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我已經打算把自己的一切,交到你手裏了啊
藍若晴失魂落魄地跑回教室,一心想躲在角落裏舔舐傷口,卻沒想到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內,她的課桌已經被同學們掀翻在地上。不僅原本放在抽屜裏的書包被扔在角落裏,就連書包裏的課本和練習本也散落在地上,還被印上了無數個腳印。
同學們見她走進教室,像早就說好了一般,紛紛舉起手上的牛奶盒和垃圾朝她扔過來。
沒有喝完的牛奶在擊中藍若晴的時候灑出來,打濕了她烏黑柔亮的秀發和幹淨的校服,令她原本散發著清香的頭發和校服染上了淡淡的腥味。
“‘噩夢小姐’,我們班不歡迎你,快點兒給我們滾出去!”一個女生用尖銳的聲音說道。
藍若晴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垂下頭,繼續忍耐著那些朝她鋪天蓋地襲來的“炸彈”。
然而她始料未及的是,自己隱忍的態度最終引來同學們更深的憤怒。
“這個家夥居然還死皮賴臉地站在那裏!”
“她也太看不起我們了!”
“扔她!讓她自己滾!”
“沒錯!”
憤怒的聲音此起彼伏,藍若晴感覺自己快被大家朝她扔過來的垃圾淹沒了。
她覺得自己此刻仿若身處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四周有許多張猙獰和扭曲的麵孔。她開始害怕起來,卻隻能一點點地蜷縮著身體,最後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同學們見狀,心裏湧起擊退了惡魔的興奮感,咒罵的聲音變得更大,而落在她身上的垃圾也越來越多。
“都給我住手!”一個憤怒的聲音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叫嚷著的聲音漸漸停下來,直至安靜。
不久,便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藍若晴的麵前,將她護在身後,他那雙淺灰色的眼眸此時染上了濃濃的怒意。
同學們詫異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淩星海,不明白他為何會衝他們發火。
“大家都被蒙蔽了,其實所有的一切都和若晴無關。”
淩星海的話輕易解答了大家心裏的疑惑——原來他打算維護“噩夢小姐”。
有些同學細想了一會兒,才顫抖著聲音說道:“沒錯,我們都被蒙蔽了,原來星海和‘噩夢小姐’根本就是一夥的。他平時還裝成對我們很友好的樣子,沒想到他這麽深沉。”
很多同學立即紛紛附和,隨後,他們將對淩星海的誤解化成更惡劣的行為,再一次舉起牛奶盒和垃圾扔了過來。
“騙子!”
“叛徒!”
辱罵的聲音此起彼伏。
淩星海卻如同不可撼動的大樹,為藍若晴撐起一片藍天。
藍若晴抬起頭,看著站在她麵前為她承受所有人的憤怒與攻擊的淩星海,眼眶微微發熱,墨玉般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水霧。
她怎麽可以讓淩星海為她忍受這些難堪的事情?
她怎麽能夠讓淩星海因為她而受傷?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她身邊守護她,那麽這一次,應該換她來保護他才是。
她在心裏下定了決心,長久以來,麵對所有人的排擠和欺負,她都隻會選擇逃避和忍耐。就是因為她的懦弱,才會讓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她能夠保護自己,能夠讓自己成為別人的依靠,那麽淩星海就不會因為要維護她而受到傷害了。
想到這裏,她猛地站起身,用力推開了身邊的桌椅。
桌椅相碰時發出巨大的聲響,讓同學們嚇了一大跳。
藍若晴繞過淩星海的身側,走到所有人的麵前。
在眾人麵前從來都是垂著頭的她,突然仰起頭看著他們。
此時,從窗外吹進教室中的秋風拂開了她額前長長的劉海,讓大家第一次看清了她的麵容——
柳葉一樣好看的眉緊緊擰著,如同黑珍珠般的眼眸裏閃現著篤定的光芒,小巧的鼻子因為呼吸急促而微微抖動。她的臉頰因為情緒激動而變得通紅,緋紅的顏色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和脖頸,可見她現在有多生氣。
教室裏靜悄悄的,隻聽得見窗外微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藍若晴在大家的注視下走到教室後麵,拿起垃圾桶回到所有人麵前,然後把垃圾桶扔在地上,用冰冷的聲音說:“垃圾就應該扔在垃圾桶裏。如果誰敢再亂扔垃圾,我決不輕饒!”
