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消失在記憶裏的星星
我多想逆轉時光，
站在你麵前告訴你——
我喜歡你。
01
其實孟佳琪問錯了，不是我要做什麽。
而是事到如今，我還能做什麽。
孟佳琪像是被我嚇壞了，她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時刻寸步不離地跟著我。我告訴她我不會跟王辰天一樣自殺的，可是她不信，我竟然沒有辦法讓她相信我不會自殺。
這究竟是可悲還是可笑呢？
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程躍然和徐子心，我也沒有去主動找過誰，因為我篤定會有那麽一天，他們會主動來找我的。
因為他們的出現是蓄謀已久，既然蓄謀已久，就一定有想要得到的或者想要毀掉的東西。
期末考試已經越來越近了，考完之後就是寒假了。
我抱著書在圖書館裏自習，孟佳琪就坐在我身旁不到一米的地方。冬天的太陽非常非常暖和，尤其是被透明的玻璃隔去寒意之後，照在身上就分外的讓人想睡覺。
我將手伸進陽光裏，手心手背都很暖和，我說：“孟佳琪，我們去看看陸雲楊吧！”
孟佳琪合上書本，第一時間說：“好。”
“你要是男生，我一定給你當新娘子。”我笑著和她說，“真的。”
孟佳琪笑了笑：“沒事，我不是男生也能養你一輩子的。我們是好朋友，你隻要記得，我們是好朋友，你並非孤單一人就行了。”
我眯著眼睛點點頭，我說“走吧。”
太陽暖和得不似嚴冬，我將手插進口袋裏，我們今天並沒有坐公車，並肩走在青城的主幹道上，一步一步地走，時不時回頭看一看，瀝青的柏油路被太陽曬得發亮，細小的粉塵揚在空氣裏，卻意外地叫人覺得舒服。
“佳琪，你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嗎？”我歪著頭看著走在我身邊的孟佳琪，“隨便說說，比如說顏色啊，花草啊之類的。”
孟佳琪有些意外，沒有料到我會和她聊這個話題：“我啊！我最喜歡綠色，最喜歡的花是向日葵，最喜歡吃酒釀小圓子，喜歡看金庸的武俠，還有好多好多。”
“為什麽是綠色？”我看著她，“你喜歡的東西都好奇怪。”
“因為綠色代表希望啊。”孟佳琪笑了起來，依舊是我最初見到的那個女孩兒，咧嘴一笑就像從天上溜走的小太陽，“向日葵總是向著太陽，無論怎麽轉，都是麵朝陽光的。”
而我，我喜歡的卻不是那麽明媚的東西，我喜歡黑色，可以藏住許多秘密，無論多肮髒都看不出來。我喜歡夜來香，隻在黑夜開放，我和孟佳琪，原本是兩個極端，隻是那一天，那顆小太陽撿到了隻能藏匿於黑夜裏的星星。
“所以小晴，我也喜歡你的名字啊！”孟佳琪眯起眼睛笑得很快樂，“我喜歡晴天，我喜歡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晴天？”我呆呆愣住了，這是我從未聯想過的啊。
“對啊，你的名字，哈哈，發現沒有，把你的名字拆開來，再顛倒過來，就是我們學校的名稱哦。”孟佳琪忽然若有所思地說，“所以說不定，我來這所學校就是為了遇見你呢！”
我腳步緩緩地停下來，阮晴，是啊，晴天。原來我一直盯著一個最陽光的名字，卻有著陰天一樣的心思啊。不過自從認識了孟佳琪，我也變了很多很多。
“你這次去找陸雲楊，會找他說話嗎？”孟佳琪問我，“還是像上次那樣看看就走？”
我笑了笑：“這樣晴朗的天氣，也許適合捉迷藏。”
孟佳琪笑了：“嗯！”
到了精神病院，我和孟佳琪從側門進去了，因為之前也算去過好幾次，裏麵的工作人員也大部分都認識我。很輕易地就找到了陸雲楊，他在的地方，身邊一定會聚集很多的人。我們走過去，陸雲楊正在給他們講故事。
不過是小時候聽得最多的七個小矮人，可是每個人都聽得很認真，陸雲楊講得很舒緩，他白皙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現在這個樣子，完全看不出是個瘋子。
