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守護的誓言
翼在教室裏等了半天，不見安碧絲來上課，還以為她是因為昨晚的事情不好意思來見自己。
他趴在課桌上，美滋滋地回味著昨晚和安碧絲接吻的那一刻。忽然，隔壁班的香川雪遞給他一張字條。
他納悶地打開一看，上麵寫著“下課後到樓頂去”的字樣。
翼不知道這一次香川雪又要玩什麽花樣，不過他也沒什麽好怕的，去就去好了。
等翼手插著口袋慢慢散步到樓頂上的時候，香川雪已經等在那裏了。
“喂，有話就說。如果是告白就算了，本大爺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女生！”翼走了過去，看著對麵的香川雪。
“我隻是替少爺來傳話，不會和你多說一個字。”香川雪表情冷淡。
翼看到香川雪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倒是有些驚訝——畢竟知道他是魔鬼之子還能如此鎮定的女生也真是不多了。
“飛鳥院家的渾蛋是沒有長嘴嗎？”翼冷哼一聲，“有什麽事情就自己來找我，總是使喚女孩子算什麽本事啊！”
“你如果一定要在這裏耽誤時間我也無所謂。”香川雪看了他一眼，說，“安碧絲到現在都還沒有來上課，難道你不擔心嗎？”
翼聽她話裏有話，再看她的表情，立刻像是明白了什麽。
他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揪著香川雪校服的衣襟大聲質問道：“你們有沒有對她做什麽？”
香川雪似乎就是在等待他氣急敗壞的這一刻，冷笑著回答：“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算什麽本事呢？”
翼的頭腦已經被怒火侵占，他黑色的眼睛開始變色，那是他魔性將要發作的標誌。
他的手掌慢慢握緊，香川雪隻覺得呼吸困難，臉色漲紅。
“你……放開……”香川雪掙紮著去抓翼的手臂。
她是真的快要呼吸不了了，要是因為傳話死在這裏，她會因為見不到少爺最後一麵含恨而終的。
翼終於想起麵前的人還有重要的價值。他猛地鬆開手，香川雪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你難道不怕我嗎？我可是魔鬼之子，按照你們獵魔界的傳說，我是殺人不眨眼的大惡魔。”翼冷冷地問道。
香川雪死裏逃生，居然放聲大笑起來，她的眼神哀怨而執著：“隻要是為了少爺，我什麽都會去做，就算是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這麽說來，我也可以拿你去威脅飛鳥院清懷那個渾蛋？”翼伸出手來，作勢要抓住香川雪。
誰知香川雪卻搶先一步跑到了護欄邊：“就算幫不了少爺我也不會成為他的累贅，你如果要抓我隻怕會得到一具屍體！”
翼皺了皺眉頭，他還沒有見過這麽不怕死的女孩。
翼開始有點兒同情她了：“飛鳥院清懷那個渾蛋到底有什麽好？值得你這麽為他賣命嗎？”
香川雪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悲傷的表情，但很快又收斂起來：“這跟你無關，你到底要不要知道安碧絲的下落？”
“你快點兒說，不然我真的會殺了你！”翼一想到安碧絲還在飛鳥院清懷的手中，就沒有心情再和香川雪爭吵下去。
“你瘋了嗎？殺了我，安碧絲也要跟著陪葬！”香川雪笑得肆無忌憚，仰頭瞪著翼大吼。
翼忍著怒火，一步步逼近香川雪，厲聲問道：“別再挑戰我的耐心，我隻問一遍，你們把安碧絲怎麽樣了？”
香川雪完全不在意翼渾身的殺氣，她嘴角微揚，冷笑著說：“你也不用太緊張，少爺隻是想和安碧絲敘敘舊，不過如果天黑前你沒有趕到普達斯學院東麵的山崖上接她，那誰也不能保證你這輩子還能不能見到她……”
香川雪還沒有說完，翼已經臉色一變，轉身從樓頂上消失。
“明明是一隻魔鬼，還愛管人家的閑事。”
香川雪看著空無一物的湛藍天空，靠著身後的欄杆，慢慢跪坐在地上，伸手捂住了眼睛。
她的肩膀顫抖著，校服的袍擺漸漸洇開了幾處血印，仿佛是開在上麵的暗色花朵。