一時間,大家都被她的氣勢震懾住了。
他們這才想起她是傳說中的殺人犯的女兒,是會給別人帶來噩運的“噩夢小姐”,隻是因為她一直隱忍,他們才得寸進尺地欺負她。
當群情激奮的時候,根本沒人會去考慮,如果“噩夢小姐”真的發火了,他們會遭遇什麽可怕的事情。在“噩夢小姐”心裏的怒火徹底爆發之後,他們才猶如老鼠見了貓一樣紛紛退縮,逃回了自己的座位。
淩星海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那熟悉的溫度令她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下來。
藍若晴鬆開一直緊緊握成拳頭的手,轉頭看向淩星海。
此時他全身髒兮兮的,頭發被牛奶打濕,乳白色的牛奶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他白淨的衣服上。
她的眼裏流露出心疼的神色,趕忙掏出紙巾,為他擦拭那些散發著難聞氣味的**。
“對不起,星海。”她用略帶哭腔的聲音說道,“要不是因為我,你就不會被大家這樣對待。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若晴,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並不是任何人的寵物,所以我不會因為誰而去做什麽事,我隻會順從自己的心做出選擇。”淩星海按住她的手,柔聲安慰她,並在她想開口道歉的時候反問道,“若晴,你難道想看我變成一個隻會迎合大家的虛偽的人嗎?”
“不是的!”藍若晴用力搖頭,急切地解釋道,“我並不想讓你成為一個虛偽的人,我隻是希望你能夠無憂無慮地生活。”
“既然是這樣,那麽你就更不需要覺得愧疚了。”淩星海微笑著說道,拿起她手裏另一張幹淨的紙巾,輕柔地擦幹淨她的臉頰,“若晴,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因為我隻會堅持我認為是正確的事情,我想你也會支持我的,對吧?”
藍若晴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眼睛彎成月牙狀,眼裏流露出溫柔而真摯的光芒。
淺灰色的眼眸中映著她的身影,令她覺得自己像被煙霧縈繞的青山,內心忽然變得溫暖而祥和。
在他的凝視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並綻放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星海,隻要你願意,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第二天清晨。
太陽終於撥開了連日的陰霾,將淡金色的日光灑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這似乎是一個充滿希望的開始,然而再燦爛的陽光也阻擋不了冬天的腳步。
聖輝學院內,枯黃的樹葉在一夜寒風中落了一地。
不僅是時間流逝得太快,就連與“藍若晴和淩星海到底是什麽關係”這個話題相關的各種流言蜚語,也如同乘著風一般快速傳播開來。
盡管流言的版本各有不同,但結果是殊途同歸,那就是——淩星海和“噩夢小姐”有著不一般的關係,如果和淩星海太接近,也會被噩運纏身。
正因為這樣,淩星海一夜之間從“校園偶像”淪為不能隨便靠近的“危險人物”,被無數人疏遠,並且在他的背後指指點點。
雖然淩星海告訴藍若晴這一切都是他的選擇,但是她十分了解被大家冷落的痛苦。
每當她看到淩星海為了讓她放心,一直向她露出與以往一樣的溫柔笑容時,她的心裏總會湧起濃濃的愧疚感。
這天放學,輪到藍若晴值日。
就在她把教室打掃幹淨收拾好書包打算離開的時候,有幾個陌生的女生互相推搡著走進了A班的教室。
她們看見藍若晴之後,都遲疑地互看了幾眼。隨後,其中一個短頭發的女生鼓起勇氣走到她的麵前,在身後那幾個女生的注視下,看著她問道:“藍若晴,你和星海究竟是什麽關係?”
