病了。”安碧絲笑著回答。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想起了香川雪的陷阱,臉色立刻變白了:“我不是被關在倉庫裏嗎,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

米雅把臉湊近了她,壓低聲音說道:“你說奇不奇怪?居然是蘇學長最先發覺你失蹤了,然後他讓幾個學姐去打聽你的下落……等我們一起趕到舊倉庫時,你居然躺在倉庫旁的草地上。”

安碧絲聽完也是一愣,她沒有想到居然是蘇昔黎救了自己。

“安碧絲,到底是哪個渾蛋幹的?這也太過分了!”米雅一臉的憤怒神色,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扭頭問道,“是不是香川雪?”

安碧絲嚇了一跳,她不想把事情鬧大,連忙搖手:“這個你就不用再管了,我會自己找她算賬的。”

米雅一聽就知道安碧絲又想息事寧人,她聳了聳肩:“這次啊,就算你想隱瞞我看也沒可能了。我看蘇學長生氣的樣子,估計陷害你的那個人下場會很淒涼!”

其實米雅一下子就能猜中這件事是香川雪幹的,蘇昔黎想找出事件的真凶也不是很困難。那個被派去給安碧絲送信的女生一見蘇昔黎就把什麽都招了。她承認是香川雪收買了自己,故意引安碧絲去倉庫。

安碧絲知道了結果,卻主動跑去找蘇昔黎,希望他這次能夠放過香川雪。

“安碧絲,如果我堅持要把這種人從普達斯學院裏清除出去呢?”蘇昔黎的目光藏在鏡片後,仍然犀利得可怕。

“學長,我知道你是為我鳴不平,但是她是清懷帶來的,我不想因為我們之間的小問題讓清懷成為整個學院的話題。”

“小問題?”蘇昔黎的臉色變得極差,“你覺得囚禁你和放蜘蛛恐嚇你隻是一個‘小問題’嗎?”

蘇昔黎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嚴肅萬分。熟悉他的人就知道那是他真正要發脾氣的前兆。

安碧絲沒有見過這樣的蘇昔黎,不過她還不算遲鈍,連忙放軟了聲音哀求:“學長,求求你看在我還活蹦亂跳的份上,就把這件事情低調處理吧!”

蘇昔黎身上那股逼人的氣勢稍微收斂了一點兒,他推了推眼鏡框:“我可以放過香川雪,但是你必須保證以後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考慮。如果你再出任何問題,所有牽連進來的人都會因為你而受到嚴厲的懲罰!當然也包括你!”

安碧絲沒想到這麽輕鬆就能說服對方,她開心地說:“學長,我還沒有感謝你救我出來呢!”

蘇昔黎盯著她看了兩眼,恢複了冷淡的神色:“如果學院突然丟了一個人,我也會很麻煩的。”

“是這樣嗎?”安碧絲仔細想了想,似乎這也的確是學生管理委員會會長的責任,“但我還是要謝謝你嘛!”

“你沒別的事就回去休息吧,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蘇昔黎開始不耐煩地趕人。

安碧絲想起自己還約了米雅一起喝下午茶,也就乖乖地說道:“那麽謝謝學長,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哦!”

她剛離開不久,飛鳥院清懷也來到了蘇昔黎的會長辦公室。

“蘇學長,我知道小雪對安碧絲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我真的十分抱歉。是我疏於管教,我想請你對她從輕處分。”飛鳥院清懷開口說。

蘇昔黎從一堆文件後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聲音裏帶著明顯的不悅:“你該道歉的對象應該不是我吧?”

飛鳥院清懷一愣,立刻明白他指的是安碧絲:“安安那邊我會給她一個交代。”他故意把安碧絲稱呼得更親昵一些。

“飛鳥院同學,原來在你的心裏替妹妹求情遠比看一眼可憐的未婚妻要重要。”蘇昔黎冷笑著說,“所以我就不難理解香川雪為什麽有膽子一再傷害安碧絲了。”

清懷當然知道自己應該先去看看安碧絲。

那天,當他聽到小雪告訴自己安碧絲不能來赴約,他隻是稍微有點兒難過,竟然沒想到這可能是一向喜歡針對安碧絲的小雪從中搗鬼。

清懷的臉色一變,有些不安起來:“這是我的疏忽,我一想到你可能會開除小雪就跑來找你了。”

“剛才安碧絲特意來替香川雪求情,我也決定給她這個麵子……”蘇昔黎的眼神更冷了,“但是,你的表現實在是讓我太失望了!”

清懷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反問道:“學長,你是站在什麽立場來對我說這番話?”

蘇昔黎臉色微變:“就算是我為自己的學妹打抱不平,難道飛鳥院同學也覺得不妥?”

“大概是我不夠了解學長,像您這種平時惜字如金的人怎麽會突然關心起一個後輩的死活?”

“難道我關心她需要事先經過你的批準?”

“我們都很關心安碧絲,但是請你明白,她是我的未婚妻!”

“需要我來告訴你怎麽照顧好自己的未婚妻嗎?”

