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結界的盡頭

(1)

遠處不斷傳來宮澤和小白的打鬥聲,轉眼看向他們,依然是誰也不肯放過誰地糾纏扭打在一起。隻不過此時小白被宮澤狠狠地踹趴在地上,看樣子宮澤暫時占了上風。

被打倒在地的小白雙手捂著自己的左腿,表情萬分痛苦,嘴角還掛上了一抹深紅。

“死狐狸,如果你乖乖認輸,我也許還能放你一條生路。”宮澤抱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小白,驕傲地說道。

“我絕不認輸!”小白狂傲地拒絕,並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傾伊,快給我過來!”

他又想耍什麽花招?

我想也沒想,立馬就擋在了傾伊的麵前,並且大聲對小白喊道:“傾伊是不會過去的!”

我側過臉小聲向傾伊問道:“他為什麽要叫你過去?”

“我是鬼麵天狐的分身,如果我與他合體的話,他就會法力大增。反之,我死去的話,他的法力就會被大大削弱。”傾伊說著突然篤定地看向了我,“如果我與他合體的話,你和宮澤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所以,要克製住他的唯一方法就是——殺了我。”

我瞪圓了眼睛,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看著傾伊,一股火氣莫名鑽進了腦子裏:“傾伊,你瘋了嗎?”

“我……”傾伊垂著腦袋,不敢看我。

“難道你覺得我是那種為了自己就可以隨隨便便把朋友犧牲掉的人嗎?不僅是我,還有宮澤,我相信他也和我一樣,寧願大家一起死也不可能用你的生命來換取我們生存的機會的!”

這時,小白朝著不為所動的傾伊咆哮道:“你這個叛徒!”

說完,他也不顧傾伊,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水晶球一樣的透明珠子,快速服下。

隻見小白在服下珠子後身子突然散發出了一陣奇異的銀光,緊接著,他及腰的銀白色頭發瘋長至了腳踝,手指上的指甲也變得尖利無比,就連他原本灰白的瞳孔,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不好,鬼麵天狐吸收了巨蝸的晶元,法術比以前要提高一倍!”傾伊突然大叫起來。

大概是小白聽到了她的大叫,立即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並說道:“傾伊,我待會兒再收拾你!”

話畢,一道銀色的爪光便襲向宮澤!

宮澤抬起手,手中的桃木匕首瞬間開啟遁甲,擋住了這一次的突襲。

但小白出爪速度快得驚人,一來二去,宮澤最終還是閃躲不及,腰部被劃出了三道深深的血痕。

“天晴,快動手殺了我,宮澤現在已經不是小白的對手了!”傾伊跑到我的身邊,拉著我的手臂哀求著我。

傾伊雖然是小白的分身,但她也是我的朋友。而且她還一直在幫我,可以說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再說了,我季天晴像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嗎?

我皺起眉頭,認真且嚴肅地對她鄭重說道:“如果是用一命換一命的方法才能與小白抗衡,我寧願死的人是我,所以不許你再說這種傻話了!我是絕對不會殺了你的!”

“可是……”傾伊抬起頭滿臉憂愁地看著我。

還沒等她說完,我立馬就信誓旦旦地說道:“沒有可是,就這麽決定了,我相信一定還有別的方法對付小白的!”

我的話音剛落,四周瞬間彌漫起了一股濃鬱的塵土味。

避之不及的我和傾伊已經往鼻裏吸了一大口,不由得咳了起來。

滾滾沙塵把我和傾伊包圍起來,我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後把眼睛眯得隻剩下一條小小的縫隙便於觀望。

突然而至的沙塵之中好像裹著一個黑色的身影,他的身體緊貼地麵被摩擦著,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一直把他往我們的方向推,黑影很快便停在了距離我不到一米遠的地方。

這是什麽東西啊?

沙塵稍微散去我便睜大眼睛向黑影眺望,當我仔細將黑影看清的時候,我愣在原地……

因為此刻躺在地上的人竟然是宮澤!

