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原來你不曾在意過
什麽時候開始下雨，車水馬龍呼嘯而過。
踩在腳下的白球鞋，套在脖子間的同心鏈。
你忘了帶走的，還有轟隆隆過去的窮途末路。
我還在過馬路，你人消失在了哪裏？
01
再次見到程躍然的時候，他就再也不肯看我了，完完全全地比陌生人更加陌生人。
很久很久以後，我再次回想這一段過往的時候，我想，要是我和程躍然可以到此結束那該有多好。
這樣的程躍然讓我苦惱不堪、難受不已。如果說喜歡，那為什麽對我總是忽冷忽熱；如果說不喜歡，為什麽又總是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
轉眼進入春天，整個校園裏到處彌漫著運動的氣息，春季運動會即將到來，很多人都在準備為班級爭光。據說這次如果表現得好的話，還可以有幸參加市運動會，然後可以給高考加分，這自然也吸引了一大批的優等生參與進來。
讓我無奈的是，孟佳琪幫我報了女子1500m長跑項目，用她的話說，我雖然平時不言不語的，但是耐力很好，隻要我能堅持，一定就能拿到積分，這樣的解釋，讓我哭笑不得。
運動會的女子1500m長跑被放在了最後一天的倒數第二項，最後一項是男子3000m長跑。我穿著有些薄的運動衣站在白色起跑線上，整個人都緊張兮兮的，胳膊都在顫抖。
“小晴，你不能這麽緊張，小心一會兒肌肉抽筋。”孟佳琪比我更加緊張，說話的時候都帶著顫抖。
“小晴，我聽說陸雲楊的事情了。”站在我身邊的徐子心突然插話，“真是的，大家都是朋友，都沒有聽你們告訴我呢。”
既然她這麽說了，我也不好繼續無視她：“因為我們怕你忙，加上總是遇不到你，所以就沒有說。”
徐子心笑得很美麗：“那我們要不要什麽時候去看看他呢？”
“隨便你。”我冷冷地回答她，“我最近沒有時間，你可以讓你男朋友陪你去。”
“啊，我男朋友啊。”徐子心臉上浮上兩抹紅暈，“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時間。”
這個女人還真是虛偽，以前沒少陪著王辰天去醫院，現在竟然還麵不紅心不跳的說不知道陸雲楊的事情，這樣虛偽的話也就她能說出來了。
“你男朋友是誰啊。”孟佳琪忍不住問了。
我淡淡地看著她的臉，事實上我也很好奇，從徐子心嘴裏會吐出誰的名字來。
“哎喲，我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啦，還沒有確定是男朋友呢。”
“那個郭強呢？”我眉頭皺起來，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徐子心無辜地衝我眨眼睛：“啊！你誤會了。我和郭強沒有關係啊！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啦！我和王辰天分手後就一直是一個人啊！”
我和孟佳琪同時愣住了，我想過她一千種一萬種回答，但我就是沒有想過她能這樣若無其事地說自己沒有男朋友。
“哦，那你喜歡的人是誰啊？”孟佳琪一向比較直接，她喜歡一個人和討厭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完完全全地都擺在臉上了。
徐子心賣起了關子：“這個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快要開始了，你先回去吧，等我好消息。”
“嗯。”
孟佳琪離開之後，我一轉頭看到徐子心正在活動關節，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讓人覺得害怕的氣息，這個女人除了虛偽之外應該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優點”吧。
發令槍響起，一群看起來柔弱的女孩子衝了出去，長跑是不必分跑道的，最開始的時候我還衝在前麵，徐子心緊跟在我身後，當第一圈即將結束，在轉彎的時候，我感覺似乎是被什麽絆了一下，整個人都往前撲去，身體不受控製地重重摔倒在地。
膝蓋和胳膊傳來火辣的疼痛，我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手掌上也已經滿是被沙子擦傷的痕跡，疼得我根本使不上力氣。