我和孟佳琪對視一眼，在他身邊找了個空位子坐下，直到他講完了故事我們都沒有說一句話。故事聽完了，那些人都散開了，都各自找地方曬太陽發呆，陸雲楊卻沒有走，他依舊坐在原地，仰著頭看著天空。我跟著他的視線看上去，那裏是一片碧藍如洗的天空。
“啊，我好像認識你啊。”
“啊？”我呆了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臉，“你說的是我嗎？”
陸雲楊對著我點點頭，眼神幹淨得像是初生的嬰兒一樣：“嗯，看到你總覺得我應該認識你。”他抬起手指了指天空，“好像這片天空。”
我幾乎快要哭出來了，我心裏忽然之間脹滿無限惆悵，我笑著看著他：“那麽這次你要記住了喲，我叫小晴，就是這片晴空。”
陸雲楊看著我的臉，仔仔細細地看好像真的在用心記住一樣“嗯，小晴。”
孟佳琪跟著說：“那你也要記住我，我叫孟佳琪，下次來看你，你不許不記得哦。”
陸雲楊的瞳孔忽然一縮，有些困惑地看著孟佳琪，他忽然用手抱著自己的頭：“疼疼疼。”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猛然想起來，陸雲楊是喜歡孟佳琪的。是不是因為喜歡她，所以在見到她的瞬間，被牽動了某一根神經，所以才會頭疼的呢？
“喂喂喂，不是這樣吧，陸雲楊，你看到我就頭疼啊。”孟佳琪笑著抓著他的手臂搖兩搖，“這可不行啊。”
陸雲楊眉頭皺了皺，眼裏好像多了幾絲回憶的味道，我看著孟佳琪：“他應該是記得你的，你看他的眼睛，人的眼睛最不會說謊。”
孟佳琪困惑地看著我：“是這樣嗎？沒有看出來啊。”
“笨蛋，好了，看完就走了，現在是他們的休息時間。”我拍拍孟佳琪的肩頭，叫她離開。
走出精神病院，外麵的陽光格外燦爛，就像孟佳琪說的那樣，晴天。我希望，以後每一個有她在的日子，都是晴天。
“小晴，你在笑什麽？”她疑惑地問我。
原來，我笑了。
這樣的感覺，真好。
02
我在某天下午收到了程躍然的短信，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我看著那條短信，宛然一笑，程躍然，我們不是已經結束了嗎？這次，你又想給我一個什麽樣的“驚喜”呢？
按照約定的時間，我站在了圖書館的天台之上，沒有告訴孟佳琪，我一個人赴約而來。我知道，如果孟佳琪知道我來見程躍然，肯定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非要攔著我不可，我不想再讓這個善良的丫頭為我擔心難過。
頂樓的風很大，推開門的一瞬間，我看到整個天空都明媚得不像話。也許在這裏結束一切，也並沒有什麽不好吧。我向前走了一步，頂樓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一身黑色風衣的程躍然，一個是一身洛麗塔洋裝的徐子心，他們都麵對著我，好像早就知道我不會不來的。
我微笑著看了徐子心一眼，甚至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徐子心看到我的笑，忽然就沉下臉來，對著我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再也懶得看我一眼。我隻好對著程躍然聳聳肩，報以抱歉的一笑，程躍然臉上還有幾絲掙紮神色。
我想起來，曾經在見到程躍然的第一眼我覺得這個少年有些眼熟，似乎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那時候我從未將他的樣子和一個人聯係起來，所以漫不經心地忽略了他的模樣。此時他這樣安靜地站在原地，就可以看得出來他的模樣其實和一個人很像。
“你不問我為什麽叫你來這兒嗎？”程躍然站在天台邊，風吹亂了他的頭發，即使發型淩亂，他還是那麽的帥氣。
“不用了。”我靜靜地說，“既然你用了那麽多的時間來認識我，那麽一定有你需要認識我的理由。我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失去了，不是嗎？”我深呼一口氣，“程躍然，告訴我，你在變成吳晨的時候，有沒有那麽一點點的不忍心傷害我？”