“天啊!”濃塵散去後,傾伊看到地上的他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宮澤帶著滿身的傷痕,弓著身子在地上虛弱地掙紮,衣服已經被地麵磨得破爛不堪,狼狽極了。

看到往日驕傲的少年倒在地上,我的鼻頭突然一陣發酸,眼眶裏又脹又熱。

“嘶……”宮澤捂著自己的胸口一直低聲呻吟著,半眯著雙眼好像神誌已經不太清醒了……

“宮澤……”我強忍著淚水,拔腿就往他的方向跑。

不料我剛跑到宮澤麵前,想要伸出手扶起他,便被一股強有力的能量甩飛到了幾米開外。

我趴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坐起身來。

隻見小白的身影此刻站在了宮澤的麵前,然後像拎小雞一樣提著宮澤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

“你快給我放開他!”我憤怒地衝著小白大吼道。

小白完全忽略我的話,板起一張臉,眼神冷冰冰地看著我:“沒問題,不過天晴,你下去把清心聖蓮的最後一片花瓣給摘了,否則……我就隻好把他給……”

“不要!”

隻見小白把宮澤高高舉起,準備要把他再次扔到地上,見狀我下意識地驚呼出來。

原本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的宮澤這時卻掙紮著慢慢睜開了雙眼。

“宮澤……宮澤!宮澤你感覺怎麽樣了?”我擔憂地看著宮澤。

宮澤緊皺著眉頭,眼神裏失去了色彩,聽到我的聲音後幾乎是費盡全身力氣才弱弱地稍微把頭偏向了我。

看著虛弱的宮澤和冷漠的小白,我的心裏卻隻有難過……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小白暴躁的聲音再度傳入我的耳裏,“現在不是讓你做選擇,而是在告訴你必須要按著我的指示去做!”

“該……死……的……”這時,宮澤突然艱難地吐出了這三個字後腦袋一下子又垂了下去。

我的心也隨著他的狀態起伏,這下子完全跌入了穀底。不過還好,我還能看到宮澤微微顫動著的睫毛,證明他還留有一口氣在,這已經使我覺得萬分慶幸了。

“天狐……求求你放過宮澤吧……”傾伊也聲音哽咽地哀求道。

然而,小白並沒有因為我和傾伊的祈求而對宮澤手下留情,一個勁兒地催促我去摘蓮花。

(2)

“快去把最後一片花瓣給摘了,這樣還能保你和宮澤一命。”小白不耐煩地催促著我。

無奈之下,我隻好往泥潭走去。

然而,就在我轉身的時候,我眼角的餘光無意中掠過躺在地上的宮澤……

等等,宮澤的眼睛好像是睜著的!

我瞪大了雙眼仔細打量了宮澤一番。

我果然沒有看錯!宮澤真的已經清醒過來了!

此刻的他正皺著眉頭看著我,眼神也恢複了神采,嘴巴也有了血色,比起剛才就像一條死魚一樣奄奄一息的他,現在的狀態看起來可真是好太多了呢!

看著恢複意識的宮澤,我心裏鬆了一口氣,接著我看到宮澤抬起右手食指放在了唇上,好像是在示意我不要聲張,我隻好乖乖地把自己滿心的歡喜藏了起來,不動聲色。

宮澤繼續對我做著一些奇怪的手勢,好像……好像是想讓我先按小白的要求去做,轉移小白的注意力,難道他要趁其不備然後再偷襲嗎?

還沒等我琢磨明白,小白也垂下眼瞼看了看宮澤,還好宮澤及時緊閉起了雙眼,裝出一副還未清醒的模樣,小白這才沒有繼續盯著他。

好吧,宮澤一定是在計劃些什麽,為了不破壞他的好事,我隻好照做。

我一步三挪地往泥潭走去,走到泥潭邊上的時候,我還特意轉回頭對小白說道:“小白,看在我們曾經都真心把你當成朋友的分上,我把最後一片花瓣摘了之後,你可不可以放過我和宮澤?”

聽到我這麽說後,小白突然定定地看向我……

這時,在一旁的傾伊也幫腔道:“天狐,把最後一片花瓣摘了,你的目的也達到了,你就放過宮澤和天晴吧。”

小白把眼神從我身上移開,頓了頓後說道:“隻要你和宮澤答應我,不和我作對,我可以看在過去是同伴的分上,放過你們。”