翼施展魔法，幾乎立刻就找到了香川雪告訴他的地點。那是一座高聳的山峰，靠近太陽升起的東麵，全部是懸崖絕壁。
“安安，你在哪裏？”翼看著四周茂密的林木，焦急地呼喊起來。
他一路找來，終於在較為平坦的山頂看到了令他震驚的一幕——
安碧絲的手腳都被人用布條綁住，整個人被一根粗大的繩索捆在了一塊圓形的巨石上。
而那巨石朝著懸崖方向的一側被人安裝了一架滑軌，隻要機關啟動，巨石就會朝著懸崖下飛速滾落！
被綁在上麵的安碧絲甚至不敢掙紮。
安碧絲一見翼出現，就連忙朝他大喊：“你快點兒離開這裏，太危險了！”
翼又何嚐不知道這是飛鳥院清懷故意布下的局。
他一眼就看穿了捆綁安碧絲的那塊巨石，周圍的地麵全部被人用降魔石和噬魔獸血液的混合物畫滿了降魔符咒。
一旦翼走進由這些符咒組成的降魔陣，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安然無恙。
“安安，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嗎？”翼忽然抬起頭來，笑著問巨石上驚慌失措的安碧絲。
安碧絲一愣，隨即明白了翼的意思。
“你曾經對我要求，不論我是天使還是惡魔，都要一直守護你。”
翼朝著安碧絲伸開雙手，他周身慢慢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芒，如同神祇降世。
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在他的身後展開，它們雖然殘缺了一半，卻仍然閃耀著黑寶石一般的奪目光彩。
他從掌心慢慢幻化出一把光劍，劍身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心意，微微顫抖著，發出歎息一般的悲鳴。
“這是我們的約定啊……而今天就是我實現它的時刻。”翼笑著說完這句話，手持光劍，堅定地朝著降魔陣邁出了第一步。
因為翼的踏入，降魔陣正式啟動。
滾滾的濃雲仿佛萬馬奔騰，從四麵八方聚集到了山頂的上空。而在堆積的雲層之後，風雷湧動，一道赤紅色的閃電呼嘯著朝著翼的頭頂砸落！
“不要——”
安碧絲發出一聲驚恐的慘叫——翼已經被那閃電擊中，身體猛地一抖，幸好身後的黑翼張開，緊緊包裹住了他的身體。
安碧絲淚眼蒙矓地看著從地上重新爬起來的翼，大聲喊道：“你不要過來，我真的不想看到你為我而受到任何傷害。”
翼抖落翅膀上的塵土，故作輕鬆地笑道：“這點兒雷擊算不了什麽，都是我平時玩剩下的！如果飛鳥院清懷隻有這點兒本事，可能這次還是會失望的。”
安碧絲怎麽會相信翼的話呢？飛鳥院清懷早就把真相告訴了她。
這個陣勢的可怕並不僅僅在於翼每朝著安碧絲靠近一步就會有比先前更多的雷電擊打在他的身上，而且翼每前進一步降魔陣都會發揮更大的威力。
那種力量會像是一塊甩不掉、避不開的巨岩，緊緊壓在翼的肩頭，他隻要還想待在陣勢裏麵，就必須承受這種巨大的力量，直到他被壓垮！
果然，翼不過是朝著陣心又走了幾步，已經有十幾道閃電，一道比一道更加厲害的閃電落到了他的身上。
而肩頭的巨大力量，已經像是一座鐵塔，壓得翼幾乎喘不過氣來。
隨著最後一道紫色閃電的落下，翼終於被擊倒在地，他用手裏的光劍撐住地麵，好讓自己維持著半跪的姿勢。
安碧絲已經哭得聲音沙啞了，她拚命搖著頭，朝著翼大喊：“不要再過來了，你明明就要承受不住了！我不要看到你這個樣子，翼，你走啊……”
“我……我也不想這麽難看，哈哈……”翼努力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安碧絲，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幹脆……你閉上眼睛吧……我也不會……有壓力了……”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站在了巨石的一側鼓起掌來。
“真是感人的一幕，要是錯過我還不知道會有多後悔呢！”飛鳥院清懷慢慢走到了巨石的前麵，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翼。