我這句話問出口之後，徐子心猛然轉頭看向我，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的神色，我再看程躍然，他同樣錯愕地待在原地：“不，你怎麽可能知道的。”
我向前走了幾步，然後看著他，大風將我好不容易梳順的長發都吹得亂七八糟的，我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將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成微笑的弧度：“你瞧，一樣的微笑，一樣的眼神，三分相似的長相，假如吳晨沒有死，也許會和你長得差不多吧？是我的錯，我錯在不該將他徹底封存，記憶裏不敢觸碰，所以才會在一開始遇見你的時候忽略了這個相似度。”
程躍然緩緩閉上眼睛，我不知道他眼中到底封存著怎樣的掙紮，他輕輕地開了口：“我是吳晨的弟弟，同父同母。”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有這樣的相似。隻是我，陸雲楊還有王辰天都不夠勇敢，所以才永遠不敢去回想吳晨的模樣，否則又怎麽會看不出來，程躍然長的和吳晨有七分相似呢，從始至終，我們都因為內心的魔鬼而忽略了這份相似。
我看向徐子心：“那麽你呢？你在這場戲中，又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我？我不過是程躍然的鄰居而已。”徐子心冷冷地說，“住在美國的時候，我家就在他家隔壁。”
青梅竹馬嗎？也難怪徐子心會這麽幫他。
“你想知道真相麽？那我告訴你，我剛出生不久，爸媽就離婚了，我跟著媽媽去了美國，後來爸爸去世，哥哥就跟著姑姑生活。雖然如此，但是我和哥哥的關係很好，經常會通信、電話聯係，可就在三年前，他失去了消息，姑姑說哥哥失蹤了，可是我不信，後來我求了媽媽很久，才回國。”
“然後我就利用我爸爸的關係，幫躍然找到了他哥哥失蹤的真相。”徐子心冷冷看著我，“才知道，原來當年，吳晨不是失蹤，是他最好的朋友們拋棄了他，將他一個人留在原地，讓他一個人陷入絕境，然後他被人活活害死，我真不知道，當年他那群所謂的朋友，在之後的日子裏會不會寢食難安。”
“所以你們就進了青日高中。”我緩緩地向後退了幾步，當所有真相都擺在眼前，我才發現，我才是整個事件中最愚蠢的那個，“所以你為了幫程躍然完成他的計劃，甘願成為了王辰天的女朋友，甘願去勾搭那個小混混腳踩兩隻船，讓王辰天受傷？徐子心，你對王辰天，真的隻是利用關係麽？他對你那麽好，你真的忍心嗎？”
“那不關你的事。”徐子心有些尷尬地大聲辯駁，“我要怎麽做是我的自由，隻要能達成目的，我通常不會去理會過程是怎樣的，阮晴，難道你在這個時候還想裝小白兔嗎？你不覺得太惡心了嗎？”
“是啊，我知道我惡心，明明做了那麽肮髒的事情，我還要假裝自己很純潔很天真，明明已經不是一個好女孩了，我還不停地假裝自己很優秀，明明喜歡一個人，我卻一直在說服自己，不曾喜歡。如果當初，我能用對吳晨的喜歡戰勝可悲的怯弱，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我真是惡心呢！”我喃喃地說，“如果，真的是吳晨出現了該有多好，他可以報複我，可以讓我萬劫不複，我也不希望那個陷入深淵的人是程躍然，吳晨的弟弟應該有更陽光的生活，而不是活在仇恨的陰影裏走不出來。”
程躍然身子僵了僵：“你喜歡過我哥哥嗎？”
“喜歡啊。”我笑著回答他，“喜歡了整整一個曾經。”
程躍然突然沉默，他看著我，前所未有的哀傷：“原來是這樣麽？那你為什麽還……”
“為什麽還害死了他嗎？我想，是我太膽小吧。”十幾歲的年紀，關於感情還是未知，我們想到更多的是自己。這也是孟佳琪讓我了解到的問題之一。