話畢,隻見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遠方,神情有些恍惚起來……

趁這時,宮澤猛然發作,從小白的手中掙脫開來,從地上一躍而起,迅速來到了小白的身後,接著解開桃木匕首上纏著的毒藤死死地繞在了小白的脖子上。

小白的臉“唰”地一下就由青轉紫,他的雙手緊緊地扣著脖子上的毒藤,幾乎喪失了反抗的餘地,隻能痛苦地蹬著雙腿。

見到此情景,我立馬從泥潭邊跑到傾伊身邊,緊張地握著對方的手,眼看著宮澤拖著小白步步與我們遠離,小白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嚶——

突然一陣尖利的狐狸叫聲劃破天際,我和傾伊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眼睛也被一道耀眼的白光迷了好一段時間。

待我們視野再次恢複色彩的時候,隻見小白那頭銀白色的長發就像是沾滿了靜電似的,向四周散開。他通紅的雙眼像是兩團染得正旺的火焰,讓人看著直打寒戰。

“不好!”傾伊突然緊張地大叫起來,“鬼麵天狐的怒值已經達到最高了,宮澤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我怯怯地瞟了小白一眼,此時的他微微低著頭,眼睛卻向上翻著,直勾勾地盯著某處,看起來好可怕的樣子……

“該死!”宮澤又罵了一句,並且再次收緊了手中的毒藤。

可是這時小白卻紅著眼睛猛地把毒藤一扯,宮澤竟然就這麽順著毒藤被拋出了幾米開外,毒藤上也瞬間爬滿了火點。

“宮澤!”我和傾伊忍不住異口同聲尖叫了起來。

火苗順著毒藤蔓延到了宮澤的手上,宮澤倒地後立馬鬆開了握著毒藤的雙手,在地上打著滾給自己的身上滅火。

“你們快走!”宮澤再次從地上爬起來後對著我們的方向大聲喊著,小白火紅的雙眼一動不動地鎖定著宮澤的身子,他向前一步,宮澤就向後退一步。

宮澤雙手握著桃木匕首指著小白的胸前,可是我清楚地看到他此時的雙手虛弱得發抖。

“快啊,還傻愣在原地幹什麽,快走!”見我們無動於衷,他又再次喊話,我這才回過神來拉起傾伊的手想要往外衝。

可是我剛邁出第一步,就被傾伊給拽回了原地。

“傾伊?”我不解地看著她。

“天晴,快,快殺了我!殺了我,他的法力才會被削弱,才能救宮澤!”傾伊看看我又看看向宮澤步步緊逼的小白,不斷哀求著我。

我看著傾伊,沒有絲毫動搖,堅定地對她說道:“傾伊!你不要再犯傻了!我不可能會犧牲掉你……”

“真的沒時間了!”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傾伊打斷,她雙手撓著頭,看起來已經接近崩潰邊緣,“鬼麵天狐已經失去了理智,再耗下去大家都得死!”

“我不是說過了嗎?要死也是大家一起死,我不怕!”我說。

傾伊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朝我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說道:“謝謝你,天晴。”

說完,她的手一鬆,抽離了我的手心,向著小白……不,確切地說是向著宮澤衝了過去。

我跟在她的身後也跑了一小段,可還差著一段距離的時候耳邊已經傳來了宮澤帶著濃濃的傷感的呼喊……

“傾伊!”

我的腳步戛然而停,目光聚集在了傾伊的身上……

隻見她原本直立在宮澤麵前的身子突然一軟後便向後傾倒,還好被宮澤伸出的手給攏入了懷中才不至於跌落在地。

宮澤稍稍把傾伊的身體側著,讓她的腦袋能依靠著他的胸膛,而此刻,我也能看清她的心房上插著的那把桃木匕首……

“啊!”這時,小白撕心裂肺的叫喊打破了此時被凍結的空氣。

他不再前進,而是“撲通”一聲雙腳硬生生地跪倒在地,雙手痛苦地捂著自己爆滿青筋的額頭,原本眼睛裏的血色也漸漸褪去。

看來小白的法力正在一步一步地消逝著……

然而此刻我已經無暇顧及他,現在我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傾伊的身上。我愣愣地看著此刻的她,心“咯噔”一下漏跳了好幾個節拍,呼吸也跟著變得無比沉重起來,雙手和雙腳都已經失去了力氣,隻感覺到眼睛酸痛得厲害,我的兩頰已經被兩股熱流洗刷。