藍若晴愣了一下,望著眼前那幾張強裝鎮定,其實都透露著些許緊張的臉,最後誠實地說道:“我們是朋友。”
那個短發女生聽到後,猶豫了一陣,才低聲說道:“如果是這樣,你就不應該拖累星海。”
“我認同你的說法。”藍若晴點了點頭,就在她們麵露喜色的時候,她卻認真地說,“但這是星海的選擇,任何人都無法幹涉。”
那幾個女生聽後,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但很快她們臉上的神色又變成了氣憤。她們一邊不悅地瞪了藍若晴幾眼,一邊小聲地交頭接耳起來。
最後,她們中間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生走上前來,皺著眉頭說道:“其實我們知道星海是個善良的人,就是因為他善良,所以他才不會因為大家都討厭你而疏遠你。他對你這麽好,你怎麽能讓他在學校裏繼續受到那些不公平的對待呢?”
短發女生也在一旁點頭補充道:“如果你真的把星海當成朋友,那麽就請你離開這裏,永遠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隻有你消失了,星海才能過上正常的生活。”
看著眼前幾張憤憤不平的臉孔,藍若晴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女生們見狀,都不解地看著她。
“你笑什麽?”馬尾辮女生惱怒地問道,“我們說的話有那麽好笑嗎?”
藍若晴搖了搖頭。
“抱歉,我隻是太開心了。”她的眼裏流露出誠摯的光芒,並在大家對她的話感到不明所以時,感激地對她們說,“謝謝你們在這個時候還能這麽喜歡星海,謝謝你們願意相信他,並且默默地支持他。”
女生們聽了她的話,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愣愣地看著她。
“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尊重星海的選擇。”
說完,她笑著和女生們道了聲“再見”,隨後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教室。
許久,那幾個女生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她們互相看了幾眼,最後七嘴八舌地交談起來。
“什麽啊,那個家夥也太超乎想象了吧……”
“沒想到我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還是不肯主動離開星海的身邊,真是可惡!”
“可是,我覺得她是真心待星海的。她真的像大家說的那樣,會給人帶來噩運嗎?”
“那接下來怎麽辦?就這樣算了?”
“當然不是!我們還要繼續守護星海!”
“那我們再觀察一陣吧。”
當藍若晴哼著歌來到“夜市廣場”的時候,便敏銳地發現今天的氣氛和以往很不相同。
她和相熟的攤位老板打招呼時,他們都裝作沒看到,埋頭做自己的事情。有幾個人在看到她時,指著她小聲地議論著,她從他們的話語中隱約聽見了“殺人犯”三個字。
藍若晴不安地來到藍媽媽的夜宵攤前,這才發現藍媽媽正坐在一張桌子前,捂著臉低聲哭泣著,而炎迪亞則坐在她的身邊輕聲安慰著。
她一瞬間明白了什麽,可是她拚命地壓抑自己的情緒,遲疑地朝他們一步步走近。
炎迪亞似乎聽見了她的腳步聲,下意識地轉過頭。
藍若晴愣住了。
炎迪亞的臉上有一塊很大的淤青,很明顯是不久之前被一記又猛又重的拳頭打中後留下來的。
他見她望著自己的臉,立刻伸出手按在受傷的地方,故作輕鬆地笑著說道:“若晴,你來啦!”
藍媽媽的肩膀在這時重重地抖了一下,然後她飛快地用手背擦了擦臉,站起身走到餐車前,努力用與往常一樣的聲音說道:“若晴,怎麽今天這麽晚才回來?”