徐子心看到程躍然不說話，忽然開口說：“喜歡又怎麽樣啊，膽小也不是借口，不管你說什麽，吳晨總歸是被你們害死的沒錯吧？程躍然，你在猶豫什麽？眼前的人是害死你哥哥的凶手啊，你為什麽要在最後關頭猶豫？她已經是最後一個了，陸雲楊瘋了，王辰天死了，隻要阮晴一死，你就可以徹底報仇了，程躍然，你究竟在想什麽？快動手啊！快啊！”
程躍然的沉默讓徐子心感覺到了強烈的不安吧？她害怕程躍然會因為心軟而下不了手，所以才把話說得這麽狠，刺激他親自動手。
我低下頭去，明知道今天是在劫難逃，我還是想要知道所有問題的答案：“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
03
“什麽問題？”程躍然沉聲問我。
我微微側過頭看著他的臉，那張熟悉的臉上有著我所不明白的悲傷：“陸雲楊所看到的吳晨，是不是你？”
“是我，我和哥哥本來就長得有幾分相似，根本不需要多做什麽，隻需要往黑暗裏一站，你們心裏有鬼，自然會把我想成是哥哥的鬼魂，尤其是陸雲楊，他看到我的時候都快嚇死了，差點就屁滾尿流了，還有王辰天，他不是自詡膽大麽？看到我的時候不一樣也被嚇破了膽？”他張狂地笑著，可是我沒有在他的眼底看到一絲笑意。
笑過之後，他看著我說：“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怎麽知道那天晚上嚇你的人是我？”他問。
我從口袋裏掏出兩顆糖果，被白色糖紙包裹的糖果安靜地躺在我的掌心，我看著程躍然苦笑著說：“那天是你送我回寢室的吧，你最大的破綻就是喜歡在身上帶糖果，程躍然，你還記得你欠我的糖果嗎？”
“我……記得，可是我還不起了，也沒有資格還給你了。”他看著我掌心的糖果喃喃地說，“阮小……”
“程躍然，你瘋了嗎？快殺了她啊，你想想吳晨，你的哥哥，他死得那麽淒涼，你怎麽可以輕易放手？”徐子心瘋狂地對著我們大喊大叫。
聽到吳晨的名字，程躍然的眼裏突然多了一絲恨意，他看著我，像那天發瘋的時候一樣，他衝上前掐住我的脖子，一個用力的轉身，我被甩到了頂樓邊緣，扭頭便能看到白茫茫一片的地麵，不知道王辰天掉下去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這一切。
應該沒有吧，他選擇的是在一個午夜墜落。
我轉過身，站在圖書館的天台邊緣，俯身看著下麵被太陽曬得斑白的地麵，不知道王辰天在選擇從頂樓跳下去的時候，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我感覺快要窒息了，此刻的程躍然像是一隻完全失去控製的機器人，腦子裏隻有複仇兩個字而已。
“程……”
“程躍然，你快把她推下去，快！”
眼角兩行清淚無聲滑落，我看著程躍然扭曲的臉，突然有些不忍，這樣的他讓人心疼。其實他一直都在矛盾中生活著，愛上我，遠離我，恨我，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如果我的死能換來他的解脫，其實也無所謂了不是嗎？
“你到底在猶豫什麽！”徐子心有些急了，“再磨磨蹭蹭萬一有人注意到這裏就不好了。”
“是啊，動手吧。”我微笑著看著他，我們倆站的很近，近到我可以清楚地看清他每一個表情，每一次瞳孔收縮。
我已經分不清，我會喜歡程躍然，到底是因為他身上有吳晨的感覺，還是單純隻是因為他是程躍然，我艱難地開口問他：“你見我的第一眼，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親手將我從這裏推下去？”
他緩緩地搖頭：“沒有，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你和吳晨的死有關。接近你……並不是我蓄謀已久的計謀，那並不在我複仇計劃之內。”
我微微愣了愣：“那你是從什麽時候……”
“從你們去看陸雲楊，我不經意聽到你們的對話才知道，原來你也是其中之一。”程躍然笑得有些慘然，“你不明白我的心情，我害怕我對你下不去手，所以才故意疏離你的。”