我看著她的眼皮緩慢地一張一合,睫毛虛弱地跳動,我的心也跟著她的感受一起疼痛起來。傾伊的一隻手無力地垂著,一道耀眼的血痕順著她纖細的手臂滑落至她青蔥似的指尖,再慢慢一滴一滴又一滴地滾落在地上,像是雨露滋潤萬物,被泥土瘋狂地吮吸著。

“傾伊……”我的嘴唇**著,卻無力到發不出任何聲音。

又過了半分鍾之後我才徹底緩過神來,抹了抹臉上那兩行已經忍不住流下來的淚水,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宮澤和傾伊的麵前。

“傾伊……你這個傻瓜!笨蛋!大白癡!嗚嗚嗚……”一看到臉上已經失去血色的傾伊,我就再也克製不住地號啕大哭起來。

傾伊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對我們擠出了一絲微笑,她艱難地捧起我的手,看起來非常痛苦地對我低聲說道:“天晴,求求你,原諒小白吧,他身上背負著壯大種族的重大使命,沒有選擇才會鑄成現在的大錯。他無論做了多少壞事,終究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所以……你可不可以最後答應我一件事情,就是……不管怎麽樣,都要留下他的性命……”

“傾伊……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嗚嗚嗚……”撫著傾伊漸漸失去溫暖的雙手,看著她慢慢蒼白的臉色,我的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流,淚水“滴答滴答”接連不斷地滴在了傾伊的身上。

一直懷抱著傾伊的宮澤也紅了眼眶,他一直緊緊抿著嘴唇,我知道他也在強忍著自己悲傷的情緒。

“天晴……求求你答應我。”傾伊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緊握著她的手,哭得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好好好,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都答應你……”

“謝謝……”聽到我這麽回答後傾伊才鬆開了眉結,不過很快她又因疼痛而低低呻吟起來。

看著傾伊的胸前汩汩不斷地有鮮血冒出,我著急地看著她問道:“傾伊……快告訴我這裏有什麽神奇的草藥是可以救命的,我現在就去給你找來好不好?傾伊……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傾伊……求求你了……”

“沒用的……”傾伊勉強地揚起嘴角,接著努力將自己的嘴湊近我的耳邊小聲說著,“現在天狐的法力已經被削弱了,正是你們發起最後一擊的最佳時機。”

說完她又痛苦地咳了幾聲,然後抬起雙手捏著自己胸前懸掛著的青龍鱗片,眼角滑過一道淚痕,用著虛弱無比的聲音看著我和宮澤說道:“我們……永遠是……朋友……”

傾伊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喉嚨裏擠出這幾個字來,話音剛落她的眼皮便重重地壓了下來,整個人無力地靠在了我的胸前。

“傾伊!傾伊!嗚嗚嗚……傾伊……”我邊大哭著邊拚命搖晃著她的身體,看著她臉上掛著的那抹甜甜的微笑,我真的不願相信她就這麽永遠離開了我們。

“你不要裝睡騙我,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會有事的,傾伊,你快醒醒!傾伊……”

我深陷在悲痛的情緒中不可自拔,淚水就像失控的水龍頭一樣根本收不住,更別提眼睛早已模糊到分辨不清任何東西了。

“天晴,別傷心了,傾伊已經……”眼淚在宮澤的眼裏轉了又轉,他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頭,接著把傾伊的身體平放在地麵上。

我癱坐在緊閉著雙眼的傾伊身旁,終於累得發不出任何一絲聲音。

我呆呆地看著傾伊逐漸冰冷的軀體,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隨著從她的體內不斷向外散著的那股粉色氣體,她身體的形狀也隨之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突然一顆粉色的球體衝出了她的心房,懸浮在我和宮澤的麵前。

就在我們倆還一臉迷茫地盯著它看的時候,它猛然間向我襲來,順勢從我的兩眉之間注入我的體內。

這一瞬間我身體裏的各個器官猶如被重組了一遍似的,宛若新生並且充滿了能量。

“喂,喂……你的寶石在發光。”宮澤帶著滿臉的驚訝指了指我脖子上掛著的那串吊飾。

我順著他指尖的方向低下頭來看,果然看到了垂掛著的祖母綠寶石此時正發著幽幽的綠光。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那顆注入我體內的粉色球體應該就是傾伊的晶元吧?

難道說她的晶元已經幫我破解了小白之前在我體內施加的用來抑製我的封印之術的魔法了?