飛鳥院清懷已經恢複了真實的模樣，一頭及腰的長發完全變成了灰白色。眉心透著淡淡的青色煞氣，那是他強行使用獵魔禁術的後果。
“好好話別吧！今天之後你們不會再有見麵的機會。”清懷故作大方地說。
“這就是你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實現的目的嗎？”翼忽然覺得麵前這個人才是真正可憐的人，“就算你殺了我，安碧絲也不會喜歡你！”
“那就不是你這個魔鬼需要操心的事情了。”清懷像是被翼戳中了痛處，原本微笑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陰鬱起來，“我倒要看看，你為了安碧絲能做到什麽地步！”
他走到巨石旁，用手輕輕撥動絞輪。
那巨石下的滾盤立刻開始進入滑軌，朝著懸崖的盡頭慢慢移動起來。清懷每轉動絞輪一圈巨石就往前移動一米。
“你幹什麽？快點兒給我停下來！”
翼沒有想到飛鳥院清懷竟然真的啟動了裝置。這樣下去，隻需要十幾秒鍾的時間安碧絲就會和巨石一起掉到懸崖下去！
他急得快要發瘋了，手腳同時用力，朝著安碧絲所在的巨石用力爬了過去。
隨著翼的移動，無數道閃電從他們頭頂的濃雲之中仿佛落雨一般擊打在他的背上。還有那不斷增加的降魔之力，讓他哪怕隻移動一步都艱難得像是翻過一座高山。
翼的頭頂和嘴角都慢慢滲出了藍色的魔鬼之血——魔鬼隻有在靈魂受傷時才會流出藍色的魔鬼之血，這也代表著翼離魂飛魄散沒有多少時間了。
“不要，不要——”安碧絲扭過頭朝著清懷邊哭邊喊，“我求求你，我死了沒關係，但是請你放過翼吧，他已經被你的祖先封印了整整三百年。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麽，我都相信他絕對不是一個惡魔！我求求你，放了他，不管你要做什麽，我都不會再拒絕你！”
清懷聽到安碧絲的哭喊，心裏一動，停下了轉動絞輪的手。
“可憐的安碧絲，你終於清醒了嗎？你真的會和我一起回日本，願意成為我的新娘，讓我照顧你一生嗎？”他像是正在做夢的人，迷茫地看著安碧絲。
安碧絲咬著嘴唇，剛想答應他，卻聽到在地上掙紮的翼拚命朝著她喊：“不可以！安碧絲，就算是騙他我也不想聽到你說‘願意’這兩個字！我不要在我們未來共同度過的日子裏有飛鳥院清懷這個陰影存在！”
安碧絲看著七竅流血的他，禁不住哽咽起來。
“我先殺了你，看你還怎麽迷惑我的安安！”
清懷像是被人從美夢中驚醒，他把翼的每一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恨不得立刻就把翼殺死在降魔陣裏。
他轉過頭，從懷裏掏出噬魔之刃，赤紅著雙眼，朝著陣中已經毫無招架之力的翼一步步走了過去……
當噬魔之刃朝著翼砍落時，耀眼的金色光芒從翼的身體裏發出，一下子照得飛鳥院清懷睜不開眼來。
下一刻，翼從地上慢慢站起來。籠罩在他周身的淡金色光芒漸漸泛出了點點緋紅。
清懷一擊不中，迅速跳到了法陣之外。
他看到翼身體發生的變化，又驚又喜：“你居然在獵魔界的上古降魔陣裏妄圖使用你的魔力，還不惜催動真身？這一次就算我不封印你，恐怕你也會把自己弄得魂飛魄散了……哈哈哈！”
光劍在翼的掌心變得更加透明更加閃耀，幾乎要穿透那厚厚的雲層。
翼的身體同時也發生了變化。
他的額上長出了一根淡金色的犄角。
這屬於獨角神獸的美麗特征，是由翼的母親莉莉絲——她曾是負責守護美與信仰的戰神——遺傳給兒子的獨特禮物。
翼的眉目開始變化，少年的堅毅線條緩緩消失，一張雌雄莫辨的美麗臉孔浮現出來。
最不可思議的是，他的黑色羽翼逐漸分開，最終幻化出了三對羽翼，如同鋪天蓋地的黑紗遮蔽了他身後的整個天空。
這便是路西法之子降世時的模樣——六翼魔身，據說他是擁有最純正墮天使血脈的魔鬼，從路西法和莉莉絲那裏繼承了至強的力量。
天使和墮天使如同一張紙的兩麵。而翼正是這兩麵的完美結合。
可即使是這樣他也無法破壞這個從上古時代就令所有魔鬼聞風喪膽的降魔陣。他隻有一步步朝著安碧絲的位置移動。
安碧絲在這一刻，卻變得很安靜。
她盯著完全陌生的翼，腦海裏如同走馬燈一般飛速地掠過了一段又一段的記憶……
那些記憶曾經屬於一位魔界公主——槿月，在槿月轉世時隨著蘇昔黎的封印被塵封在安碧絲的內心深處，從來也不曾被發現——