“小晴——”
我看到孟佳琪喊著我的名字向我跑來，在她之前已經有人衝到了我的身邊。
程躍然。
為什麽又會是你？
“小晴，你沒事吧？”程躍然擔憂地看著我。
我搖頭說：“沒事。”
“徐子心越來越過分了。”他憤憤地說。
“程躍然，快送小晴去醫務室，她傷得不輕。”孟佳琪氣喘籲籲地趕過來，看到我身上的傷，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我知道。”程躍然抱著我，一路往醫務室跑去，孟佳琪緊隨其後，一路上，他不停看著我，眼裏滿是疼惜。
我真的不相信，這樣的程躍然是不喜歡我的。
02
到了醫務室，醫生在看到我的傷口時，眉頭不由得皺在一起：“你們這些學生啊，為了贏還真是不擇手段。”
“醫生，你知道我這是怎麽弄的？”
“每次運動會都會有你這樣的學生被送來，我都見怪不怪了，小姑娘，忍著點。”說著，他開始用過氧化氫溶液幫我清洗傷口，**流過的地方，一陣陣鑽心的痛楚讓我忍不住悶哼出聲。
“忍住。”程躍然握著我的手臂，表麵鎮定，卻掩飾不了他眼底的慌亂，“醫生，您輕點。”
“已經很輕了。”醫生看了程躍然一眼說。
“對不起，醫生，我隻是太心急了。”程躍然說，“我能自己幫她上藥嗎？”
“可以。”醫生把手裏的藥棉還有過氧化氫溶液遞給程躍然，然後轉身離開。
程躍然半蹲在我麵前，細心地幫我上藥，藥棉碰觸過傷口，頓時一陣鑽心的疼，疼得我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很疼嗎？”他冷然開口，雖然他已經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一絲感情，但是他最後的顫音還是泄露了他其實有在關心我的事實。
我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我的眼淚就這麽不爭氣地流下來了。那天被他丟在大街上我就已經無數次地告訴過我自己，阮晴，你不可以在他麵前哭，不可以不爭氣。
可是他隻是簡單的三個字就叫我所有的防線全線崩潰。
“很疼啊，程躍然你看不到嗎？我疼得都哭出來了。”
我慌亂地抬起手就擦眼淚，可是被擦破的掌心滿是傷痕，傷口沾到眼淚更加的疼，程躍然有些無措地拉回我的手，然後抬起手臂，用黑色運動服的袖子緩緩地擦過我的臉。
“不要哭。”他輕聲說，可是被他擦幹的眼淚又全都不聽話地跑了出來。我真的很沒用，我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他低著頭不再看我的臉，隻是專心地替我處理傷口，我的眼淚落在他的手背上，一滴兩滴三滴，他像是沒有看到一樣。
傷口終於上好藥，接著他用紗布給我包好纏上，做完這一切，他才仰起頭來看我，我已經不再哭了。剛剛難以忍受的眼淚，一旦流出來了也就不那麽難過了。
“真沒出息啊。”他忽然暖暖地笑了一下，那一瞬間，我眼前像是爆了一朵燈花一樣，黑夜裏無數個煙火閃耀，我恍惚地以為，程躍然還是曾經的那個程躍然，用他如太陽一樣溫暖的微笑，陪著我度過那段很糾結的日子。
我低下頭去，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我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相處過了，我好想時間就停留在這一秒，永遠永遠不要繼續往前走。
“我是沒出息啊。”我低低說了一聲，“謝謝你。”
傷口已經處理好，程躍然依舊蹲在地上沒有站起來的意思，我坐在椅子上也沒有站起來離開的意思，時間好像變得無比的慢，然而就是這個時候，醫務室的門被推開了。我聞聲抬起頭，卻看到是王辰天站在門口錯愕地看著我和程躍然。
程躍然像是忽然醒過來一樣，直接從地上站起來，神色又恢複到原先的冷漠，什麽都不說地就從我麵前走掉。
“程……”我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出來。
“程躍然，你就這麽走嗎？”孟佳琪拉住他的胳膊問。
“阮晴已經沒事了，再說王辰天在這兒，你們倆能把她送回去，我在這兒是多餘。”他不動神色地拂開孟佳琪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多餘嗎？