想到這裏,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把別在身後的封印權杖拿到了眼前,鑲在權杖頂端的寶石果然也在發著光!

(3)

我看了看胸前的寶石,又看了看權杖,看來,我的封印之術已經不再被抑製了!

既然答應了傾伊要留小白一命,那麽……我也隻能把他給封印起來了!

正當我握緊權杖想往小白的方向走去的時候,宮澤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往小白的方向跑去。

“宮澤,等等!”我立馬衝到宮澤的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不過很快就被他大力地撥開:“你讓開!我現在就去收了那隻死狐狸!如果不是他,傾伊也不會……”

“夠了!”我拉著宮澤的手腕不讓他繼續上前,並且厲聲嗬斥道,“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答應過傾伊什麽嗎?”

“可惡!”宮澤重重地把我的手甩開。

我定定地看著他,收起了淚水,重整了心情,說道:“接下來的事情,就讓我去處理吧。”

看我態度這麽堅決,宮澤哼了一聲,雙臂環胸與我一起麵向小白的方向。

隻見小白虛弱地跪在地上,額角上還掛著幾滴汗水,他的一隻手一直在摁壓著自己的胸口,眼眶紅得厲害。

我慢慢走到小白的麵前,他空洞的眼神從我的腳尖一直移到我的雙眼,直至與我對視。

看著他此時此刻狼狽又可憐的模樣,我的心情是說不出的複雜。

“小白,無論如何我們都是曾經一起共患難的朋友,也非常感謝這一路以來你對我們的照顧。”

在我說這番話的時候,小白一直在掙紮著想要重新站起來,可我所佩戴的祖母綠寶石持續向外散發出的光芒卻好像對小白有著抑製的作用,壓製著他,讓他變得越來越痛苦。

我繼續對他說道:“你放心吧,我們已經答應了傾伊要留你一命,所以我們是不會傷害你的,但是……作為封印師,我必須要將你重新封印起來。”

“哈哈哈……”這時小白卻突然一陣狂笑,“為什麽?為什麽……”

我不解地看著他,他雙手捂著自己的腦袋,笑得比哭還難看。

“就差一步了!就差最後這一步了……為什麽結果卻是這樣……”

我再次低下頭深深地望了小白一眼,最後對他揚起了一個微笑後便閉起了雙眼。

腦海裏開始清晰地回放著以前奶奶常對我做的那個封印動作,我學著奶奶的模樣,左手舉著封印權杖,然後伸出右手,開始比畫。

一套動作完成後我明顯能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被我胸前的祖母綠寶石吸收著。直到這種感覺漸漸消逝後我才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此時,眼前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這一瞬間,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好像身上壓著的千斤重擔在這一刻全都被卸了下來。

我暢暢快快地做了一個深呼吸後才低下頭往祖母綠寶石裏看了一眼,隻見一隻全身雪白的毛絨小狐狸在寶石裏遊躥著,畫麵仿佛又回到了我與小白初見時的場景。

以最初相遇的方式來結束我們的牽連,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反正小白的好與壞,現在全都如他的軀體一般,被封印在這顆小小的祖母綠寶石裏。

“呼,這一切終於結束了。”我把寶石收進衣服裏,如釋重負。

正在處理自己腳上的傷口的宮澤也長舒了一口氣:“這下傾伊也能安心了。”

是啊,傾伊,你看到了嗎?我們一切安好,也正如你所願,宮澤也沒將小白馴化。

隻願你在另一個未知的世界裏,不再有憂愁,每天都能睡一個安穩覺。

你的一切將保存在我們最深處的記憶裏,我們將永遠與你同在。

在心裏與傾伊好好做了一個道別後,身上纏繞著的陰鬱也慢慢消散。

現在隻差最後一件事沒有完成了。

我長吐一口氣,抬眼望著還在生氣的宮澤,真誠地說道:“宮澤,謝謝你,謝謝你始終沒有離開,暗暗保護著我。”

我明白,如果不是宮澤始終沒有離開,在暗處保護我,那麽今天很有可能小白的計劃就成功了。

宮澤看著我,笑容明朗地說道:“你那麽笨,沒有我,你怎麽辦?”