原來是這樣，也怪不得從那以後，他就開始對我若即若離，也難怪每次在我危難的時候他都能挺身而出，也難怪他每一次見我都是那麽的反複無常，那麽的掙紮。我好想伸出手去摸一下他的臉，去緩解他臉上的傷悲，可是脖子一直被死死卡住，我動不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窒息而亡。
程躍然，這就是你的傷悲嗎？對不起，我竟然一直沒有發現。我對程躍然淒然一笑說：“動手吧，我不怪你。”
“這裏不是敘舊的地方！”徐子心終於忍不住大聲喊叫起來，“你下不去手，我來！反正我已經幫你除掉了一個，也不差這一個。你總是太心軟，什麽時候都不忍心。那我幫你。”
我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你什麽意思……”
“王辰天那個傻瓜喲！你知道嗎？他是那麽地喜歡你，喜歡到當初因為嫉妒，放棄了吳晨拉著你跑，喜歡到在你轉學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會坐很遠的車去偷偷看你，喜歡到他寧可心裏有魔障也要和你讀同一所高中。他之所以會和我在一起，是因為他需要一個接近你的理由，而我的計劃剛好是需要這樣一個理由。如果沒有你，我想，我可能會愛上王辰天，我可能不會殺他。你知道麽，就算是他快要死的前一刻，他想的還是給你打電話，讓你好好的地活。我讓他二選一，他選的是你啊，阮晴，為什麽那麽多人都死了，你還活著呢？”徐子心大聲笑了出來，“程躍然為了你不要我了，王辰天也是，既然如此，那我就要讓你活得淒涼，活得痛不欲生，王辰天死，陸雲楊瘋，你是不是難過得想死呢？”
“為什麽……”我喃喃，腦中亂成了一團。
“其實這一切都是我做的，程躍然雖然策劃了一切，但是他每次都會猶豫、心軟，然後說要放棄，他有太多事都狠不下心，尤其是對你，但是我不同，我恨你呀，我恨不得你死！可為什麽你還活著，躍然，你忘記吳晨了麽，推她下去啊。”徐子心麵孔有些可怖，甜美的氣質完全被扭曲了，“阮晴，我恨你，生生世世地恨你！”
是啊，我怎麽會以為王辰天是自殺，我怎麽就相信了像他那樣的人會自殺呢？一個這麽深愛我的人，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在我錯過了吳晨之後，我錯過了程躍然也失去了王辰天，最該死的那個人，確實是我啊。
“快殺了我吧！”我平靜地對程躍然說。
“小晴。”程躍然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程躍然，我不會怪你的，如果是你親手推我下去的話，我真的不會怪你。”
“你讓開！”徐子心忽然陷入了瘋狂，她一把推開程躍然，直接朝我衝過來。我依舊隻看著程躍然，我看到他在徐子心觸碰到我的一瞬間，傾身將徐子心撲到。
“小晴，你快走！”
“你竟然真的喜歡她！”徐子心尖聲喊道，“躍然，你怎麽能喜歡她呢，她有什麽好，她喜歡的是你的哥哥，她根本不喜歡你啊，對於一個不喜歡你的人，你為什麽要心軟？”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我笑著看著程躍然：“程躍然你說過，你願意等我到下個綠燈，下下個綠燈，你還喜歡我嗎？”
徐子心徹底憤怒了，她趁著程躍然愣住的一瞬間，重新向我撲過來，我和程躍然都沒有料到徐子心會這樣撲過來，頓時有些慌了，就連這時，一個人影忽然闖到我麵前，我瞬間驚呆在原地，隻見穿著一件大紅色外套的孟佳琪突然出現將徐子心重新推開：“喂喂喂，你不要亂動，我已經報了警，警察很快就到了。”
她的出現，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警察來了有什麽用，不過是我們幾個人發生了口角，然後互相推搡而已，最多是帶我們去問個話，然後就放出來了！”徐子心猖狂地笑著，“你們又能拿我怎麽樣呢？”
孟佳琪看了徐子心一眼，嘴角的笑容讓徐子心臉色一暗，她緩緩從懷裏取出一隻錄音筆：“很不幸，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來的時候，剛好一不小心把你說的話全部錄下來了，我想，錄音是可以當作你殺人的證據的。”