程躍然，為什麽你總是這樣，給了我希望又給我失望？
王辰天在我麵前蹲了下來說：“我背你回去。”
“不用了，我應該能走的。”不知道為什麽程躍然抱著我的時候我完全沒有覺得別扭，可是讓王辰天背我回去，我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能這就是喜歡的人和朋友的區別吧。
王辰天臉上一沉：“我們是朋友。”
一句我們是朋友就堵死了我全部的話語，我隻好趴在他的後背上，任由他將我背回去。趴在王辰天後背上，我忽然有些惆悵。
“小晴，你還在生我的氣？”王辰天猶豫了很久還是問出了口。
我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事情，我還有生氣嗎？我自己都不知道了，我隻能說：“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王辰天好像有些失落的樣子：“哦。”
到了寢室樓下，王辰天終於將我放下來，我一瘸一拐地走上樓梯，一回頭王辰天還站在樓下，靜默無言地看著我。
我衝他笑了笑，然後就再也沒有回過頭，孟佳琪一直扶著我上樓，一路之上一句話也沒有說，等到寢室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問我說：“徐子心這樣對你，是不是因為程躍然呢？”
我被這樣的假設嚇了一跳。
“怎麽可能，他們倆並不熟。”說這話的時候我有些心虛，突然想起我那天似乎看到了程躍然和徐子心一起離開的情景。
“小晴，希望是我多心了。”她安慰似的對我笑笑。
真的是多心了嗎？又或者是，程躍然之所以會這樣對我，徐子心之所以會這樣對我，他們都是為了彼此呢？
這樣的疑惑在腦中無限擴大再擴大，我不敢再多想下去，隻把自己整個人都蒙進被子裏，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不去多想。
03
幾天之後，傷口已經完全愈合，隻要沒有什麽大幅度的動作讓傷口裂開的話，一切都沒有問題。
我決定約程躍然出來談一下，我們倆之間的死結終究還是要想辦法解開不是麽？我不想再這樣猜測下去。
我和程躍然約定的地點就是學校附近的小公園，那天我特意換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我想，如果程躍然告訴我說他得了絕症或者有其他什麽不得已的苦衷，我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對他說我不在乎，我會一直陪著他。
他這個人呀，一直喜歡偶像劇，這次我們也來一次偶像劇橋段好了。
我早早地站在那兒等著程躍然，他來的時候，臉色有些蒼白，不知道是因為見到我的緣故還是身體不舒服。
“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他一張嘴就顯示了我們倆人之間的疏離，就像陌生人一般。
“程躍然，你有話對我說嗎？”我看著他的眼睛問，“我需要你告訴我實話，可以嗎？”
“阮晴，你真是可笑，你叫我出來反而問我有沒有話告訴你，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沒有，我可以走了嗎？”他轉過身背對著我不看我的眼睛。
我上前一步從身後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這麽大膽地靠近一個男生，我不知道結果會怎樣，我隻是希望自己不要後悔，不要錯過這個男生。
我感到他的身子一僵，冷聲問：“阮晴，你這是幹嗎？”
阮晴，不是阮小晴，就算我做到了這個程度，他還是沒有對我鬆口。
“程躍然，你還喜歡我嗎？”我問他。
環在他腰上的手指被一根根掰開，他突然轉身看著我，我對上他的眼睛，期待一個我等待已久的答案。
在看到他冷冽的眼神的時候，我知道我輸了。我仍舊倔強地看著他，我想知道，這一次在我和他之間，到底我輸得會有多慘烈。
回答我的，是他突然向我撲過來的身影，我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手緊緊地卡住我的脖子，卡得那麽緊那麽緊，我看著他的臉，我看到他眼睛裏有深深的不舍和掙紮，他喃喃：“為什麽會是你呢？為什麽會是你！“