是啊,這一路上如果沒有宮澤的幫助和保護,我是不可能走到今天這最後一步的。

其實我還要特別感謝他,在我懷疑他、不信任他的時候,他卻選擇獨自一人承受這種猜疑,然後依然默默在我身後陪伴著我、保護著我,不怨恨我。

我轉過頭微笑地看著他,他也微笑地看著我。

我繼續問道:“宮澤,難道你早就看穿小白的詭計了?”

宮澤對我點點頭,淡淡地說道:“不是看穿,而是我一直對他持著懷疑的態度。再加上他誣陷我殺害小獅子,我就更加覺得他是在醞釀著什麽大陰謀了。所以我就假裝生氣離隊,當是在配合你演一出好戲給他看了。”

聽著宮澤這麽分析,我突然對他有些肅然起敬了。

“那你……不生我的氣了吧?”我把腦袋探到他眼前,試探性地問道。

宮澤一隻手掌就把我的腦袋推到了另一邊,鄙夷地看著我說道:“跟一個分辨能力極差的無腦兒有什麽好生氣的?”

什麽?分辨能力極差的……無腦兒?

這又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形容詞嘛!可惡!

“喂!”我叉著腰沒好氣地吼了他一句,“再怎麽說,我也是最終將鬼麵天狐封印起來的人啊!”

宮澤白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誰被鬼麵天狐騙得團團轉。”

又是我又是我……好吧,我承認我一開始被小白糊弄得團團轉。

“不過……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能把來龍去脈給我好好解釋一遍嗎?”宮澤撐著下巴望著我,做出一副準備好聽故事的樣子。

於是,我隻好把傾伊跟我說的一切又複述了一遍給他聽。

宮澤聽完後來回撫著自己的下巴,眼珠骨碌碌地轉動著,好像是在思考些什麽。

過了幾十秒後,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道:“看吧看吧,我之前就一直堅持說地圖已經不是我們第一次看到的那樣,可就是沒人信我啊。”

“好了好了,現在所有障礙都已經掃除一空了,就差最後一步我們就能回家了。”一想到地圖的指向已經發生改變,我就像隻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全身無力,“可是地圖已經改了,我們怎樣才能找到真正的出口嘛!”

宮澤向我伸出手,冷靜地命令著我:“你再把地圖拿出來給我看看。”

我聽話地把地圖取出,接著我們倆人再次合作讓地圖呈現出立體的圖像。

不過現在的地圖依然維持原樣,指向的還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

宮澤拿著地圖不斷地在蓮花池邊徘徊著,他那兩條濃密的劍眉針鋒相對,好像在糾結著什麽令他特別頭疼的大事。

“拜托,別再晃來晃去了好嗎?我都快要被你晃吐了!”實在忍受不了他在眼前走來走去的我,提出了抗議。

“有了!”這時他突然打了一個響指,然後對我擺擺手示意我過去。

我走到宮澤身邊後他對我說道:“你去把這張地圖放在那朵蓮花上試試,這朵清心聖蓮看起來很有靈性的樣子,說不定地圖受它的感應就能變回原樣了呢。”

好像他說得挺有道理的……

於是我趕緊跳下蓮花池,按著宮澤的說法把地圖放在了清心聖蓮的花心之中。

突然一道淡淡的紫光從僅剩的花葉中向外發散,不過奇怪的是這道微光最終全都被花心給吸了進去。

又靜候了兩三秒後,清心聖蓮竟然重新長出了新的花瓣!就在最後一片花瓣長齊的時候,眼前地圖的成像瞬間就發生了改變!

“宮澤……這是我們第一次看到的地圖嗎?”我指著眼前的圖像,有點不敢相信。

宮澤半眯著眼睛打量了一番後才回答:“好像是的。”

“哇!太好了,太好了!我們成功了!”我興衝衝地拿起地圖就往岸上跑,蹦蹦跳跳地拽著宮澤的手臂使勁搖晃。

宮澤難得地笑得露出了他潔白的牙齒,呼……我們終於苦盡甘來了。

“不過……難道我們又得重新跋涉去找出口嗎?”

想想這一路走來曆經險阻,現在又要從頭再來一次,我就止不住有些心悸。

籲籲籲——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了一陣馬的鳴叫聲,把我們的注意力全都給吸引過去。

馬蹄踩踏著空氣,一片“轟隆隆”的悶響劃破半空。

“是天馬啊,你還記得嗎?我們之前就遇到過的天馬啊。”我指著半空中那群呼嘯而過的天馬群,因為曾經相遇而感到如老朋友相見一般莫名喜悅。

宮澤斜睨著我,好像在鄙視著我的大驚小怪。

不過我才不理他呢,自顧自地仰著頭跟天上的靈獸打著招呼。

“嗨嗨嗨!小天馬!嗨嗨嗨!你還記得我嗎?”