藍若晴見藍媽媽假裝忙碌地垂著頭搗鼓手上的東西,於是沉靜地說:“今天我值日。”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四周的情況。
隻見他們的餐車被推離了原來的位置,上麵的各式小吃雜亂地混在了一起。一直被放在餐車下麵用來裝錢的小桶也掉落在地上,小桶裏麵空空的,連一毛錢都沒有。
她身邊的桌子被撞翻了兩張,還有幾張椅子也被毀壞了。炎迪亞正手忙腳亂地把壞了的椅子拿走,堆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
聯想到剛才有人指著她說出“殺人犯”這幾個字,她便無法控製地渾身顫抖起來。
藍媽媽快速收拾著餐車上已經不能拿去賣的小吃,把它們扔進了垃圾桶,並不停地和藍若晴說話:“若晴,你的作業做了嗎?反正我和迪亞在這裏也忙得過來,不如你今天回家學習吧……”
“媽。”藍若晴低聲問道,“是不是他回來了?”
藍媽媽的脊背一僵,然後轉頭佯裝不解地問道:“你在說什麽呢?誰回來了?”
盡管如此,藍若晴還是輕易發現了她哭得通紅的雙眼,還有從眼中流露出的傷感。
於是她更加肯定了:“爸爸回來了,是嗎?”
在她讀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她的爸爸因為涉嫌傷人被抓了起來。雖然那個人最後並沒有死,但是他依然被關進了監獄。在那之後,就出現了她是殺人犯女兒的流言。
她太了解自己的媽媽了,向來在女兒麵前表現得特別樂觀的媽媽,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看著爸爸的照片哭泣。
藍若晴幾次偷偷地從房間的門縫看到過這樣的情景,那時候,她從媽媽眼裏看到的悲傷與此時的一模一樣。
藍媽媽沒想到女兒的感覺如此敏銳,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隻能愣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看著她。
“迪亞,告訴我,你的臉是不是被我爸爸打傷的?”藍若晴的表情十分平靜,隻是聲音有些顫抖。
炎迪亞與藍媽媽對視了一眼,然後放下一直捂著臉的手,輕輕地點了點頭。
“媽媽,把事實告訴我吧。”她走到藍媽媽身邊,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並用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說道,“請您相信我,我現在已經足夠堅強,可以承受人生中所有的風雨了。更何況那是我的爸爸,身為女兒,我總得知道他的行蹤吧?”
藍媽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此時與自己的媽媽對視的少女,眼神不再像以往般懦弱了。
她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長為一個能夠直視生命中的苦痛,迎接所有風雨的人了。
在女兒堅定的目光下,藍媽媽歎了一口氣,然後抱住她說道:“若晴,你爸爸出獄了,可是他一回來就拿走了所有的錢,還打傷了迪亞,我們該怎麽辦才好?”
“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始終是我爸爸。媽媽,您放心吧,隻要我們願意接納他,他一定會有所改變的。”藍若晴輕輕地拍著藍媽媽的後背,低聲安慰著她。
她的話像是給藍媽媽打了一針鎮靜劑,藍媽媽穩定了情緒後,擦幹臉上的淚水,隨後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夜宵攤,對女兒說:“若晴,我們今天休息吧。”
說完,她又抱歉地看向炎迪亞,說道:“迪亞,對不起,你一直不計回報地幫助我們,可是今天讓你受傷了。”
炎迪亞用力搖了搖頭,笑嘻嘻地說:“阿姨,不要緊啦!男人就是為保護女人而生的啊!再說了,不被揍一揍,小屁孩哪能長大呢?”
他的話逗樂了藍媽媽和藍若晴。
他們相視一笑,然後開始收拾夜宵攤。
將今天的損失清算完畢後,炎迪亞跟著她們母女倆來到了藍若晴的家。
安頓好勞累了一天的媽媽,藍若晴來到廚房,為炎迪亞煮了幾個雞蛋,然後走到客廳坐在他的麵前。
炎迪亞看到她將一碗雞蛋放在桌子上,於是伸手去拿,並興奮地說:“這是煮給我吃的嗎?”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雞蛋的時候,手背卻被藍若晴輕輕地打了一下。
“這不是吃的,是拿來幫你散淤的。”說完,她拿起一個雞蛋,把蛋殼剝開,用毛巾包住雞蛋,小心地把它按在他臉上的淤痕上。
炎迪亞痛得發出“嘶”的聲音,低聲叫道:“輕點兒,輕點兒!”