為什麽會是我？
我腦中一片混亂，是啊，為什麽會是我呢。
“程躍然，你放開我。”我用力地想要掙開他的桎梏，隻是他的力氣比我要大得多，我看著他的臉，忽然覺得好可怕。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程躍然顯然有些瘋狂了，他臉上浮現出很詭異的笑容，我被他卡得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來。我從未想過有一天，程躍然會想要殺了我！他到底為什麽這樣恨我呢，我曾經對他做了什麽讓他這麽恨我！
“啊！”忽然一聲尖叫聲傳來，跟著就是一個人影朝我這邊跑來。那聲尖叫似乎也喊醒了陷入瘋狂之中的程躍然，他像是手摸到熱鐵一樣飛快地甩開我，然後滿臉驚恐地連連後退，最終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用力地轉頭看過去，竟然是孟佳琪！
我傻傻地站在那裏，任由孟佳琪將我抱進懷裏安慰，卻全無感覺。
原來程躍然，你對我的喜歡，是那種想要殺死我的喜歡呢。
04
“小晴，你沒事吧。”
我發現，孟佳琪每次的開場白都是這一句，我不禁笑出聲來。
“這種時候你還笑，你真的沒事嗎？你脖子上都有指痕了，程躍然這是想要殺死你嗎？”她撫摸著我的脖子，心疼地說，“以後不要和他來往了，長得帥又怎麽樣，還不過是個瘋子。”
說到瘋子，我突然想到了陸雲楊，我再也沒有去看過他，不知道他是不是還那樣的天真快樂。
“小晴，你該不會是傻了吧。”
“我沒事。”我對她笑笑，在孟佳琪看不到的位置，我看到徐子心站在那兒，像毒蛇一樣盯著我，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伸出她猩紅的芯子，咬我一口似的，“我們走吧。”
等我再看的時候，徐子心已經不見了，她站過的那個位置，空無一人，我都懷疑，是不是因為程躍然的瘋狂而讓我產生了錯覺。
“小晴。”
“王辰天？”我看著臉色極差的王辰天，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我知道，他肯定是有話對我單獨說的，“佳琪，我有話和王辰天說，你先回去好麽？”
“我不回，要不是我怕你出事跟你出來，說不定你現在已經進醫院了，誰知道王辰天會不會像程躍然那樣突然發瘋啊。”孟佳琪看了王辰天一眼，像老母雞護著小雞似的護在我身前，警惕地說。
“我沒事啦，放心，王辰天是我的老朋友了，不會對我怎樣的。”我安慰她說。
“真的？”她似乎還有些不信，不過整個人都鬆懈了一些。
“真的。”
“那好吧。”她半信半疑地準備離開，在走到王辰天身邊的時候，她警告說，“你不準欺負阮晴喲，不然我饒不了你。”
“知道了，大小姐。”
聽到王辰天的保證，孟佳琪這才放心離開。有她這樣的朋友，真的不錯。
“有這樣的朋友，真好。”王辰天看著孟佳琪離開的方向說。
“是啊。”我看著他的臉問：“你臉色為什麽這麽糟糕？”
我這樣一問他臉色更加慘白了：“沒什麽，沒有睡好而已。”
“隻是這樣？”我有些不相信他的說法，“你不要瞞著我啊，我們是朋友。”
王辰天的眼神忽然縮了一下，我腦中轟然一下覺得他的眼神很熟悉，很像曾經見到過。當我想起來這個眼神是曾經陸雲楊也有過的眼神的時候，我已經嚇得抓住了王辰天的手臂：“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隻是……又見到他了而已。”王辰天盡量說得漫不經心，可是聲音裏的顫抖還是出賣了他其實也很害怕的事實。隻是他從來都愛逞強不會示弱，所有才能撐這麽久？
我記得那天我問他是不是隻是為了安慰我才說世界上是沒有鬼怪的，他回答是。那麽也就是說，他從陸雲楊快發瘋的時候就已經陷入這樣的危機之中了。
他竟然一個人默默地支撐了這麽久！
“你不要擔心。”他竟然還朝我笑了一下，“真的，阮晴，你好好的就好。不管我發生什麽，你都不許難過好不好？”
我聽得心頭一酸，當初我以為他是自己不好過也不希望我好過，我以為在吳晨死後他最厭惡的人是我，可是現在看來又好像不是這樣的。
“你不要說不吉利的話。”我趕緊阻止他往下說，“王辰天，你聽著，我們都要好好的，我不要你受到傷害！”