普達斯學院的兩大焦點人物竟然為了一個名叫“安碧絲”的小丫頭針鋒相對起來。

他們的聲音一直傳到了房間外的走廊上,悄悄聚集在外麵的學生管理委員會幹部們聽到裏麵的爭吵聲,一個個都目瞪口呆。

“你們說,咱們的冰山會長不會真的喜歡上安碧絲那個傻子吧?”

“這麽說安碧絲也不公平啦,畢竟她除了腦子迷糊了一點兒、走路愛跌倒,還有些丟三落四的毛病外,好像還是一個不錯的人呢!”

“反正她已經是飛鳥院少爺的未婚妻,我看會長要搶人,這場戲一定很精彩!”

蘇昔黎辦公室的大門忽然被人用力拉開。圍在外麵的人嚇得一哄而散。

飛鳥院清懷氣得滿臉通紅,一掃往日彬彬有禮的貴公子形象,破天荒地帶著怒氣離開了管理委員會。

膽子稍微大一點兒的人悄悄往敞開的大門裏偷瞟,普達斯學院的頭號“冰山”蘇昔黎大人顯然也發了大火,身上換下的校服被他扔在一旁,那條象征著權力和威嚴的黑色飾帶也可憐兮兮地卷做一團,被丟在椅背上。

而在花園裏和米雅一起吃著點心喝著下午茶的安碧絲還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安安,你到底是怎麽從那個倉庫裏逃出來的?”米雅好奇地問道,“香川雪明明是把你鎖在了裏麵。而且既然你已經逃了出來,為什麽又會暈倒在草地上?”

安碧絲吃了一口乳酪蛋糕,仔細想了想:她隻記得自己在睡著之前分明很難受……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的記憶裏完全是一片空白。

不過她在收拾換下來的衣物時,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如同雨後的森林和花海的氣息,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安碧絲有種奇妙的感覺:她應該是第一次聞到這種味道,可是記憶深處又覺得很熟悉,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選擇性失憶了!

這香味是屬於救出自己的那個人嗎?抱著這樣的小小期待,安碧絲決定先藏好這個秘密。

“應該是有人救了我,可惜我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不然應該好好感謝一下對方呢……”安碧絲滿心遺憾地感慨著。

米雅聽她這麽說,也覺得安碧絲大概是真的忘記了:“可憐的安碧絲,大概是當時你已經發燒昏迷了,所以才會迷迷糊糊不記得了吧。”

安碧絲居然用力點了點頭。

米雅惋惜地摸著安碧絲的頭,越想越氣:“安安,你為什麽要去替香川雪求情啊?換了是我,一定恨不得把這種人趕得遠遠的!”

“她畢竟還是清懷名義上的表妹。”安碧絲低下頭,她隻是覺得對清懷有一份愧疚,而且她也知道清懷很重視香川雪,不想他夾在中間為難。

“王子殿下這個時候就應該大義滅親才對嘛!”米雅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你就等著看吧,就算有王子殿下的庇護,她接下來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裏去!”

安碧絲眨了眨眼睛,表示沒有聽懂。

米雅喝了一口紅茶,把蛋糕塞進嘴裏:“你這個名正言順‘未婚妻’什麽都不用懂,隻需要等著看戲就好啦。現在可是連‘飛鳥後援會’的那幫家夥都鬧著要替王子殿下‘清君側’呢!她們怎麽會容忍完美無缺的王子殿下有個人品這麽差的妹妹?”

安碧絲有點兒哭笑不得,當初自己因為和飛鳥院清懷接近就受盡了排擠,現在卻換成了香川雪,真是風水輪流轉。

“隻要擁有‘未婚妻’的頭銜,親近清懷就變成可以接受的事情了嗎?”安碧絲實在搞不懂大家的想法。

“那當然,你可是將來一定會嫁給王子殿下的女人!”米雅斬釘截鐵地回答。

安碧絲低下頭,喃喃自語著:“一定會嫁嗎?”她的腦海裏浮現出了清懷那張溫柔的笑臉,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很痛。

“我找了半天,原來你們在這裏啊!”一個帶笑的聲音打斷了安碧絲的思考。

她抬起頭,就看到從花園那邊走過來的飛鳥院清懷。

“身體完全好了嗎?在這裏曬太陽不要緊嗎?”清懷走到安碧絲的麵前,伸出手掌,輕輕蓋住安碧絲的額頭。

米雅在一旁打趣:“安碧絲發燒是兩天前的事情了,你這個不合格的未婚夫怎麽這個時候才露麵?”

安碧絲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清懷笑著拉起安碧絲的手:“我有東西要送給你,跟我來好嗎?”