藍若晴忙拿開手,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
“不要緊。”炎迪亞感動地握住她纖細的手腕,讓她把包著雞蛋的毛巾放在自己的臉上,輕輕地動了兩下,才促狹地笑道,“這個力道就差不多了。”
在他的牽引下,藍若晴的身體微微朝他傾去。
此時他們的臉靠得很近,近得幾乎能讓她數清他的睫毛。
感受到從他的鼻間呼出的溫暖氣息,她的臉漸漸變得滾燙起來。
炎迪亞看到後,故意眨了眨眼睛,調侃道:“這麽近看著我,是不是快要被我的帥氣迷倒了?”
他的話讓她心裏的尷尬瞬間煙消雲散。
她從碗裏拿出一個雞蛋塞進他的手裏,對他翻了一個白眼,說道:“請你吃雞蛋,自戀狂。”
炎迪亞輕笑出聲,慢慢地剝開蛋殼,剝好後又遞給她,說道:“你不是還沒吃飯嗎?你先吃吧。”
隨即他又拿過她放在旁邊的毛巾,自己揉著瘀青。
趁著藍若晴吃東西的空當,他抬起頭打量著她家裏的環境。
雖然她的家很小,客廳不過幾平方米,但是牆壁上掛著的照片和茶幾上放著的杯子,都令他感受到這個家的溫馨。
就在此時,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藍爸爸在夜宵攤搶走藍媽媽辛苦賺的錢時那麵目猙獰的模樣,臉上便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若晴。”他低低地叫了她一聲,遲疑地說,“我晚上打算留在這裏,萬一你爸爸回來了,我還可以保護你和阿姨。”
他的話讓藍若晴的心變得異常柔軟,她捧著晶瑩潔白的雞蛋,輕輕地咬了一口,隨後看著他問道:“我們重遇之後,我似乎一直都沒能好好和你相處,你為什麽還這麽執著地幫助我呢?”
“這還用說嗎?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藍若晴放下手中的雞蛋,還是無法明白:“我已經說過,你不用為這件事來報答我,可你還是每天都會來幫我媽媽,就連被我爸爸揍了之後,你依然願意保護我們。就算我真的救過你,你也不用為我付出這麽多,我真的不希望有人再因為我而受傷……”
炎迪亞開口打斷了她的話:“可是怎麽辦呢?我已經打算把自己的一切交到你手裏了啊。”
藍若晴愕然地瞪大雙眼看著他。
炎迪亞見她嘴唇微張,一臉傻傻的模樣,於是笑著問道:“其實你還記得幾個月前的那場大火嗎?”