他眼睛忽然一亮，眼中多了某種期待：“你在關心我？”
“對啊。”我有些驚訝，“我們是朋友，我關心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他忽然說：“要是我想要的關心，不是朋友之間的這種關心呢？”
我心裏一顫，想起那個吻來，那時候我以為他在捉弄我，可是現在他的表情、他的語氣讓我有一種錯覺，那就是那天他說的話並沒有跟我開玩笑。
如果事實是這樣的話，我真的寧願他是跟我開玩笑的。
“阮晴，我從來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呢。”他自嘲地笑了笑，“嗯，就這樣，我走了，記住，無論將來我發生什麽事情，你都要好好地活著，你肩負著我們三個人的幸福。”
這樣不吉利的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我心裏忽然湧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直覺告訴我，王辰天一定遇到了更棘手的事情。而且，他似乎會出事，上次陸雲楊這樣後不久，也出事了。
“王辰天！”我叫住他。
“我沒事的，阮晴，再見。”
再見，再也不見嗎？
05
王辰天的電話是半夜的時候打過來的，電話響了好久孟佳琪迷迷糊糊地接了起來，她把電話交給我說：“小晴，找你的。”
我迷迷糊糊地接過電話說：“喂，你好。”
“是我。”隻是簡單的兩個字，我眉頭皺起來，卻聽電話那頭接著說，“你不要說話。阮晴你聽我說，我現在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記住好不好？這是我此生唯一的心願了。”
聽了他的話，我頓時就清醒了，甚至感覺瞬間就落入冰冷的深淵之中去了：“王辰天？你在哪裏，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啊！”
“小晴。”他輕聲喊我，“我又見到他了，他果然還是不肯放過我呢。多可笑，我原本以為隻要我足夠堅強就可以戰勝他，可是我錯了，錯得這麽離譜。”
“吳晨？”我顫抖著聲音問他，“可是……”
“你不要說話。”王辰天打斷我的話，他的聲音忽然變得顫抖起來，“你聽我說完，不然我就沒有機會說了。”
“好，你說。”我握著聽筒的手都在發抖，孟佳琪“啪”的打開了房間裏的燈，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我幾乎睜不開眼睛。
“我喜歡你。”他帶著笑意說得無比認真，“我喜歡你，喜歡很多年很多年了。”
我瞬間僵住，他喜歡我，原來真的不是騙我的。可是這麽多年來，為什麽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喜歡呢？
“隻是我喜歡你這件事情，永遠都不能對你說而已。就是因為吳晨也喜歡你，我們是好兄弟好哥們兒，我怎麽能搶走他喜歡的人呢。”他自嘲地笑了笑，“還記得吳晨對你表白的那天嗎？我其實一直在一邊看著，我多麽羨慕他可以向你表白，我連這個機會都沒有，就算最後你拒絕了他，可是我還是瘋狂地嫉妒著吳晨。”
“從小他就什麽都比我好一點點，就是因為這一點點，所以他一直是我們四個人中的老大，當初你拒絕了他，可是我知道你是喜歡他的。你喜歡吳晨，你看不到躲在暗影裏的我，我喜歡你啊，可是你看不到。”王辰天的聲音很奇怪，聽得人心裏發慌，“所以我做了這輩子讓我最後悔的事情，很後悔啊小晴，就是因為這個嫉妒害死了吳晨啊。你以為我見不得你幸福嗎？你錯了，小晴，我這是見不得你和別的男生在一起，因為其實在我心中，你可以不喜歡我，但隻有吳晨可以站在你身邊。”
“我後悔了，小晴，要是真的有力量可以叫時間鬥轉，可以叫往事重來，我一定不會那樣做的。”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電話裏傳來呼呼風聲，腳步聲顯得異常空曠。
“王辰天！”我心中很害怕，我渾身都在顫抖，“你在哪裏，你在哪裏，我去找你好不好？你說話啊，喂，王辰天——”
“嘟嘟嘟……”
電話裏隻剩下冰冷的忙音回應我。