“胡說，你是騙我的！”徐子心的表情更加瘋狂，說著就要往孟佳琪身上撲過去。
孟佳琪一閃，整個人護在我身前，讓徐子心沒有辦法傷害到我。
我錯愕地看著孟佳琪：“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因為我知道你來這裏啊。”孟佳琪笑得很得意，“我回去的時候沒見到你在，怕你出事就到處問同學，最後有人說看到你來這邊了，我就馬上過來了，剛聽完英語講座，錄音筆還沒放下呢，就派上用場了。”她對我笑笑，輕描淡寫地說。誰知道她找我的時候是有多麽的著急。
這樣的孟佳琪，總能讓我心安。
徐子心徹底被激怒了，張牙舞爪地再次衝向孟佳琪：“把錄音筆給我！”
“喂！不是吧！”孟佳琪沒有想到徐子心會這麽快再次衝上來搶錄音筆，急忙向邊上讓去不讓她搶到，然而徐子心此時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並沒有發現若是孟佳琪讓開了，她衝過去就是天台的邊緣。
電光石火之間，我們誰都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剛剛的情形是怎麽發生的，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站在欄杆旁邊，身體緊緊貼著欄杆，一隻手牢牢抓住徐子心的手，一點也不敢鬆開。
徐子心瞬間被嚇傻了，她沒有想過自己會失足掉下去，我用盡全力拉著她的手，對她說：“你撐住。”
見到這個情景，程躍然飛快地衝上來抓住她揚在空中的另外一隻手，徐子心就這樣掛在圖書館高樓之上，一張臉早就嚇得慘無人色。
“快把她拉上來啊。”孟佳琪慌了。
我和程躍然兩個人同時用力將她拉回了天台之上，剛剛將她拉上來，徐子心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一副手銬已經落在了她的雙手上。
原來，孟佳琪真的報了警，並且在我們將徐子心拉上來的過程中，已經很簡短地跟警察做了說明。
徐子心被帶走的時候，曾回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的內容太過複雜，隻是匆匆一瞥，我並不知道她最後是恨我還是感激我。
“其實王辰天是愛你的，他那麽驕傲的人，如果不愛，怎麽會為了一個腳踩兩隻船的你衝出去和別人拚命？隻是往往身為局內人，看不清而已。”我對著徐子心的背影說。
她的背影一顫，什麽話也沒有回。
有些話已經不必我再說，她也清楚明白，她深陷局中，被愛恨情仇蒙蔽了雙眼，哪裏能看清楚真正的感情所在。
04
徐子心的事情在學校裏傳得沸沸揚揚，大部分的橋段是說徐子心因愛成恨，鑄成大錯，王辰天成了犧牲品，就連我，也被說得楚楚可憐。
這樣的結果，是我沒有想到的，我曾以為我會被說成一個可惡至極的巫婆，畢竟我平時不太與同學接觸，整日冷冰冰的，他們背後說過我多少難聽的話，估計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了。
我還是離開了這所學校，不是因為那些流言，是因為我不願在走過每個角落的時候，想起那個叫程躍然的男孩，想到他叫我“阮小晴”的時候，嘴角那燦爛的笑，跟不願記起那些悲傷的過往，關於王辰天，關於陸雲楊……
我想我還是喜歡這裏的，因為在這裏，我遇到過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兩顆太陽，他們曾經那麽耀眼、那麽溫暖地從我生命中淌過。
盡管徐子心一力承擔了所有罪責，警方並未對程躍然多加追究，但陸雲楊的瘋、王辰天的死程躍然終究是難逃幹係，而他也不可能置徐子心於不管不顧。總之，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程躍然。很久後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了他的電話，在聽到我說“喂”之後的第一聲，他問我：“阮小晴，你過得還好嗎？”