紫域美麗的王宮裏，槿月第一次在湖邊的宮殿台階旁看到那個令她魂牽夢縈的男孩……
她因為最心愛的項鏈被宮女弄壞而大發雷霆，卻在男孩一個不易察覺的皺眉之下便乖乖地不再追究……
她親手做了桂花糕連夜送到男孩的宮殿裏，卻因為對方一句“我不喜歡這個”就隨便賞賜給了下人……
如此種種，恍如隔世。
翼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量，藍色的血液不停地從他的眼睛、鼻子和嘴角洶湧流出，他的魔氣也在飛速地流失……
即便如此，翼也沒有停下腳步，他一步一步地朝著安碧絲走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仿佛在安慰著她：別怕，我馬上就可以救到你了！
清懷幾乎要發狂了——路西法之子現在居然還能往前移動，他的力量果然已經超越了魔鬼的極限，近似於神。
他絕對不能讓翼救走安碧絲，他絕對不能再忍受一次失敗！
清懷鬼迷心竅一般，走到巨石的機關絞輪旁，朝著翼大喊：
“翼，你如果不想看著安碧絲掉下懸崖，你就給我立刻放棄抵抗，乖乖地被降魔陣耗盡魔力，束手就擒！”
清懷的喊聲也讓安碧絲注意到清懷又一次轉動了絞輪，巨石正帶著她朝崖邊移動。
翼想飛奔到安碧絲的身邊阻止巨石滾落，可是機關的速度太快，他不敢賭這一局，氣得大罵道：“飛鳥院清懷，你實在是太卑鄙了！”
“你可以選擇繼續罵我，或者用自己的命來換安碧絲的命。”清懷笑得像個瘋子，他的嘴角也不停地流下鮮血。
在清懷離開本家時，長老們一再叮囑，以他的力量根本不能啟動上古降魔陣。所以這一戰，清懷也是抱著耗盡自身元氣、和翼同歸於盡的決心。
可惜清懷早就知道，即使他豁出性命也不一定是路西法之子的對手。所以他才抓了安碧絲，想出這個逼翼就範的辦法。
“翼，你不要管我！”安碧絲慌張地大喊起來——如果翼在降魔陣中真的放棄抵抗，那就等於選擇了自殺。
翼看著離崖邊隻有一步之遙的巨石，再看看安碧絲驚慌失措的樣子，沒有一刻遲疑，立即丟開了手中的光劍。
“飛鳥院清懷，你贏了！”
翼的臉上沒有失敗者的沮喪，也沒有一絲一毫被迫認輸的不甘願。他滿心隻想著安碧絲的安全，隻要她沒事，那還有什麽事情值得計較呢？
而法陣之外的清懷，卻像是因為這一句“認輸”而鬆了一口氣。
“那你還在等什麽？撤掉你身上的魔法防禦，乖乖讓降魔陣耗盡你的力量！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今天你和安碧絲隻有一個人可以活著離開這裏！”
飛鳥院清懷如同催命符一般的喊聲不給對手留一絲喘息的機會。
翼的命他今天是要定了！
曆史有時候是雷同的，當年他的祖先也像中了魔咒一般，手持符咒和噬魔之刃一步一步走向懸崖邊的翼和槿月……
翼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也許會讓安碧絲難過一生，他戀戀不舍地看著安碧絲，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這輩子沒有來打攪你的生活，這樣你就不用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在你的麵前……”
安碧絲拚命掙紮著，繩索在她的胸口勒出了紅色的血痕，正在不停地往外滲血，可她一點兒都感覺不到。
“不，不要……”她哭喊著想勸阻翼，嗓子已經沙啞得幾乎不能出聲。
翼的目光無限溫柔，沾滿了泥土和鮮血的絕美麵孔如同一塵不染的天使，他笑著朝安碧絲伸出了手。
“可是我從來沒有後悔遇到你、愛上你！”
他在安碧絲絕望的注視中慢慢閉上了眼睛。
翼背後的六扇羽翼漸漸收攏消失，露出一對殘破不堪的斷翼；周身的金色光芒也如同風吹雲煙，消散不見。
飛鳥院清懷驚訝於翼居然真的放棄了一切抵抗，他激動地念起咒語，催動降魔陣加速發動。
作為代價，紅色的鮮血開始從清懷的鼻孔和嘴角不斷流出，他隻是胡亂抹去，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體還能堅持多久。
翼慢慢跪倒在陣心，滾滾天雷從天而降，一道比一道更加猛烈的雷電擊落下來！