沒想到,還真有一匹褐色的天馬離開隊伍朝著我們的方向飛了下來……

“它們聽到我的呼聲了。”我指著那一匹向我們撲扇而來的大翅膀天馬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雖然心裏有些興奮,但是看著那匹會飛的馬兒不斷向我靠近,我還是很慫地縮到了宮澤的身後。

籲——

飛向我們的那匹天馬默契地長鳴了一聲後,收起蹄子在我和宮澤的麵前停了下來。

這是匹褐色的天馬,在它的鼻子和眼睛交界的那塊皮膚上有傷口。

咦,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它就是之前那匹被我救過的褐色小天馬。

“它來得可真是時候,它不是會飛嗎?所以你快問它,可不可以把我們帶到結界的出口去。”宮澤用手肘撞了撞我的後腰。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無奈地對他說道:“我?我怎麽問,我又不是靈獸,我怎麽會知道它們的語言。”

“我不管,快問。”宮澤回答得斬釘截鐵。

真是的,這也太霸道了吧。

不過為了不再重新走一遍星月大陸,我還是試著走向前,仰起頭跟那匹天馬說起話來。

“呃,那個……你可以幫我們一個小忙,送我們去一個地方嗎?”

“籲……”

褐色小天馬叫喚了一聲,好吧……我姑且理解為它已經同意了吧。

於是我把地圖拿到它的麵前,指了指結界出口處的標記點。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這裏哦。”

隻見小天馬對我微微點了點頭,接著,它向我們伸出它的一邊翅膀,輕輕鬆鬆地便把我們穩穩地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嘩嘩”的風聲隨著它那兩隻撲扇著的大翅膀在耳邊回響,不一會兒,我們的雙腳就遠離了地麵。

還好它飛得不是很高,而且坐在它背上的我也覺得很平穩,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刺激。

“怎麽樣?當初我給它處理傷口是正確的吧?”我對著坐在我前麵的宮澤自豪地說道,“所以說,無論是人類還是靈獸類,都是有善惡之分的嘛!”

宮澤側過臉對我揚了揚嘴角,帶著滿臉的笑意回答道:“勉強同意一回你這個白癡的說法。”

我沒好氣地回贈了他一個大白眼。

回想起一開始的宮澤固執地認為所有的靈獸都是邪惡的,對它們有很深的成見,甚至抱著必殺之心,現在卻欣然接受了來自靈獸的幫助,而且還讚同了我說的話,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嘻嘻。

(4)

我們在半空中飛了好一段時間後,天馬終於在一片湖泊前停了下來。

我看了看地圖,沒錯,這裏果然就是結界的出口。

從天馬身上下來後,我便迫不及待地走向那條看起來極其普通的湖泊,可當我的腳被湧過來的湖水打濕的時候,湖麵上突然立起了一道隻有一半的水晶拱橋。

“我們是不是走到橋上?”宮澤疑惑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

“我想應該是吧。”聽到我這麽回答後,宮澤跑到了我的身邊。

我想,上了橋我們就要離開這個星月大陸了吧。

所以我折回那一匹天馬的麵前,伸出手撫摸著它身上的毛發,與它道別。

“謝謝你。”

不知道為什麽,即將要離開的我開心之餘還忍不住感傷起來。

那匹天馬也好像知道我快要離開似的,低下頭蹭了蹭我的身子,接著展開翅膀飛走了。

當我們倆走到橋的末尾時,一道水柱突然從湖麵上升起,而且水珠還匯聚成了權杖的模樣。

我想這應該就是結界出口的開關吧。

於是,我把封印權杖取出,放在了水柱中央,很快它便被水珠給包裹起來。

來不及仔仔細細再望一眼這個世界裏的美好,我們就已經被一道白光給吸進了湖泊的旋渦裏。

我閉上眼睛,心情有些激動也有些緊張地感受著此刻的失重感,也期待著睜開眼後看到的是我心裏所盼望的畫麵。

再見了,善良可愛的傾伊。

再見了,這個承載著我們的愛與恨,見證我們友誼的足跡的星月大陸。

“啊啊啊!”宮澤破天荒的尖叫聲穿透了我的耳膜,嚇了一大跳的我一下子就把眼皮給睜開了。

怎麽了?難道發生什麽意外了嗎?