米雅捂著嘴笑了:“好啦,我這個大電燈泡自己可以回避了。你們就在這裏說話吧!”她說著朝安碧絲眨了眨眼睛。

花園裏隻剩下了安碧絲和清懷。

清懷輕輕牽起安碧絲的手放在胸口,滿懷歉意地說:“安安,我想我應該這樣稱呼你,我並不知道小雪會做出那麽過分的事情,我……”

安碧絲抬手止住了他要出口的道歉話語:“這樣的話不應該由你來說。而且我並沒有怎麽樣,你不需要一直放在心上。”

清懷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安碧絲,露出了既疑惑又苦惱的表情。

“你怎麽啦?”安碧絲見他隻是看著自己卻不說話,有些奇怪地問。

“我在想,小雪這麽對待你你卻不生氣,那麽隻有兩種可能。”他摟住了安碧絲,繼續說,“一種就是你因為太喜歡我所以不願意讓我為難。如果是這樣,那我真是最幸福的人了!”

他說完笑了起來,好看的眉眼彎著。

安碧絲在心裏搖了搖頭,不動聲色地問:“那麽第二種可能呢?”

清懷歎了一口氣:“第二種就是你根本不在乎我,所以你的心裏覺得對我很抱歉,因此就一再原諒了小雪的行為……如果是這樣,我可要傷心死了。”

他像個丟了糖果的孩子,露出傷心的模樣來。

安碧絲卻嚇了一跳,手指下意識抓緊了裙擺:難道清懷已經察覺了什麽,所以才這樣說,好套出她的實話來?

安碧絲下定決心,低聲開口:“清懷,其實我……”

“我其實是開玩笑的。”清懷搶先一步笑著打斷了她,“我怎麽可能猜透另一個人的想法呢?而且這種事情就好像窺探對方的隱私,我想你一定不會喜歡的。”

他從懷裏掏出了一隻藍色的絲絨盒子,雙手遞給了安碧絲:“我說過有東西要送給你,打開看看好嗎?”安碧絲依言打開了那隻盒子,銀色的緞麵內襯上,躺著一串用藍寶石和大溪地珍珠鑲嵌而成的鉑金項鏈。

她雖然一向對珠寶沒有喜好,但是這並不妨礙她一眼看出這是一件古老的頂級珠寶,至少也是上百年前的宮廷匠人用心製作的。

“試試看,這個其實是我離開日本時我的母親托我送給你的。”清懷笑著,從那盒子裏把項鏈拿出來,要替安碧絲戴上,“我的母親有著日本的皇室血統,這是她的陪嫁之一,現在送給你,我想你應該能夠明白她的心意。”

安碧絲按住了清懷的手:“我一定要接受這麽珍貴的禮物嗎?”

清懷舉著項鏈的手在半空中一頓,隨即又笑了起來:“那是一定的,因為隻有你才有這個資格,你是我喜歡的女生。”安碧絲的心一顫,長長的睫毛垂了下去,轉過身子:“收起來吧,我會在合適的時候,再好好接受它的。”清懷沉默了一會兒,他怎麽會看不懂安碧絲背影的含意?但是他相信隻要給安碧絲時間,她的芳心一定會屬於自己。

“你一定累了,花園裏風大,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清懷的態度溫柔如昔,走過去,把椅背上的披肩替安碧絲披上。

安碧絲一路上都沉默著,米雅見清懷這麽快就送她回來,有些訝異。清懷請米雅照顧安碧絲,轉身離開了。

“你們吵架了?”米雅看著清懷的背影。

安碧絲咬著嘴唇不回答。

“安安,你和王子殿下在一起難道還不快樂嗎?”米雅疑惑不解地問,“還是你喜歡的人不是王子殿下?”

安碧絲被她說中了心事,又見米雅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連忙解釋道:“你不要亂猜,那個人不是蘇昔黎!”

米雅拉著安碧絲在沙發上坐下來:“是那天晚上救你的那個人嗎?”

安碧絲搖了搖頭,無奈地說:“我不知道是不是他,而且我也不確定他到底什麽時候會再次出現……”

“安安,你這樣拖泥帶水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吧?”米雅歎息著拍了拍安碧絲的肩膀,“或許我不該給你壓力,但是作為朋友我還是要提醒你,伯爵和薇杜爾夫人的性格你比我要清楚,他們是不會輕易放棄這門婚事的。”

這正是讓安碧絲感覺到絕望的地方。她想了想說:“清懷是個好人,對我也很好。可是我一直不能回應他的感情,這點他也都知道。”

“愧疚不是愛情,安安,你不要把自己弄糊塗!”米雅按住安碧絲的肩膀用力搖了搖,“不要告訴我這八年的時光已經讓你變成了一個逆來順受的安碧絲!想想從前的你多麽勇敢,多麽執著!”

安碧絲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米雅,你說,我還能給自己做主嗎?”

“嗯,那是一定的。”

米雅站起身來,在房子的中央轉了一圈,裙擺揚起來,像是一朵盛開的大麗菊。

她的嘴角掛著自信的微笑:“我就是最好的例子,為了蘇學長,我可是拚了命才進入普達斯學院的!不追到蘇學長我才不會離開這裏呢。”

“你還是當初那個會爬鄰居家圍牆的調皮小姑娘,簡直一點兒都沒變嘛!”安碧絲也被她歡快的語調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