他的身體抽搐著，紅色魔鬼之紋在他蒼白發青的皮膚下不斷浮現，又漸漸淡去，那代表著他的魔力正在飛速流逝……
淡藍色的墮天使之血原本隻是從翼的七竅流出，而現在隨著雷電的每一次轟擊，他的毛孔和指縫也開始滲出血來。
“安安，我……愛你……”
翼忽然睜開眼睛，朝著安碧絲說出了這句話。
時間和空間都像是靜止了。
安碧絲停止了哭喊，隻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翼。
她像是一個剛剛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的人，看到了比夢中更加可怕的景象！她怔怔地看著陣心裏緩緩向後躺倒的翼，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死在了自己麵前……
淡藍色的靈魂之血已經將翼身下的土地全部染藍，還在不斷地向著四周蔓延、洇開……
翼像是臥倒在一片藍色的花瓣海之上，安碧絲甚至聞到那熟悉的幻魔花香氣——深沉的、愉悅的、清新的氣味，如同她和翼之間的每一段記憶。
“不，你還不能死……”
一滴眼淚從安碧絲的眼角慢慢滑落下來，跌落到降魔陣的邊緣。
“翼，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已經想起了前世的所有故事，我是安碧絲，也是你的魔界公主槿月……我愛你，我們都愛著你啊！”
她呢喃著，哭泣著，在心裏絕望地乞求著。
又是一滴眼淚撲簌落地……地麵上巨大的降魔法陣像是被石子擊中的平靜水麵，泛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漣漪。
飛鳥院清懷靠在一旁，渾身是血，他冷冷地開口：“翼已經死了，他的魔氣已經完全消失了。而且很快他就會灰飛煙滅，不留半點兒痕跡了。”
“清懷，我求求你，住手吧，趁現在還來得及。”安碧絲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絕望過，好像整個世界都將在下一秒毀滅。
“安安，我這麽做都是因為我愛你啊！”清懷轉過頭，朝著安碧絲大喊，“你一定還會給我機會，讓我好好愛你，對不對？”
安碧絲一邊流淚，一邊拚命搖頭：“不，這不是愛，為什麽一定要我接受我不愛的你呢？如果你愛我，你怎麽會舍得這樣對我？讓我看著自己心愛的人為了我而死去，這樣的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
“我什麽都不計較，你隻是被惡魔迷惑了！”清懷卻固執地說道。
“飛鳥院清懷，你愛的根本不是我！”安碧絲哭喊著，“你愛的隻是你心目中的那個幻影，一個叫做安碧絲的傀儡娃娃，你不要再欺騙自己了！”
“不，不！”清懷捂住耳朵，“你說什麽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安碧絲的淚快要流幹了，她用盡了所有的力量朝著翼大喊——
“翼，你說過要一輩子守護我，為什麽不算數呢？”安碧絲的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順著臉頰滑落。
“我說了，他已經死了！”飛鳥院清懷惱怒地朝著安碧絲大吼，“我現在就讓他從你的麵前徹徹底底地消失！”
清懷的臉色變得恐怖至極，他微閉雙眼，一手指天默念咒語。
雲層開始洶湧地滾動，紫色和紅色的雷電開始在半空中不斷撞擊，漸漸匯聚成了一道巨大的閃電！
安碧絲眼睜睜地看著那道閃電隨著清懷雙眼的睜開，朝著陣心已經完全沒有氣息的翼直直落下——
那一瞬間，安碧絲仿佛看到了地獄的場景。
“不可以——”
閃電已經落在翼的身上，他的身體隨著一聲巨響綻放出了最後一道金色的光芒！
隨著那道光芒的漸漸消散，翼的身體也隨之化作了無數的光點，開始朝著四麵八方逐漸飛散而去……
安碧絲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翼，你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