藍若晴點了點頭。
炎迪亞卻搖了搖頭,繼續往下說:“你也許記得,但是你一定沒有我記得那樣深刻。就算過了這麽久,我還記得那天的大火有多麽凶猛多麽灼熱。那時,所有人都顧著逃命,在我放棄掙紮前,你像天使一樣來到我的麵前,帶我逃離了火場。之後,因吸入過多濃煙而昏迷的我,在醫院躺了差不多一個月,當我回到學校時,才知道你一直被大家誤會,他們以為是你帶來的噩運才引發了火災。我對此一直覺得很愧疚,並在那個時候發誓,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他的聲音很輕柔,語氣卻十分誠摯。他的眼睛裏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令人無法懷疑他說的話。
藍若晴覺得自己的心宛如泡在溫泉中一般異常溫暖。
她曾經那麽多次拒絕他的好意,甚至懷疑他的用心,對他那麽不友好,可是他絲毫不在意,滿心隻想著要對她好。
此時,她覺得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幸運過。她的身邊有像淩星海那樣的好朋友,還有像炎迪亞這樣的人守護著她。
這一刻,她覺得隻要有他們陪在身邊,所有的艱難困苦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翌日,天氣晴朗,太陽掛在空中,淡金色的陽光籠罩著大地。
天空澄淨透明得如同藍色的寶石,偶爾有帶著冬日涼意的風吹過,讓純白色的雲朵稍微改變了形狀。
聖輝學院鍾樓上的巨大時鍾跳到十點整的時候,校園上空緊接著響起了下課鈴聲。
A班的教室內,老師將最後一道數學題的答案寫在黑板上後,便轉過身一邊收拾講台上的東西,一邊對同學們說:“大家下課之後記得將昨天布置的作業交給科代表……”
話音未落,講台底下便響起各種叫聲。
數學老師這才想起班裏的數學科代表是藍若晴。
關於藍若晴的傳言,不僅在學生群體中,就連在老師之間也流傳著,因此她皺起眉頭嚴肅地說:“我知道大家因為最近的傳言心裏多少會有些想法,但是大家既然在同一個班級,就應該友好相處。所以以往是怎麽做的,現在還是怎麽做,除非你們想自己來老師的辦公室把作業交給我,並且陪我喝茶聊天。”
老師的話讓同學們止住了抱怨。
開玩笑,在這個時候逆老師的意,去了辦公室之後,一定會被老師嚴厲批評的。
見大家不再表示不滿,數學老師將視線落在教室最後麵的女生身上,大聲說道:“藍若晴,把作業收好之後,放在我的辦公桌上就行了。”說完,她便接著宣布,“好了,這節課到此為止,大家下課吧。”
同學們在班長的一聲“起立”後,紛紛站起身目送老師離開。
雖然大家都不敢對老師提出的要求說“不”,但是也不願意讓藍若晴好過。於是待數學老師離開後,大家便立刻坐在座位上做自己的事情,沒人願意主動把作業本送到藍若晴的麵前。
藍若晴等了一會兒,才不得已起身離開座位,對一個又一個的同學重複著說道:“請把作業交上來。”
可是無論她怎麽說,大家都把她當成透明人,沒有人願意搭理她。
無奈之下,她隻好來到淩星海的身邊,臉上滿是苦惱的神色。
淩星海笑了笑,佯裝無意地大聲安慰她:“不用擔心,不肯交作業是他們自己的事,到時候被老師請去喝茶聊天的隻會是他們,而不是你。”
他的話讓剛才還態度囂張的同學都露出了猶豫的表情,繼而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似乎在討論如何扭轉局勢。
此時,坐在淩星海身邊的梁月蓉拿出作業本,主動遞給藍若晴,並和同學們說:“星海都這麽好心地提醒我們了,大家就把作業交了吧,不然吃虧的可是我們哦。”
在她的勸說下,同學們開始從各自的書包裏拿出他們的作業本,打算一齊交給藍若晴。
藍若晴見狀,向梁月蓉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就在她伸出手想要接住梁月蓉遞給她的作業本時,梁月蓉卻突然鬆開手。
作業本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垂直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哎呀,你怎麽那麽不小心?”梁月蓉用右手撐住自己的臉頰,睨視著詫異地看向她的藍若晴,並勾起一邊嘴角冷笑道,“既然是你弄掉了我的作業本,那就請你幫我把作業本撿起來吧。”
藍若晴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梁月蓉是在故意刁難她。
她卻不以為然,彎下腰打算幫她把作業本撿起來。
淩星海卻在此時拉住她的手,衝她搖了搖頭。
藍若晴朝他回以一個微笑,語氣輕鬆地說:“沒關係,隻要大家願意交作業就行了。”
淩星海拗不過她,隻好放開了手,不再攔她。
她蹲下來,正準備把地上的作業本撿起來,手卻在這時候被旁邊的一隻腳狠狠地踩到了。
手指傳來的鑽心疼痛讓她忍不住痛呼了一聲,本能地把手從那隻腳下抽了出來。
她用另一隻手握住受傷的手,手指骨仿若斷裂了一般劇痛,令她的眉心痛苦地皺成了一個“川”字。
淩星海趕緊握住她的手,查看她的傷勢。
仔細地檢查後,確定她的手指隻有些輕微的擦傷,並不是特別嚴重。他替她輕揉著手指緩解她手上的疼痛,同時用帶著怒氣的目光看向一臉得意的梁月蓉,沉聲說道:“你這樣太過分了吧!”