睜開眼後的我看到了頭頂那盞我所熟悉的琉璃大燈,木質書桌上擺放著的我和奶奶笑臉盈盈的合照,還有四麵牆上都鑲嵌著擺滿了書籍的書架……

這不是別的地方,正是我家的書房。

看來我們已經回到人類世界裏了,太棒了!

“季天晴,我的腳……你壓著我的腳了!”

正當我躺在地上歡欣雀躍的時候,宮澤帶著滿滿的不爽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順著聲源低頭一看,沒想到此時的我和宮澤正呈字母“L”的形狀平躺在地板上。

好吧,這下我明白了,他之所以會嚷嚷是因為我的雙腳搭在了他的腳踝上……

“啊,對不起。”我趕緊收起雙腳拍拍屁股從地上爬了起來,接著又繼續手舞足蹈起來,“我們終於回來了,啊哈哈哈……”

宮澤從地上坐了起來,像個受了委屈的小朋友一般悶悶地揉著自己的腳踝。

我沒有管他,繞著書房走了一圈。

久違了,我的家,我的書房……

在繞圈走的時候,我發現書架上擺放著的時鍾上時針正好指著數字“9”,再看看日期,竟然還是八月十五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進入星月大陸的那一天也是八月十五日!這麽說來……

“天啊,沒想到我們在星月大陸裏摸爬滾打了那麽久,在人類世界裏僅僅過了兩個小時而已,太神奇了吧!”我忍不住驚歎道。

宮澤不以為然地白了我一眼後“噌”地一下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大驚小怪,難道在星月大陸裏神奇的事情見得還不夠多嗎?”

“也是哦,嘻嘻……”我看著他傻笑,反正回家了,心情就是好。

宮澤彎下腰拍打著自己身上的灰塵,突然“丁零零”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

“咦?這不是……”我盯著那個從宮澤身上掉落下來的東西,定睛一看,它竟然是我之前用青龍鱗片給他做的吊墜,鱗片上刻著的那個歪歪扭扭的“澤”字還清晰可見。

“原來你又偷偷地把它給撿回來了!”

不管怎麽說,看到宮澤還保存著它,我的心裏頓時就樂開了花。

宮澤把鱗片撿起來塞進口袋裏,臉頰暈紅了一大片:“什麽叫偷偷,這本來就是我的,我想撿就撿,用得著偷偷嗎?”

好吧,我就先不拆穿這個死要麵子的家夥了。

於是我對他聳聳肩,“嘿嘿”笑了兩下來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了兩罐汽水,一罐我自己喝,另一罐給宮澤。

宮澤接過汽水後卻突然匆匆說道:“很晚了,我該回家了。”

“那就……改天學校見吧!”我對他擺擺手,送他到了門口。

不過,我怎麽覺得宮澤的眼神躲躲閃閃的?而且汽水還拿在手上,拉環都沒打開,這也太匆忙了吧?

等等,不對,我家的門看起來怎麽怪怪的?

“喂喂喂!宮澤!你給我站住!快給我回來把門修好!膽敢踢壞我家的門,有種你就給我修好再跑啊!宮澤大笨蛋!你快給我回來!回——來——”

等我想清楚宮澤突然說要回家的緣由後他已經消失在走道的盡頭裏,而我隻能一個人在空****的樓房裏發狂。

關上門,把屋子裏的燈全都打開,我一個人橫躺在沙發上,取下胸前懸掛著的祖母綠寶石,傻傻地觀看著在裏麵遊走的小白。

然而我每次看到被封印在寶石裏的小白,都仿佛回到了曾經讓我們四人曆盡艱險的星月大陸。

以至於在日後的日子裏,我還是會時不時拿出寶石來看看裏麵的小狐狸,懷念著我們在星月大陸裏的日子,更懷念那個像大哥哥一樣照顧著大家的小白,還有溫柔善良的傾伊……

我想,這是一次冒險亦是一次四人結伴的旅程,這對我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段珍貴而又各不相同的美好回憶。