我趕緊按了回撥鍵，可是隻有機械的女聲提示我說“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怎麽了，王辰天怎麽了？”孟佳琪在一邊見我臉色很難看，急忙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剛剛打電話來說了一堆奇怪的話，我感覺很不對勁，佳琪你陪我去找他好不好，我感覺他很不對。”我看著孟佳琪，近乎是哀求了。
“小晴，你不要著急，王辰天沒事的，你想啊，他平時就喜歡開玩笑，這次說不定又是玩笑呢，你別著急，我們先睡覺好不好，天亮之後我帶你去找他。”孟佳琪說著已經抓了件外套給我穿上。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還穿著單薄的睡衣站在電話前，手裏還握著電話瑟瑟發抖。
玩笑麽？我認識的王辰天是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
“佳琪，我要去找他，他一定是出事了。”我穿著拖鞋瘋了一般衝出去，心裏不停念叨著，“王辰天，你一定不能出事啊，一定不能。”
走到寢室樓下的時候，我才發現我自己根本出不去，我像隻無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撞，拍打著值班室的門。
“你是哪個班的，想要幹嗎？”值班室阿姨探出一個頭睡意蒙矓地問我，語氣裏明顯帶著不悅。
我也顧不得那麽多，對她說：“阿姨，拜托你讓我出去好不好，我朋友出事了，我需要去看他，拜托你了。”
“哼！”阿姨冷哼一聲，“你們這些小丫頭，每次都用這樣的借口，不行，學校的規矩就是規矩，這個時間誰都不準出寢室。”
“阿姨，我求你了。”我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看著她，希望她能通融一把，王辰天是真的出事了啊，真的啊，“阿姨，求你讓我出去好不好，我的朋友真的出事了啊，阿姨。”
“小晴，你這是幹嗎？”孟佳琪跟了出來，看到我跪在地上，慌忙把我扶起來，“地上好涼的，你先起來好不好？”
“佳琪，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啊，王辰天出事了，他肯定出事了。”我抓著孟佳琪的胳膊，就像是溺水之後抓到浮木一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阿姨，你……”
“什麽話都不用說了，我不會讓你們出去的，萬一出了岔子，誰敢幫你們擔保？快回去睡覺吧。”
阿姨毫不留情地關上了值班室的門，留下我和孟佳琪兩個人呆呆地站在那兒不知道怎樣才好。
“我們從二樓跳下去好不好，佳琪，我去跳下去吧，我要救王辰天啊，我要救他。”
“小晴，你傻了啊，先不說你跳下去會受傷，你現在都不知道王辰天在哪兒，你怎麽救？我們先回去睡覺好不好？”
“到底該怎麽辦？”我倉皇地看著孟佳琪，內心焦躁不安，“我明明知道王辰天有危險，可是我卻什麽都做不了。佳琪，我好難過啊，你知道嗎？我難過的像要死掉一樣。”
“不要胡說。不要隨便說死這個字眼。”孟佳琪靠著我坐著，拉過被子將我們卷在裏麵。
她就這樣默默地坐在我身邊，陪著等天亮。
外麵劈裏啪啦開始下雨，狂風拍在窗戶上咯吱咯吱地響。
我蜷縮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唯有等待。
可是這個夜晚如此難捱，漫長到我以為一輩子都過完了。
等到天的盡頭終於出現魚肚白的時候，我飛快地從**坐起來。我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然後就站在宿舍大門口等著阿姨開門。
那個阿姨好像故意和我作對一樣，以前都會提前一些開門，今天就故意等到規定的六點鍾才開宿舍門。
宿舍門開的一刹那我和孟佳琪就衝了出去，身後似乎還有舍管阿姨的竊竊私語，我已經顧不得她說了些什麽，我隻知道我必須找到王辰天。
06
王辰天死了。
當我和孟佳琪走到學校一座偏僻的大樓前，看到很多人都圍在那邊觀望。
我們隻是好奇地想看看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而當我看到地上那攤血上麵那具屍體的臉的時候，我的世界轟然倒塌，我幾乎站立不穩地就要摔倒，若不是孟佳琪一直扶著我，怕是此時我已經站不住了。