“對不起了。”梁月蓉毫無誠意地道著歉,然後無辜地聳了聳肩膀,一語雙關地說,“不過,誰讓她突然蹲在我的麵前攔住我的路,還傻乎乎地把自己的手放在我的腳下?其實我也不想的,可是因為她反應太慢了,才會被我踩中吧。”
聽了她的話,大家都笑起來,在心裏暗暗佩服她的“機智”。
“梁月蓉,你不要欺人太甚……”
淩星海憤怒地想要和她理論,卻被藍若晴攔住了:“算了,反正我沒什麽大礙。再說,我也收到她的作業本了。”說著,她假裝高興地揚了揚手上的作業本。
看著她的笑容,淩星海心裏的火氣漸漸消散,最後隻好歎了口氣,忍住了內心的衝動。
可是藍若晴的忍耐沒有得到好的回報,在梁月蓉的帶領下,大家把作業本扔得滿地都是,而藍若晴為了撿起地上的作業本,被迫在教室裏狼狽地奔走。當她穿梭於人群中時,總會被不知道從哪裏伸出來的手推得直打趔趄,有好幾次差點兒被推倒在地上。
淩星海心裏的怒火再一次被眼前的場景所點燃,他將憤怒的視線投射在梁月蓉的身上。
就在大家興致高漲的時候,他用力推開身前的桌子,猛地站起身。
同學們因為這巨大的聲響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紛紛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隨後便見到淩星海一把抓住梁月蓉的手臂,迫使她站起來,並憤怒地質問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你自導自演的吧!”
梁月蓉痛苦地皺著眉頭問道:“你在說什麽啊?”
“你不用在我麵前裝傻!你明明就知道我在說什麽。”淩星海拉著梁月蓉,把她帶到同學們的麵前,“我希望你今天能夠向大家說出真相,告訴大家之前發生的圖書館事件、停水事件、課桌事件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梁月蓉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在他的注視下,眼神也開始躲躲閃閃的。
不隻是她,其他人也不明白淩星海到底在說什麽。
據他們所知,之前發生的那些奇怪事情是“噩夢小姐”帶來的噩運引發的,可是現在淩星海要求梁月蓉說出真相。這個真相到底是什麽?難道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與“噩夢小姐”毫無關係嗎?
麵對大家質疑的目光,梁月蓉臉上的神色越發慌亂起來。
她的心髒快速地跳動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為什麽不說話?是心虛了嗎?”淩星海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令她痛得閉上了眼睛。
正因為這樣,一個計策忽然從她的腦海中閃過。
她立即抓住機會痛苦地叫道:“星海,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知道你想幫藍若晴,但是你所說的那些事情分明就是‘噩夢小姐’引發的事件。你問我罪魁禍首是誰,我根本就說不出你心裏想要的答案!拜托你放開我吧,我的手好疼啊……”
她哀求著,並用力地掙紮起來。
淩星海見到她眼裏的淚花,心軟地鬆開了手。
梁月蓉卻在此時假裝自己是被他甩開的,順勢摔倒在地上。
她用手撐著自己的身體,柔弱無助地抬起頭看著他。剛才一直凝聚在眼裏的淚水在這個時候奪眶而出,順著她的臉頰“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淩星海驚訝地看著她,心裏那半點兒憐惜之情在此時已經煙消雲散。他冷笑著說道:“你的演技果然很好,正是由於你這過人的演技,才會讓若晴一直蒙受不白之冤。”
她依舊哭著,並可憐兮兮地搖著頭說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管她如何落淚,淩星海仍舊冷漠地看著她,這令她露出了更加悲傷的表情。
有幾個一直喜歡梁月蓉的男生憋不住了,從人群中走出來,圍住淩星海,不停地數落他。
“淩星海,你還要不要臉?”