眼淚瞬時決堤，他總是有這種本事，讓我淚流不止。
“我很好，你呢？”我輕聲回答，不讓他聽出我的哽咽。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寂寞：“小晴再見，我要走了，回美國去。”
“什麽時候的飛機呢？”我忍不住問他。
“三天後。”他靜靜地說著。
“要我去送送你嗎？”不知道為什麽，問這句話的時候，我忽然有些緊張，我也不知道這份緊張來自何處。
電話那頭有短暫的沉默，最終他說：“不用了。”
“那麽……再見……程躍然。”
“阮小晴。”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問，“阮小晴，我想知道，你有喜歡過我嗎？”
“你的下個綠燈，還算數嗎？”我反問他。
到最後我們誰都沒有回答彼此的問題，我們隻是各自掛斷了電話。
我對著已經忙音的電話說：“程躍然，再見。”
我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和他說再見，也許這次，就真的是再也不見了吧？從此以後，我們隻能在大洋的彼岸，默默思念。
程躍然，不知道你會想我多少個三年呢？
程躍然走的那一天，天清氣爽，我站在二樓的陽台，仰望著天空朵朵白雲，試圖找到一朵，能拚湊出程躍然的模樣。
孟佳琪敲開我家家門，她氣急敗壞地衝上陽台看著我說：“阮晴，你到底要怎樣嘛，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什麽最後的機會？”我忽然有些不明白她的話。
“你不要跟我裝傻，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喜歡程躍然的。”孟佳琪拉著我就要往外衝，“快點啊，再不快點就真的趕不上了。”
我掙脫開她的手，搖了搖頭：“不去了，有些時候，見了反而不如不見，我見了程躍然該說些什麽呢，學著偶像劇那樣說，我不能失去你，留下吧！還是對他說一路順風呢？前者，我放不下陸雲楊和王辰天，後者，我做不到，就是因為喜歡，我才更加做不到。”
說完，我歎了一口氣對孟佳琪說：“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有比去見程躍然更重要的地方去嗎？”孟佳琪瞪著眼睛看著我，對我的話十分的不理解。
縱然她是我的好朋友，有時候作為一個局外人，也沒有辦法理解局內人的傷悲。
“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帶著孟佳琪一路走過童年記憶的那些地方，每一道斑駁的牆麵，每一片綠意盎然的草地，都記載著我們四個人當年的快樂。
我一點一點地告訴她，在這個地方我們四個人曾經搭過小帳篷，我們很喜歡在這兒玩過家家，還有那兒，吳晨最喜歡躲在那兒和我們玩躲貓貓了，還有……
童年的路其實並不長，可真當一切都說出來的時候，又發現是那麽的多，怎麽也說不完，我一路絮絮叨叨地說著，她默默地聽著，不曾打斷。
這一段被掩埋了三年的記憶，被我這樣輕易地翻了出來，沒有想象中的痛，隻有淡淡的傷感。
站在當年吳晨離開的那個小山坡，那兒開滿了淡紫色的野花，不知道有沒有一朵的名字叫做吳晨。
“小晴，我們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我點頭，一切都會好的。
天空有一架飛機飛過，留下白色的“足跡”，不知道程躍然此刻是不是也坐在這樣的飛機裏，飛往大洋彼岸的美國。
在那兒，沒有了一個叫阮小晴的女孩，他也許會一定會重新變回那輪閃耀的太陽，可以沒有仇恨簡單安詳地活著。
隻要這樣，就好了。
隻是我不知道，我需要多長的時間去習慣，去習慣沒有他送的糖果的味道，去習慣沒有“阮小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