王辰天倒在血泊裏，周圍有警察在忙著取證和清理現場，我呆呆地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昨天晚上他打給我的電話，是他的遺言，為什麽我沒有堅持要出寢室，為什麽我明明知道他有危險卻幹坐在那裏什麽都沒有做。
又一次的，我什麽都沒有做啊。
王辰天，你為什麽要選擇死亡呢？明明不是非死不可的，明明也不隻是你一個人的錯，明明你說你喜歡我，可是你還沒有正正經經地表白給我聽，怎麽可以就這樣一死了之呢？
你這樣算什麽，你和陸雲楊都逃了，留下我一個女孩子獨自麵對，這樣究竟算什麽？我才不要相信，我不要相信死的那個人是你啊王辰天。
你看，你們多麽的狠心，當年說好永遠在一起的四個人，竟然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小的時候，我們總是喜歡玩過家家的遊戲，你喜歡和我湊一對，我當媽媽你當爸爸。
後來，我們跳房子，你總是各種放水，讓我贏。
再後來，我們分道揚鑣，即使再見，你還是希望我能幸福。
王辰天，這就是你所說的，三個人的幸福麽？
你讓我如何能背負著這樣的幸福繼續活下去？怎麽活？
你們都選擇了逃避，為什麽還要強求我一個人麵對著，你和陸雲楊是不是太殘忍了呢？還有吳晨，你們都是同樣的殘忍，死了的人繼續逍遙，活著的人，注定悲涼。
“小晴，你不要太傷心了，不關你的事的。”孟佳琪在身邊安慰我說。
怎麽會不關我的事情呢？王辰天是我的朋友啊，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我明明知道他會出事還什麽都做不了，怎麽會不關我的事情？
我曾經以為我和陸雲楊還有王辰天已經是陌路了，就算相見也再也回不到三年前的時光。可當看到陸雲楊瘋掉、王辰天死去的時候我才發現，他們對我來說依舊是那麽的重要，重要到我自己都想要和他們一起去承受痛苦。
“是不是心很痛啊？”一個帶著瘋狂笑意的聲音傳進我渾渾噩噩的意識中來，我轉頭看過去，是徐子心。
我猛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告訴我！王辰天為什麽會死？徐子心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出現在我們身邊？為什麽從你出現了之後一切就不一樣了？陸雲楊瘋了，那麽堅強的王辰天死了啊，你是災星，他們都是你害死的！”
“所以就隻剩下你了啊。”徐子心湊近我的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這是報應！”
“你什麽意思？”聽到她這麽說，我立刻警惕起來，整個人都繃緊，不敢鬆懈。
“沒什麽意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呀，阮晴，下一個可就是你咯，你好好等著吧。
“你……”
“哈哈！”
她大笑著把我推進人群，還好孟佳琪在一旁扶著我，不然我肯定會癱倒在地，她的笑聲那麽的可怖，就像是午夜裏索命的女鬼一般。
我是下一個麽？
如果說陸雲楊是第一個，王辰天是第二個，那麽我就注定是那剩下的第三個了。
果然像徐子心說的那樣，報應啊，那段不堪的過往再次被提了出來，我抱著孟佳琪想尋求一絲依靠。
“小晴，小晴你不要嚇我啊。”孟佳琪被我的樣子嚇到了，不停地搖著我的肩膀。
可是我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我不想聽到任何安慰我的話語，我隻想聽到你還活著的消息。
王辰天，甚至隻要你肯活過來我就跟你在一起！
你這個渾蛋啊，這樣隨隨便便地就奪走了我的初吻，又這樣隨隨便便地在電話裏說喜歡我，我還沒有回答你啊，沒有回答你你怎麽可以去死呢？
你明明是喜歡我的，喜歡我又為什麽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個巨大的悲痛和恐懼裏麵。
陸雲楊用他的方法逃避了，你也用你的方式結束了，那麽我呢？剩下的一個我又要怎麽辦呢？誰來告訴我答案？
我的世界在旋轉，我忽然再也無法保持清醒，瞬間眼前就陷入了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