“像你這樣欺負一個女生,你覺得很得意是不是?”
淩星海瞥了他們一眼,冷冷地反問道:“你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看清楚她的真麵目?”
他的話徹底激怒了那幾個男生。
其中一個脾氣比較火爆的男生立即氣憤地揪住他的校服衣襟,朝他的下巴揮出一記重拳。
“砰!”
拳頭與下巴碰撞時發出一記沉悶的聲響。
這個聲音令女生們驚叫起來,並抱著頭跑到了教室外麵。
男生們卻興奮地紅了雙眼,高聲呐喊著,為那幾個圍著淩星海的男生助威。
那幾個男生在助威聲中越發衝動起來,將更多的拳頭落在了淩星海的身上。
淩星海雖然努力防守,可是雙拳難敵四手,最終還是被他們按倒在地上,狼狽地接受那些不斷落在身上的拳頭。
梁月蓉沒有想到事態會擴大到這種地步,她有些擔憂地看著淩星海,但是想起他剛才為了藍若晴而凶狠地質問她的情形,最後掃去心中的憂慮看向混戰中的男生,眼裏閃爍著陰狠的寒光。
雖然看到淩星海被打,她會覺得心疼,不過也是時候讓他受點兒教訓了,叫他以後不敢再像剛才那樣對待她。
“住手——不許再打了!”
教室裏爆發出一個女生憤怒的吼聲。
然而這個聲音根本不起作用,場麵似乎失去了控製。
藍若晴不顧自己可能會被打到的危險,衝到混戰的男生中間,推開其中一個男生,然後攔在渾身是傷的淩星海麵前,再一次吼道:“我說‘住手’,你們是耳聾了沒聽見嗎?”
那幾個男生這才停下來,在看清她是“噩夢小姐”之後,紛紛害怕地退開了。
此刻,藍若晴是真的生氣了。
她緊緊地握著拳頭,眼睛明亮得如同有兩簇火焰在裏麵熊熊燃燒著。似乎隻要被她狠狠地瞪一眼,她眼裏的火焰便會迸射而出,將他們全部燒成灰燼一般。
男生們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們感到十分恐懼,因為站在他們麵前的是會帶來噩運的“噩夢小姐”。
沒有人能夠猜到她會怎麽對付他們,因為她是殺人犯的女兒,他們根本想象不出她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見那些男生退縮之後,藍若晴便沒有再搭理他們,隻是彎下腰,緊張地扶起倒在地上的淩星海,並擔心地詢問他的情況。看到他原本俊秀的臉被弄傷了,她的心好像被撕裂了一樣疼起來。
見她露出擔憂的表情,淩星海握住她放在他手臂上不斷顫抖的手,笑著安慰她:“若晴,不用擔心,我沒事。”
他微笑的時候扯到了唇邊的傷口,濃黑的劍眉因為疼痛而顫動了一下。他的嘴角還掛著一道血絲,可是他仍舊笑著,不管這抹笑容會不會牽動傷口令鮮血再一次流出來。
她的眼眶因此變得有些酸澀,不忍再直視他那雙溫柔的眼睛。
片刻之後,她重新抬起頭,瞪視著站在她麵前的那幾個男生。
他們立即往兩邊退去,讓出一條通道。
藍若晴扶著淩星海從通道中走過,朝醫務室走去。
大家都沉默地目送他們離開,沒有人發現梁月蓉早已從地上爬起來了。她擦幹眼淚,麵無表情地看著漸漸遠去的背影,用隻有她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道:“藍若晴,接下來還有更多的好戲會輪番上演呢,你好好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